大喝一聲,安圖硬生生一刀轉向,雙手握刀,臂肌怒賁,刀風銳嘶中,「噹」的一聲震天動地的大響中,拼盡全力擋開了用凝盡了絕名畢生功力、用**神弓射出的必殺一矛。
週遭眾人尚未從剛才銀矛發出的銳嘶中清醒過來,又是一聲震天價的大響,一時間尋常狼族戰士耳朵發麻,甚至出現了暫時性的失聰,只能看見場中情形,卻根本聽不到任何聲響。
刀矛相擊聲遠遠傳了開去,連遠處樹上多條本已經被雪壓得不堪重負的枯枝「卡拉拉」齊齊折斷,碎瓊亂玉濺滿當空,雪末飛散,勁風狂揚,一時間場中混亂至極。
安圖被這一矛震得氣散功消,筋脈頓塞,雙臂麻軟,竟然連刀也拿不穩了,手一鬆,彎刀掉下,身形也在空中一頓,隨著彎刀直直墜下。
絕名一陣心頭煩惡,一陣眩暈襲來,知道這是運功過巨。可是看到安圖已經被一矛凌空擊落,心下大喜,知道這是自己唯一能夠殺掉他的機會了。
道氣傳心術法訣猛然運起,生生將消散功力重新以十倍速度在體內凝聚,展臂之內,比尋常彎刀長了一倍有餘的冰火神刀已然握在手中。
擎天高舉,大喝一聲,「安圖,你死吧!」飛身躍起,向正在落向地面的安圖一刀狂劈而去。
轉瞬間,主客互易,向絕名攻出一刀的安圖反被絕名設計,不待自己戰士耗去絕名全部精力便貿然出擊,現在也只能眼睜睜地望著絕名即將把自己一刀斬為兩段。
週遭的人們早都看得傻了,眼見絕名一刀向安圖劈落,都驚呼出聲,怒吼連連,只是,由於先前安圖那一刀之威,離得最近的戰士都避開了有七八丈遠,全都趕之不及,又哪裡能及時出手前來救護?
安圖眼中露出驚駭至極的神色,與其他將死之人一般無二,全都可憐得像一隻待宰的羔羊。
小樓之內一聲驚呼,「冰火神刀!」隨即一聲爆響,木窗化為齏粉溫錄已自小窗中凌空躍出,離絕名尚有五丈之遙,猛的一拳擊出,氣勁翻騰,狂濤怒湧,溫錄救安圖心切,凝聚畢生功力凌空發出一拳。
這一拳初出時悄無聲息,遠出兩丈外聲威頓現,連同地上積雪一同捲起,形成一道直可摧毀一切的雪柱向絕名背後狂飆怒擊。
如果絕名堅持擊下這一刀,自己必定要先一步斃在溫錄這一拳下,可是,如果他一旦轉身避開這一拳,周圍前來救護的狼族戰士早就一湧而上,到時,他再沒有擊殺安圖的機會了。
慘然一笑,臉上露出英雄赴死的凜然神色,這一刀絕沒有半點停留,依然斬下。只不過身形略偏,勉力避開溫錄這一拳的中心所在。
「砰」,一聲氣爆勁響,這一拳拳風於五丈之外高速擊至,打在絕名右肩之上。
人在空中的絕名身形一晃,「撲」,一口鮮血從口中箭般標出,身負奇重內傷,只怕已經傷到了奇經八脈。
場中眾人這才歡呼出聲,期望溫錄這一拳奏效,阻擋住絕名前進的腳步。眼見幾名奔得最快的狼族戰士還差兩丈就要搶至安圖身畔把他救出,場中異像再生。
絕名手中的冰火神刀,原來黯淡無奇,除卻尺寸與外形外,其他與尋常彎刀並無多大區別,可是現在,絕名那一口鮮血標出,盡數噴在神刀之上,冰火神刀突然刀身一陣,自動發出一聲清鳴。
隨著清鳴響起,冰火神刀刀身亮起,忽然間華光頓放,沖天而起。眾人只覺得眼前一亮,一道刺目至極的金光當空衝起,隨著金光怒放,另一道雲氣圍著金光繚繞不休。
眾人看到這種奇景,都是情不自禁地呆了一呆。
而此時,身負重傷的絕名身形堪堪要墜下地來,忽然間有如神助,斜斜升起,那一刀依舊方向不變,向安圖斬去。
這一刀,再不同剛才那一刀。冰火神刀金光雲氣一現之後隨即隱沒,代之而起的是刀身猛然間突「長」十幾倍,原來卻是一股強烈至極的刀氣從刀身中發了出來,遠遠望去,彩韻流轉間,這把虛實並重的神刀竟然好像長大長長了十幾倍,刀一伸,堪堪就能觸到躺在地上的安圖身體。
刀是神刀,人若天神,絕名身在空中,高高舉起這把巨大至極的神刀向安圖劈下。這一次,就算溫錄有通天徹地之能也救不了安圖了。
七彩迷離,人們都緊緊盯住了這把神奇的刀,它於千年靜寂後再度出世,握在這個叫絕名的外族人手中,第一個要斬殺的人,卻是雄才大略也是野心勃勃的巴喀後人——安圖。
這既是一個莫大的諷刺,也是巴喀先祖當初那個無可奈何的預言的應驗吧?!
時間彷彿凝固了,場中靜寂無比,針落可聞,連奔在前方想去救護安圖的幾個狼族戰士都不自禁地停下腳步,睜圓雙眼,張大嘴巴,看著這一道由絕名製造的人間奇景,只是,這一道奇景要以安圖的鮮血和生命做祭品。
這一刀,清清楚楚地走了一條直線,遙遙兩丈之外控制住安圖,讓他重傷之軀再不能動分毫。然後,七彩刀氣殘酷而準確地斬向安圖脖頸。血光,即將沖體迸現,安圖的生命亦要在一息之後離體而去了。
本是急如電火的一刀,偏偏卻又讓人看得清晰無比,這把冰火神刀神奇如斯。
安圖心下暗歎「完了」。所有的雄心壯志一瞬間灰飛煙滅,他萬念俱消,索性一閉眼,揚起脖頸,以英雄的姿態來迎接這把蓋世神刀的慘烈擁吻,就是死,他也要死得壯烈些,死得無愧於狼族族長的稱號。
溫錄身形已經落地,五丈之外,輕過臉去,一陣酸楚湧上心頭,他知道,身負重傷的安圖絕對避不過這一刀了。
絕名人在高處,洞察秋毫,安圖臉上此時的神態俱落眼中,心中一陣激盪,終於在大好的形勢之下做了一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對是錯的決定。
刀氣及體,卻猛然散去,安圖之危立解。
眾人正自驚愕莫名、不知所以之間,絕名一縱,已經落至安圖身邊,神刀下垂,眉宇間神威頓放。從這矯健的一躍及淵停嶽峙的氣勢來看,絕名怎麼也不像一個被溫錄一拳重傷的人。
溫錄禁不住低下頭去,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心中驚疑不定,暗想絕名怎麼能在自己畢生功力凝聚的一擊之下全然無恙呢?這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其實絕名也是納悶至極,在運用絕大智慧誘安圖出擊並射出那一矛之後,自己本已是強弩之末了,雖然能拼盡全力砍出一刀能置安圖於死命,但自己也要葬身在溫錄那威猛的一拳之下。尤其中拳之後,渾身真氣狂竄,噴出鮮血,內腑已然受了重傷,他自忖必死,其實根本沒有餘力再追殺安圖了。
可是,鮮血噴在冰火神刀之上,神刀忽然異相叢生,轉瞬間人刀一體,再不分彼此,刀中竟然有一股神秘至極的力量向體內生生不息的流轉過來,眨眼之間就將他的內傷調好大半,並且,他只是略略催逼神刀,刀氣就暴漲十幾倍,凝成一把直可開山破嶺的大刀,不但將他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更讓他由頹勢變為勝勢,挽回主動。
這其間變化讓他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
現在,安圖就在絕名腳下,重傷之餘再不能動分毫,任君予取予求。
絕名震攝心神,重新思考對策。
「安圖族長」,絕名高聲大喝,「今日,我勝在神刀之功,並非我強過於你,你是敗在巴喀先祖的神刀之下,而不是敗在我絕名手中。所以,暫時我不殺你,並給你一個公平決戰的機會。」絕名光明磊落,這一番話說得坦坦蕩蕩,首先便折服了在場所有的狼族族戰士,就連以凶殘著稱的薩仁與查布都無話可說,靜聽下去。
滿場鴉雀無聲,人人都在聽絕名說話。月神溫錄長呼一口出氣來,心下安定,知道安圖暫時沒事了,不由得心下對絕名好感頓生。
其實,他剛才已經暗暗發誓,如果安圖死於絕名刀下,縱然違反巴喀先祖古訓,也無論如何都要將絕名當場擊殺。安圖一死,自己將無顏面對全體狼族戰士,將來天年一過之後更無顏去見曾經救過自己一命的安圖的父親——烏力吉,如果當初不是烏力吉捨命從仇家手下救出了他,便沒有他月神溫錄的今天,而他溫錄為狼族拚命至今也是為了要報答烏力吉的救命之恩。
可是,安圖如今就要在他的眼皮底下被人殺死而自己卻無能為力,這讓他五內俱焚。幸好,絕名這一刀並未真正的砍下去,從心底往外說,他對這個輕年人的好感油然而起,甚至,帶有幾分莫名的感激之情,再也不是像以前那般只把他當成純粹的敵人來對待,竟然有一種亦敵亦友的感覺。其實,從一開始,冥冥中他就把他當成敵人了嗎?也許不是,縱橫高山的自己罕逢對手,他只不過想把他當成一個難得的對手來看待吧?對手與敵人,這是兩個絕然不同的概念。
溫錄情緒複雜地盯著絕名,等著他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