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用此刻騎在馬背之上,卻早已大汗淋漓,風吹不盡。手中馬鞭不停地抽打馬兒,心中不斷翻著思慮,暗自思量:說到那經天竺依蘭香催動的神仙散的藥性,當真厲害無比,倘若自己不幸滿飲杯中酒,就此與語妹發生關係,自己仗著內力深厚或許尚有一線生機,但是語妹功力尚淺,只怕十有**就要被自己折騰到力竭而亡!而想來這並不是牡丹所想,所以她才會在語妹酒中下十香軟筋散,讓她神志始終清醒,卻又算準我差不多毒發之時,故意千嬌百媚地將我吸引至其身邊,想來便是不想我會在神志不清之下做出傷害語妹之事。可見牡丹如此假惺惺邀我二人上樓一敘卻是意在語妹這條命,對自己的死活反而不怎麼放在眼裡。可是她為何竟然這般小心翼翼地在意語妹?而如今語妹孤身折返滿堂嬌豈非羊入虎口?
思至此心下更是著急,直不斷催促駿馬飛馳。
梅用也不理會沿途祆教人的呼喚,縱馬奔了一個多時辰,眼見并州城郊近在咫尺,卻始終見不到謝鶴語那一人一騎的蹤影,心下更是著急,而城郊不比并州牧場,此處地域又窄,人口見多,不方便急馳,只得略略勒住韁繩,放緩速度,坐在馬上空自著急。
又走了片刻,忽地見前方不遠處,路人竟然不知何故一堆人圍成圈子,裡三層外三層,擠擠壓壓好不熱鬧,裡裡外外的人正交頭接耳正議論紛紛,圈中又時不時傳來:「救命!」「唉呦!」之類聲音,其中卻又不時夾雜著一聲聲嬌叱,卻正是謝鶴語的聲音。
梅用不敢怠慢,忙下了馬,撥開人群,擠入場中。
只見場中立有一男一女,那女的自然是謝鶴語,男的一身書生打扮,身背瑤琴,卻正是那日滌垢林中所遇酸齋生。
謝鶴語此刻手中長劍上下翻飛,處處攻酸齋生要害,說起來梅用在繡玉谷多日,對於烈玉傳授與謝鶴語的繡玉劍法也多少算有所瞭解,知道此劍法乃是繡玉谷先人專門為女子所創,取長補短,劍法十分精妙。
而場中酸齋生雖然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半點拳腳都不會,此刻又滿口「救命」「哎呀,中著!」等等言語危言聳聽,但是在梅用看來卻每一招均避的十分巧妙,滴水不露,可見其輕身功夫果然上乘!而此刻在場邊看此二人過招,竟似舞蹈多過比武,二人輾轉騰挪煞是好看。
梅用心下暗自長舒口氣,暗道:幸而謝鶴語在此處與酸齋生糾纏,未能分身入并州城,否則實在不堪設想,卻因一時高興竟忘記拉開二人。
酸齋生卻是眼尖,一見到梅用,忙分神大叫道:「梅賢弟,為讀書人做主,謝姑娘弒殺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啦!」卻不想這一下分心,謝鶴語的劍尖險險從酸齋生臉旁劃過,雖未破皮出血但半邊臉卻已經又紅又腫。
梅用見此情景,忙大喝一聲道:「語妹,住手!」說著手中梅花針應聲而出,纏住謝鶴語劍身,暗運內力,頓時金線硬如利劍,謝鶴語當即抵受不住,長劍應聲而落。四周看熱鬧之人,此刻頓時發出一陣陣叫好起哄之聲,梅用雙目一寒,向四周冷然望去,人群原只想看看熱鬧瞎起哄,見梅用一對冷目射向自己,哪裡還敢駐足,轉眼間人群便一哄而散,只剩下他三人滯留原地。
謝鶴語此刻卻臉色漲紅,怒道:「用哥哥為何阻我殺此臭窮酸!此人當真討厭,那日便莫名其妙地害我二人犯險這筆賬還未算清,方才又囉囉嗦嗦不知所云阻我去路,我的劍不在此人身上刺上幾下,實在難解心頭之狠!」
酸齋生卻在一旁手捂臉頰,哼哼嘰嘰卻道:「梅賢弟,小生實在冤枉。小生只是路過此地,正好看見謝姑娘,便想向其打聽一下梅賢弟你的下落,想來多日不見,愚兄這廂當真巴望一敘離情,只是卻哪裡想到竟然被謝姑娘當街如此打罵,落的斯文掃地,如今臉上只怕也破了相,添了匪氣。小生不過一介書生,卻落的這般地步實在……」說著竟似欲哭,幸好其頓了頓後只是又說道:「梅賢弟身上可還帶著雪蛤散淤膏?」
梅用不由得心頭一驚,暗道:我這雪蛤散淤膏乃是梅清爹爹獨門靈藥,珍貴異常,尋常江湖人別說用,就是聽說卻又到哪裡聽聞?這……這酸齋生當真是個名副其實的百曉書生!當下卻也不推脫,逕直從懷中取出膏盒,遞與酸齋生。
酸齋生也不客氣,打開盒子,挖了一塊敷在臉上,反覆按摩幾下,臉上的紅腫頓時消退,剩下的藥膏竟老實不客氣的揣入自己懷中。
謝鶴語在旁冷眼旁觀半晌,見酸齋生如此行徑,白他一眼道:「閣下可知這一盒藥膏的價錢麼?讀書人就可以如此不將自己當外人麼?」
要知道雪蛤散淤膏煉製不易,所用具為頂級珍貴藥材,自從謝鶴語認識梅用以來,雖然眼見其醫人無數,卻亦只在那日聽雨居中因為擔心與人交手謝傲天時,才見梅用取出此藥,用小指略略挑了些許治癒傷口,眼見這酸齋生的傷勢不過輕微紅腫,便是不用醫藥,三四天也就好了,而如今這酸齋生不但殺雞用牛刀,更這樣便將價值連城的藥膏據為己有,如此行徑實在令人髮指。
梅用卻暗想:若非有這酸齋生,此刻只怕語妹性命堪慮,轉頭看看此刻仍活蹦亂跳正怒喝酸齋生的謝鶴語,心道:此藥再如何貴重也不過是死物,區區藥膏又怎麼會有語妹的性命來的重要?想到此笑道:「區區藥膏,酸齋兄若喜歡留下便是。」
謝鶴語聞之氣結,一把推開酸齋生道:「本姑娘少陪了。」便欲向并州城走去。
梅用急忙拉住謝鶴語道:「滿堂嬌乃凶險之地,萬萬不可孤身前往。」
酸齋生插口道:「敢問謝姑娘要去的可是并州城的風月之所滿堂嬌?」見他二人點頭,便道:「如此姑娘可不必去了,小生方才東來路過,滿堂嬌失火,火光沖天,據說裡面的老鴇、姑娘、龜奴沒一個跑出來,此刻才去只怕已燒成白地。」
梅用暗道:那牡丹果真心思縝密,知道我們回過味道必定回去打探,竟將個滿堂嬌上上下下燒死,殺人滅口,實在歹毒!抬頭卻見酸齋生正含笑望著自己,頓時明白今日定是酸齋生早已知曉一切,這才可以如此巧合地出面阻止謝鶴語前去。想到此忙深施一禮道:「小弟多謝酸齋兄如此大恩。」
酸齋生聽聞忽地正色道:「兄弟這聲小弟,為兄聽著頗為順耳,我二人便結為兄弟如何?」梅用見其說的誠懇,忙道:「如此甚好,小弟今年二十有二。」酸齋生道:「兄弟癡長兩歲,」見一旁謝鶴語冷眼望著二人,又道:「謝姑娘何不過來三人結為兄妹?」謝鶴語白他一眼道:「哪個要與你這臭窮酸結拜。」轉身上馬向西而去。
梅用見謝鶴語負氣而走,無奈對酸齋生笑笑道:「語妹還不懂事,請見涼。」言罷便要倒身下跪,拜天地結兄弟,豈料酸齋生卻伸手一攔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