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用不禁詫異地望向酸齋生,後者卻又搖頭晃腦,書生氣十足道:「人生一世不外乎忠義二字,正所謂『在廟堂之高則談忠,處江湖之遠則論義。』我二人如今一不事君,二不求功名,自然不必談忠而只論義。江湖兒女向來只講求『落地即兄弟,何必骨肉親?』我二人此時既然已經是處江湖之遠,那麼說結拜便是結拜,又何必定要遵循那些繁文縟節非下跪焚香不可?小生難不成還擔不起你真心的一句大哥麼?」
梅用不由得心道:這酸齋生倒是有趣,明明便是他自己整日咬文嚼字,又終日書生打扮,滿口「小生,小生」連句「在下」也不肯說,時時刻刻地端著讀書人的架子不肯放下來,此刻卻怎的突然這般江湖氣起來?梅用心中雖然這般想,但是卻也著實不願就因這點小事便錯失親如肝膽的兄弟,因此嘴上忙道:「正是,正是!我二人便不要什麼禮節,從今日起你便是我大哥!大哥,日後對於小弟還要多多照顧才是!」
那邊酸齋生滿口應下,正欲回答,在前面等候許久謝鶴語終於按捺不住,掉轉馬頭回來對酸齋生怒道:「你這窮酸秀才怎的這般討厭,沒完沒了地粘著用哥哥!」
酸齋生搖頭晃腦答道:「謝姑娘所言差矣,第一小生的功名早已是堂堂解元,做過貢生又考過殿試,你這般稱呼小生秀才當真對小生這種才學的讀書人天大的侮辱!第二,小生此刻已經與梅賢弟結拜,我二人此刻兄友弟恭好不快活,何來『粘著』二字?」
謝鶴語此刻哪裡還受得了酸齋生此等酸溜溜的言語,馬鞭一舉,便欲向酸齋生抽來!
梅用手中梅花針閃電射出,繞住馬鞭,謝鶴語的馬鞭頓時停頓與空中不上不下,梅用急忙阻攔道:「語妹,不可對大哥無禮!」
謝鶴語沒好氣地丟下馬鞭,對梅用道:「用哥哥,你不是說我們要趕著上烈火頂麼?再和這個臭窮酸磨蹭下去,甭說太陽落山便是明日日出我看都不一定看不到西橫山烈火頂!」
酸齋生卻忽地拍手道:「正好!正好!小生此次來并州便是正好要到烈火頂祆教總壇,如此說來剛好與兩位同路,事不宜遲,趕路為重,立即上路方為正途!」
謝鶴語聽聞酸齋生竟然還要一路厚著臉皮跟著到烈火頂,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掉轉馬頭,又向西而去。
梅用見謝鶴語走的遠了,忽地想起方才滿堂嬌一事,開口對酸齋生道:「大哥剛剛出手阻攔語妹回去滿堂嬌,可是對滿堂嬌發生之事已然知曉?」
酸齋生略略搖頭道:「事情倒是略知一二,牡丹的底細倒是多少也有些眉目,不過有些事情尚未理清,此時當真不方便細說。不過這也是為兄此次上烈火頂的目的之一,為兄尚需當面向謝教主請教幾個問題,或許才可茅塞頓開。」略略頓了頓又笑道:「不過二弟恐怕要先哄好謝姑娘才是,否則怕是為兄尚未踏足西橫山便已經被堂堂祆教二小姐就地下令『格殺勿論』了。」
梅用不由得心道:語妹為人衝動,大哥所說之事未必不能發生,因此上梅用忙飛身上馬對酸齋生道:「大哥在此稍候,小弟這便去勸勸。」
謝鶴語原也未走遠,梅用一人一騎追了不足一柱香後,他二人已並轡而行。
二人緩緩而行,未走出多遠,就在梅用正打算規勸謝鶴語之時,突然見到前方旗旛飄動,人聲鼎沸,鼓聲喧天,竟然前方有大隊人馬披紅掛綵地向二人而來。
待那些人馬走的近些,梅用方才看清,卻原來那大大小小的迎風招展的旗幟之上這個寫著「歡迎二小姐回家團門」那個寫著「二小姐我們想念你聊門」等等,梅用一路看去,大大小小地旗子上雖然不同,但是意思卻又大同小異,無外乎歡迎語妹回家之意,梅用不僅暗自數了數,想不到祆教八門竟然無一例外,有的竟然大小尺寸齊備,迎風而來,加上鼓樂喧天,看來頗為招搖。
這顯然是經過謝傲天叔叔的授意所為!從前便曾從爹爹那裡聽聞謝叔叔胡鬧的個性,卻不曾想今日竟然可以親眼目睹,當真匪夷所思,熱鬧至極!
謝鶴語卻哪裡想到這些,之前毫無半點心裡準備,此刻突然看著這麼一大群人,早已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只是下意識地死死摀住自己左臉。
梅用本來還只是有些好笑,正準備揶揄謝鶴語兩句,豈料那些人再走近些,竟然在齊齊跪倒後喊道:「屬下拜見二小姐,二姑爺!」
梅用頓時大窘,謝鶴語此刻也是滿面通紅,連忙解釋:「快起來,用哥哥不是……不是什麼二姑爺,你們……弄錯了。」
那些人聽聞急忙連連道歉,磕頭如倒蒜,驚慌失措地道:「屬下知錯,屬下知錯,應該是見過二小姐和未來二姑爺才是,教主早已在總壇等候多時,二位快請上車。」說著也不容他二人再行辯解,只是上來討好般地將二人小心翼翼地扶下馬,又伺候著請二人轉而上一輛早已備下的馬車之中。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忽地擠入場中道:「二弟,弟妹,怎的將我忘了。」卻正是一臉含笑的酸齋生。
祆教中人不由得看向梅用,後者只覺得此刻百口莫辯,不由得暗自瞪了一眼酸齋生,這才尷尬道:「這位是我大哥。」酸齋生也馬上接口道:「不錯,這次既然是二弟正式見家長,依照習俗,我這個婆家人自然作陪才是。」說著也不客氣,拉著梅用和謝鶴語向馬車而去。
祆教中人這才如釋重負,連忙將三人一同請上寬敞華麗的馬車,向烈火頂出發。
一路上再無停留,謝鶴語更加始終面若火燒,三人在車中也不言語。臨近天黑這一群始終吹吹打打熱鬧非凡的人馬才到達西橫山腳下。
三人只見西橫山處處機關重重,若非一路有人指引,只怕早已作了西橫山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