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傲天在一旁沉默半晌,終於冷冷說道:「當年滿月酒後到底又發生何事?為何你竟然會與夫人同時離開祆教又同時來到此聽雨居落腳?」
蔡斑聽聞此言卻急忙搖頭道:「原來教主竟然是這般想法,當真大錯特錯。當年就在小語兒的滿月酒上,當時早已被教中上下背地裡的不知何人散佈關於我與夫人的蜚短流長折騰的疲憊不堪的我,在當日酒席宴上遠遠看到教主一家四口其樂融融,夫妻恩愛的情景時,終於感到即使可以頂住那些莫須有的謠言,而且在祆教還可以看到夫人那絕色的容顏,體味那不經意間便釋放的柔情萬種,但是此處卻已經永遠無法再成為自己的容身之處。因此在酒席散後,屬下把心一橫,終於收拾包袱,又不敢交待門人去向,只得偷偷一個人離開。待的下了烈火頂,走在來到教中所轄的并州牧場之上,眼看著黑漆漆一片的牧場,心中卻不由得思量著:只要此刻我全力奔出牧場,待的差不多中午來到并州城裡便可以算正式離開祆教所轄區域,就在這時,心中對夫人卻又不爭氣地升起牽掛之情,千般放不下,萬般不捨得,一想到從此再也無法目睹夫人的芳容,頓時又有些後悔自己如此魯莽出走,心中急忙想著,反正自己此次出來也未知會任何人,大不了如今便偷偷回去,想來定然可神不知鬼不覺。而這樣一來一切便可一如往昔,我仍然可以做教主和夫人的屬下,每日可以懷著期待之心等待著夫人下一次向己不經意間投來的一個眼神。」
梅用聽聞此言,心中不由得開始同情這位昔日爹爹梅清口中的風流多情的門主,說起來他竟然比自己還要可憐幾分,好歹無論如何鹿丹兒當年對己總還算說得過去,即使有蒙杯然從中作梗,她還是偶爾可以與自己聊上一兩句關切自己的身體之言,話雖不多卻句句發自肺腑,情感真摯,的確是在關懷於他。當真不比不知道,這樣看來自己過往的確有些自怨自艾,實在也算不上什麼苦命之人。
那邊廂,蔡斑仍然繼續說道:「徘徊許久,我終於還是打定主意回去。我一路向著烈火頂狂奔,就在快要到達山腳湖邊之時,卻隱隱見到一個懷中抱著嬰孩的身影正在悄然立在岸邊,一動不動,那時雖然早已夜深,天色昏暗,我卻仍然一眼便認出,那個不就是我朝思暮想的夫人麼!」
謝傲天聽聞此言,一把抓過蔡斑衣領怒道:「你是說當年與你們不過只是不期而遇而並非私奔?」見蔡斑點點頭,忽地腦中一閃,又急切問道:「當年夫人為何要在湖邊駐足,難不成竟然要尋短見不成?」
謝鶴語在一旁也不由得心中一驚,急忙催促蔡斑道:「蒙面叔叔,你快說啊!」
蔡斑猶豫片刻才道:「不錯!當時我雖然尚不知事情的來龍去脈,只是出於擔心夫人失足落水,急忙幾步上前,將夫人拉開水邊。誰知夫人見到是我,頓時竟然無助地撲入我的懷中只放聲大哭地說著:『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當時不明所以,只是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幸福的暈頭轉向。」
謝鶴語卻望向謝傲天道:「我們繡玉谷胭脂村向來有個規矩:只要是在繡玉谷長大之人,原則上一律不准出閣,倘若當真遇到真心人硬是要出嫁,那麼便一定要喝下斷恩酒,從此武功盡失也不再與繡玉谷有任何牽連。聽姨娘說起,當年我娘便是為了可以嫁你,不顧母女恩情,毅然喝下斷恩酒,從此武功盡費,親情盡斷!」
謝傲天此刻也不由得動容,嘴裡喃喃自語著:「妙妙!妙妙!是為夫寡情薄倖對不起你!」
梅用接口道:「想來當年必然是蔡叔叔勸住謝嬸嬸欲尋短見的念頭,而且更加將其帶來距離繡玉谷胭脂村不足百里的此處,又傾盡全部心血為其設計出如此巧奪天工的聽雨居?」忽地眉毛一挑道:「如此盡心竭力,想來謝嬸嬸定然感激涕零,怕是早已為您一片深情感動不已吧!」
蔡斑頓時誠惶誠恐道:「此言差矣,我哪裡敢奢求什麼回報!」忽地苦笑一下道:「再說夫人又怎麼會看上我?她的一顆心早已塞滿教主的身影,又如何容的下別人?那日一個擁抱後來夫人都後悔不迭,安頓下來便催促著我立即離開,連我僅僅想在她身邊照顧她這點小小願望她亦不肯答應,只說著她不想看到我這個害她夫妻不睦之人!為了能夠繼續在她身邊,我這才用布整日包住頭臉,只是為了成全她的一句不想再見我之言。」
謝鶴語不由得心中一痛,關切地看向蔡斑。
後者微微一笑,輕輕撩起謝鶴語左臉常年擋著的頭髮,心疼地望了望,忽地轉而跪在梅用身前道:「梅侄兒,語兒是個好姑娘,從小便聰明懂事,若非那道疤痕,她一定是個和她娘一般漂亮的美人,蔡叔叔這裡求你,念在我與你爹昔日袍澤之情的份上,一定全力將語兒舊傷治好,她畢竟是個姑娘啊!」
梅用死死盯著蔡斑半晌,才終於緩緩道:「我想若我此刻答應醫治,那麼蔡叔叔下個動作想來是想自刎,一了百了?」
蔡斑面色不由得一暗,默認下來!
謝鶴語頓時驚訝不已,急忙道:「我的傷不要緊,」抬手一指梅用道:「姓梅的,不准答應!就算你答應下來,本姑娘也絕對不會讓你醫治!」
忽地在一旁的謝傲天此刻不知何時竟然踱到蔡斑身後,忽地飛起一腳踢向蔡斑,後者毫無準備,頓時踢倒在地,只見謝傲天怒道:「我女兒說得對!有我這個親爹在,這裡哪裡輪到你這蒙著臉藏頭露尾的傢伙開口求梅賢侄治病!還不趕快給我起來,幫中以及調門一大堆的事務等著你處理,別以為伺候了夫人幾年便可以恃寵而驕,」看到蔡斑一臉困惑望向自己,不由得雙目圓睜道:「還不給我立即滾回烈火頂,難不成還要我這一教之主親自抬你回去不成?你就不怕折壽?還不快走!」
蔡斑這時才看出謝傲天眼中全無半點怪罪之意,反而閃灼著昔日並肩作戰的朋友的光芒,心下也不由得大喜過望,急忙恭恭敬敬地向謝傲天施禮,終於在謝傲天不斷催促中,出門踏上西去并州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