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蔡斑漸行漸遠終於出了目力所及,三人這才均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
謝傲天開始小心翼翼地偷眼望望謝和語,身體也不覺向後者跨近一步,又上下打量著自滿月傷於己手,從此一十六年便就未再謀面的女兒。時間當真過的飛快,與愛妻當年吵架的一幕仍然深深印在腦海之中,便就好像昨日的事一般,而如今那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孩,卻早已及笄,出落得婷婷玉立。
謝傲天看著謝鶴語只覺得越看越是喜歡,終於抑制不住,試探著抬手想撫摩愛女,猶豫半晌又不敢下手,只輕歎氣道:「語兒,我知道你心中還在怨恨於我,但是你要相信,爹爹當年的確只是一時魯莽衝動,才會錯手劃傷你的臉,並非心中不疼惜不寵愛你所致!你可知道當年誤會消除,我一路風塵僕僕第一次真正走入聽雨居看到你娘的墳墓之時,我最害怕的是何事麼?」
梅用、謝鶴語一時之間也想不出答案,只是茫然地看向謝傲天。
只見謝傲天接著:「那時我最怕的便是在其周圍再看到一座塚,一座掩埋著我那尚未成年的苦命女兒的墳啊!我當真害怕老天爺為了報復我的魯莽輕率,便就讓你隨著你娘一起去了!直到後來我幾經打聽才知原來你是被送到了繡玉谷胭脂村後,我這顆懸著許久的心才算落了地。而我這十年來每年數十次親自或是派人到繡玉谷,卻均吃了閉門羹,又想你一姑娘家臉上留下傷疤萬萬不妥,便四處遍尋名醫,無奈卻始終未遇到有十足把握懷才之輩。」謝傲天看看梅用又喜道「如今可好,這位梅世侄是當年爹爹教中摯友梅清的子嗣,梅清的醫術當年可說獨步天下,無人能出其右,爹爹尋醫生問藥第一個就想到他,可是他至二十年多前我大婚後便無端失蹤,天下再也沒人能夠找的到他。而梅用賢侄既然是他子嗣,而且梅花針功力頗為不弱,想來這些年已盡的梅大哥真傳,語兒傷癒看來指日可待!」
謝鶴語剛剛聽聞其父所言,淚水便已經不爭氣的流淌而下,此刻卻故作堅強地用手擦擦淚水道:「哪個要你尋醫治病,當我是三歲小孩麼,反正蒙面叔叔此刻也已經走了,我怎麼天真到僅聽你幾句片面之詞,就信了你的鬼話!」說著猛地轉身負氣道:「我這就啟程回繡玉谷,從此不再見你!」
謝傲天也是臉色一沉,忿忿道:「好!你不信就不信,梅用侄兒,語兒的傷就交託與你,我這就去妙妙墳前自盡,一了百了!」
梅用不由得心中暗自歎口氣道:這果然是對親父女,竟都這般頑固,都如屎坑石頭般又臭又硬。眼見二人均已經起身,一個向西直奔妙玉墓地而去,一個卻向東欲離開聽雨居,一副分道揚鑣的架勢。終於梅用眉頭一鄒,忽地故意大聲歎氣道:「罷!罷!罷!老子向西,女兒向東。梅用傷重,無人看顧,我這小命只當相送,治傷之事只讓他落空!」言罷錘胸頓足,竟有氣無力呻吟起來。
那二人都停下腳步,一個想:這小子若死了,語兒的傷怕是真的不治;一個想:他無論如何是傷於我手,此刻不可不顧。他二人均轉身回頭,盯著梅用竟異口同聲道:「你不是已經自己治過傷,明明已經好了,怎的忽然又傷重至此了?」
梅用見二人都回了頭,推聾做啞,不再理會二人,只兩眼一翻白,逕自昏了過去。
梅用的傷本也沒有多重,剛剛用上最是珍貴的雪蛤散瘀膏便早已痊癒。此刻故意哼哼唧唧,誇大傷勢,卻只是為了轉移這對倔強父女的心思,緩和僵局,否則今日謝傲天恐怕非得在墳前血濺五步不可!
謝鶴語心中著實想丟下梅用不管,可是卻被梅用一番理直氣壯的殺人償命,傷人醫傷,自醫不算醫等等理由拖著無法離開,終於對謝傲天的態度緩和了許多,不再冷言冷語,謝傲天自然十分欣喜。
梅用也終於開始著手要為謝鶴語治臉傷,謝鶴語原來還不肯,直嚷著要回繡玉谷,待得梅用細細檢查過傷痕後,才眉頭緊鎖,微微沉下臉道:「依在下看來,謝姑娘的舊患傷疤……」見他二人都急忙快步過來,臉現忐忑,看來都只怕梅用的嘴說出什麼噩耗。梅用卻眉毛一挑道:「看來須連續治療三個月,期間又尚須根據傷勢不斷更換藥物,才能痊癒,在下這三個月左右無事,正好也想替先父拜訪下故人,若姑娘執意返回繡玉谷胭脂村那是再好沒有,在下正好可以與姑娘同路,不但可一睹傳說中神秘的胭脂村,又可絲毫不耽誤醫治,這樣豈不兩全其美?」
謝鶴語聽聞此言,剛剛忐忑不安之心才算落了地,眼看著自己傷疤有痊癒之望,欣喜之情已無法掩飾。彆扭了半晌,終於無奈道:「我們胭脂村又豈是隨便什麼人便能夠進去的?你這個公子哥,若有種邊跟來好了!」如此一說,也便算是默許要帶著梅用返回繡玉谷為其醫治傷疤。
謝傲天見梅用已經肯為女兒治病,而女兒也不再斷然拒絕,不論如何都是治病要緊,因此也不想在此刻逼迫謝鶴語非得認親不可,見二人啟程向東去的遠了,這才先行返回祆教總壇烈火頂,處理積壓許久的幫中事務。
一路無話。
就在二人東行差不多有百多里,一頭鑽入林海之中時,梅用終於開始覺得不對勁。
雖然據江湖傳聞,位於繡玉谷的胭脂村向來隱秘,旁人若無人引導斷然無法找到入口,即使你已經與其近在咫尺之遙,如此說來,胭脂村的入口想來應該就在旁人難以到達之處才是,但是問題便就出在這裡,只因現在二人如今置身的林海實在太荒涼太詭異一些!就拿二人此時所在的林海深處而言,除了齊腰的荊棘,參天的古木,隨處可見完整的青苔外又哪裡可以看出半點有人出入的痕跡,便是幾處草淺的地方都不曾看到半個足印!
梅用想到此,心下一驚,幾步來到謝鶴語身前沉聲道:「謝姑娘莫要戲耍梅某,還請謝姑娘指引一條正途!」
豈料謝鶴語竟然全無梅用方才心中所料那樣的推脫回絕,反而爽快地點點頭答應道:「自然可以!我……」忽地謝鶴語向梅用後方一指,顫聲道:「熊!有熊!」
熊!梅用心中也不由得一驚,急忙扣緊梅花針飛速轉身期望一擊即中,結果熊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