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墓坑之前,一個蒙著面的男人正小心翼翼將個女子的屍體抱入墓坑之中,那他身邊正站著個看起來五六歲的幼女,模樣雖然很是可愛俏麗,但是可惜左臉一道從眼角直到嘴角的傷疤卻生生毀了這一切,只讓人不由得望而興歎。
「蒙面叔叔,你為什麼把娘埋起來?娘身體本來便不好,這樣她很難過呢。」那少女便是謝鶴語,此刻她正滿面不解地看著身邊的「蒙面叔叔」。
「蒙面叔叔」深深歎口氣,卻也不回答,只最後貪婪地再望一眼妙玉,緩緩地將土掩面後,這才取來塊平整的木板,權作墓碑之材,又從懷中取出刻刀,深深歎口氣,手腕輕轉,不大會工夫方纔還是平平無奇的木板轉眼間便已經雕龍畫鳳,熠熠生輝!
謝鶴語不禁睜大眼睛,呆呆地望向那些美麗到不可思議的花紋,又轉頭看向「蒙面叔叔」那修長的握著刻刀的手,那些雕刻是藝術品,這雙創造者藝術品的手呢,算不算藝術品?只見後者的刻刀在木板四周雕刻起來可說是快如閃電,可是最後當要在墓碑中央墓誌刻上字跡之時,刻刀數次拿起,卻終於又緩緩放下。
半晌,「蒙面叔叔」終於頹然放棄,默默將工具又揣入懷中,反手將墓碑釘入地下,喃喃道:「我這個局外人為你還是就做到這裡吧。」說著看看一旁正揚著一張小臉一臉不解地看著自己的謝鶴語,微微笑笑道:「叔叔的意思是,還是等你爹爹來親手刻下墓誌為好,我想你娘一定更希望由他來親手寫下這塊墓碑。」
謝鶴語卻小臉一沉,氣呼呼道:「不要!他才不是我爹,他是壞人!就是他不要娘了,惹得娘每天都哭,而且……而且就是因為他,就是因為他劃花了我的臉,其他女孩子才都說我是怪物,男孩子看到我才用石塊丟我,除了娘與蒙面叔叔你,其他人都不肯與我說話!」說著摸摸自己那道觸目驚心的傷疤,潸然淚下。
「蒙面叔叔」急忙蹲下身子勸慰道:「放心,叔叔保證,今後一定會有很多女孩子會爭著與你玩耍的,因為叔叔那帶你到繡玉谷胭脂村,那裡面不會再有男孩子欺負你,以後更加有姨娘照顧你,如何?」
謝鶴語忙道:「那蒙面叔叔你呢?是不是也陪我一起去?」
「蒙面叔叔」輕搖頭道:「不過我一有空便一定去看你,你想不想盡快見見你姨娘,不如我們這便出發,如何?」
謝鶴語扁著小嘴,半晌才點點頭,卻仍然抓著「蒙面叔叔」道:「蒙面叔叔,你可不可以讓語兒看看你的臉?語兒長這麼大從來沒有看過你的臉,也根本不知道你的樣子,這樣以後語兒要是想你的時候怎麼辦?」
「蒙面叔叔」尷尬地笑笑道:「叔叔的容貌長的很醜,會嚇壞小語兒的!」
「怎麼會?語兒才丑呢,」謝鶴語急忙指著自己臉上的傷疤道:「你看,語兒臉上有疤!」
「蒙面叔叔」撫摸著謝鶴語的頭頂道:「不要這般在意那傷疤,語兒在我心中絕對是個最最漂亮的姑娘!」
蒙面叔叔!
他真的是我的蒙面叔叔!
往事不由得徘徊在謝鶴語腦海,而那也是她今日重逢之前,最後一次見到他的「蒙面叔叔」,自從她進入繡玉谷胭脂村開始真的如「蒙面叔叔」所預料的一般幸福生活後,她的「蒙面叔叔」卻從此便渺無音訊,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在謝鶴語的心中,對這位從來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蒙面叔叔」的容貌從年少時在心裡便不知勾勒過多少次,可以想見一個常人倘若無緣無故,斷然不會十幾年如一日地蒙起自己頭臉,藏頭露尾地過日子,除非他有什麼難言之隱!因此在謝鶴語腦中早已作出種種最壞的設想,忽而想到他可能是面目畸形的怪人,忽而又想到它可能面目刀疤傷痕縱橫,甚至謝鶴語早已經做好最壞的準備:蒙面叔叔極有可能便是個罹患麻風獅面的病人!
但是謝鶴語千思量,萬思量,卻絕對沒有想到,當「蒙面叔叔」除去那層層包住頭臉的偽裝之時,謝鶴語卻驚訝地看到,原來那蒙面下所遮掩的哪裡是張醜臉,反而竟然會是一張雖然略顯滄桑,韶華已逝,確仍然俊秀非常的面容!這樣的俊美的面容當年明明可以輕易虜獲萬千少女之心,卻為何竟然要這般掩藏自己?
對此人的身份,梅用此刻卻已經猜到**分,只見其完全除了蒙面,規規矩矩跪好,終於開口道:「祆教罪人,調門蔡斑拜見教主!聽候教主發落,懇請教主賜小人一死!」
謝鶴語心中都不由得略略吃驚,轉頭看向梅用,只見其一臉果然如此的神情,看來對其身份自然早已心中有數。
謝傲天同樣半點意外之色也欠奉,只平靜道:「這世上能夠設計出聽雨居那般巧奪天工卻又不張揚的建築的人,能夠弄出方纔那一大群木人作戰,除了你這號稱小魯班的蔡斑,這世上可還有如此天才做得出麼?」頓了頓又道:「你以為當年你神不知鬼不覺地扔下份用左手歪七扭八書寫的聽雨居的設計圖,我便會猜不出設計者?」
那蔡斑痛苦道:「屬下也是無奈之舉,當時夫人重病,請了幾個大夫卻沒有什麼起色,雖然她沒說,但是屬下知道,她只是想再見您一面,我擔心貿然出現弄巧成拙,因此才出此下策,期望您能軟下心腸,來見見……」
謝傲天歎了口氣又道:「看來這許多年果然是你在照顧她們母女?說起來,你的罪過的確不小,身為一門門主肩上重擔何其重要,怎可敢如此任性,輕易放下幫務,私自不聲不響地便離開烈火頂十幾年,如今在此被我逮個正著,你還有有何說辭?不過看在你多年照顧夫人有功,便就功過相頂,你這便立即與我回烈火頂,重新做你的門主吧!」
蔡斑不由得吃驚地望著謝傲天,喃喃道:「可是當年……那幅畫……夫人直到去世不是也沒得到您得原諒,沉冤昭雪?」
謝傲天歎氣道:「不必再提!當年在我一番嚴刑逼供下,李長老終於抵受不住,我也是這知道一切都是李長老為了奪我之位,亂我心智,所設下的圈套。當年我聞知真相,急忙處理好手中的事務後,便帶上那幅聽雨居的設計圖,馬不停蹄趕來此處,巴望著親口向妙妙懺悔,便是負荊請罪,做牛作馬我都是心甘情願!就在我滿心以為定然可再續前緣,破鏡重圓之時,卻哪裡料想天意竟然這般弄人,當我風塵僕僕地奔到聽雨居,卻只見一座塵封破屋,一座孤塚,妙妙竟在不足半年前含恨而終!」
謝鶴語不由得驚呼:「我苦命的娘!」掩面痛哭。
蒼天無情!梅用也不由得長歎一口氣
蔡斑猶豫半晌才終於打斷謝傲天,厲聲道:「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