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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八章 案起一 文 / 高月

    白志貞果然說得不錯,不到三天,金陵的『授勳令』就頒發了,按照和李豫達成的協議,李月可以在江南東道頒發不高於從五品的勳官,朝廷在江南東道頒發的勳官,也需要獲得李月的認可方才有效。、、

    這次的授勳令主要以捐糧、行善、辦學為主,比如辦一所學堂且資助五十童無償入學的可授武騎尉,辦二所學堂且資助一百童入學的可授雲騎尉;又如給養孤寡老人二十人者可授武騎尉等等。第一次二年一考評,以後三年一考評,若不繼續作為的,將被取消勳官的資格,考評將由金陵戶曹事來執行。

    和去年的捐糧授勳相比,這次的授勳民間十分踴躍,僅蘇州一地,在九月底時,就有四百人被授武騎尉之勳,最後江南十五州共有近五千人得到了勳官,這些人由此也保住了部分田產。

    在混亂與興奮中,夏天慢慢的過去,隨著秋風帶來的一絲涼意,江南東道授田的事宜已漸漸步入正軌,無數第一次得到土地的百姓,像呵護自己親生兒子一樣,拚命地打理著土地:深耕、除草、施肥。但授田的工作也並不平坦,在不少地方或大或小的都出了一些亂子,限田令引發的第一樁大案便發生在昆山。

    蘇州的昆山縣自古是糧食的高產區,全縣上田所佔的比重就佔了九成以上,這裡也是江南佃農最集中的地方,江南東道土改的第一樁大案便發生於此。由於土地肥沃,產量可觀,京中不少權貴也在此購地,故全縣七成以上的土地都被貴族、官吏和大戶所佔,當限田令推出之時,這裡也自然成了矛盾聚集的焦點所在。縣令陳子棟今年四十八歲,他既非進士出身也非受父蔭得官,在做了十幾年的小吏後,靠勤奮和積功一步步走上來的,所以也較常人更珍惜此位,也更加為官謹慎。當限田令傳達到昆山縣時,陳子棟的大腦就『嗡』的一聲,漲大了十倍,雖然他早有預料,但也絕沒有想到這麼嚴重,「奪官爵之田與百姓」,這簡直不就是造反之舉嗎?陳子棟立刻便掂量出此事的艱難,便連夜和縣丞統計,結果卻令二人大為沮喪,就算以昆山的職分田、公廨田和可調劑的余田近而而二千頃全部授出,也只能滿足四成左右的無地農民,另外的人怎麼辦?真的去奪權貴的田絕不可能,除非是不想要這頂帽子了,但如果不授,百姓鬧事的話,金陵追究下來,他的帽子同樣也保不住,陳子棟不由急得團團直轉,一旁的縣丞看了忍不住對他說道:

    「大人,我看能不能平衡一下,或許可行。」

    「怎麼個平衡法?」

    「屬下以為這授田也不是一天二天能結束的,起碼也要一年二年,我們可部分授田,不要一下全授足,丁戶每戶先給十畝,民戶給三、五畝,我想這些百姓能得個十畝地已經是感恩萬分了,大人再以測量、立戶為借口,慢慢的做,等一些大戶退出田了,再補授一些不就行了嗎?」

    「如果大戶都不肯退田怎麼辦?」

    「一般人自然是不肯退田的,大人可撿一些後台弱的,強迫贖買,用殺一儆百的辦法,肯定是能弄到一點田的。還有官吏的田也先清了,這樣就算別的方面不力,上面也不會怎麼責怪的。等到最後,我估計各地的情況也差不多,要麼就不了了之,要麼就是上面來硬的,若是那樣,京裡的權貴也怪不到大人的頭上。」

    「你說得是不錯,但我昆山和別的地方不同,權貴長期強佔土地,民怨已深,一個處理不好就容易激起民憤。我看這樣,明日先集中大夥兒商量退田之事,限田令之事暫時不得外傳。」

    第二天,陳子棟將昆山縣的各級官吏數十人都集中起來,向他們宣佈了限田令,這下彷彿象捅了馬蜂窩似的,激起了所有人的強烈抗議。

    「我等辛辛苦苦用攢下俸祿所購的田產就這麼說沒就沒有了嗎?」

    「那我祖上留下的永業田怎麼辦?」

    「這李月實在是欺人太甚,北方來的刁民,已經收容他們就不錯了,現在居然要分我們江南的地,憑什麼!」

    一時間,七嘴八舌,喧鬧聲淹沒了整個大廳。

    「大家安靜!聽我一言。」陳子棟好容易壓下喧鬧聲,方才說道:

    「我理解大家的苦衷,我自己也何嘗不是如此,但這次限田令半年前就有風聲,決非是走過場的,我勸大伙最好把田交了,得一些補償,讓家人做點買賣什麼的,千萬不要卻觸這個風頭,最後連補償也拿不到。」

    這時縣尉說道:「大人,能不能給大夥一點時間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上面不是也有限三個月的時間嗎?」

    陳子棟點點頭說道:「大夥兒的事情我會放到時限的最後,現在大家要做的,是和我一起去把那些超限中小戶的田先收了。」

    第二天,陳子棟便在全縣各處張貼了限田令,和別處一樣,限田令立刻在昆山縣內掀起了驚濤駭浪,歡欣雀躍者有之,跺腳痛罵者亦有之,一個月後,首先便是無地的農民們,每戶都或多或少拿到了一點地。

    這天上午,陳子棟率十幾名衙役來到縣北的王各村,逕直來到王舉人家,這將是他下手的第一個目標,王舉人不到五十歲,天寶二年中的舉人,家有上田一百餘畝,只有兩個女兒,都早早的出嫁了,後來娶了一房小妾方才得了一子,現年僅五歲。王舉人在王各村算中戶,但名氣卻大,陳子棟選中他,就是看中他的影響力。

    「縣官大人,這是我祖上留下的永業田,官府有何理由要收走!」王舉人聽說要收他的田,眼睛頓時瞪得通紅。

    「王舉人,一個月前我就公佈了金陵府所下的限田令,想必你也知道了,我聽說你們一幫文人還寫幾首打油詩來譏諷吳王殿下。本官是按律辦事,你家的情況只能有田產三十畝,另外七十畝必須上繳,本官今天所來,並不是馬上要你交地,而是敬你為舉人,親自來通知你,另外本官也可給你一些寬容,所退哪些田可由你自己選擇。」

    王舉人冷笑一聲說道:「上不敬,下必效之,吳王既然敢動國本,你們這些小官自然迎合。限田令我也看了,對官戶的限田是排在丁戶之前,既然限田就應一視同仁,為何只動我等小民,而對權貴之田卻不見動靜。」

    說完他一指遠處的大片田地道:

    「那是宗室臨晉公主之地,你敢動她嗎?還有城南魚朝恩之地,你也敢動嗎?哼!只許州官放火,卻不許百姓點燈,你若是真的限田,就先把他們的田給收了,我自然無話,否則我就將到金陵去告你!」

    陳子棟氣得渾身發抖,大喝一聲道:「大膽刁民!敬酒不吃吃罰酒,我限你二天內把田交出來,否則我派人來強收。走!」

    「狗官!不讀聖賢書,不知道德,你敢來拿我田,我就死給你看!」

    陳子棟冷笑一聲回頭答道:「你莫用死來嚇我,你若真死,你家就只算半戶了,最多只能留二十畝地,你有這個膽嗎?」

    王舉人聞言血往上湧,臉色變得通紅,只見他仰天長叫一聲道:「蒼天啊!你何其不公!」

    喊完往後猛退幾步,一個前衝便一頭撞死在門前的石柱上。

    陳子棟見王舉人真的撞了石,不禁也嚇得手腳冰涼,連聲喊道:「快!快!看看還有沒有氣?」

    一名衙役上前摸了摸王舉人的口鼻,回頭說道:「大人,沒氣了。」

    這時二名婦人從房內衝出,伏著王舉人的屍首便搶天呼地的哭嚎起來,陳子棟見周圍的百姓都遠遠的圍了過來,便強作鎮靜的喊道:

    「按限田令,王舉人應交出田七十畝給無地之民,現在他抗令不遵,自尋死路,怪不得本官。」

    說完他又對王舉人的妻妾說道:「本官見你們可憐,就給你們一條生路,同意你們分成兩個半戶,各給十五畝地,可盡快到縣衙來辦割戶手續。」說完領著衙役回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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