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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九章 案起二 文 / 高月

    兩天後,王舉人的妻妾果然來縣裡辦了割戶手續,陳子棟勸慰了一番,又賞了一口薄皮棺材,便以為此事已了結。!!但沒想到,只過了五天,金陵監察室便派人來調查了,原來王舉人的一些詩友竟上書金陵府將陳子棟給告了。按照監察條例,在未定案之前,調查吏是不會干擾被調查人的日常行政,只是背後調查。陳子棟知道事情鬧大了,來人竟是監察室副令,可見是李月親自過問了,依李月的性格,在限田令推廣不利的情況下,必然是要拿自己開刀,以儆百官,又急又恐的陳子棟苦思了一夜後,毅然下定決心,要想脫此劫,只能向朝廷大員的田地下手了,或許李月還能開恩饒自己一次。

    陳子棟選定的是臨晉公主之地,一則涉案,二則臨晉公主是玄宗之女,已垂老,不似魚朝恩那樣握有大權。

    當天他帶著三十名衙役,衝進了臨晉公主的田莊。臨晉公主在昆山的田莊共有地五百餘頃,分佈在五處,部分是皇上賜的,部分是低價購的,當然也有部分是強佔的,負責打理田莊的是一名姓田的太監,他早得到公主的指示,不要理會所謂的『限田令』,現在趕緊先把夏收的租子收上來,京裡等著用,這天田太監正領著一幫人在各佃農家催租,突然得報:昆山縣令竟帶著一群衙役來上門收田了。田太監不禁暴跳如雷,喝令集中所有的手下,並通知所有佃農:官府要來搶他們的飯碗了。不明真相的佃農紛紛操起鋤頭隨田太監一起趕往田莊,頓時數千人便將陳子棟和幾十名衙役團團圍住。

    「陳縣令,咱家聽說你要來收田,可是真的?」田太監見面便劈頭責問道。

    陳子棟見對方勢眾,心中早就忐忑不安,他見對方質問,便陪著笑臉說道:「田公公,限田令想必你也知道,下官也是沒有辦法,按令辦事,請田公公體諒!」

    「呸!什麼狗屁限田令,咱家沒聽說過,這裡是臨晉公主之地,是先帝賜的,你敢動半分,便是欺君大罪。」

    「不敢,先帝賜的自然不動,下官指的是另外幾處。」

    「看來你眼裡是沒有朝廷了,欺我家公主年邁,拿她先下手,你這個狗官,養你有何用?來人啦!給我打!」

    頓時一百多名打手衝上來,掄棍便打,眾衙役見勢不妙,架著陳子棟就逃,這幫如狼似虎的公主家人怎肯放過,劈頭蓋臉的就將十幾個衙役打翻在地,這時周圍的佃農們也開始騷動起來,紛紛舉著鋤頭吶喊助戰,把一群公人緊緊圍住,不給去路,幾個護著陳子棟的衙役很快便被打翻在地,棍棒如雨點般的向陳子棟身上直打過去,很快便陳子棟打得翻滾嚎叫不已。

    「打!打死他,讓所有人都看看,敢得罪公主的下場。」

    漸漸地,陳子棟再沒有了聲音,渾身被打得血肉模糊,就此死去,這便是江南土改後發生的第一樁大案:『昆山田莊血案。』縣令陳子棟因執行限田令,被臨晉公主的惡僕活活打死,手下衙役也十死二十傷,其中五人終生致殘,首凶田太監已逃往長安。消息傳到金陵,李月頓時勃然大怒,當即令王元楷率一千軍開赴昆山,先將動手打人的惡僕悉數緝拿,就地斬首示眾,同時將各地權貴在昆山的所有土地全部沒收,把他們留在昆山看管的家人統統趕走。隨後派人送急件前往長安,問李豫索要人犯。

    大唐皇帝李豫同時接到了李月要人的請求和昆山發生清田的報告,心中頓時惱怒不已,這個李月也太過分了,連先皇賜的田他也敢沒收。不過臨晉公主的惡僕竟然敢打死一縣之令,這也是他不能容忍的,他當即命人到臨晉公主的府中去要人。

    這時門外傳來太監的唱聲:「太后駕到!」李豫一驚,急忙迎了出來。

    他見母后一身盛裝,不由關切地問道:「母后,暑氣尚未消退,您怎麼不在宮內歇息?」

    皇太后並不搭話,坐好後方才徐徐說道:「哀家聞昔日長孫皇后著盛裝賀太宗得魏征,哀家不才,也想效仿一二,哀家恭賀皇上得一好臣弟。」

    李豫知她指的是李月,不由苦笑搖搖頭,長歎一聲。

    太后見狀微微一笑說道:「皇上可是在怪哀家不識時務,昏庸護短?」

    「皇兒不敢!」

    「皇上,哀家想給皇上說個故事,皇上可想聽?」

    「母后請講!」

    「從前有家人遭了盜,屋內一片狼籍,這時有不少家僕便想趁機佔便宜,私拿糧食,佔據房屋,將主人逼得只剩一角,咽糠谷以充飢,眼看家道敗亡在即,這時他的親人趕來,趕走強盜、教訓家僕,不料主人非但不感激,反而指責他的親人趕強盜時踩壞了屋,訓家人時打傷了奴僕。皇上,你說這主人做得可有道理?」

    李豫明白太后的寓意,只得說道:「但凡小月稍微收斂一點,我也不會遭受這麼大的壓力了,這不,他剝奪了臨晉公主受先帝御賜的田產,又上書說臨晉公主的家人犯事,讓我交出。」

    「皇上,按制哀家不能過問朝政,但哀家實在是想說,皇上有點本末倒置了,安史之亂起後,各地土地兼併之風盛行,本以為隨著安史之亂結束會好些,不料反而愈演愈烈,眼看百姓民不聊生,紛紛賣身為奴以求活命,皇上非但不約束,反而聽之任之。哀家也曾接觸過普通百姓,甚至知道百姓賦稅之沉重的程度,現在眼看朝廷日趨艱難,皇上雖然帶頭儉樸,卻不去解決問題的源頭。連我一個婦道人家都知道問題出在何處,大量有田的權貴不交稅,而真正交稅的百姓又不堪重負,長此以往,我大唐江山可如何是好?幸虧皇上有一臣弟,在江南銳意改革,給百姓一口飯吃,這至少也給百姓一個希望,不至於被逼造反。哀家也聽說你和幾個宰相都親口答應過不干涉月兒的改制,金口玉言,怎能說話不算呢?」

    「母后,你說的這些皇兒何嘗不知,只是涉及幾乎所有權貴官僚的利益,若想動他們一根毫毛,只怕聖旨連這個宮門都出不了,最後恐怕你我母子也不會有好下場,沒有各地大地主的支持,我們李氏江山更是不能持久,隋末的前車之鑒就在眼前,母后也知道反對皇兒的人勢力之大,尤其是宗室裡的人,一旦被他們抓到把柄,完全可以在太廟裡廢我另立新帝,母后,兒臣真的也沒有辦法,只盼小月給我闖的禍小一點。」

    「唉!你最大的問題就是太看重這個位子了,照兒,娘知道你的苦,娘不管你,只求你不要傷害弟弟,好嗎?」

    李豫心中猛然一震,照兒,這是自己早已忘記的名字,他不禁抬頭看去,只見母親的臉上已是淚流滿面,心中不禁一酸,緩緩跪下:「兒答應母親,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會傷害弟弟。」

    秦氏不由撫摩兒子的頭說道:「照兒,你要記住,將來你遇危險,能救你的,只有你的親弟弟,從前是這樣,將來也是這樣,你要給自己留條後路。」

    這時李豫的腦海裡閃過一幕幕往事,平定李琮、剿滅李系、上元立威,他突然意識到母親說的話其實是對的,自己確實要給自己和兒子留條後路,就在這一刻李豫遂決定了自己在江南土改中應採取和事的立場。

    是夜,派出的侍從回來稟報:「確實有人看見那田太監回了臨晉公主府,但臨晉公主就是不承認,她還說,臣不敢說!」

    「她還怎麼說,快說!」

    「她還說皇上偏袒親弟,欺罔先帝,要到太廟去告皇上!還要親自來問皇上要回先帝御賜之地。」

    「胡說八道!」

    李豫來回走了幾步,這才冷森森地對侍從說道:「你立刻赴江南,告訴吳王,這件事朕管不了,要他自己解決。還有,再替朕帶一密旨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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