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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96章: 文 / 梅靈

    第196章:

    黛玉莫名其妙地看著雍正,輕聲問道:「怎麼了?」

    她回手撫著額頭,隱隱約約倒是覺得有些灼熱,只是並沒異常。

    雍正輕聲道:「桃花!」

    說得黛玉一呆,低語道:「桃花?」

    這是怎麼回事兒啊?她從小出生,並沒有桃花在身,如何會生出桃花印記?事情倒是越發讓她好笑起來,四哥重病,她卻生出一朵桃花來?

    的確是一朵粉色的桃花,生在絕艷的麗顏上。

    黛玉本就是生得清麗絕倫,脫俗出塵,如今襯著一朵桃花,越發如仙。

    「確是桃花!」雍正低頭吻著她額頭上的桃花,沙啞著嗓子道:「卻沒有想到,我們二十幾年的夫妻了,今兒個才是頭一回見到你額生桃花。」

    黛玉笑笑,她也看不到,不過倒是相信四哥的話就是了。

    「好奇怪,從小都沒有胎記的,怎會生有桃花?」黛玉言語有些俏皮。

    雍正笑笑:「破蕾而出罷!」

    黛玉奇怪地看著他若有所思的模樣,「什麼是破蕾而出?」

    撫著她的額頭,輕聲道:「聽岳父在信中提起過,說你當日出生之日,確有桃花印記在額,只是忽而隱去,從此再不得見,倒是沒想到,今日竟會破蕾而出。」看來,的確是時候到了啊!

    黛玉也不在意,只笑道:「都是老婆子了,還帶著一朵花兒做什麼?」

    說得雍正也笑了起來,捏了捏她臉,「一朵花哪裡比得我的玉兒好看?」

    黛玉望著他,那雙眼,含著不容人質疑的愛。

    清澈的水波,在他的鳳眼裡,好像是他江山的江河波瀾,自己卻也看到了桃花的盛開,清晰的自己,粉嫩的桃花印記,卻是如他所說,破蕾而出。

    「四哥。」黛玉歎息出聲,唇邊勾勒出如花的笑,很甜很美。

    雍正緊緊摟著她,強硬又有力的手臂,糾結著幾乎可迸發的力量,胸懷卻又是那麼溫暖,可以讓她一輩子都依靠在他懷裡,哪怕地老天荒。

    白天,黑夜,金烏西落,玉兔東昇,溫柔的光灑落大地,照得溫泉池的翠荷紅蓮似鍍銀粉,一日就在黛玉與雍正嬉戲中過去了。

    桃源的生活寧靜又安穩,淡然的平實中,沒有驚濤駭浪,亦沒有心碎神傷,讓甜蜜包裹著最尖銳的疼,隱藏在心中,只想過好眼前的幸福。

    輕靈的風,吹起了清晨的桃花,飛簷下的鈴鐺輕輕地動著,譜曲成歌。

    這些日子,黛玉滿腹的心思自然都放在調養雍正的身子上,他身子越發不堪重負,像是腐朽了的人參,外形雖好,卻裡頭已經沒有藥性了。

    縱然雍正生性強悍,不肯服老,可是,也終究難敵病弱,鐵打一般的身子,終於又倒在了桃源宮中幾次,也急得黛玉吃睡都不安穩,只顧著照顧他,越發形銷骨立。

    眨眼已是三四日過去了,雍正也只吃著尋常的人參養著罷了,黛玉哪裡肯拿雍正的身體來任性?早吩咐去請有琴鬆去。

    不想,卻給雍正止住。

    黛玉看著雍正縱然在桃源宮中調養,也掩不住的蒼白和病弱,眼淚都流了出來,道:「四哥,這可是你的身子要緊,有琴先生又不是外人!」

    雍正一身玄色衣衫,襯著黛玉一身雪裳,越發顯得凝重潔淨。

    「傻丫頭,這是你我的桃源,豈能讓外人知道呢?」笑笑,不語。

    眼中的神采,還是沒有蒼老和病弱,閃閃的光,像是海浪一樣浩遠飄渺。

    黛玉聽了微微一怔,急得鼻上也冒著細細的汗珠兒,嗔道:「這都什麼時候了?是你我的桃源要緊?還是你的身子骨要緊?倘若你不在了,便是這桃源安然在這裡沒外人知道,我也恨不得一把火燒了它!」

    「唉,你還是這個脾氣!」雍正伸手示意她坐過來,摟著她半靠在懷裡,才輕輕地笑道:「我可捨不得啊,這是我們的宮,我們的桃源,是我一手設計耗費了極多心血所建,豈能讓不相干的人知道了反來打攪呢?」

    隨著歲月,他越發讓她琢磨不透了。

    黛玉抬眸看著他的臉,細碎的吻落在他的臉上,撒嬌道:「四哥,你還是要陪著我的啊,可是,倘若身子不好,怎麼陪著我呢?」

    雍正眸光閃爍,並不言語,撫著她抱著她,揉著她的身,像是揉進了心中一樣,神色隱隱有些疲憊,可是精神卻是很好,輕笑道:「傻丫頭。」

    黛玉嘟起嘴,像是小孩子一般有些不悅:「四哥,你老是愛說我傻。」

    不喜歡聽他說她傻,往日裡是夫妻間的甜言蜜語,此時,那傻丫頭三個字,卻好似在諷刺她,沒有好好地守著四哥。

    雍正低眉看著她,目光流連在她的舉手投足之間,濃情不言而喻。

    黛玉歎口氣,柔柔地道:「四哥,我們回去可好?」

    她可以貪戀這裡的清淨美好,唯獨四哥不行啊,他在這裡,雖有補品,卻沒有大夫,病情變化她都不懂。

    這時候,她忽然後悔起來,自負聰明的自己,為什麼不跟星兒學醫?

    舍下桃源的美,夫妻雙雙攜手回了紫禁城。

    踏入紫禁城,鸚老雀聲啞,雨落成滴,血色海棠壓倒桃花絕艷。

    構築依舊,風景卻非昨日,黛玉想起桃源之美,不免心中鬱鬱,惆悵地道:「四哥,我還是喜歡桃源的清淨,什麼時候,一定要陪著我去。」

    雍正放眼看著曾掌握在他手中的宮闕殿閣,雨滴染得朱牆紅,成串滑落,打著盛開的海棠,像是風中鈴,絲絲花影搖曳,越發美得驚心動魄。

    幽深的目光,似是穿透了時光,好像看到了往日裡只穿著紅肚兜玩著石榴花的小娃娃,罥煙眉,含露目,雪色肌膚,清透雙眸,像是玉雕神女。

    走近御花園,先聽到了一串清脆脆的笑聲,是弘晝帶著弘歷的孩子罷?

    一晃眼,他養大的小玉兒,成了他的妻子,他孩子的額娘,他孫子的祖母,而他,卻總是陷入了往日的回憶之中,無法自拔。

    龐大的辟邪在宮苑中散步,兩個小娃娃揪著牠的耳朵,一個大胖娃娃趴在他的背上,只是鱗甲閃閃,滑不留丟的,幾次都讓弘晝滑落下來。

    弘晝氣鼓鼓地坐在濕濕的地上,道:「該死的,臭大狗,不讓我騎馬!」

    弘歷的兩個小娃兒咯咯地笑,讓辟邪拖著他們走,倒也是危險得緊。

    弘晝雖胖,到底是雍正黛玉所出,高鼻隆額,膚色似雪,如粉妝仙童。

    況且他出生之日辟邪歸來,倒也越發與辟邪親近了起來,大大的神獸,此時在皇宮中,倒是每每趁著黛玉不在,便將牠當做大馬來玩兒。

    瞥眼看到了黛玉與雍正歸來,弘晝跳了起來,叫道:「皇額娘,臭大狗不聽我話,要打牠,最好剝了皮吃肉!」

    黛玉有些失笑,看著雍正還能站穩,便示意旁邊站著的李德全過來扶著,才走到了辟邪身邊,抱著小娃兒下來:「來,皇阿奶抱抱,不准淘氣啊,辟邪發怒,可是會摔下去的!」

    小娃兒終究年紀最小,況且也是給弘晝騙過來玩大狗的,見到黛玉,手忙腳亂,八條胳膊小腿都巴在了黛玉身上,粉臉生暈,叫聲如鶯:「皇阿奶,抱抱啊!親親啊!」

    聽到軟軟的童音,黛玉忍不住心也軟了,低頭親了親這個,再側過頭吻了吻那一個,喜得兩個小娃兒都是眉開眼笑,甜甜蜜蜜地叫著。

    一串串銀鈴一般的笑,填滿了孤寂的養心殿,弘晝還在叫著:「大狗過來啊,過來啊,讓爺騎騎,讓爺騎騎!」

    辟邪不理,逕自往前走,依然在宮苑的雨絲中漫步,弘晝跳起來追著跑著,也不怕滑倒,細細的雨絲,卻愈加濃密了,像是絲綢的經緯。

    聽到雍正和黛玉回宮,弘歷與敦兒聯袂而來,在風雨中飄飄欲仙。

    弘歷越發清透如玉,有著帝王的驕傲,令海棠為之失色。

    敦兒有著嬌姿淑態,自有國母的儀容,襯得梨花如雪躚。

    「皇阿瑪,皇額娘,終於回宮裡來了。」弘歷上前,眼裡就先含著笑。

    黛玉微微頷首,輕聲問道:「宮中一切可好?朝政沒什麼煩惱罷?」

    弘歷笑道:「一切都好,孩兒倒是游刃有餘,後宮之中也沒有人膽敢給敦兒添煩惱,畢竟都是宮中的老人了,也不過只想著頤養天年罷了。」

    黛玉點點頭,將兩個小孫孫放在弘歷懷裡,才去扶著雍正,頭也不回地道:「若是有什麼事情要你皇阿瑪批閱的,今兒個就到養心殿來。」

    弘歷答應了一聲,看著父母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攜手同風雨,令人艷羨不已,卻也不禁讓自己有些心酸,父親畢竟老了,病弱啊!

    黛玉扶著雍正躺下,請來了有琴松看視。

    有琴鬆手指搭在雍正的脈息上,沉默了良久,一向文雅又笑容可掬的紅顏上,此時滿是凝重的神色,沒有說話,卻讓黛玉心中惴惴不安。

    抬起頭看著黛玉,凝視著她額頭上用碎發遮住了的桃花,在青絲下顯得媚惑又嬌嬈,低語道:「桃花破蕾?那是桃花劫之象!」

    黛玉聽了這話,玉掌覆上了額頭,輕笑道:「我都四十來歲的婆子了,又不是年輕粉嫩的女孩兒家,哪裡還會有什麼桃花劫之象?先生如今老了,倒是很會取笑我了,如今給四哥看脈才是正經。」

    雍正瞅著有琴松的神色,再看著黛玉的形容,也是一笑,很是有些歡喜。

    黛玉不覺嗔道:「你如今病著,倒是一臉喜色的?」

    「當然,我的玉兒,縱然是四十歲了,可是還是一枝粉嫩桃花。」雍正眼裡似包羅萬象,又如同烈焰燃燒,只是在因為下雨而略有些昏暗的宮殿中,顯得不是很清晰,黛玉也瞧不清楚。

    黛玉只是輕輕哼了幾聲,眼裡有些不悅的神采,道:「聽你的意思,倒是說我很是會招蜂引蝶了?」

    雍正滿臉冤枉,咳嗽了幾聲,才道:「真是冤枉,我哪裡敢這麼說?」

    他是雍正大帝,他才不會怕那些狂蜂浪蝶,而是,他想揪出那些人來。

    看到夫妻說笑,有琴松倒是退了出去,一句話都沒說。

    黛玉見狀微微一呆,不過既然他把過脈息了,李德全的機靈自是會跟著他去取藥方配藥,因此倒也不是很擔憂什麼。

    她記得,她的心中,還藏著一曲鳳歌,可惜,如今也只能埋在心底了!

    她不管朝政,不管宮闈,她只顧著她四哥的安危,小心翼翼地照顧著他的衣食起居,不願意假手他人,更不願意讓外人知道雍正的病重。

    月上柳梢,弘歷帶著奏折過來請示雍正,雍正半靠著身子,瞇眼聽著。

    忽然聽到有保定地方官上本道:「保定今有一風度文士,年雖老,容卻鮮,溫潤如玉,才華如仙,言談舉止,頗有金馬玉堂之氣,出謀劃策,救濟百姓甚多,民心所向,待其極善。」

    黛玉畢竟是個柔弱女子,半靠著床柱打盹。

    雍正忽然讓弘歷止住,弘歷睜眼看著打盹的額娘,在黑夜中這般可愛。

    雍正輕輕地扶著黛玉躺在了床裡頭,蓋上了薄被,才回頭輕聲問弘歷道:「此人是誰?上書為何?你可曾吩咐人去打探過?」

    弘歷點頭,輕聲道:「此人極怪,人稱八公子,明明已半百年歲,卻取了這麼個年輕的稱呼,且面帶鐵罩,容顏不露,倒是氣度不凡,隱隱然有皇室貴氣,只因數年來他在保定一帶救濟百姓無數,故保定地方官員往上遞交折子,請皇阿瑪之意,如何賞賜八公子。」

    聽了弘歷的話,雍正又伸出蒼白的手拿過奏折細看,眼裡閃過一絲詭譎的寒光,輕聲呢喃道:「八公子,好,八公子是麼?八公子」

    這一聲低喃,倒是惹得黛玉翻了個身,不過還好,沒有醒來。

    弘歷肅然道:「兒臣已經派人打探,但是這位八公子神出鬼沒,倒是讓人不知道如何掌握行蹤,兒臣派去的人,也沒有一個真正地見過八公子的容顏,倒是氣度舉止,迥然皇室之派。」

    雍正輕笑道:「是啊,多少年了?兜來兜去,大傢伙兒都老了,偏生,還是有些不安分的人,藏得好,藏得深,還是想出最後一招。」

    弘歷終究不及雍正歷經的風雨多,俊美的臉上有些不解之意,道:「皇阿瑪的意思是,這位八公子竟是認得的人?且還心懷不軌?」

    雍正淡淡一笑,輕聲咳嗽了幾聲,手帕掩口,有些疲憊,縱然在桃源宮中將養著,可是往日豐盈的臉此時也有些消瘦,讓人心痛的蒼白。

    「鬥了一輩子,唯獨能勝天的,弘歷你知道是什麼呢?」雍正不答反問。

    弘歷想了想,笑道:「有些人,生來鬥,家常鬥,鬥到最後,都比不過老天,老天給多少壽命,就活到多少歲,誰能活得最久,誰就是勝了。」

    雍正點點頭,有些讚歎之意,滄桑地道:「是啊,賽壽命,誰活得最久,敵人都沒了,只剩下自己孑然一身了,當然是勝了。」

    聽到雍正贊同,弘歷忙上前來,扶著雍正的身子,笑道:「話雖如此說,可是皇阿瑪是何許人也?怎麼說也要好生將養著,比那些人活得更加長長遠遠才是。」

    雍正瞪著他,手指頭在他額上一戳,歎息道:「生死由命罷了!」

    月華如水,將他的影子照在帷幕上,有一剎那的顫抖和凝滯,像是有些掩飾不住的疲累,不覺也往後靠了靠,瞇著眼道:「弘歷,朝中還有些無法做主的事情都說了罷,也讓朕心中有些底。」

    弘歷畢竟懂事得多,吸了一口氣,也不怕勞累,將近日朝中事細細地一條都不漏地告訴了雍正,神情專注,沒有一點素日的輕佻。

    雍正聽完了,已經是三更時分了,點點頭,慢慢地道:「這些,朕都知道了。三更了,你去罷,都這麼晚了,可不要向皇阿瑪那樣,每每深更半夜還在批閱奏折,以至於至今身子不好的時候,後悔都來不及了。」

    弘歷收拾好奏折,躬身退了出去,自然也沒有一絲猶豫。

    待得弘歷退出帷幕,一直在帷幕外打盹的李德全忙走上來,服侍雍正睡下,輕聲道:「萬歲爺,快歇息罷,不然若是娘娘驚醒了,又有的說了。」

    黛玉照顧雍正比誰都用心,有人說那是因為雍正是黛玉的依靠,一旦雍正駕崩了,黛玉的一切都沒有了,那些愚人,卻不知道,倘若真是如此的話,黛玉便是後宮之主,皇后之上的太后,怎麼會一切都沒有了?

    雍正點點頭,雖歇下了,卻翻來覆去,亦睡不著。

    他等了這麼多年,就一直在等他的出現,沒想到,他倒是果然出現了。

    惠太妃的話,幾分能相信?他從來都沒信過。

    圈禁允祀之所,那是何等周密?飲食雖然不堪,卻極細緻,唯恐旁人下手,或者救了或者毀了允祀,因為他絕不允許,更怎麼會讓惠太妃下了毒手?

    允祀對自己的恨,刻骨銘心,自己對他的歎息,卻也是堪比蒼穹。

    他對皇位的執迷不悟,他對情的玷辱,以及那黑鐵屋子幾乎害死了自己的妻兒,讓自己的心,也越發恨了起來,自然是不會讓他輕易或死。

    「四哥,允祀沒死麼?」黛玉清幽的話在夜中揚起。

    雍正也毫不意外黛玉會想到他,摟著她,點點頭,道:「正是。」

    黛玉蹙起了眉頭,道:「奇怪,雖說惠太妃的話不能盡信,只是允祀卻又是如何逃脫的?他已沒了勢力,更是圈禁起來的,再說了,他又如何與外面的人通風報信呢?他還能有誰可用?」

    弘旺天生癡兒,黛玉也養在宮中。

    對自己的兒女疼惜,那是天生的母愛;對別人孩兒的愛憐,卻是她國母應該做的事情,她自然不會有所偏私,也不許人笑話弘旺癡呆無用。

    雍正淡淡地道:「允祀之精,又豈會算不到他的下場,他最厲害之處,便是他不管是何等境地,都會有扭轉的一條縫隙。」

    說著這話,想了想,還是細細地告訴黛玉原委。

    其實,他們有心腹之人,允祀自然也有,只是沒有金甲衛士或者血滴子這般厲害而已,但是允祀終究是曾經也利用過鐵甲衛士的人,自然也會給自己留下一條退步抽身之法。

    他有些暗中的死士,一直都是虎視眈眈,盯著保定圈定中的允祀。鐵屋子除了一個不足半尺方圓的窗口之外,皆是精鐵鑄就,固若金湯,炎熱無比,在裡頭的人自然也是生不如死,

    但是允祀他因為自己有殘餘的勢力,而且,他也算到了,弘皙會不滿雍正,惠太妃更會不滿雍正,也是伺機待動,他就越發忍辱負重起來,等候著他的人將他救出生天。

    他的人,的確沒有辜負了他的希望,惠太妃也沒有辜負他的算計,竟然對他的飲食之中下藥,而他的人,則在其中偷龍轉鳳,下了假死之藥。既然圈禁中的允祀已經死了,他是被削去了皇室的玉牒,比平民百姓更不如,我為魚肉的滋味,他吃過一次自然不會吃第二次,也沒人在意他的屍首,沒有扔在亂葬崗已經是極大的恩慈了,那時候再偷龍轉鳳,更是容易了。

    允祀可算梟雄,可是,偏偏時不予我而已。

    他越發地憎恨雍正,那一年的桃花開,自然,對黛玉,心裡都是有著柔情萬千,他又怎麼會放棄呢?畢竟他比雍正年輕幾歲,而且,他活得瀟灑,而雍正則日夜勞累不堪,精神大不如從前。

    若是此時相見,只怕雍正比他老上十餘歲也是有的!

    帝王家沒有秘密,即使有,也瞞不過天去,他們也會打探到的。

    雍正沒有上朝,弘歷代理處置朝政,自然人人都知道雍正病入膏肓,雖有悲慼之意,卻都不免心中歎息,消息,自然也都是無法阻止地透了出去。

    弘歷召見了保定的地方官員,准其所奏,令八公子進京待詔。

    這是多麼大的榮寵啊?雖然不是皇上,可是卻是未來的皇上召見,那麼只要得了太子的意思,來日裡的榮華富貴肯定是跑不了的。

    保定的地方官員自是千萬地攛掇著八公子進京,就差將老臉都貼在八公子的屁股上了,可見其熱絡到了何種地步。

    「八公子啊,這可是難得的事情,皇上和太子殿下最喜驚才絕艷之人,本官們才會慌忙舉薦八公子,這可是榮華富貴滾滾來啊!」

    「不,爺不進京!」八公子徐徐吐出話語,越發顯得溫柔和煦。

    地方官員們不覺都是十分奇怪地道:「八公子,這可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您老人家怎麼倒是反過來不去了呢?如今皇上重病,倘若得了皇太子的眼緣,那可是未來的帝王,榮華富貴能少得了嗎?」

    八公子眼波微微一閃,盯著眼前的人,有些默然,過了良久,似乎想到了什麼問題,才問道:「皇上重病?那如今代政的,便是太子弘歷?」

    「喲!我的八公子咧,這太子殿下的名諱,是咱們能叫的嗎?」那些人無非都是些貪戀些小便宜大富貴的人,忙不迭地挑刺兒,一面說,一面又嘰嘰咕咕道:「可不是,宮裡頭哪裡有能瞞得過的事情?皇上的病,越發重了,聽說,皇后娘娘臉上的笑容也是越來越少了,可見其重。」

    八公子沉思了片刻,卻搖搖頭,冷笑道:「不會!」

    兩個字擲地有聲,卻是乾脆利落得很,對雍正之病,他自然儘是懷疑。

    幾個官員打著哈哈,道:「這就是八公子的不是了,本官還會瞞著八公子不成?再說了,誰不知道皇上與皇后娘娘鶼鰈情深的?皇后娘娘那傷心的模樣我們雖沒親見,可是聽一些誥命夫人說,可不是瘦成了一把骨頭了。若不是擔憂著皇上的病症,又怎麼會瘦得那麼個模樣?怪讓人心疼的。」

    八公子含著淺淺的清笑,低語道:「請君入甕麼?」

    幾個官員倒是微微一怔,不解其意。

    八公子衣袖一拂,冷笑道:「那不過就是送死的閻羅殿,你們倒是盼著本公子過去,偏生本公子就是不屑一顧!」

    一句話,似含鋒芒,又似含著血色,卻是在春風中重若千斤!

    看著八公子拂袖而去,幾個官員方忙亂起來,跳起來道:「八公子若是不去,讓本官等人如何向皇太子交代?」

    八公子的聲音在風中朗朗送來道:「那就讓你們自己去圓謊罷了!」

    雍正病重,皇后破蕾,弘歷代政,消息傳得越發沸沸揚揚,百姓們雖心中對雍正感恩戴德,但是終究人命勝不得天命所歸,也只好心中嘀咕罷了。

    破蕾之意百姓雖不知道,但是八公子如此博學多才之人如何不知?

    林黛玉絕艷驚人,但是誰都知道她額未添花,此時忽然傳出破蕾一說,自然讓許多風水先生算卦之人掐指起來,紛紛言道:「破蕾之意,原是緣盡之時。」

    八公子聞言一呆,道:「何以這麼說?」

    畢竟從未見過她額生桃花,此時傳出,卻越發讓他懷疑起來。

    「八公子不知道呢!說起來,這也是幾十年前的往事了。當年太湖之畔的香雪海中,桃源林府花色盛開,紫氣繚繞,當初亦有人說,天子臨門,花朝得女,額上添花,桃花之緣,那就是真正的鳳女金身之命了。」

    老先生倒是沒什麼隱瞞,如今雍正當政,黛玉為後,也沒人算計了他們去,故將往日所知盡皆告訴了八公子。

    八公子垂頭思索了半日,輕笑道:「那又為何說,是破蕾緣盡呢?」

    老先生道:「說起來,倒也是巧。老夫那時候倒是路遇了太湖畔的香雪海桃林,隱隱約約,倒是聽到了那林探花與人說話,說桃花雖隱,卻當緣盡破蕾,那是說,素日不顯,來日必破,破蕾時,則是天子在位氣數已盡,皇后之命亦已盡了。」

    說完這話,倒是不由得一聲長歎,道:「原以為只是無稽之談,倒是沒想到竟是真的,傳出了皇上病了,也傳出破蕾一說。」

    八公子心中忖度半日,卻默默無語,心中冷笑一聲,雍正此舉,亦不過就是想激自己過去罷了,他算計一生,豈能再為雍正所算?

    說起來,果然不出雍正所料,這位名滿保定的八公子,的確便是圈禁中已經中毒而死的允祀,此時神采飛揚,雖心中不滿,卻哪裡有圈禁的落魄?

    他算著惠太妃不會善罷甘休,最後,倒是給予了他一線生天。

    自從離開圈禁之所,他亦沒有遠去,便在此立業成家,原本他性子最是溫和圓滑,才學極高,只是心中為恨意權勢蒙蔽,方不得顯現,此時藉著這個,從文人出身,倒是給他博得了一席之地。

    雍正深知自己的性情,自己又何以不知雍正的性情?

    重病了麼?他倒是不信,除非,他親眼看著他死在自己的眼前。

    允祀唇邊含著淺笑,笑裡藏著刀,便是雍正重病,黛玉破蕾,他也不信!

    他等的是什麼?就是一直等著,雍正會比他早死,皇帝之位又豈是尋常人可做的?那般的勞累不堪,他就不信,以雍正剛毅又愛憎分明的性子,不會一心一意為百姓做事。

    終於,讓他盼來了一線曙光,果然重病了!

    不管如何,他就是要比雍正活得長久,看看老天先收了誰的性命去!

    素日裡,他鬥不過雍正,可是他可以再壽命上勝過他,再大的仇恨,也會為時光消磨而盡,再大的鬥心,也會隨著時光淡去,可是那一口氣,卻是不得不討回來,誰命長,誰勝利!

    只是消息是從別人嘴裡傳出來的,他倒是有七分不信,便是自己的人傳出來,只怕他亦不會相信十分,誰不知道,雍正之心深不可測,他可不能再讓其算計進去了。

    允祀這裡默不作聲,亦沒有舉動,皇宮之中,卻是焦急不已。

    雍正的病,越來越重了,連日裡雨絲濃密,卻忽而轉為烏雲連綿,雨雖聽了,天卻暗了,像是一塊灰濛濛的破布,卻讓刀割不透。

    黛玉急得人也瘦了一圈,形容越發憔悴,看在雍正眼裡,也疼在心裡。

    雍正的病,越來越重了,時不時地昏迷,像是費盡心神勞累過度所致。

    昏迷了一回,醒來的時候,弘歷還是對他回報朝局是否有動盪,他的眼深深地凹了下去,眼神卻是很有精神,吃力地點著頭,輕聲道:「弘歷你做得很好,你是來日的帝王,你就要安撫臣民之心,這些不用請示朕了。」

    看著雍正頹敗的模樣,弘歷忍住了許久的眼淚終於滑落下來:「皇阿瑪!」

    雍正如今瘦得,也如一把骨頭似的,明黃色的袍子穿在身上,竟是有些空蕩蕩的,沒有了往日的英挺健碩,他的病,豈是假的?

    雍正看著弘歷,問道:「保定有什麼動靜?」

    弘歷一聽,便知道他問的是那位八公子,輕聲道:「倒是沒什麼動靜,雖說讓他進京待詔,他倒是拿著架子不肯進京,惹得官員也抱怨連連。」

    雍正長吁了一口氣,道:「這才是允祀啊!」

    疑心病極重,縱然是自己尚且不相信,何況別人哉?

    一聲悶雷,迸破了天上烏雲,一線亮光,又引得大雨滂沱,不似春日綿綿細雨了,是不是,老天也感應到了世間的爭亂呢?她的心,無語。

    還未入夜,可是天卻黑了,沉悶得嚇人。

    雍正半靠著,臉上毫無表情。

    黛玉咳嗽了幾聲,嗓子有些發乾,雍正忙吩咐宮女服侍黛玉喝茶。

    這些時日裡,黛玉為他的病到處張羅著,還要操心朝內的事情,畢竟弘歷並未經歷極多的風雨,做額娘的也是要一旁指點著,只怕今兒個,她都粒米未進呢,真是讓他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黛玉點點頭,蓮步輕移,出了內室,在外面端了一杯茶,細細品著,明明應是甘醇的茉莉花茶,此時卻是獨聞花香,未喫茶甘,入口苦澀得很。

    黛玉閉上眼睛,心中像是翻江倒海一般難受,到最後,她還是引人注目的啊!對於額上的桃花,她倒是不以為意,原以為不過天生而已,只是卻不知道,為什麼父親從沒跟自己說過呢?

    她以為,四哥是她的桃花,成敗在於四哥,卻沒想到,她竟是四哥的桃花麼?成敗在於她?因為她,所以四哥敗?天命所歸?什麼是天命所歸?

    唇邊勾勒出一抹淡麗的笑,她終於明白了,這就是天命所歸,這就是那支讓自己糾纏心中多年的鳳凰簽罷?

    一杯茶還沒喝完,雨倒是停了,可是賽過桃花絕艷的海棠卻是紛紛擾擾落了一地,滿地的紅,也染紅了滿地的水,不就是滾滾紅塵麼?

    「皇后娘娘,萬歲爺叫您呢!」李德全輕輕地在旁邊說著。

    黛玉急忙起身,放下茶碗,一個箭步走了進去,卻看到雍正手中的白絹血跡殷殷,似盛開了的桃花,開得妖艷華美。

    閉了閉眼,再睜開,眼裡已經有著不顧一切的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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