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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92章: 文 / 梅靈

    第192章:

    觥籌交錯,在怡親王府中賓主盡歡,散了之後,雍正與黛玉同車而回。

    雖是帝后之車,然則馬車卻是極樸實無華,青綢翠幄,並不惹人注目。

    輕拍著熟睡的弘晝,黛玉依靠在他懷裡,輕笑道:「今兒看來,弘皙若有所思,只怕倒也是放棄了的,倘若真能放棄的話,咱們也不要太過傷了他。」

    「只要他不動,我們也不會動。」雍正淡淡地開口,伸手攬著愛妻。

    黛玉仰頭看著他的下巴,眼裡也有些明瞭,這也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似乎想到了什麼,黛玉低頭看著弘晝胖胖的臉,道:「好生捨不得離開。」

    往日總是想離開,可是此時心裡有底的時候,卻又是捨不得離開了,她是做額娘的,額娘怎麼能捨得離開孩子們?越發地讓人覺得母親也自私了。

    雍正微微一笑,摸著她的頭道:「傻丫頭,我又何嘗說這時候走了?」

    黛玉聽了,眼裡有些驚喜,呆呆地看著雍正,道:「不是現在走?」

    「當然不是!」雍正低頭偷了一個薄吻,才笑道:「我打算好了,或者再等幾年,也或者等孩子大些了,找個離開的契機,一去就再也不回宮了。」

    黛玉紅著臉道:「四哥,我們都多大的人了,你還是這般。」霸道!

    雍正手上一緊,含笑道:「我可不覺得自己老,我啊,是老當益壯!」

    曖昧地在黛玉耳邊輕吹了一口氣,吻著她的耳根,黛玉的臉登時紅透,似桃花緋紅,嬌嗔道:「越說你兩句,你越是厚臉皮了!」

    說著擰了一把他的厚臉皮,嗔道:「快些過去,別壓著弘晝。」

    才一低頭,卻看到弘晝睜著大眼睛正望著她,小手握拳去錘雍正。

    雍正和兒子一塊瞪眼,道:「玉兒,怎麼不將小胖娃丟在十三家裡?」

    眼睛望著兒子,手上抱著黛玉,心裡很是不樂意兒子來打攪自己夫妻兩個。

    想了想,也不等黛玉說話,雍正便將弘晝拎了起來,丟在車外駕車的斗影懷裡,道:「斗影,你也不用跟著朕了,去將弘晝送到怡親王府去。」

    斗影答應了一聲,深深地就著簾子望了黛玉一眼,抱著弘晝飄然離開,灑落一陣哇哇的大哭大叫之聲,響雷一樣,震得街道上極多的人捂耳朵。

    黛玉嘟嘴道:「四哥啊,你真是壞!」

    有些歎氣,看來這些日子只顧著孩子,的確是太疏忽他了,所以他怒了。

    雍正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裳,卻是素淡,不見華麗,又見黛玉妝飾也是極淡雅的,若是出去,旁人只當是尋常人家的太太,便跟另一位駕車的影子道:「就在這裡停車,朕與娘娘下車去走走,很不用人跟著。」

    「是!」馬車停下,簾子一掀,雍正先跳了下去。

    黛玉忙道:「四哥,你這是做什麼,跳得老高,仔細摔著一把骨頭!」

    雍正似笑非笑地道:「傻丫頭,你什麼見到我是一把老骨頭了?在你這般妙齡人兒跟前,我可是不服老的!」說著便扶著黛玉下車。

    黛玉已經非年輕的小女孩兒了,自也不想著蒙上面紗什麼的,因此與雍正走在街道上,便先重重地吸了一口氣,讓雍正十分詫異:「怎麼了?」

    黛玉笑道:「宮外的空氣好生清新,宮中卻是四季如春,雖也有些四季花卉,可是多是供奉上來的,唯獨風吹過的時候才知道秋天冷了起來。可是你瞧,路旁的枝葉也都黃落了,這才是感受到秋天到了。」

    雍正聽了這話,便知道她心裡想的,點點頭道:「有理。」

    黛玉抱怨道:「什麼是有理啊?這是事實!」

    有些街頭巷尾有些小河,正在輕輕地流淌著,發出清脆的聲音,河邊也有些婦人正在敲打著衣裳,那一下又一下,好像很是勞累,可是臉上卻是幸福的笑容,爽朗的嗓音,都在講著家長裡短,不時地發出高揚的笑聲。

    黛玉臉上也有些甜甜的笑,道:「四哥,這才是人生啊!」

    沒有權勢富貴,沒有勾心鬥角,只是一個女人,快樂地過著日子。

    雍正看著黛玉清亮亮的眼,「玉兒,有時候我常在想,雖然我把你扯進了滾滾紅塵,可是你依然像是天上的仙子一般,讓我偶爾也有心驚膽戰。」

    黛玉心裡驚嚇了一下,「你怎麼這麼想啊?」

    她從來都是四哥養大的,從小撒嬌撒癡,長大了仍然與他相知相守,為何他竟然會如此說呢?什麼將她扯進了紅塵之中?她本就是紅塵中人啊!

    「你慧性靈心,而且琴棋書畫無所不通,後者都是後天的教養,也還罷了,可是若沒有天生的聰慧伶俐,又何以至此?你出生甚奇,若是沒有我介入你的生活,也許你就是一個最簡單又幸福的小女人,不會經歷那麼多的風風雨雨。」雍正輕歎著,他的玉兒,縱然如今很幸福,可是心裡不幸福。

    其實,倘若自己不曾與她相知相守,她必定是個世外仙姝一般的絕傲女子,有著脫俗的美麗,有著驕傲的心靈,有著出塵的仙氣,像是不食人間煙火一般,那樣的出塵和淡雅,才是她心裡最想要的天然,不染塵世污穢。

    可是自己卻將她拉入了滾滾紅塵,縱然在皇室中一生一世一雙人,可也是少不得的勾心鬥角,只是人人都將他們想得太好了而已,而事實上,她覺得這個自己,像是一個她不懂的自己,只是活在別人的嘴裡眼裡罷了。

    黛玉仰頭看著他的眼,定定地道:「那你後悔了是不是?」

    他要是敢說一句後悔的話,她就再也不理他了!

    他們都已經過了那麼久的生活了,這麼多年的夫妻了,他卻說這話。

    「後悔?」雍正不禁笑了笑,他從來都不會後悔,開始,他只是當她是個可愛的小女嬰來養活,後來是因為既定的天命所歸,然後他也是越來越喜歡她,越來越愛她,真真切切地想和她過完一生一世。

    黛玉臉上有些危險的笑,澀然地道:「我知道了,四哥你是後悔了。你一定是覺得我任性,而且想著出宮,所以你就不要我了,要找一個像敏慧那樣賢惠的女子來輔佐你,替你掌管後宮。」

    話說得很輕巧,可是為什麼心卻這麼痛呢?像是刀子割過了一半。

    對於愛,她不強求的,真的不強求的,所以他要離開,她勸阻他了啊!

    雍正的臉登時黑了半邊,道:「玉兒!」

    他怎麼會嫌棄她?怎麼會不要她?他一直怕的是她不要他啊!

    他比她年長了十八歲,她還是像花兒一樣,帶著晨露的芬芳,而他卻已經是半百的老頭子了,他才是日日夜夜擔憂的人呢!

    「四哥,我說錯了麼?我就知道,你們這些男人,好壞的,想不要一個女人了,不是說自己配不上她,就說是自己害了她,然後就走得瀟灑自若。就是弘歷,雖然他身份注定了他不能一生一世一雙人,敦兒也極體貼地給他打點,可是他也是這般告訴敦兒,說敦兒跟著他,是他配不上敦兒。」黛玉眼裡含著清淚,她就知道,一定是她的心太大了,所以四哥也嫌棄她了。

    雍正聽得越來越煩躁起來,心裡也越來越惱怒,拉著黛玉的手,太用力了,抓得黛玉纖纖素腕有些發紅髮疼,道:「玉兒,我很生氣。」

    黛玉眨眼看著他,嘟嘴道:「我是體諒你,不用你趕我,我這就走。」

    不小心,長長的睫毛眨落了一滴清淚,落在他的手上,灼得他心都疼了。

    雍正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腕,定定地看著她的淚眼,道:「玉兒,我們都過了這麼多年了,相處沒四十年,也有三十多年了,我怎麼會嫌棄你?倘若我真的嫌棄了你,那麼我繼位的時候,我就要以充實後宮為由,選進無數美女才人了,又怎麼會等到這時候?」

    「哦!」黛玉揚起眉,道:「四哥一定是怪我沒有為四哥挑選美女了。」

    一句話氣得雍正立即放開她的手,逕自氣呼呼地往前走,不搭理她了。

    黛玉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眼裡卻是閃著喜悅的光彩,也有一抹頑皮。

    四哥始終是她的四哥,她應該相信四哥的,不過,有些事情,她就是容易變得想哭,誰讓他們的身份就是與平民百姓不同呢?

    不過,偶然讓四哥生生氣,才會讓他知道,她很在意他,不願意離開他。

    看到四哥生氣的背影,依然那樣挺拔,她跑了上去,甜甜地扯著他的手臂,軟軟地撒嬌道:「四哥,四哥,四哥!」

    雍正也不理她,逕自往前走,惱怒地摔了摔手,卻沒有摔掉她的手。

    黛玉笑得更燦爛了,像是清晨的花兒一般,難描難畫,索性撲到他身邊,半個身子都掛在了他的手臂上,讓他拖著走,就不信,他會甩了自己。

    雍正有些無奈地半抱著她的身子,黛玉才喘了一口氣,甜甜地道:「四哥。」

    雍正板著臉,還是有些黑,眼裡也有些陰鬱,道:「叫我幹什麼?」

    「我知道四哥不會不要我啊!」黛玉笑得有些討好,越發顯得嬌媚可人。

    雍正揚高了聲音道:「就只有這個?想了半日也就只想到了這個?」

    黛玉笑得甜蜜蜜的:「當然沒有啊,四哥,你要常常跟我說些甜言蜜語,然後每天也要告訴我,你會一直一直地陪伴著我,會對我不離不棄,我才不會去懷疑啊,誰讓你的心,那麼深,有好些事情都不告訴我!」

    雍正聽得不可思議,捏著她的鼻子道:「聽著你的意思,倒是我的不是了。」

    「可不就是你的不是,是你讓我沒有感覺到安心!」黛玉理所當然地道。

    雍正歎了一口氣,道:「是啊,誰讓我還瞞著你很多事情呢!」

    黛玉揚起清亮亮的眼,聲音越發甜膩起來:「四哥,你告訴我,你瞞著我什麼事情啊?」原來,他還真是瞞著自己很多事情呢!

    聽著她撒嬌的軟軟嗓音,像是娃娃似的,甜而不膩,嫩而不老,讓他心裡很是受用,他想,他一輩子也愛不夠她啊!不過會撒嬌的小妻子,他會愛得連心都痛了,也不會膩味。

    「你啊,越來越會撒嬌了,比孩子還淘氣。」雍正也笑了,真是拿著她沒辦法,她總是容易挑起自己心中隱藏著怒氣,然後氣得自己說不出話了,她卻又撒撒嬌說說話,便將自己心中的怒火都澆滅了。

    黛玉仰頭看著天,好像還是很早,便問道:「那我們現在去哪裡呢?」

    雍正牽著她的手,一輩子,不離不棄啊!

    「去街頭巷尾走走,到集市上玩玩,可巧今兒個逢集,你看中了什麼,給孩子們帶著回去,宮中的縱然精緻,卻不及外面的樸實。」雍正道。

    黛玉連忙跟著他往前頭,低頭卻看著一寬厚一纖小的手掌,他的有些黝黑有些修長,自己的卻是雪白柔嫩,極明顯的黑白配。

    一想到黑白配,黛玉唇邊也都是濃濃的笑,不管什麼配,只要是他與她就好。

    「四哥,我們自個兒玩耍,你說,弘晝會不會怪我?」到了這時候,黛玉心裡才泛起小小的慚愧,想起了還有一些疼愛兒女的小良心。

    雍正一笑,道:「小沒良心的,這時候才想到弘晝,只怕他都哭著睡了。」

    允祥的兒子比自己還多,定然能將弘晝照顧得極好,既然丟在他府中了,就讓他這個孩子們的皇阿瑪,好好地跟他們的皇額娘過些恩恩愛愛的日子罷!

    黛玉抱怨道:「我可沒有去掉良心,我很疼孩子們的。」

    應該是四哥不疼孩子們,老是和孩子們吃醋,醋勁兒大得讓她一直笑。

    很酸,很甜,像是記憶中的桃花,結了甜美芳香的蜜桃。

    「四哥,我還是要重申一次,」黛玉鄭重地看著雍正,眼裡閃著名為愛戀的光彩,「不管你到哪裡,我都陪著你一起走。」哪怕你瞞著我一些事情。

    最後一句話,她藏在了心裡,來之不易的愛,更是愛得容易守著難。

    雍正伸手撫著她依然如玉一般光華的臉,輕笑道:「玉兒,朝野紛爭,我們都是歷經過的,還有些風雨,也沒有我們年輕時候的猛烈。這時候,沒有什麼意思了,這一刻,我是高高在上的,可是終究有老的時候,也有動不了的時候,該交給弘歷的時候,我自然是不會留下。」

    他歎著氣,也知道,越到老了,因為經歷的事情多,卻不想貪戀權勢繁華了,也許,玉兒心中的那一方世外桃源,才是他想要的寧靜和恬淡。

    黛玉眼裡也有些幽幽的歎息,為什麼,偏偏是她的四哥呢?又為什麼偏偏是雍正大帝呢?讓他們不能光顧著小家,還要顧著大國。

    她自嘲地笑了笑,道:「不過那也要到了孩子們能獨當一面的時候才行。」

    走得太倉促,會讓後人罵她的四哥對天下百姓不負責,所以,她不能由著自己的任性,自己一個小女子,可以湮沒在滾滾紅塵中,可是四哥卻不行,

    雍正大帝,像是用鐵血鑄就一般,頂天立地得讓她心裡唯有歎息。這四個字,應該是牢牢地寫在青史之上的,要讓後人知道,有一位帝王,縱然名聲不佳,可是他沒有辜負康熙帝的托付,也沒有辜負天下百姓的對他的厚望。

    青史總有後人寫,是非曲直自有公道。

    雍正看著她,也微微有些歎氣,因為這時候,他的確是不好走,可是他會努力將事務漸漸托付,終究會有一天,帶著他的妻,他的愛,遠走山水。

    五指扣住她的五指,雍正輕笑著道:「玉兒,我與你相約,一定離開。」

    黛玉低頭看著他的手指,有勁又略有些薄繭,那是他每天批閱奏折留下的,奏折上留下了帝王墨的痕跡,可是他的手上也留下了筆桿留下的薄繭。

    「四哥啊,我當然知道的,我也不會懷疑你與我的約定。」聲音輕輕的。

    跟他撒撒嬌,發發脾氣,耍耍性子,是生活的一道菜,在平淡中添上一抹光彩,卻並不是不相信他。倘若不是信任,他們不會走得這麼久,相守得這麼牢靠,她知道四哥不會騙他的,雖然她總是懷疑著四哥的話。

    雍正忽然側過頭對她笑道:「玉兒,看到了賣糖葫蘆的了麼?」

    黛玉望了過去,看到街市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賣著各種各樣的吃食綢緞玩意兒,那晶瑩剔透的冰糖葫蘆,讓她不覺垂涎三尺,道:「我要吃!」

    雍正買了一串,先咬了一口,才遞給黛玉,惱得黛玉頓頓足道:「壞死了!」

    舔了舔冰糖葫蘆,酸酸甜甜的滋味一如記憶中的那般美好。

    笑著鬧著,玩著,他們就像是市井上最平凡的一對夫妻,玩兒啊,多美好的,也許,現在的大人中,也沒有去玩的功夫了,因為要為生活奔波。

    他們卻笑得燦爛而幸福,她玩得很是開心,很是開心。

    忽然看到前面圍著一群人,黛玉不免扯著雍正過去,卻看到了一支極精緻的白玉簪子,簪頭雕刻著一朵含苞待放的清荷,十分清雅。

    「四哥啊,我要拿簪子!」黛玉突然吐出話語來,很是喜愛那支簪子。

    雍正一呆,再看到群人之中的規則,不覺黑了半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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