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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36章: 文 / 梅靈

    第136章:

    見到薛姨媽進來,布衣老嫗賈母卻是神色自若,淡淡地道:「姨太太怎麼到了我們這小破地方來了?」

    言語沉穩,不減大家風度。

    薛姨媽厲聲道:「我來,就是要問問你們,你們竟如此狠毒,對釵兒下毒!」

    「你說什麼?」賈母和王夫人都是霍然站起,道:「寶丫頭中毒了?什麼時候的事兒?」

    看著賈母與王夫人一臉的茫然,薛姨媽愈加氣憤,顫抖著手道:「你們不知道?是你們下的毒,你們竟會不知道?」

    賈母疑惑地道:「這可是奇了,我們家與你們家入獄,也不過就是前後腳的事兒,自從出獄,也一直不能出鐵檻寺半步,如何能對寶丫頭下毒?莫不是姨太太弄錯了罷?竟是仔細弄清楚了,再來說才好!」

    薛姨媽哭著指責道:「怎麼能弄錯?那七色仙花,還不是你們家才有的?當初送入了雍親王府裡的,別當我不知道,你們心裡也都是有譜兒的,你們怕寶丫頭奪了寵愛,一面害了福晉,一面就來給寶丫頭下毒!你們的心,怎麼就那麼狠!」

    王夫人震驚地看著賈母,賈母卻是搖搖頭,沉吟了片刻,賈母才吩咐探春給薛姨媽沏茶來,只是粗瓷大碗,絳紅色的粗茶,可是當著如今大冷天,薛姨媽卻是一口氣喝乾,如飲甘露,瞧來,她和寶釵的日子亦不甚好過。

    賈母見薛姨媽神色平靜下來了,便緩緩地道:「姨太太,雖說咱們兩家也有些過節,然榮華富貴誰又不愛?都想進了雍親王府裡的,那兩個側福晉的位子仍舊是空著的,與其鬧了過節,莫若聯手,豈不是更好?」

    薛姨媽雙手攏了攏方才哭泣時散落的鬢髮,冷笑道:「說得卻是好聽,你們對寶丫頭下了七色仙花毒,如今她還是神志不清,連人都認不得了,肌膚起起伏伏,好似有蟲子在她身子裡亂咬亂鑽似的,就算是有了這心,也沒了這力!」

    「姨太太,我們隨不濟,可是卻也是光明正大之人,如何會算計自家親戚?我們娘兒幾個,從來沒做過下毒事兒!」

    賈母神色儼然,目光更是清明鄭重,讓人找不出目光中的一絲兒破綻來。

    薛姨媽不信:「若不是你們,誰還會有七色仙花之毒?寶丫頭又怎麼會中毒?思來想去,若說寶丫頭損害了誰的利益,唯獨你們家的三姑娘罷了!我知道,三姑娘為人精明敏捷,你們都想送了三姑娘去雍親王府裡,寶丫頭生得比三姑娘模樣好,你們就算計著我那可憐的寶丫頭!」

    賈母揉揉額角:「姨太太,這話說到這時候,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們家,並沒有對寶丫頭下毒!」

    探春亦上前看著薛姨媽,柔聲道:「七色仙花只是絕育之毒,況且是顯露不出來,既然姨媽說寶姐姐身子裡似乎有蟲子鑽來咬去,那便不是七色仙花的症狀,想必是寶姐姐在牢獄中竟是吃壞了什麼東西,肚子裡生蟲,回頭姨媽尋個大夫,開一帖下蟲的藥方吃了,想必就會好了。」

    薛姨媽斜睨著她,冷笑道:「別在我跟前說得比唱的還好聽!誰不知道你滿心裡也是有志氣的?七色仙花原是你們家的東西,是當年二老爺送給蟠兒做禮物的,哪裡想到,我們送給你,只怕也反給你們擺了一道!我告訴你們,都給我聽得清楚了,我薛家還是在金陵有些家業的,不是你們這樣一無所有!早晚有一天,我得討回這口氣!」

    說著摔著門簾便大步走了出去,雖然也是荊釵布裙,可是身形卻是十分沉穩厚實,可見精神抖擻!

    可是,背對著賈母王夫人等,因此臉上神情他們也看不到,薛姨媽的嘴角,露出一絲詭計得逞的笑意。

    賈母給薛姨媽的話氣得渾身都顫抖起來,這個女人,竟威脅起她堂堂的國公夫人來了!

    王夫人卻是凝視著薛姨媽的背影半日不言語,過了良久,才道:「老太太,你瞧,咱們如今該怎麼著?」

    寶玉一旁皺眉看著面前乾硬的餑餑,一面道:「既然是一家子親戚,為何不能住在一起的?既然咱們家已經一無所有了,住在姨媽家裡又何妨?姨媽家底豐厚,又只有她們娘兒兩個,還怕多幾個人吃飯不成?」

    聽了寶玉的話,鳳姐和賈璉皆是目瞪口呆,果然是食肉糜之人,竟不知人間疾苦!

    賈母柔聲道:「傻孩子,你姨媽如今說是咱們家害了你寶姐姐,哪裡能住在一處呢?再說了,咱們在這裡再貧困,也不好寄人籬下不是?好孩子,你就多擔待些罷,如今還有你三妹妹在家,總有一天,咱們還是會發達起來的。」

    寶玉扭股兒糖似的黏在賈母懷裡,哭道:「這日子,我一日也過不下去了,幸而在牢獄中也只是過了幾日罷了,那個地方,我一輩子都不要進去了!為什麼咱們出來,還要吃著和牢飯相差無幾的東西?就是咱們家的貓兒,吃得也比這個好十倍呢!」

    說得賈母一陣心酸無奈,道:「這是沒有法子的事情!如今咱們是罪人啊,哪裡還能有昔日的榮寵風光呢?」

    寶玉原也是聰穎絕倫的小公子,多年來又是養尊處優慣了的,雖然父親被流放,那時候抄家了,可是賈母梯己猶在,再者沒了賈政在身邊督促著讀書,自己也樂翻了天,故而仍舊不管世事,只知道與丫鬟們調脂弄粉,或是讀幾句書,看幾出戲,竟是神仙一般自在的日子,哪裡能過得這般的苦楚?不由得又哭又鬧起來。

    王夫人看著寶貝兒子如此,再想到趙姨娘與賈環如今豐衣足食,不由得恨意陡生,立眉斷喝道:「寶玉!你給我住嘴!」

    嚇得寶玉一頭鑽進賈母懷裡,不敢吭聲了。

    見寶玉平靜了些,王夫人傲然地對探春道:「既然那個姓趙的娼婦能進牢獄裡看你,可見她心裡還是惦記著你的,也不用你在這裡累死累活,就去跟她說一聲,接了寶玉住過去,好歹寶玉是少爺,做奴才的,原就是該好好地伺候著少爺!」

    探春微微一怔,隨即低頭道:「咱們是不能出鐵檻寺的,更何況,環兒不會讓寶玉進門的。」

    「什麼不讓?」王夫人狠狠地在她手臂上掐了一把,怒道:「是奴才,就是一輩子的奴才,別想給我翻身!寶玉住進他們家,那是鳳凰臨山,是他們的福分,別給臉不要臉,一點兒倫常規矩都不知道!」

    正在這時,忽而聽到邢夫人跌跌撞撞進來道:「不好了,鐵檻寺,著火了!」

    賈母和王夫人登時木了半邊身子,叫道:「你說什麼?」

    邢夫人一面扯著鳳姐賈璉往外跑去,一面回頭嚷道:「快出來,快出來,鐵檻寺後院起火了!」

    探春急忙一手扶著賈母,一手扶著王夫人,扶持著跌跌撞撞跑出了鐵檻寺,回頭看時,濃煙四起,火舌飛舞!

    晚霞灑落,殘陽如血,大風吹過,助長了火勢,彷彿火龍在眼前飛舞,不斷吞噬著足以容身的居所!

    賈母臉色慘白,顫聲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目光看著賈赦夫妻賈珍夫妻賈璉夫妻與王夫人探春,想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卻陡然不見了寶玉,不禁駭然道:「寶玉呢?寶玉呢?寶玉怎麼沒出來?寶玉還在裡頭啊!」

    一面說,一面掙扎著往裡頭去,卻不防腳下一滑,登時摔倒,「啊」的一聲尖叫,腰間的骨頭竟然摔得錯位了,痛入骨髓!

    王夫人發瘋似的往裡頭跑,嚷道:「寶玉!寶玉!我的命根子!」

    探春又是急,又是哭,一面死拉著王夫人,一面哭道:「火勢太大了,進不去啊!一進去就完了!」

    王夫人狠狠在探春手背上咬了一口,探春痛得手上一鬆,王夫人已經跑了進去。

    當初賈府揮霍奢侈,因此構造鐵檻寺的時候,用的皆是金絲楠木和紫檀木,此時著火,更是容易大起來,發出木料剝剝之聲,時而又傳出「辟啪」之音,透出紫檀木所特有的香氣,熏人欲醉。

    賈母一生的命根子就是寶玉,從小疼到大,疼了十幾年,如何能由著他被燒死?

    一面狠推著賈璉,一面道:「你是哥哥,快去救寶玉!快去救寶玉啊!」

    賈璉卻是身形沉穩,紋風不動,一面眼睜睜瞅著火勢越來越大,一面歎道:「火勢太大了,進去了,就是死路一條!老太太,孫子還有媳婦,還有女兒,都是要我照應的,我如何能去送死?」

    人都是自私的,他也如是,他不是孑然一身,說死就死了,他還要照顧他的妻子女兒。

    賈母滿臉悲憤之色,咬牙切齒地道:「我真是白疼了你一場,你竟然對親人見死不救!」

    如同剜去了心肝一般,痛得讓她連呼氣都極困難!

    就在這時,突然一道血紅色人影鑽入火海,探春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賈環,立即高聲道:「環兒,快就就母親和寶玉!」

    斗影回眸冷笑了一聲,片刻間,已經挾持著兩個人奔出了火海,快若閃電,疾若迅雷。

    將身上猶帶著火星的王夫人和寶玉擲在地上,賈母與探春急忙撲了上去,一面用雪撲滅兩人身上的火星,一面用雪水給寶玉王夫人擦臉,卻愕然發現,兩人渾身竟是血肉模糊,尤其是面容,燒得面目皆非,只剩下一口氣了!

    斗影一聲長嘯,震得四面松林雪花濺落,迴旋天地間,如同大鷹展翅在空中翱翔!

    「讓你們死,實在是太便宜了,還是帶著這麼一副尊容,好好兒地活在世上罷!」一言既畢,斗影拔地而起,已不見蹤跡。

    賈母與探春哭得聲嘶力竭,呼天搶地,可是卻挽回不了寶玉昔日俊美的容顏,只能對著母子二人血肉模糊的人樣!

    「是誰?是誰點的火?誰這麼惡毒?膽敢燒死我們?」賈母雖哭得厲害,可是神智卻是一絲兒不亂。

    邢夫人早已嚇得面無人色,囁嚅道:「姨太太臨走的時候,是從後門走的,且也看了一眼咱們的廚房。」

    鐵檻寺雖然是賈府的家廟,可是自從賈府落難,這裡的尼姑就卷包走了,有一些還將鐵檻寺裡的各色紫檀木雕偷去了,因此當他們一家子來的時候,鐵檻寺裡是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了,只有幾根粗大的金絲楠木和紫檀柱子,因此吃飯做活都是自己動手。

    「是她?好狠毒的心思!」賈母眼中儘是恨意,眼裡的紅絲,宛如出血的瞳眸!

    眾人皆是嚇得不敢言語,只有賈母自個兒心裡明白,賈府並沒有對寶釵下毒,而薛姨媽此舉,必定是報仇來著。

    她的命根子,一個是獸人,一個又中毒,她已經沒了翻身的靠山,她也想毀了自己的命根子!

    寶玉是銜玉而生,天生不凡,雖然不通世故,可是在文采上卻是不讓尋常舉子,倘若他好好讀書,謀取了進士還是沒有問題的,這也是為何自己將一家子興復的重擔都放在寶玉和探春身上的緣故,哪裡知道,薛姨媽,竟毀了自己最後的希望!

    到底賈母會如何報復薛家,這些都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了,一絲兒不會傳進雍親王府中。

    一大清早的,小饅頭淒厲的慘叫聲劃破長空:「額娘!救命啊!小饅頭要完了!」

    小饅頭一面跑,一面東鑽西鑽,躲著後面抱著衣服追過來的宜人,只聽得「哧溜」一聲,小饅頭已經跑進了黛玉房中,利落地鑽進了床底下,屁股對著伸手要將他撈出來的宜人。

    黛玉初醒,給小饅頭叫醒的,迷迷糊糊地問道:「小饅頭又怎麼了?看著你阿瑪不在家,你就又淘氣?」

    宜人道:「還不是小世子,一大早的,連衣裳都不穿。」

    彎腰看著床底下瞪著小饅頭的小屁股,還好是鑽進床底下,若是炕底下,可不是燒壞了他!

    黛玉擁被坐起,歎息道:「小饅頭,出來了,好好兒地沐浴一番,額娘帶你去找你哥哥和父汗。」

    小饅頭灰頭土臉地立即鑽了出來,大聲道:「額娘說話算話,不准不去!」

    黛玉看著他臉頰和鼻尖上的塵土,不禁莞爾一笑,道:「快些兒梳洗去,瞧你,活猴兒似的!」

    只因那天狼星之父是蒙古可汗,母親卻是西藏土司的女兒,因此他一些習慣也是遵從西藏風俗,譬如說,小饅頭不洗澡,天天都是大傢伙兒揪著他去沐浴,每次沐浴的時候,他都是跑得比兔子還快。

    宜人抓著小饅頭拎回去,洗得白白嫩嫩的時候才送過來,黛玉亦已起身梳洗完畢了。

    仰頭看著黛玉清靈的容顏,小饅頭張大了嘴巴,抱著黛玉親暱地道:「額娘啊,怪不得阿瑪老是跟小饅頭吃醋,原來額娘生得這樣好看,比草原上的仙女還好看呢!」

    「你啊,盡愛說些甜言蜜語!上一回是格桑花,今兒又是仙女了,你見過仙女嗎?」

    黛玉彈了他額頭一下,吩咐人套了馬車,帶著小饅頭往天狼星的別館來。

    一路上小饅頭嘰嘰喳喳地道:「就是因為沒見過,所以額娘才是仙女啊!」膩在黛玉懷裡不肯下來。

    才一進門,便見到蒼狼竟在雪地上扎馬步,穩穩地蹲在那裡,全身紋絲不動。

    黛玉含笑道:「這麼一大早的,蒼狼就扎馬步,大哥,不是說今兒就要做了嗎?」

    天狼星與胤禛一同走了出來,胤禛皺眉扶著黛玉道:「冬日雪大,怎麼自個兒親自過來了?」

    黛玉笑道:「大哥要回去了,我怎麼能不來?再說了,那是小饅頭的爹親,臨走的時候還不得見一見的?」

    小饅頭早撲進了天狼的懷裡,嗚嗚咽咽地道:「父汗啊,小饅頭捨不得你和哥哥啊!」

    「看你這副得意的模樣,正想著京城的饅頭夠你吃個一生一世呢,還故意裝作這麼不捨得的模樣!」

    天狼狠狠地咬著小饅頭的耳朵,道:「兒子,下回父汗過來,可別不認得父汗了!」

    小饅頭兩手趕緊捂著耳朵,挺著胸膛道:「父汗放心,小饅頭帶著包子妹妹等你回來!」

    天狼將饅頭放在黛玉的懷裡,道:「妹子,珍重,十年之後,咱們再見!」

    黛玉鼻子一酸,眼中有些濕潤,卻給胤禛擁入懷裡,對天狼道:「但願十年之後,並非物是人非!」

    人生在世,聚散離合尋常事!

    黛玉身子懶懶的,有些想吐,胤禛匆匆忙忙便抱著黛玉回府。

    剩下小饅頭在後面大呼小叫,可惜胤禛可不回頭!

    有琴松歎口氣,診脈後道:「王爺不用擔憂,福晉無妨。」

    胤禛橫眉瞪著有琴松:「沒事的話,玉兒為何會想吐?」

    再歎一口氣,有琴松道:「並沒有大事的,害喜原是常狀,況且福晉如今才兩個月,既不顯懷,也不曾吐得厲害,可見素日裡調養得極好,福晉今兒個也只是想吐,並沒有吐不是麼?」

    胤禛稍稍放下心來,看著黛玉略帶些蒼白的神色,責備道:「我去送天狼就足夠了,你很不該出門去送他的。」

    「四哥,他是我的大哥,又是小饅頭的父親,不能不去送的。」

    黛玉身子有些虛,額上也有些虛汗,軟軟地靠在胤禛懷裡,可是卻對胤禛依然是綻開美麗的笑容。

    胤禛急忙摸摸黛玉的額頭,一手的汗,忙對有琴松道:「玉兒怎麼老是有虛汗?是不是發熱了?」

    「啊?方纔還是無礙的!」有琴松急忙扶起黛玉的手腕把脈,神色微微一變,可是卻立即壓下去了,只是道:「外面風雪太大了,福晉只是吹著風,有些風寒的症狀,容我給福晉開了藥方子,吃一劑藥出出汗便該好了。」

    黛玉吃了藥,胤禛立即看著她臥在炕上,嚴嚴實實地裹著一幅杏黃百子被,合目而睡。

    見到黛玉病了,小饅頭卻也懂事地不來吵嚷,因為方才黛玉熟睡的時候嚷了一句,讓胤禛瞪了一眼,幾乎不曾嚇哭了,不過也知道胤禛心疼黛玉,便自個兒挪著小屁股坐在角落裡,逕自抱著饅頭吃,心裡好想念著回大漠的父親和哥哥。

    黛玉醒了,胤禛急忙端上溫熱的米湯來,餵著黛玉吃了兩口。

    「小饅頭,你蹲坐在角落裡做什麼?」黛玉雖軟著身子,可是精神倒是恢復了些。

    小饅頭氣呼呼地道:「都是壞人阿瑪,不讓小饅頭吵著額娘,要將小饅頭趕到豬圈裡去。」

    見到額娘好了,小饅頭立即趁機告狀。

    黛玉笑笑,眼裡有些瞭然,輕聲對胤禛道:「我沒事的。」

    胤禛緊緊擁著她身子,凶狠地道:「你不准有事,好好的,將養著身子,你和孩子才能平安!」

    黛玉摸摸小腹,點頭一直笑:「這是自然的!」

    這是好不容易盼來的寶寶,她做額娘的,一定要小心謹慎。

    要是沒有寶寶,她想,她會傷心一輩子的。

    不過,她永遠都不後悔跟著四哥,不為名,不為利,她還是好喜歡好愛他啊!

    有的人為了榮華富貴才喜歡他,可是,再多的榮華富貴,又怎麼能買來深深的喜歡呢?

    寶寶,不僅僅是兩個人的骨血,更是愛的圓滿。

    有了寶寶,家才會圓滿,心也才會圓滿,更是兩個人共同的血脈延續。

    細細地看著胤禛,黛玉的笑,在心裡,真是個傻瓜四哥,寶寶是他們的啊,自己怎麼能不擔憂呢?

    攬著黛玉的肩,胤禛笑:「乖,才吃了藥,裡頭有安神的份量,先睡一會,養好精神。」

    素手,抓著他的衣襟,黛玉含笑入眠。

    胤禛自是安安靜靜地看著愛妻,這也是一種深深的喜歡。

    小饅頭眨巴著大眼不客氣地從鼻子裡哼哼出氣兒,真是的,他也想和額娘一起睡啊!

    還是期盼著額娘生個包子妹妹罷,到時候,哼哼,他要霸佔著包子妹妹!

    斗影輕聲在外頭有事情要回,胤禛輕輕展開黛玉緊握著衣襟的拳頭,拍拍小饅頭的臉蛋,悄聲道:「不許吵著你額娘!」

    小饅頭背過臉去,才不理他!

    胤禛笑笑,逕自出了臥室,看到斗影立在跟前,便問道:「什麼事情?」

    斗影躬身道:「賈府已經沒有絲毫回天之力了,至於薛家,倒是還有些家底在金陵,已經吩咐人搗掉了薛家長房的根基。」

    胤禛無所謂地點點頭,問道:「聽說,賈府的鐵檻寺裡著火了?你救了賈寶玉母子?」

    「是!是薛王氏放的火,以至於賈府的人,至今流落街頭,也處處與薛家長房針鋒相對呢!」斗影無所謂,一臉的冷淡。

    李紈深恨賈府害死了賈珠,也不曾關心過自己與賈蘭,這麼些年來,自己在賈府裡也是如履薄冰,不敢如何,因此對賈母王夫人等人更沒半分情分,故而也不理會,只願意出錢與他們買一所四間半的房舍,餘者皆不理會,只陪著妙玉和惜春論論因緣,又或是一心一意教養著賈蘭,只求他能有自己的前程似錦。

    賈璉和鳳姐,也是精明人物,雖談不上有多冷心無情,然則卻深知賈母心意,不敢稍露自己有些家業的事情。

    胤禛玩味地撇了下嘴角:「不知道,他們如今又能鬥什麼?」

    斗影忙道:「如今京城中也算是人人皆知了,都知道薛家有個瘋小姐,每每犯病了,就抓著隨行路人祈求歡好,偏生生得模樣好,倒是與幾個地痞流氓玩弄了一場,只是她是神經病,自是沒人在意的。」不過,罵聲不少。

    薛寶釵中的,是炎蠱之毒,炎,艷也,香艷。

    這種蠱毒,會讓中蠱的女子神智清醒,什麼事情都明明白白的,可是偏偏控制不了自己的口齒以及所作所為,會將心中所想天天說到嘴邊,越是想著榮華富貴,越是想著與男人歡好,自然而然就吐露了出來,抓著路人便與瘋子一般無異,祈求歡好。

    只不過炎蠱之毒歷時要長久才能發作,這也是為什麼胤禛竟能忍住二年有餘的緣故。

    說到人盡可夫,人人都知道京城中薛寶釵這麼一號人物,有些人貪戀她的美貌,故意路邊調戲,更是惹得污言穢語滿天飛。

    有一些人,曾經被薛家欺壓過,此時見機便僱傭一些地痞流氓去戲弄薛寶釵,弄得她路邊邊神魂顛倒,滿腔的心意都說出來,什麼要做雍親王福晉,什麼要毒死黛玉不能有孕,又或者害了某某人家等等。

    寶釵路過哪條街道,哪條街道那天就必定是爛菜葉臭雞蛋滿地都是,砸得她是渾身骯髒,卻無計可施!

    胤禛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這才是他的報復,可是,卻又不僅僅如此。

    薛家的寶釵中毒,賈府的寶玉燒傷,都是賤籍罪人,又都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每天都給路人上演一出出的好戲。

    斗影見事情已經告了一段落,便又對胤禛道:「這些只是小事,自是不值王爺費心,只是有大事也隨之而來了。」

    胤禛露出疑惑,難不成,是胤禎要從西北回來了?

    昨兒個,就接到了胤禎大捷的報喜折子,今兒個也該有些消息了。

    果然斗影躬身道:「十四爺,只怕過幾日就該進京了,皇上更是龍心大悅,要重重封賞十四爺。」

    胤禛淡淡一笑,道:「他立了大功,自是該封賞,皇阿瑪並沒有做錯,很該封賞他一番!」

    斗影遲疑道:「似乎聽說,皇上有意要封十四爺為王,可見寵愛之深。宮中德妃娘娘可是歡喜得很,已經吩咐人按著王爺的舊例為十四爺接風洗塵,預備朝服車轎。」

    「十四年紀尚輕,無論武功聲望,僅僅靠著立一次戰功,不會有如此恩寵。再說了,二次封賞已過,皇阿瑪封他為貝子,乃是人盡皆知之事,一躍而升為王爺,皇阿瑪未必如此。」胤禛難得地與斗影剖析其中厲害。

    不過胤禎回來,也是好事,胤祀他們幾個,皆不敢再爭皇位,只得寄在胤禎身上,輔佐著他與自己一爭長短。

    斗影道:「既然爺已心中瞭然,屬下告退,吩咐人看著那一干奴才去!」

    斗影的心,也狠,他受到賈府欺壓得那樣狠,如今他怎麼能不討回來?

    喝酒看戲,人生一大享受也。

    月光淡雅,如水瀉地,小饅頭早就給劉嬤嬤抱去安置了,胤禛卻是睜著雙眼睡不著覺。

    想著妻子,想著孩子,想著娘親,想著自己,想來想去,好多的事情啊,都在他的手掌裡,真好!

    伸出手,想要將黛玉安置在懷裡,卻隱隱聽到外面風聲揚起,有些雪花扑打在門窗上。

    黛玉睡夢中似有所覺,軟軟地鑽進胤禛的懷裡,小嘴裡逸出一絲滿足。

    到了大半夜的時候,黛玉醒了,坐起身,道:「口渴!」

    有了寶寶,就是好麻煩,不能渴著,不能餓著,想吃喝的時候,不管是什麼時候,胤禛都要給她弄來。

    胤禛一笑,起身給黛玉倒了仍舊溫熱著的白開水,細細地餵著她喝下。

    黛玉先是漱漱口,才又喝下,抱怨道:「什麼不是茶啊?」

    「茶多傷眠,你是深知的,不能喝。」苦口婆心,得勸著黛玉改過以前的飲食,不能任性。

    服侍著黛玉喝完水,胤禛便又細細地揉著黛玉有些僵冷的腳,熱氣從他手心透過黛玉的腳底,渾身都暖呼呼起來。

    黛玉小腳丫子在胤禛手掌上動來動去,像是一朵美麗純淨的雪蓮花。

    白天睡得太多了,黛玉胃裡有些不好受,自然是不想睡,不過喝了白開水,倒是好些了,只得與胤禛東拉西扯:「四哥,這就是內功啊?好厲害,比喝了一碗熱乎乎的餛飩都暖和。」

    胤禛摟著她,將手放在她小腹上,道:「這個孩子,真是折磨人。」

    黛玉小手放在他的大掌上頭,嘟嘴抱怨道:「雖然你如今抱怨,可是指不定他出來了,你比我還疼他呢!」

    一說到這裡,黛玉便道:「那你是疼寶寶多些呢?還是疼我多些?」

    四哥是她的啊,寶寶也不能跟她搶。

    四哥這樣疼自己,也是一樣疼寶寶,不知道寶寶出來後,會不會只疼寶寶了?

    「在我心裡頭,你是第一,寶寶和饅頭是第二!」胤禛想起以前自己吃孩子和饅頭的醋,不禁笑了起來。

    黛玉聽了,這才是心滿意足地抱著胤禛,道:「大傢伙兒一同疼寶寶,真是幸福啊,小寶寶還沒出生呢,大傢伙兒都疼他了!不行,等他出來了,還是得告訴他,我才是第一!」

    「好!」胤禛滿口答應,妻子是他的另一半,孩子可不是,孩子是別人的另一半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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