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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34章: 文 / 梅靈

    第134章:

    積雪新冬,唯獨數株老梅虯然怒放,花蕾如豆,似胭脂染出朵朵紅綃。

    因聞得七色仙花之毒,康熙心中更是擔憂,擔憂黛玉身子骨弱,竟如賈敏一樣,因此各種補品如水滑入雍親王府。

    其實對賈府如此處置,康熙心中更有一份怒意罷?為的是賈敏,所以,無論如何,要重置賈府。

    一舉消除了賈府和薛家留下的隱患,胤禛心頭的重擔也輕了好些,只是專心致志地盯著黛玉調理身子。

    聞到難聞的補品味兒,黛玉捏著鼻子就往外走,半掩著俏臉咕噥:「難聞死了,臭死了,苦死了,天天吃,沒病也吃出三分毒來了!四哥你怎麼不試試吃藥啊?天天看著我吃,才不要!小饅頭,走,咱們離家出走去!」

    小饅頭立即歡天喜地扯著黛玉的裙擺,叫嚷道:「母妃,這真是明智之舉!」

    撇過小腦袋,對著身後黑著臉的胤禛扮了個鬼臉,小手指捏著鼻子吐了吐舌頭!

    活該啊!嘿嘿!

    胤禛幾個大步上前,小巧柔弱的黛玉已經落在了他的懷裡,小不點饅頭因抱著黛玉的腿,也給吊在半空中手腳亂蹬!

    「這不是藥,哪裡有苦味兒?你很該好生吃些,不然身子不好了,你自己又急!」溫溫的話,在黛玉耳畔。

    黛玉雙手摟著胤禛的脖頸,低頭看著依然吊著的小饅頭,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小饅頭放手,仔細摔著!」

    「不要!壞人就是沒有憐香惜玉!」小饅頭抱得更緊了,就是不撒手!

    黛**上忽而一輕,小饅頭卻已經給跟出來的宜人抱了過去,笑道:「小王子,新出的饅頭熱氣騰騰的,你不去吃了?」

    小饅頭立即垂涎得瞪著圓圓大眼,吞了吞口水,立即道:「這叫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我才不要為五斗米折腰!」

    「哈!」宜人撲哧一笑,道:「小王子什麼時候學到這些文縐縐的東西了?」

    說著埋怨地看著黛玉,真是的,自己閒極無聊,拿著書本子開始教蒼狼的小饅頭讀書來了。

    胤禛跟宜人使了個眼色,宜人立即抱著小饅頭笑道:「吃饅頭去了!」

    小傢伙,不能總是夾在王爺和福晉之間,雖然讓王爺吃醋很好玩,但是長久了,可就不好玩了。

    沒有人能承受王爺越來越深的怨氣和怒氣啊!

    老梅枝頭上,卻是三兩隻喜鵲起起落落,震得梅樹上積雪四落,露出花苞如紅椒。

    黛玉嘟嘴道:「這喜鵲倒是天天登枝兒,可是又沒有喜事!」

    胤禛鼻子湊在她頸中,熱氣吹得她癢癢得咯咯直笑:「怎麼沒有喜事兒?既然都對外頭說雍親王府近日要辦喜事了,要給外面的人一個交代,總不能食言而肥不是?」

    聽了這話,黛玉小臉立即拉得老長,半含著怨氣地指責道:「你要納妾?」

    嗚嗚,四哥嫌小饅頭跟著自己煩,自己不能生寶寶,要納妾了!

    小手揉著眼睛,淚汪汪地,滿臉都是指責,雖然知道不太可能有這樣的事情!

    「非也!」胤禛吻吻她如凝脂般嫩滑的臉頰,道:「你喜歡小饅頭,小饅頭又不適合生長在大漠,依著我與天狼的意思,竟是認作小饅頭做義子,這可不是喜事,是什麼?誰說喜事非得納妾娶妻的?」

    想伸手打她一頓屁股,可是心裡卻又萬分捨不得!

    黛玉眼裡有些驚喜,道:「大哥願意讓小饅頭做我們的義子?」

    小饅頭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叫自己一聲額娘了,小傢伙一定很歡喜罷?

    「對!」胤禛重重點頭,愛憐地看著黛玉嬌俏的喜色,道:「我已經請皇阿瑪給他賜了名字,叫做弘暉。」

    雍親王府長子弘暉,愛新覺羅氏,他將要帶著日後的弟弟妹妹,走向屬於他自己的宿命。

    小拳頭重重在胤禛肩上一捶,嬌嗔道:「這樣的事情,怎麼我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你竟連名字都取好了。」

    「真是冤枉!這些日子,你總是懶懶的,很不想理事,只跟著小饅頭淘氣,哪裡有說的時候?」胤禛冷眉散開,皆是笑意。

    看著黛玉的笑容,最是賞心悅目,胤禛也更是喜愛她天天都帶著清甜的笑容。

    事情已訂,小饅頭愈發歡欣起來,成日家霸佔著黛玉,和胤禛鬥來鬥去,若是不知道,還真當這是一家人。

    正式認下弘暉為子,只是接了幾個至交同歡,連康熙都親自過來,看到這個小孫子白嫩如饅頭,立即抱著不鬆手。

    小饅頭抓抓胤禛的長鬚,瞄了一眼胤禛,道:「皇瑪法,為什麼壞人阿瑪沒有鬍子啊?」

    有了鬍子,就好讓自己揪他鬍子,懲罰他天天霸佔著額娘。

    康熙不覺開懷大笑,對黛玉笑道:「娃兒,一看到這個娃兒,朕就想起你小時候來,別人可不敢動朕的龍鬚啊,非得你們母子二人揪朕的鬍子,活脫脫一個小模樣!」

    小饅頭道:「這是我額娘啊,當然小饅頭像額娘!」

    說著對黛玉眨了眨眼睛,很是活脫俏皮。

    有琴松撫著長鬚不說話,半日才對黛玉笑道:「福晉讓我把把脈可好?」

    胤禛微有訝異,吩咐人送上診脈的小迎枕,扶著黛玉坐下,將她手腕放在小迎枕上。

    「有琴,可是娃兒的身子不好了?那七色仙花的毒著實是厲害的,竟是沒有解藥的?」康熙雙眸迥然,亦是不掩擔憂。

    有琴松搖搖頭,過了半柱香的工夫,才起身對黛玉長揖道:「恭喜福晉了。」

    黛玉先是一呆,隨即笑道:「今兒原就是喜事,先生還道什麼喜?」

    胤禛卻是目光一跳,眉峰忽然一動,雙手不禁抓著黛玉的手,盯著有琴松道:「喜從何來?」

    有琴松笑歎道:「福晉不就是日夜盼著有子來報?怎麼自個兒身子有喜了,竟是不曾察覺?」

    天啊!竟然有了?

    黛玉驚喜地低頭看著平坦依然的小腹,那裡頭,竟然有她與四哥的小寶寶了?

    這驚喜來得這樣突然,竟是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四哥一直在她耳邊,說一定會有寶寶的,可是,沒想到,真讓他說准了,這麼快!

    康熙也霍然站起,喜道:「娃兒有了?這可是喜事啊!」

    說著對一旁竟有些傻傻的胤禛道:「老四,你家媳婦有了,你也要做阿瑪了!」

    胤禛雙目圓睜,心中一點驚喜也擴散開了,也如黛玉一般,有些不可思議:「是啊,兒臣要做阿瑪了!」

    「才不要!」小饅頭扁著小嘴,從康熙懷裡滑落下來,用力抱著黛玉的雙腿,霸道地道:「額娘是小饅頭的啊,不要生!」

    黛玉低頭看著小饅頭,手指緩緩劃過他粉嫩嫩的小臉,臉上的喜色越來越大,這才是喜上眉梢罷?柔聲道:「額娘還是小饅頭的額娘,怎麼?小饅頭不想做哥哥嗎?」

    一看小傢伙一臉的醋意,就知道,小傢伙吃起寶寶的醋了!

    小饅頭揚眉:「做哥哥,是不是可以欺負弟弟妹妹?」

    要是可以讓他欺負的話,這還是可以考慮考慮,人多,熱鬧啊,這才是家!

    這孩子,竟是想著要欺負弟弟妹妹!可是,黛玉還是歡喜啊!

    原來,她是能做寶寶的額娘的,寶寶也並沒有拋棄她,不是嗎?

    小手可還是好奇地去摸黛玉的小腹,滿臉的驚奇道:「小弟弟會在額娘的肚子裡嗎?」

    「對啊!」黛玉抓著他的小手,點點他的鼻尖,道:「過十個月後,就有小弟弟和小饅頭玩了!」

    「四哥啊,我好高興!」黛玉笑吟吟地看著胤禛,不管康熙與幾個至交在,雙手抱著他的腰。

    胤禛卻是一臉不悅,道:「我不高興!」

    好奇怪,方才不是笑得傻傻的嗎?怎麼這會兒又不想要孩子了?

    黛玉還是掩不住臉上的喜色,道:「為什麼啊?寶寶是我們大家期盼來的!」

    胤禛眼中還是有些怒氣地看著小饅頭,道:「一個小饅頭,已經堵得我心裡煩得慌,這下子,又來一個小饅頭!」

    乖乖,原來他是吃沒出世的兒子的醋呢!

    康熙一臉笑意,一面吩咐李德全回宮,將宮中各種安胎的藥材通通送過來,又命他預備各色綵緞綾羅賞賜黛玉。

    身懷皇嗣,黛玉就是有功於皇室!

    「不要怕!」黛玉安慰胤禛道,也不管還有好些人看笑話,親暱地道:「四哥在玉兒心裡,才是第一啊!」

    怒色從胤禛臉上消退了些,然後回頭對笑意盎然地有琴松道:「將玉兒不能吃的東西,該補的東西,以及房中各種各樣該禁忌的事情,你都詳細地列出來,仔細一個不妨,竟錯了!」

    黛玉從心裡笑出來,雖然他很凶,對寶寶凶,可是他還是心裡自己歡喜的。

    有琴松點頭笑道:「這是自然的,回頭就寫了來交給王爺。」

    胤禛沉吟了一會兒,又橫眉豎目地道:「直到孩子出生,你不能離王府半步!」

    得看著黛玉,黛玉的身子骨不堅實,自己也深知,如今她有懷孕了,更要小心翼翼地照看著她,得要個能處處小心仔細的大夫放在身邊,不管是誰,都沒有有琴松來得更穩妥些。

    這些事情,黛玉可都不大懂的,即使身邊有劉嬤嬤,可是到底不懂醫術。

    有琴松愕然地吞了吞口水:「王爺說話倒是輕巧,這可是要十月八月的時候啊!」

    他是四處走動慣了的,即使在江南就職,也依然能找出時間遊山玩水,若是將自己的腳步拘束在一個雍親王府中,可不就是有些兒大材小用,純粹是讓自己悶死麼?

    「既然不過就是十月八月,你在這裡養尊處優也不錯!」胤禛眉目益發冷了起來,霸氣壓人!

    康熙大笑著拍拍有琴松的肩膀,道:「有琴,既然如此,你就照看著娃兒身子骨罷!娃兒從小身子骨不強健,這是大傢伙兒都知道的事情,如今又有什麼七色仙花的事情,日後指不定是不是還有什麼麝香紅花的事情呢,你在這裡,朕也放心些。」

    有琴松伸手作勢抹了一把汗:「不用說,你們父子兩個都是蛇鼠一窩!」

    說著鄭重地對胤禛道:「福晉有喜,心緒也不會太安穩,若是生氣吵鬧什麼的,王爺可得讓著點。還有,不能驚嚇著福晉,裡裡外外最好不要容易滑倒,尤其如今是雪天,積雪太厚,尋常人都容易滑倒,更得小心福晉了。」

    聽了這話,胤禛收起臉上的霸氣和狂妄,聲音明顯放得輕了,吩咐一旁的金佳士倫道:「吩咐小丫頭子都去掃雪,務必讓福晉要走的路天天打掃得乾乾淨淨,不能有一絲兒冰雪,尤其是正院裡,最好鋪上一層紅氈,即使是有掃不乾淨的冰雪化了,也都沁進氈子裡了,不容易滑倒。」

    金佳士倫一一答應了,笑道:「怪道這幾日喜鵲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卻是果然雙喜臨門!」

    「這是自然,雍親王府,本就是福地。」說到這裡,連胤禛也有些沾沾自喜。

    他要做阿瑪了呢!他也要有自己的兒子了!

    神色一如既往,可是眼裡的驚喜,是騙不了別人的。

    原是來恭賀胤禛認子的諸位至交,此時亦都上來拱手賀喜,說回頭補上賀禮。

    胤禛大手攬著黛玉的腰,笑道:「一份心意足矣,何必顧著這些繁文縟節送什麼賀禮?」

    黛玉也含笑點頭:「是啊,心意真誠,比什麼賀禮都貴重,無可比擬,更不可衡量,今兒個多謝各位了。」

    南宮霆看著黛玉的喜悅,自己眼裡也是一熱,有些歎息,更有些喜悅,姑母,如今總算是可以抱上孫子了!

    黛玉日也盼,夜也盼,總算是盼到寶寶了,想必日後,在她臉上只能看到幸福,卻看不到愁緒了罷?

    真好,大傢伙兒的心願,不就是讓她幸福嗎?

    天狼星輕輕彈了一下小饅頭的鼻子,看著他扁嘴欲淚的模樣,笑道:「倒是沒想到,小饅頭這麼快就有弟弟了!」

    小饅頭怨氣深厚地瞪著那裡喜悅非凡的胤禛,哼哼道:「有弟弟就了不起啊?肯定是妹妹!」

    說著屁顛屁顛到了黛玉跟前,抱著她腿就嚷道:「額娘,還是生個粉嫩可愛的包子妹妹,包子和饅頭才是一家啊!」

    不等黛玉說話,有琴松已經笑道:「這是男是女,也是端看天意,人哪裡能做主?」

    「才不是!弟弟妹妹是額娘生的,當然是要額娘做主!」小饅頭說了還不解氣,伸出小腳重重踹了有琴松一腳。

    若不是他,額娘能將所有的喜悅都給弟弟妹妹嗎?真是的,罪魁禍首啦!

    康熙忽然問胤禛道:「不是說,七色仙花是送到你們房裡了麼?怎麼?」

    娃兒卻又是平平安安懷上了孩子?難不成,並未中毒?

    黛玉淺淺一笑,道:「那七色仙花的毒頭一回送來,當日就搬出去了,誰會明知道是毒花,還擺在房裡啊?是不是?四哥?」

    南宮霆閒閒地走上來笑道:「皇上有所不知,七色仙花的確是有毒,花香濃郁,會導致人慢性中毒,漸漸神志不清。當年賈政下的毒,就是從七色仙花中提煉出來的,但是卻也要有相輔相成的毒,才能合為絕育之毒。」

    康熙恍然大悟道:「是了,光是七色仙花的話,並沒有絕育之毒的是不是?」

    「是也不是!」南宮霆歎了一口氣,道:「都是慢性中毒了,自是對身子骨有影響的,身子骨都差了,哪裡還能輕易有喜?只是最毒的,卻是絕育之毒罷了。那薛家和賈府,如今正在牢獄裡據理力爭,說七色仙花不能絕育呢!」

    這時候,賈府和薛家,正在極力否認七色仙花之毒,皆言自己只知花色美麗,花香濃郁,並不知道其內含毒。

    南宮霆看著康熙的怒火,才淡淡地道:「一直不讓福晉早些時候生孩子,一是她身子骨不好,二則,就是等到這個契機罷了,王爺的怒氣,可不是這樣風平浪靜的!」

    提手往桌子上一拍,康熙怒道:「縱然是光七色仙花不能絕育,光看著他們的狼子野心,也絕不能饒恕!」

    胤禛淡淡地道:「兒臣等了二年餘,不就是等著如今的契機?怎麼能輕易饒恕?自是讓他們自食惡果!」

    眼中放了些光來,卻是詭譎的殺氣,濃郁的血腥。

    看來,查抄賈府,只是個前奏而已,真正的殺招卻是在後頭!

    目光再看向黛玉的時候,卻是柔得似乎可以滴得出水來,渾身平和,竟沒有一絲殺氣。

    這種收放自如,拿捏自如的神色和氣態,只怕連康熙都不及他。

    溫柔又多情的胤禛,照顧著黛玉,比誰都細心妥當。

    「玉兒,不准吃梨子,性冷,傷身!」看到黛玉想拿著一個鴨梨來啃,半路的土匪已經打劫了去。

    黛玉眼巴巴地看著冬日裡還能吃到的鴨梨,既脆又甘爽,熬個冰糖梨湯,可治咳嗽。

    摸摸平坦的小腹,黛玉小狗一樣霸著胤禛道:「那,四哥,玉兒可不可以不要喝鯽魚湯啊?」

    從小不愛吃肉,喜歡吃魚,可是鯽魚湯喝得多了,也很膩味啊!

    捏捏她依然紅潤的臉頰,胤禛道:「有琴先生說了,你身子骨不太好,怕生孩子後沒有奶水,鯽魚湯下奶,該多吃。」

    看到黛玉垮下來的小臉,胤禛抱著她在懷裡,笑道:「還有,太醫也說,有孩子的人,多吃魚好,尤其是用去了眼睛的鯉魚熬湯,會對寶寶好,寶寶一出生會很聰明,像你一樣聰穎又可愛。」

    說得黛玉眉眼也喜氣起來,好溫柔地看著小腹,道:「真的啊?」

    胤禛重重點頭,黛玉勉為其難地道:「為了寶寶,我吃了好多苦汁子,再為他,我只好繼續活在你的『淫』威下。」

    胤禛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可是妻子最大啊,尤其是還懷著娃兒的妻子,怎麼說,都得萬事隨著她!

    有人通報南宮霆來了,胤禛立即道:「先給他上茶,讓他等著。」

    黛玉笑著拉著胤禛的手,道:「我也要去走走,看看霆哥哥是有什麼事情沒有。」

    胤禛攔腰抱著她:「外面下雪,路滑,我抱著你去就好,不准自己走!」

    好笑地拍拍他的手,黛玉笑道:「可是先生說了,有了身子,就該當活動活動筋骨,不能光坐著睡著,對孩子不好。」

    胤禛的眉峰皺了起來,道:「我怎麼沒聽到他這麼說?只是聽他說仔細路滑!」

    看到胤禛有些懷疑,黛玉立即拎起有琴松列的單子給他看,笑道:「你看,先生上面寫了,是你沒留意!」

    胤禛皺著眉頭看了一會,才道:「說要你做粗活?這可不行!要是累著怎麼辦?」

    「有琴先生說,越是富貴人家的太太奶奶,越是容易難產,都是因為素日裡不做事的緣故,鄉下裡的農婦底子好,又做活慣了的,哪怕就是懷了雙生子,也輕而易舉就生產了!可見,我也不能光看書彈琴修身養性啊!」

    黛玉安撫著胤禛,說話也是井井有條,只要是對孩子好的,不管是什麼,她都願意去做。

    有一個孩子,多不容易啊?

    天底下,沒有做娘親的女子多了去了,阿穆不就是活生生在眼前麼?

    她的痛苦,她的自卑,只是因為,她無法育得佳兒,為世人所唾棄!

    多不公道的事情啊!

    自己也是很霸道很悍妒的,之前沒有孩子的時候,人人都覺得自己不賢惠,如今呢?有了寶寶了,外頭立即就改了話頭了,只說是奸人作祟,害得自己身子骨受害,如今有了孩子,一切的所作所為,也都抹殺掉了!

    聽了黛玉的話,胤禛不太情願地放下黛玉站穩,可是大手還是置於她的腰間。

    「好,既然單子上都列出來了,日後我陪著你一同做活去!」胤禛鎮定下來,思索了一會,給黛玉這個話。

    黛玉圓睜了雙眸,表情可愛極了,可是心中卻是甜甜的。

    天底下,願意為妻子這麼做的,又做得這麼細心妥當的,唯獨她的四哥啊!

    現在但凡雍親王府裡,不能聞到一絲兒胭脂花粉的味道,更不用提香料了,一點兒也別想存在雍親王府裡,

    廚房裡,最多的都是新鮮得活蹦亂跳的鯉魚鯽魚,一大箱一大箱的補品,也都放置在乾爽的角落裡,滿府上,飄蕩著的,是魚的味道,補品的味道,其實,更是幸福的味道,不是嗎?

    那濃濃的幸福,包圍著府中的每一個人,不管是誰,總是能感染到那幸福在自己身邊。

    可是,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斗影。

    斗影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這幾日,黛玉放了他幾日假,讓他回去多陪陪趙姨娘。

    對,是趙姨娘。

    賈府抄沒了,奴才都變賣了,平兒和巧姐兒讓迎春接到了賈璉和鳳姐的鋪子裡。

    餘下的,走的走,散的散,做鳥獸散。

    斗影冷心無情,趙姨娘雖是半個主子,可是實際上,還是奴才,也在變賣之列。

    斗影將她安置在自己的銀錢購置的一所小小四合院中,曾經另眼照看過他的彩雲彩霞兩個,斗影也買了過來,連同彩雲彩霞的家人,一共兩房,再有兩三個妹妹做小丫鬟,一併陪著自己娘親,也好讓自己在外頭風雨中,亦能安心做事。

    看到斗影從外面回來,忙上來與他撣雪,解下披風遞給彩雲彩霞。

    「回來了?快些兒吃口熱茶,暖暖身子,外頭風雪大,別凍壞了!」趙姨娘臉上愛憐橫溢。

    也許,她兢兢業業了大半輩子,沒有想到,今日竟能有如此安詳平靜的日子。

    能看著兒子長大成人,能有兒子孝順膝下,這一輩子,足矣!

    斗影看著炕上做了一半的披風,對趙姨娘道:「兒子的錢足夠娘花用的,不用做這些勞累的事情,大冬日的,別傷眼!」

    一句話讓趙姨娘的眼淚登時滑落下來,活了這麼大年紀,有誰在意過自己傷眼不傷眼?

    當初,送出賈環出去,自己擔憂得日夜不穩。

    如今,卻是老天保佑,讓兒子碰到了黛玉那樣的好心人,並不為一個人打翻一條船!

    抹抹淚,趙姨娘揚起笑容,道:「放心,我做活慣了的,一點子活計還是能做的。再說了,閒著也是閒著,給你做件厚些兒的披風,你在外頭做事,也不用凍著了!」

    斗影點點頭,因彩霞送上了茶來,忽而看到她眼睛紅紅的,便問道:「怎麼了?」

    彩霞嗓子也有些乾啞,道:「沒有什麼事情,自是想起姐妹們都散得不知道流落何方,心裡有些感慨罷了。」

    斗影淡淡地道:「那些人,有什麼可感慨的?欺壓比她們年紀小的丫頭小子,也不是沒有。」

    自己,不就是被丫鬟們看不起長大的?既然她們如此,又怎怪自己無情?

    他是斗影,不是活菩薩,沒有那麼大的善心普度眾生!

    彩霞欲言又止,半日才歎息道:「爺說得極是。」

    趙姨娘眼看著斗影越來越像賈政的面龐,一陣心酸,不由得想起了探春,才悄聲問道:「家裡人,可都如何了?大奶奶和四姑娘有妙玉師父護著,倒也好,你也沒抄他們。只是,三姑娘和老太太太太他們如今可好?」

    自己能有平安,也不敢問這些事情,只是自己衣食飽足,又怎麼能忘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

    斗影臉上登時一冷,只是看著趙姨娘眼中小心翼翼的希冀。

    半日,才冷然道:「但凡賈府主子,皆入獄去了,現今關在刑部大牢裡。」

    趙姨娘微微一怔,才問道:「那,那三姑娘,也進去了?」

    雖然很不想問兒子,不想給兒子添煩惱,可是,還是忍不住啊!

    問天下,哪一個娘親,不愛自己的骨肉呢?

    「她是主子,娘是奴才,主子賣不得,自然隨著她的老祖宗她的母親,一同作伴去了!」斗影沒有一絲柔和的臉色。

    趙姨娘心中微微一酸,淚染雙睫。

    斗影也不多說,裡裡外外細細打量了一番,見雖然住處不大,倒是佈置得十分樸素,也是極潔淨的,心中也放了心,一家子在這裡豐衣足食,沒有外面風雨侵襲,比什麼都好。

    「嗯,不多說了,我還是得回去,雖然福晉讓我回來多陪陪娘,只是福晉有了身子,都得小心謹慎些!」

    那是在他心中,猶如神仙一般的女子,什麼樣的苦願意放在她身上呢?

    護著她,比什麼都值得。

    趙姨娘只好點頭,隨即也有些喜悅,道:「福晉有身子了?這是喜事啊!」

    七色仙花是探春送過去的,無論如何,這個罪名也是抹殺不掉的。

    自己最擔憂的,就是七色仙花讓黛玉果然身子有害,如今有了身子,可見素日擔憂是多餘的了。

    斗影微微點頭道:「是!也可算是雙喜臨門了。蒙古的小王子,王爺和福晉認作了兒子,是王府的世子了。」

    趙姨娘也為黛玉歡喜,那樣的好人,原是該處處佛祖庇佑的!

    望著兒子的背影又消逝在眼簾,趙姨娘深深歎了一口氣,有些不捨,可是卻有些驕傲!

    人人都看不起的環三爺啊,他如今,有擔當,有本事,可比依然只知道風花雪月的寶玉好上了十倍!

    可歎三丫頭如今,處處以賈府為主,卻落得牢獄之災。

    真是報應啊!報應!

    又何止是報應呢?這是誰都沒有想到的事情,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真是無法預料的。

    低頭看著食盒,看著棉衣,趙姨娘的手,微微一頓。

    彩雲奇道:「太太這是做什麼?要去哪裡?外頭還下著雪呢!」

    「我這是做什麼啊?」連趙姨娘都不解自己為何會如此,只覺得是理所當然,更是下意識地這麼做。

    彩霞給趙姨娘提著食盒,道:「太太是想去看看三姑娘的罷?我陪著太太一同去。」

    彩雲也唯獨歎息著,看著趙姨娘給彩霞戳破心事的臉,道:「只要不讓爺知道就是了,咱們都去瞧瞧罷!」

    「逢著福晉這樣的喜事,福晉是不會在意這些事情的,唯獨這環兒,是天生的牛心左性,我只怕他回來又跟我生氣,所以不敢跟他說,想去看看三姑娘。」趙姨娘滿心的也都是苦水,無處傾訴。

    彩霞扶著她道:「誰能不准太太去呢?這是天生的慈母心腸,就是冰塊,那也要化了。」

    彩雲在後頭抱著包袱,沉甸甸的包袱,裡頭是厚厚的棉衣,再抬頭看著趙姨娘蹣跚的背影,一陣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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