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刑部大堂上,戴鐸驚堂木一拍,威武之聲震驚四方。
戴鐸只是個文生而已,卻臉容端正,不怒自威。
「堂下何人?」戴鐸臉上竟沒有一絲溫雅之氣,語氣亦是冰冷生硬。
金佳士倫緩緩行禮道:「金佳士倫,為雍親王府管家,然則昨夜發生命案,還請大人為雍親王府做主。」
戴鐸眉頭一挑,道:「哦?雍親王府竟有命案發生?死者就是方纔你所說的張氏新雅?」
金佳士倫揮手讓人抬上張新雅的屍首,淡然道:「回大人的話,正是!」
戴鐸故意臉色煞白,道:「這張氏新雅,懷胎八月,上一回尚且好好的,如何命喪黃泉?」
金佳士倫抬眼看著戴鐸,一字一句地道:「昨夜雪大風大,自是宵小之徒殺人滅口!」
戴鐸平復臉色,道:「何以說是殺人滅口?」
「如今滿京城中,人盡皆知張氏新雅所懷胎兒,乃是當今八貝勒之子,然則八貝勒卻是拒不承認,亦有諸位皇子為證,玉珮數月前便已失竊,此事大人自是心中明白。只是,向來沒有空穴來風的事情,如今張氏新雅好端端夜間又被殺,豈不是讓人想到殺人滅口這一條計策?」
只可惜,沒有證據,也無法狀告八貝勒。
金佳士倫說完一段話,又補上最後一句,只納頭道:「不管兇手是誰,還請大人為張氏新雅伸冤。」
「來人!有請八貝勒上堂來!」戴鐸厲聲喝道,絲毫不假以辭色。
胤祀卻依然風度翩翩,並沒有一絲失色。
阿穆亦道:「此事我亦深知,至於這女子亡故,心中也深感歎息。只是,她無緣無故,只因見撿到八爺玉珮,且行為不檢點,懷了他人骨肉,卻想陷害在八爺身上,實屬可惡。上一回,我亦說過,願意等她孩子生下,與八爺滴血認親,倘若果然是八爺之子,我郭羅絡氏自是轎子迎她入門,倘若陷害八爺,絕不饒恕!」
言談舉止,落落大方,可是話中之意,卻是回護胤祀之心昭然若揭。
可歎她如此情深女子,對胤祀亦是一心一意,卻落得妒婦之名,無人憐憫。
說起來,阿穆之敗,皆在於她天生太過霸道,處處轄制胤祀,以至於如此不得胤祀心意。
也許,她最可憐的,並不是得不到胤祀的心意,而是,她的天性亦注定了她得不到,試問,天下男子,誰不要最尊重的愛,而是這種最霸道最佔有的愛?
頓了頓,阿穆又冷笑道:「自從此事揭開,八爺與我夫妻二人皆是老老實實住在府中,不敢稍有走動,唯恐耽誤了戴大人審理時候,雖不明言,可是也有戴大人人手看著。這些日子中,並沒有一個人踏出過八貝勒府,又如何收買殺手,殺了這張氏女子?既然有疑問,戴大人問便是了,只是沒有證據,卻不要敗壞我八貝勒的名聲!」
一席話,有條有理,擲地有聲,讓人無法反駁。
面對皇室奪位風波,戴鐸便知道其中不乏無辜之人喪命,可是卻不能心軟。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自己亦從來不以正人君子自居,他只為他主子的事情效犬馬之勞。
「方纔金佳士倫亦云,不曾有絲毫蛛絲馬跡,然則終究是有人行為不檢,以致於如此!」
戴鐸緩緩言道,又冷目一掃,冷聲道:「此事本官亦不好判決,且未有證據,自將此事稟告皇上,由皇上親自定奪!」
不說去查探,是因為知道,即使果然查探出來了,康熙也必定會壓下去。
說到底,這件事情,既不是胤祀所為,亦不是阿穆所為,而是那堂堂龍椅之上的康熙大帝。
因此戴鐸審理此案,亦不過掩人耳目罷了。
胤祀仍舊溫潤如玉,眉梢帶笑,輕聲道:「本貝勒既是清白的,自是不受謠言所惑。」
頓了頓,亦道:「八貝勒府中,決沒有一個人膽敢出手,倘若殺了張氏新雅,豈不是自己給自己露馬腳?」
胤祀原是極之聰明之人,一番話說得圍觀外人自是一陣點頭。
然則終究都是三分事實,傳成十分謠言,即使此案不了了之了,在旁人眼中,胤祀仍舊是大打折扣。
胤祀只氣得牙根隱隱暗咬,卻是無計可施。
康熙更是大怒,朝中亦斥責胤祀道:「身為皇子,不說勤政愛民,潔身自愛,卻弄如如此醜事,將我大清顏面置於何地?」
胤祀心中原就是為此事惱怒不已,暗恨殺了張新雅之人,如今又聽康熙如此斥責自己,更是啞巴吃黃連,只得納頭請罪,還沒有什麼辯解的話可以說出來:「兒臣知罪,請皇阿瑪息怒。」
康熙猶有怒色,冷冷地道:「郭羅絡氏善妒,雖未有子嗣,然則你該當有些男兒骨氣,莫叫婦人左右!你至今尚無子嗣,豈能與山野女子偷歡生子?幸而此事已結,你也該收斂些了!朕聞張之碧有女頗為賢惠,朕賜為你府中格格!」
又賜榮保女倫布女為妾,此時共妾四人,格格一人。
胤祀心中暗暗叫苦,卻只得謝恩。
阿穆聞之自是又氣又怒,然依舊滿面春風,並不以為意,風風光光接了張氏與諸女進門。
其中以張氏最顯,然則皆因阿穆不以為意,餘者四妾皆不免醋海生波,每每欺壓張氏,卻都是後話了。
此後朝野看似風平浪靜,卻已暗湧無數。
有琴松已快馬進京,解太子魘法,總算回復。
康熙每每念及赫捨裡皇后的夫妻情分,此時又不能立胤禛為眾矢之的,故宣召接廢太子重回毓慶宮。
因朝中無儲君,又見康熙此時似頗為重用胤礽,有復立之意,各個勢力的朝臣都不由得急了起來,一起上書康熙,康熙估摸著諸位朝臣的心意也差不多了,便道:「從諸位皇子中選一賢明之人,朕思之再做決定。」
又冷言道:「先前數罪名,皆是太子瘋疾未癒之故,如今瘋疾已癒,神思清明,亦可復立!」
如此一來,以佟國維為首的朝中重臣急不可耐,皆共同舉薦胤祀為儲,理由乃是才幹皆備,賢明豁達等。
康熙接到之後,卻又冷笑道:「立儲君之事,實是關係重大,豈能馬虎?諸愛卿理當用心商議。且八阿哥胤祀,其母卑賤,近又名聲不雅,雖是無罪,卻依然嫌疑在身,恐不能當此大任。朕夢祖母孝莊太后,面有指責之色,立儲當以嫡長子為先,眾位愛卿思之再稟!」
次年三月,康熙終究力排眾議,在胤禛支持之下,復立太子胤礽,居住毓慶宮。
隨後,封賞諸位皇子,胤禛為和碩雍親王,三子胤祉五子胤祺皆為親王,餘者或郡王或貝勒亦或貝子。
胤褆依舊圈禁,唯獨胤祀,仍舊是先前的貝勒之名,及不知何故不得康熙之心的胤祥沒有任何封爵。
黛玉不禁奇道:「十三又不曾做錯什麼,為何十四阿哥已封貝子,十三卻仍舊未有爵位?」
胤祥神色有些傷感,勉強笑道:「名聲不過身外之物,皇阿瑪既然不封,自是有他的用意。」
黛玉看著他略顯得憔悴的容顏,知道這些日子打擊也頗為重,想起多年情分,心中十分不忍,沉吟了片刻,看著胤禛道:「既然十三在京中亦不好呆,又何必讓他呆在京城中,受那些皇子們奚落?」
胤禛定定地看著胤祥,長歎道:「胤祥不受封,實在是因我之故。皇阿瑪已言明,讓十三去江南一趟,與鬼影一起。」
黛玉疑惑地道:「只因十三與你親近,皇阿瑪便不封賞麼?這倒是什麼道理了?」
胤祥一旁卻笑道:「四嫂也不用替我急了,我已明白皇阿瑪的用意。」
長歎一聲,才說道:「經過一廢一立太子,大阿哥又遭受圈禁,太子氣弱,諸位皇子勢力皆強,局面登時一新,如今八哥雖然受挫,可是到底根基卻深,以前十四弟年幼,只好隨著八哥行動,如今他手握兵權,又已成年,爭嫡之心亦有,我若也有封號,他們必定處處針對四哥,皇阿瑪不給我封號,未嘗不是一種好法子。」
聽胤祥這麼一說,黛玉與胤禛也只得罷了,縱然是安慰,卻也是無濟於事。
胤祥振了振精神,方對黛玉笑道:「我也無妨,素來都是無拘無束慣了,若是得了封號,只怕也要與四哥這樣累死累活了,我也受不了的。四嫂,依我說,倒是你們趁著現下閒暇,早些兒給我抱個小侄子才是正經的事情!」
說得黛玉登時紅透了臉,卻偷眼看著胤禛,愈加有些羞澀。
胤禛卻是神色自若,伸手往胤祥頭上拍了一下,道:「看著你明日要南下,今日就在這裡胡說。」
胤祥哇哇怪叫著跳到了一旁,道:「四哥,我已經是大人了,也都阿瑪了,你還像拍打小狗一樣哄著我!」
胤禛與他肩撞肩,道:「十三,一定要平平安安回來。」
你是賢王之命,這是有琴先生所言,將來也必定能有如此命格!
胤祥答應了,跳上馬,與鬼影並肩南下,不斷回頭揮手致意,去得卻是十分瀟灑!
黛玉雙睫淚珠瑩然,窩在胤禛懷裡,哽咽道:「四哥,為了那個位子,真的要如此嗎?」
好不捨從小陪著她玩到大的十三哥哥啊!
胤禛神色淡漠,摟著黛玉並不言語。
此時該當是五月槐花開的時候,然則,雍親王府,卻少了一個經常來往的好兄弟好哥哥!
黛玉著實消沉了些時日,這日正在看書,便見兩個小丫鬟與劉嬤嬤鬼鬼祟祟地在樹後說話,立即道:「嬤嬤,幹嘛呢?」
劉嬤嬤嚇了一跳,忙過來笑道:「沒有什麼事情,倒是打攪到福晉了。」
黛玉盯著那兩個小丫鬟,只覺得面生,道:「這兩個小丫鬟,不曾見過。」
劉嬤嬤忙使了個眼色,兩個小丫鬟已退下去了,才過來給黛玉揉著雙腿,笑道:「不過就是奴婢在外頭安插的眼線。」
黛玉驚奇地看著劉嬤嬤,道:「什麼時候,嬤嬤也做起這樣的事情來了?」
劉嬤嬤不禁一笑,道:「奴婢能做什麼事情?不過就是耳目靈敏些,知道那些人的動作罷了。」
頓了頓,才道:「如今賈史王薛四家,在京中舉步維艱,賈府更是後悔不迭,再沒想到太子殿下還有復立一日。薛家麼,就更好了,得罪了**貝勒與八福晉,豈有好日子過的?只這些日子大夥兒都忙,也顧不得他們了。」
如今薛家正在水深火熱之中,自己再去澆一點油,就更解氣了。
黛玉緩緩擺手道:「罷了,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趕盡殺絕?」
只不過,這個饒,卻非饒恕賈史王薛四家害過自己的人。
劉嬤嬤哪裡明白,正色對黛玉道:「野火吹不盡,春風吹又生,那樣的人,不斬草除根,是永無休止的。」
說著對黛玉歎息道:「奴婢知道福晉仍舊因那張氏新雅之事,至今耿耿。只有一件,福晉也聽聽奴婢說說,莫要太過自責。那張新雅不遵婦道,先已是死路一條,早死晚死,浸豬籠也好,殺手殺了也罷,最終結果始終沒有二致。這不是什麼狠不狠,生在這個時候,就是要如此行事。」
黛玉點點頭,道:「我知道,倘若不知道,也不會有那日斬殺慧人之舉了。」
心中仍是情不自禁地深深歎息,捲入了這場風雲裡,有誰是能全身而退的呢?
劉嬤嬤知道黛玉因這一年來,事情繁多,胤祥又南下等事,心中煩悶,忙另找些事情來與黛玉說笑,解她心懷。
忽而有宮中太監來道:「德妃娘娘吩咐奴才來請福晉進宮說話兒!」
黛玉成婚已一年有餘,卻極少進宮,今見德妃要見自己,方想起,自己也不曾去給她請過安,便換了衣裳,進宮去了。
如今誰不知道胤禛夫妻深受康熙喜愛?自是不敢有人對黛玉有什麼不敬之舉。
德妃心中雖有事,卻依舊對黛玉十分親熱,拉著她在御花園中走動,瞧著繁花似錦,卻是頗為樂業。
「這些時候,事事都是風聲鶴唳,也不好讓你進宮來,前兒又聽說你病了,可好些了?」德妃神色和藹,對黛玉笑道。
黛玉道:「只是不捨得十三弟下江南,偶然著了些風寒,如今也好了,多謝額娘關懷。」
德妃歎息道:「如今朝中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洶湧,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我只盼著十四平安罷了。」
黛玉聽了心中微有不悅,也不好說什麼,畢竟胤禛非她親子。
想了想,黛玉方淡淡啟齒道:「不管什麼風也好,浪也好,四哥總是有臣媳為伴,縱然是大風大浪,也能一同走過。」
德妃拍拍黛玉的手,道:「有了你這句話,我心裡也安慰好些了。」
正要問她是否與胤禛圓房,便見迎面一行人款款行來,亦是個諸宮女太監簇擁著一位中年美婦。
黛玉瞧那美婦是妃級妝飾,宮中除了貴妃外,共有五位妃,想起已見過四妃,便知此人是胤祀之母良妃。
故而上前甩帕為禮,道:「雍親王媳見過良妃娘娘。」
良妃出身卑賤,皆因生得美麗出眾,方得康熙寵幸,生下胤祀,直到康熙三十八年年老色衰之時,方才冊封為嬪,末幾冊封為妃,自是不及另外四妃尊貴,忙親手扶起黛玉道:「這就是德妃姐姐的媳婦了罷?果然是絕世無雙。」
德妃因問道:「今兒個怎麼有空出來走走了?」
良妃笑道:「悶了好些時日了,今兒個出來透透氣,正沒好氣呢,這不,就遇到了姐姐和老四媳婦,見到老四媳婦這樣的人兒,生得好不惹人憐愛,什麼氣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去了。」
「哦,誰又惹了你生氣了?」德妃素知良妃亦是小心翼翼,難得竟有人讓她生氣。
良妃揮揮手,含笑道:「不過就是個丫頭子罷了,與她生氣,沒的惹了自己心悶。」
又含笑道:「說起來,這丫頭,倒是老四媳婦的表姐呢,只沒想到,老四媳婦這樣標緻的人物,竟有這樣的表姐。」
一聽了這話,黛玉便知道她說的是元春,不禁一怔,得是太子先前之妾賈元春罷?」
良妃掩口輕笑道:「我倒是不知道她的名字,卻原來果然有這麼一個人!」
黛玉神色卻是極淡然,並不以為意,道:「賈元春與其父賈政謀害太子,又謀害於臣媳,此乃罪有應得罷了。」
說著凝視著良妃,輕笑道:「若非皇阿瑪極力壓下此事,全太子顏面,只怕追根究底,指不定幕後主使是誰呢!」
良妃心中一動,想起那些年胤祀動作頻繁,又聽黛玉這話也著實凌厲,便笑道:「說得也是。」
素聞黛玉霸道之名,也不敢多逗留,只是笑道:「罷了,本宮也乏了,德妃姐姐與老四媳婦且隨心。萬歲爺如今重用老四得緊,老四媳婦該當早些時候讓老四抱上雍親王世子才好,莫也如我那老八,如今處處惹人閒話。」
不等黛玉說話,良妃已翩然而去。
德妃見黛玉神色不好,忙道:「你只別理會,老八如今膝下無子,良妃心中也急,倒是沒有什麼惡意。」
黛玉淡笑道:「臣媳自是沒有什麼可惱之處,別人雖覺不雅,實是四哥愛護臣媳一番心意,也是什麼都比不得的。」
見黛玉絲毫不以旁人目光約束自己,德妃也不禁心中暗暗罕異。
細想了好些時候,的確,這黛玉處處心思不掩,皆露於面,誰不知道她極其霸道?
但是如今卻受如此言語,尚且臉色無波,實在是心地堅定之人,瞧來,倒是老四的福分了。
德妃方笑道:「你能如此想,我倒也是放心了。」
尋思了一會兒,才又笑道:「賈府那個媳婦兒,叫李紈的,陪著妙兒也進宮與我住了些時日,我瞧著她,心中倒是十分親切似的,如妙玉給我的好感差不離,如今賈府抄沒了,萬歲爺又是時不時打壓一兩下,如今他們娘兒兩個可還好?」
黛玉道:「賈府如今生計上倒是不愁的,大嫂子本本分分,財物雖不多,卻未曾抄沒,又有妙玉照應,日子還是與往常無異。只是好些時候不曾打發人去問過,也不知道現下如何。」
德妃點點頭,想多問些事情,卻又不知道從何開口,只得攜黛玉暫且回去歇息。
黛玉也正思索著德妃找自己進宮的來意,卻聽到外面有人道:「有辛者庫處浣衣奴送漿洗的衣裳來。」
黛玉心中十分詫異,今日初進宮,何以有漿洗的衣裳可送?故而道:「交給外面的小宮女便是。」
外頭答應了一聲,便沒消息了。
黛玉對著鏡子梳妝,瞧見送來的衣裳,卻非自己所有,不禁怔怔出神。
宜人翻弄著衣裳,忽而痛叫了一聲,手指卻給衣服內的針刺了一下,沁出一滴血珠兒來。
「誰這樣缺德?竟在送來的衣裳裡藏繡花針?」一面說,一面翻弄起來,果然其中暗藏了一根細細的繡花針。
不過繡花針上卻別了一張紙條,寫得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黛玉過來一瞧,心中微一沉吟,冷笑道:「害我的時候怎麼不想想是骨肉情分?如今落難了,倒是又想起來了。」
宜人忙拿過來一瞧,頓足道:「竟是這個賈元春,倒是想著如今只有福晉能救她脫離苦海了!福晉,你不用去,老老實實在宮裡歇息,我倒是要去會會這個賈元春,還想耍什麼把戲!」
說著氣沖沖地讓兩個小宮女捧著方才送來的衣裳,逕自去了浣衣處,也就是浣衣局。
只見極多的浣衣奴正在揮汗如雨地敲打著衣裳,有些上漿,有些洗涮,皆是忙亂不堪。
見到衣飾華貴的宜人過來,浣衣局的老嬤嬤忙迎了上來,諂媚地道:「不知道姑娘是哪位娘娘處的?有什麼吩咐?」
宜人指著宮女捧著的衣裳道:「我是雍親王福晉身邊的小丫頭,也算不上什麼姑娘,只是方才有人將這衣裳送到了德妃娘娘宮裡,說是給我們福晉的,可倒是好笑了,我們福晉今兒個才進宮裡來,什麼時候有漿洗的衣裳了?」
那老嬤嬤忙道:「想必是那個賤奴送錯了地兒,容奴才回頭打罵逼問出來。」
宜人淡淡地道:「也用不著什麼逼問不逼問的,只是這些衣裳也都是主子們的衣裳,送錯了地兒倒是不打緊,若是耽誤了主子們的事情,可是不得了的小事兒了!」
老嬤嬤連連應是,正要說話,卻聽得有慘叫之聲,又聽得一陣打罵之聲,宜人眉頭微微一蹙。
老嬤嬤忙道:「姑娘不必奇怪,不過就是偷懶的賤奴,又做錯了事情,有奴才責罵罷了。」
宜人素知這裡皆是犯了罪的女子,或者也有貶為奴婢的後宮嬪妃,這裡的宮女太監沒有油水可撈,自是經常打罵浣衣奴,剋扣其糧食,因此正要說話,卻見那有慘叫聲的裡間跑出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子來,面黃肌瘦,骨瘦如柴,破舊的衣衫露出枯枝一般的手臂,淤青纍纍,甚是淒慘可憐。
那女子撲到宜人跟前,叫道:「救救我,救救我啊!」
聲音嘶啞,已不知道哭喊過多少次了。
宜人細細打量時,眉目宛然便是當年豐腴端莊的元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