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聽到元春墮胎的消息,黛玉頗為震驚,雖說不喜賈府為人,然腹中胎兒卻是無辜,豈能說不要就不要?
既然此時不要,又何必這麼幾年來總是四處求醫問藥,一定要懷上太子的骨肉?
劉嬤嬤一旁看著淡淡一笑,道:「他們的心,何止狠呢?而且毒之又毒。」
黛玉輕歎道:「這樣毒,直說圖的是富貴,卻不知道,富貴難以估摸。」
心中不禁盤算了一會,想起胤禛昨兒個說康熙又復立太子的想法,只是如今身子尚未康復,有琴松正快馬加鞭進京。只要有琴松到了,數十年前曾解過如此魘法,如今自是也能解開,到時候胤礽仍舊是太子。
只怕,到時候他們又後悔莫及了。
忽而眸光閃動,黛玉望著窗外的花影淡淡一笑,也許,後悔的並沒有多少人。
想到這裡,黛玉對劉嬤嬤一笑,道:「王爺呢?」
劉嬤嬤忙道:「王爺還沒下朝,只怕一會子就過來了。」
才說著,就見胤禛邁著大步進來,柔聲問道:「怎麼了?找我有什麼事情?」
黛玉嬌嗔道:「沒有事情,就不能問問你來了?」
說得劉嬤嬤與眾婢一笑,忙都退了出去,將室中的溫馨,留給小兩口子。
胤禛也不生氣,只是一面脫下朝服換便裝,一面笑道:「自然是能問的,越是在玉兒你心上,你才會念念不忘。」
黛玉登時紅暈滿腮,眉梢眼角也是輕嗔薄怒,道:「越來越油嘴滑舌了,不知道是不是跟十三學的!」
胤禛已換好了衣裳,坐在窗下椅上,只拉著黛玉坐在懷裡,正色問道:「可是有什麼消息了?」
黛玉點點頭,將賈府傳紅花湯進宮,囑咐元春墮胎的事情細細告訴了他。
胤禛聽罷,冷笑道:「活該是他們到頭的時候了,膽敢墮下皇家子嗣,絕對是死路一條!」
黛玉詫異問道:「你是說,藉由此故,要抄了賈府?」
雖然心中微微有些刺痛,然則這是理所應當,也只得如此了。
胤禛點點頭,從懷中取出一隻明黃色蠟封卷軸,竟是康熙下的抄沒賈府的旨意,含笑對黛玉道:「我只是問問你知道不知道宮裡的事情,瞧來,你的消息也十分靈敏,你的國母鳳凰令用的倒是越來越嫻熟了是不是?」
黛玉輕輕捶著他肩頭,道:「什麼我的,你的?你的也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
凝眸看著胤禛手中的聖旨,道:「我雖猜測到了些,只沒想到皇阿瑪下旨如此之快。」
胤禛道:「這樣的事情,不得不快,這可是太子殿下身邊人搞的鬼,如何能不快刀斬亂麻?」
黛玉望著聖旨半日,問道:「可能打開我瞧瞧?」
想必康熙與胤禛也不會給賈府一個痛快的,倒是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
胤禛卻收回懷內,擁著她含笑道:「你已猜測到了,再看也沒什麼意思,想問什麼,問我就是。」
黛玉歪著頭,「嗤」的一聲笑,才道:「好罷,我問你,是不是查封賈府的官用田莊?是不是抄沒除了外祖母以外各房裡的財物東西?是不是罷了賈府有罪男丁的官職?是不是不管男女皆不入獄治罪?」
聽著似無理,可是卻又極有道理,想想的話,康熙必定如此處置。
留著他們,卻過不得如先前一般奢華的日子,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太子復位,心肝活在油鍋中。
胤禛微微點頭道:「正是,皇阿瑪也不是嗜血之人,雖然痛恨朝臣與皇子結黨營私,卻也並不想總是要人性命。再說,這賈府作惡多端,我豈能讓他們輕而易舉就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越是讓他們如此生活,越是解恨!」
眼看著榮華富貴就在眼前,卻是抓不到得不到,在朝廷官場上闔府都抬不起頭來。
拍拍黛玉的手,胤禛問道:「你與我一同去可好?」
黛玉詫異道:「這是你們朝廷上的事情,且是傳旨查抄,我一個女人家去做什麼?」
「怎麼?你忘記了?在賈府中下毒之人?」胤禛的語氣淡淡的,可是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黛玉想了想,輕輕打量著他的衣著,笑道:「你去傳旨,該當仍舊是王服才是,如何換了家常衣裳去?不倫不類!」
胤禛笑道:「誰說傳旨的人是我?只不過旨意在我手中罷了!」
黛玉一怔,隨即展顏笑道:「皇阿瑪倒是想得極周全,去傳旨的,是八阿哥罷?只不過,這道旨意是?」
胤禛扶著她起身,一面與她換衣,一面笑道:「因此你也不是神機妙算,今兒個終於猜錯了!」
黛玉隨即便明白道:「哦,你這個傢伙,騙我呢!這是皇阿瑪讓你便服督察的旨意是不是?」
果然是反應靈敏,胤禛讚道:「真不愧是活生生的諸葛孔明,只說你錯了,你便猜出來了。」
一時收拾好了,便逕自去了榮國府與寧國府,果然已有大批士兵團團圍住,肅然生寒,不敢有一個百姓路過。
胤禛攜帶著黛玉款款而至,守門的士兵急忙打千兒請安道:「奴才給王爺福晉請安。」
胤禛淡淡地道:「八貝勒可是已經到了?」未進門,已聞得陣陣嘶啞生寒的哭泣之聲從中傳來。
那士兵忙道:「回王爺的話,八貝勒剛到不足一盞茶功夫,已經宣讀了萬歲爺的旨意!」
胤禛點點頭,一面扶著黛玉,一面柔聲道:「小心些兒,賈府的門檻子可也是頗高的,仔細絆著!」
黛玉聽他語氣,微微有些忍俊不禁,他這話,可是諷刺賈府呢!
進了賈府的榮禧堂,果見胤祀高高坐在上首,兩邊皆是垂手而立的兵士,下面跪著賈政賈赦父子,以及賈珍帶著賈府諸位男丁皆跪在後頭,寶玉亦赫然在其中,容顏如玉,卻略有些憔悴狼狽之態。
見到胤禛與黛玉如乘風而至,胤祀忙起身下座,含笑道:「四哥來也罷了,四嫂怎麼也過來了?」
說著眸光輕輕一閃,看著黛玉沉靜不變的俏面,竟沒有絲毫軟弱懦態,倒是宛如國母鳳駕到來。
「皇阿瑪既然下了旨意與你我,你既然已先行一步,我自然也不能落後於人,過來瞧瞧罷了。」胤禛也是淡淡的語氣,逕自攜著黛玉坐上了方才胤祀所坐的首座,畢竟他是親王,黛玉是親王福晉,又是兄嫂,怎麼說,也比胤祀高了一截子。
胤祀告罪方在下首坐了,含笑道:「這是理所應當的,小弟哪裡敢說什麼?歷年來,每每查抄府邸的官員,總是私自侵吞所抄沒的東西,送上去的一些,也總是不大值錢的,聽說當年索額圖大人抄沒鰲拜家中之時,就是貪了不少的銀錢,以致皇阿瑪如今十分嚴謹,絕不容許如此之事再次發生,四哥生性鐵面無私,來監督最好不過。」
黛玉卻只是看著無數的箱籠等物絡繹不絕地送過來,開口道:「不知道皇阿瑪旨意是如何說的?既雲抄沒,也不曾抄沒賈老太君的梯己,可曾有人打攪了住在稻香村中的賈珠遺孀母子二人?」
別人倒也罷了,唯獨這李紈母子二人,絕不能動!
胤祀聞言微微一怔,隨即含笑道:「四嫂不用擔憂,皇阿瑪聖旨上已交代得十分明白,太子雖廢,然則子嗣卻仍舊是皇家血脈,賈府膽敢私相傳遞紅花之藥,墮去賈元春腹中胎兒,實乃罪不可赦,故貶賈元春為辛者庫浣衣奴,其罪魁禍首賈政,賈赦兄弟,罷免其官職,收押府邸之中。然天下以孝為本,故免賈老太君之罪,將其梯己登記在冊,事後發還。」
呷了一口茶,又道:「但凡賈府女眷男丁,但凡有封號在身,一律收回。其賈府嫡長子賈珠之遺孀李氏多年來清淨守節,故赦免其母子之罪,其梯己銀錢亦登記在冊,事後發還!省親別墅大觀園,原是賈元春省親之所,違制而建,故封鎖起來,留稻香村櫳翠庵兩處,與李氏妙玉仍舊居住,只另開一門自有出入。」
說到這裡,地上賈府眾人更是面如土色,納頭不敢言語,賈珍更是深恨榮國府之罪,竟禍殃寧國府!
黛玉聽了點頭,正自尋思如何揪出那下毒之人,便聽胤祀含笑道:「聽說四嫂原是賈府的外孫女,莫非竟是為其求情?」
此言一出,底下賈赦等人登時雙目放光,殷殷切切期盼著黛玉點頭說是。
哪裡知道黛玉卻是緩緩地道:「八弟這話倒也有趣,這國之**,如何能因私情罔顧?再說了,這些事情,都是你們男人們的事情,我一個女人家,哪裡有什麼本事,竟干涉起朝政來了?說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了我們雍親王府?」
胤祀笑道:「素知四哥鐵面無私,卻不曾想到,四嫂原也是承繼了四哥三分風範!」
正在這時,已有師爺將登記好的冊子呈了上來,胤祀自是不能先看,命他遞給胤禛。
胤禛打開一看,淡然道:「卻不曾想到,小小一個賈府,家底竟是如此豐厚,極多禁中之物,連本王府中也未必有。」
說得賈赦與家政等人更是面色慘白,眼神也隨之黯淡無光。
黛玉略略翻看了一下,忽而面色一頓,問那師爺道:「這冊子上登記的東西,後面註明了的,就是從哪裡抄出來的?」
見到黛玉的絕世容光,那師爺竟有一絲心顫,忙恭敬地道:「回福晉的話,正是。」
黛玉冷聲對賈政道:「政老是不是該交代交代,這從政老私房中抄出來的東西,到底是從何而來?」
看到這些東西,黛玉自是連舅舅也不叫了,他不過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假正經偽君子罷了!
見黛玉有異狀,胤禛不解,與她同看冊子的時候,卻見她停頓在登記著無數奇珍異寶的頁面,皆是金鑲千年瑪瑙翡翠琉璃寶石瑪瑙珍珠千手金玉觀音金象駝樓西洋座鐘蓮花金座金頂翡翠碗白玉古箏紅玉古琴翡翠玉西瓜瑪瑙白玉枕翡翠獅子玩紅寶石繡球等等,無一不是稀世珍寶。
胤禛面沉如水,冷厲地道:「這些東西,即使是皇宮之中,也未必盡有,況且這黃金座鐘蓮花金座金頂翡翠碗皆是外國進貢之物,況且你不過就是賈府過繼了旁支寒門之子,又不曾有掌管這些事務,豈有如此豐厚家底?賈政,你從實招來!」
賈赦聽到這話,也不禁老臉大驚,使勁拽著賈政的衣襟道:「你說,你是從哪裡弄來的這麼些東西?怪不得你二房裡事事奢華,處處富貴,卻原來,你竟私藏了這麼許多寶貝!」
賈政卻是面色平靜,納頭卻不言語。
黛玉冷冷地道:「竟還是由我來說罷!」
說著目光澄澈寒如冰水,淡淡地道:「這些東西,皆是我林家之物,這些東西,林家皆曾登記在冊,至今尚在。」
胤禛聽了心中也明白了一些,胤祀卻頗為詫異地道:「竟是四嫂娘家之物?怎麼竟會落在賈政手中?」
黛玉冷冷地看著賈政,道:「政老是不是該當給眾人解惑呢?」
話音方落,不知怎地,消息竟已傳到了後頭賈母那裡去。
她雖經此大事,可是畢竟經過無數風浪,臨危亦是不亂,只要家底不倒,便有東山再起的時候。
乍然聽到從賈政房中搜出極多價值連城的寶物,心裡真是又驚又慌,王夫人早已哭得不成樣子,正由探春扶著。
聽了外面傳來的消息,泣道:「老爺素來敦厚老實,如何能做出如此之事?必定是有人陷害老爺,在老爺房中私藏東西!」
一面說,一面大罵趙姨娘道:「必定是你們這些混賬東西,勾引著混帳漢子,一同陷害老爺!」
趙姨娘卻是神色平靜,至少她知道賈府遭逢此事,環兒在雍親王府衣食無憂平平安安,對賈府獲罪不獲罪,她也並不在意什麼,因此比平日裡分外安靜,與房內人人都是呼天搶地,她卻是沉穩得多,竟不下賈母之風度。
聽了王夫人的話,趙姨娘冷笑道:「太太這話不知道說誰呢?我不過就是個屋裡人,自有房間的,從來都是老爺到了我房裡,我什麼時候進過老爺房裡?哪一回不是路過老爺房門口,也有人吊捎著兩隻眼指桑罵槐的?」
一句話只氣得王夫人手腳打顫,竟不見素日大家端莊風範。
探春略帶些責備地看著趙姨娘,道:「家中有尊卑,姨娘怎麼能跟太太頂嘴?」
如今賈府敗落,趙姨娘倒也無所畏懼了,冷笑道:「三姑娘,你是太太的好閨女,好千金,我原不過就是一個奴才秧子罷了,哪裡敢說你一句不是呢?凡事也得講究個有理有據,不要莫須有地就來怪罪我們!」
賈母見此,怒道:「這都什麼時候了?自家人反倒鬥起來了!你們要氣死我嗎?」
一句猶有餘威的話震得眾人皆不敢言語,只在一旁淌眼抹淚不提。
王夫人卻是心中怨憤賈母,若不是她吩咐要元春墮胎,如何能有今日之禍?罪魁禍首反成了去料理事情的丈夫!
賈母扶著鴛鴦顫巍巍地起身,道:「既然雍親王爺和福晉也都來了,我們很該去磕頭請安。」
一路見著無數士兵來來往往,箱子破櫃子倒,花木任人踐踏,家下奴才都是給一條繩子穿了成一串螞蚱似的,一個個面色驚恐,不知如何是好,賈母越看越是心酸,一面流淚,一面到了榮禧堂。
當見到黛玉雍容華貴地坐在胤禛身邊,絕代容華此時卻是寒氣逼人,冷冷地看著依舊跪著的賈政等人。
「奴才給王爺福晉貝勒爺請安。」賈母放開枴杖,顫巍巍地跪了下去,霜染鬢髮,容色蒼老。
胤禛淡淡地道:「免了。」
說著吩咐一旁的兵士道:「雖說賈老太君的誥命已收回,然則上了年紀,設座。」
士兵忙搬過一個小杌子來,賈母忙道謝告罪,方坐著小杌子。
黛玉淡淡地開口道:「老太君不在房中歇著,卻巴巴兒過來,可是為了這政老房中東西而來?」
「奴才不敢干涉主子們處置,只是想聽聽這個孽障如何說這些東西來由!」賈母忙回道,怒目瞪著賈政。
沒想到啊,自己精明一世,竟讓自己這個最最孝順的兒子耍得團團轉!
這些東西,既然是林家之物,就必定賈敏未出閣時,或是當年聘禮,或是逢年過節的時候,林家送給賈敏玩耍之物。為什麼,自己竟沒有見到,統統落在了賈政手中?他不是一向極孝順極憨厚的嗎?
黛玉看著賈政,賈政似乎蒼老了十幾歲,卻依舊一言不發。
黛玉心中愈加惱怒:「倘若沒錯的話,政老是不是也該將毒害闔府女眷的事情交代一番呢?」
玉珠一般清脆明亮的嗓音流淌而出,讓人雖然聽得極其舒心,話中之意,卻真是震驚了滿堂所有之人!
「你怎麼知」道字尚未出口,賈政急忙掩住,亦是滿臉震驚。
黛玉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以為你真的就能瞞天過海一輩子?」
黛玉暗暗調查這件事情,胤禛一直知道,也曾吩咐人仔細調查,卻沒料到黛玉竟似所有事情皆已成竹在胸。
賈母震驚地道:「毒害?毒害家人?這是怎麼一回事?」
說著雙目瞪著賈政,道:「老二,這是怎麼一回事兒?你什麼時候下毒,毒害了家人?」
賈政頹然跪坐在地上,蒼茫地道:「沒想到,我精心謀劃了一輩子,竟還是能露出破綻來!」
賈母愈加震驚,失聲道:「你說什麼?你果然下了毒,要害死咱們全家?」
黛玉冷冷地道:「當然不會是全家,他怎麼捨得害死自己呢?不過就是想害死能繼承賈府基業的人罷了。」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賈母一時之間竟迷茫了起來,她算計了一輩子,謀劃了一輩子,還有什麼事情,竟是在她眼皮子底下發生,自己竟不知道的嗎?毒害?毒害的是誰?是自己嗎?
黛玉眸光轉向賈母,淡然道:「老太君果真以為賈政會聽從你的意思,讓賈元春墮胎麼?」
胤禛一旁慢條斯理地道:「自是不會!誰能想到,賈元春最聽的,不是賈老太君,而是親生父親賈政的話呢?若不是賈政的意思,賈元春如何捨得墮去胎兒?還不是有賈政振振有詞的保證,只要墮去胎兒,便能永享榮華富貴!」
王夫人一旁也是震驚不已,失聲道:「老爺,這一切,是老爺所為?老太太的意思,老爺只是順水推舟?」
沒想到啊,幾十年的枕邊人,竟有如此豐厚的私房梯己東西,自己連知道都不知道!
賈政畢竟是極精明的人物,聽到胤禛這麼說,他們就是必定已經有了極把握的證據,不然不會如此說的。
榮禧堂中靜寂了半日,賈政緩緩地道:「不錯,的確是我,幾十年了,沒有一個人知道是我!」
胤祀神色平靜地問道:「四哥,四嫂,你們說的這是什麼事情?什麼下毒不下毒的?」
胤禛淡然道:「賈府主子們用的那口甜井之中,幾十年前就下了絕育之毒,加上特製的香料,自是永生絕育。」
聽了這話,胤祀也是震驚不已,賈母等人更是目瞪口呆!
「不錯,是我,當然是我!倘若不如此的話,賈府的基業,什麼時候能輪到我一個旁支的繼子繼承?我剛剛進了這恢弘華美的榮國府的時候,就暗暗跟自己發誓,一定要做這所府邸的主人,但凡擋道之人,絕不饒恕!」
賈政目光有些散亂,似是憶起了往事風雲。
「我下了毒,也去訂製了特別的香料,藉著太太的手,送給每一個人,老太太敏姑娘大嫂珠兒媳婦,都有。光吃甜井水裡的毒是不成的,得聞著這香料,才能衍生最厲害的絕育之毒,只要不是我房中的,外人都無法倖免。多好啊,只剩下我房中的子嗣綿延,兒孫滿堂,即使我繼承不了榮國府,最後還是能落在我的兒孫手裡!」
賈母忽然站起身來,揚手狠狠給了他一記耳光,老淚縱橫道:「竟是你,竟是你!」
這是她最疼愛的繼子啊,多希望他能將祖宗基業發揚光大,卻是他,讓賈府子嗣無法綿延!
賈政的頭偏到了一邊,嘴角也泛出一抹血絲,可見賈母出手之重,可是他神色卻依然平靜。
忽而笑了起來,竟有些癲狂之意:「自然是我!自然是我!我那樣孝順體貼,我處處讓著敏妹妹,可是最後呢?父親卻說要給敏妹妹入贅一個夫婿,繼承榮國府的爵位家業,這我怎麼允許?怎能允許?我開始下毒,我的計劃是完美無缺的,沒有人會想到會是敦厚老實的我!我成功了是不是?」
「真是該當感謝父親留下的爛攤子,一大筆的虧空,家裡沒有銀子補上,老太太只好將敏妹妹賣給了林家。她一走,自然無法繼承了,真是太好了!可是這不行啊,家裡還有珠兒,那是老太太的親孫子,我不能讓他奪了屬於我兒孫的家業。不過真好,他死得早,珠兒媳婦孤兒寡母的,還能爭什麼?更何況還有太太處處壓制著他們!」
「啊!」賈母忽然一聲尖叫,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眾人登時驚慌不已,賈母卻搖頭慘然笑道:「無妨,不過就是血不歸經罷了!」
搖搖晃晃到了賈政跟前,定定地看著他有些狂亂的神情,問道:「那我問你,這些東西,都是你私自昧下的罷?」
賈政笑著點點頭,道:「這是自然?我不能一無所有,我不能讓你有極多的梯己來壓制我們後輩,我也有錢,我有這麼多的稀世寶貝,我以後不用受氣,也不用像小時候一樣吃了上頓沒下頓!我女兒也進宮了,真好不是?這是多難得的榮華富貴?求都求不來的!」
「元春進宮了,服侍著皇太子,有了榮華富貴。她聽話,而且孝順,她不會對我陽奉陰違,不會處處以老太太的意思為主,好生乖巧的女兒,我怎麼能不疼到心坎兒裡?可是太子殿下到底是扶不起的阿斗,越來越不得萬歲爺待見了,我當然也要轉頭風頭,我與大阿哥合作,讓元春從宮裡捎出了太子殿下的頭髮和指甲,果然成功了不是?」
說到這裡,眾人方才恍然大悟,原來傳出太子殿下指甲頭髮的,竟是元春!
只是唯獨胤禛黛玉以及胤祀神色十分平靜,竟沒有隨著動容。
黛玉起身對胤禛道:「咱們回去罷,許多事情,也不是我們該知道的了!」
胤禛冷冷下令道:「膽敢謀害認命,來人,將賈政收押天牢,聽候皇阿瑪發落!」
說著,也不理會賈府眾人與胤祀是什麼臉色,便帶黛玉離開這污濁之地。
回到府中,黛玉輕聲道:「事到臨頭了,沒想到,他竟然還不忘陷害大阿哥!」
胤禛攬著她在懷裡,歎息道:「不用管他了,這早已是我們料到的不是嗎?」
黛玉點頭道:「是啊,必定是與胤祀他們約定好了的,倘若事情敗落,不忘陷害大阿哥,胤祀也必定能照顧好他的兒女。」
「這些事情,就聽候皇阿瑪的發落罷!我們總不能因為私情亂了國法,再說了,賈府如今,也已是如山倒了。」
他會動用一切的手段,絕不會讓賈府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黛玉忽而道:「對了,方才忘記讓那賈政將刺殺我的事情也說出來了!」
真是失策啊,只記得母親中毒的事情,竟然忘記了自己的事情!
胤禛不禁失笑道:「他都已經收押天牢了,皇阿瑪必定親自審理,且咱們證據皆已在手,你覺他有逃開的時候麼?」
黛玉聽了一呆,隨即一笑,道:「我倒是忘記了,如今不過就是當著賈府的面兒說出來,最終還是要在刑部立案的。」
面色有些兒恨恨地道:「膽敢刺殺我,總是要他付出代價的!」
胤禛見黛玉裝凶悍的模樣,沒有凶悍之色,倒是十分逗趣,不由得開懷一笑。
果然如胤禛所料,次日康熙親自審理此案,原該判處凌遲,然康熙因一死便一了百了之故,便將賈政流放寧古塔個披甲人為奴,但凡房中抄沒之物盡皆充公,當然,其中是從林家私自扣下的,亦發還黛玉,添作妝奩。
賈府此時果然是如山倒,賈母大病,王夫人一無所有,自也是臥床不起。
迎春探春惜春三個,因賈母憐愛,又想從三人身上有再起的機緣,故而皆從大觀園中接在自己身邊。
惜春要與妙玉一同居住,故而不肯留在賈母身邊,賈母也不好拗她意思,幸而妙玉身份尊貴,跟著她也好。
惜春原是看淡紅塵,在櫳翠庵裡卻是十分自在樂業,偶爾接了迎春探春過來也住兩日。
這一日,天氣漸漸寒冷起來,李紈也過來給妙玉張羅冬衣,忽然想了起來,道:「抄家的時候,薛家的人都哪裡去了?」
惜春撇撇嘴,道:「還能到哪裡去了?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抄家的抄家,封鎖的封鎖,人家怕染了晦氣,早跟二太太說一聲,搬到了自己家在京城中的舊宅。不過,也算他們還有些良心,如今也時常來探望老太太與太太,每每來了,皆是極豐厚的東西送過來。」
李紈聽了若有所思,妙玉一旁也只是冷冷一笑!
探春這些日子忙著照顧王夫人,神色略有些憔悴,道:「寶姐姐雖有些利慾熏心,心地卻是極好的。」
惜春冷笑道:「只怕未必如此!」
卻不理探春,因問妙玉道:「我恍惚聽說老爺判了罪,說是那時候刺殺林姐姐的人,是老爺雇的?」
妙玉淡淡地道:「既然是皇上親自處理的,且證據確鑿,想必果然是如此。」
惜春恨道:「真不知道他心裡想的是什麼!林姐姐已是雍親王爺的福晉,又礙著他什麼事兒了?非得趕盡殺絕不成?」
李紈搖搖頭,歎息道:「你竟沒有聽說過,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的話麼?」
頓了頓,放下手裡的冬衣,長歎一聲,方緩緩地道:「林妹妹畢竟是林姑媽的女兒,容貌生得有那樣相似,二老爺心中有鬼,如何不忌諱?況且二老爺心中也極怕我們蘭兒再奪了家業去,如今我們依靠的又是林妹妹對我們好,說起來,竟是我們娘兒兩個給林妹妹添了這場殺身之禍。」
惜春聽得瞪圓了眼睛,道:「就是因為這個?」
妙玉點點頭,道:「我在宮裡見到了舅母,問了之後,果然是如此。」
真是莫名其妙的理由!
惜春正要說話,就聽著外面的小尼姑通報道:「聽說姑娘們都在這裡,寶姑娘也過來與姑娘們說說話,敘敘舊。」
聽了這話,妙玉眉頭一擰,惜春道:「這可奇了怪了,我們來,她就也得過來?」
因素性不喜薛寶釵矯揉造作的性情,故而惜春從來都是對她沒什麼好臉色。
迎春原本生性就是極溫柔安靜的,聽了這話,也不言語,倒是探春忙道:「難得她不避諱咱們家獲罪之家,已可見其心性了,四妹妹何必又如此待她?若是妙玉師父方便,許她進來就是了。」
妙玉神色淡淡地道:「我這裡清靜,不愛人打攪,既然寶姑娘來了,各位姑娘回去說話罷!」
聽妙玉如此言語,探春不由得一怔,隨即淺淺一笑,不以為意。
只是,那笑容中如五月的丁香,帶著苦澀的芬芳,卻是別人所不知道的了。
迎春便攜探春告辭離開,才出了山門,果然見到寶釵扶著鶯兒與文杏的手,淺笑而立。
原是笑容滿面的,如新綻的牡丹,見到二春出來,卻是不禁一怔,問道:「怎麼我來了,你們卻去了?」
迎春婉轉地道:「妙玉師父已經乏了,見她要歇息了,只好告辭出來,外面冷得很,寶姐姐也同我們回房裡暖暖罷!」
寶釵笑道:「我原是來瞧瞧妙玉師父,問聲好的,既然她歇息了,也罷了。」
說著款款隨著迎春探春回到在賈母院中的房中,圍著熏籠說閒話。
寶釵舉止越發顯得雍容華貴,氣度嫣然,竟將曾經在賈府之中的些微自卑之氣一掃而光。
因問探春道:「這些日子,姨媽身子可如何了?要吃什麼藥,儘管跟我們說一聲,雖沒什麼富貴,藥材還是有的。」
探春感激不盡,道:「多謝姐姐費心了,太太只是心病,略解開也就是了。」
寶釵歎息道:「說是解開,可是又談何容易呢?姨夫就這麼去了,竟是沒有一絲兒暖意的地方,又上了年紀,還不知道如何支撐下去呢!如今,大姐姐在宮中,又是辛者庫浣衣奴,只因她曾背叛過太子殿下,鹹安宮裡的人處處聽著太子妃的話找她煩惱,竟是沒有一日安生的!」
說得探春早已滴下淚來,哽咽道:「這又有什麼法子?我們家已經敗落了,自是無法求誰去張羅!」
寶釵含笑道:「我倒是有一個極佳的主意,知不知道你們願意不願意罷了!」
探春聽了忙問道:「姐姐有什麼主意,儘管說來,若是果然能救了我們家,竟是我們家的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