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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96章: 文 / 梅靈

    第96章:

    賈府忙著元春省親之事,年家忙著為年玉慧尋醫問藥,薛家雖有心攀上南宮家和禛貝勒府,偏生此時畢竟暫住賈府,薛姨媽只得幫襯著王夫人盤算著一些使費,寶釵便帶著寶玉探春湘雲等人以針黹女工為主,倒也是十分樂業。

    唯獨那寶玉,心心唸唸只有一個黛玉,纏了賈母好些時候,賈母始終不允去接黛玉過來玩耍。

    寶玉自是悶悶不樂,茶飯不思,因一根毛線頭也要跟丫鬟生一頓氣。

    其大丫鬟襲人自是小心翼翼百般討好,又忙忙請了寶釵與湘雲來陪寶玉玩笑,方解他一點悶氣。

    展眼已是秋盡冬至,黃花寥落,落葉堆積,或有冰雪包裹枯枝敗葉,皆如琉璃雕就,晶瑩中平添了一絲蕭瑟。

    整個賈府裡,倒是惜春房中寂寞冷清,丫鬟們除了入畫,皆已跑出去玩耍去了。

    如今賈府繁忙,鳳姐等人都是忙得腳不沾地,前後左右都是要操心,自是對下人略鬆了一些,也沒精神去管各位姑娘房中的事情,如此一來,入畫雖為姑娘不滿,惜春卻不以為意,依舊作畫為業,或看一兩卷經書。

    因天氣寒冷,惜春又左右無事,便去李紈房中跟李紈商議,想去瞧瞧黛玉去。

    李紈不覺為之莞爾,含笑道:「我又不管家,你來問我做什麼?」

    惜春逗了賈蘭玩耍一會子,才冷笑道:「你雖不管家,可好歹是賈府正經的嫡長孫媳婦,我不問你問誰去?」

    「你原該打發人跟鳳丫頭說一聲去,如今到底她才是管家奶奶呢!」李紈聽了惜春的話,輕輕歎息一聲。

    惜春看著賈蘭骨碌碌的雙眼,捏了捏他粉嘟嘟的臉頰,笑道:「蘭哥兒,姑姑帶你去找玉姑姑和環叔好不好?」

    賈蘭年紀尚幼,雖幼年老成,可是卻也因不見了賈環,悶悶不樂了幾日,聽了這話,忙拍手道:「要去!要去!」

    李紈聽了無奈,吩咐丫鬟給賈蘭換了出門的衣裳,又給姑侄兩個預備了些拜禮,及賞丫頭的東西,方遣人去跟鳳姐說了一聲,自吩咐人預備了車轎,親自送惜春和賈蘭出了房門。

    不巧才出了房門,便見寶釵等人飄然而來,含笑道:「這是做什麼的?竟像是出門的模樣。」

    李紈雖不喜她們,卻只得堆著笑臉道:「不過就是四姑娘帶著蘭兒出去逛一會子,並沒有什麼。」

    湘雲好奇地上前問道:「這是去哪裡的?怎麼也不叫我們一塊去?在家裡,成天看著那些來來往往的人,煩都煩死了!」

    惜春聽了這話,又看了寶釵一眼,便知不是偶然過來,冷笑道:「這可奇了?你們什麼時候竟是我賈府的管家的奶奶了?縱然是管家奶奶,姑娘要出門,也就給我聽著,什麼都給我預備齊全了,問前問後做什麼?」

    聽惜春這話著實凌厲,湘雲登時沉下臉來,不過倒也素知惜春生性冷僻,便不說什麼了,只對惜春扮了個鬼臉。

    「去,你愛出去便出去罷,我才不要多問呢!一會兒,我們也要出去!」

    惜春聽了,便先讓奶娘將賈蘭抱上了車,自己方扶著丫鬟的手上去,在放下簾子之前,冷笑道:「你們愛去哪裡,我也不管,我去哪裡,你們也別多事,別以為在了賈家,就是正經的主子了,說來說去,不過都是外三門外的親戚!」

    一句話說得湘雲面紅耳赤,寶釵神色不變,探春卻瞪了惜春一眼,略有責備之色。

    李紈忙上前對惜春道:「瞧你一張嘴,偏生這樣尖利。路上仔細一些兒,出門的婆子也都是極妥當的。」

    惜春聽了,笑嘻嘻地拉著賈蘭的小胖手,才道:「大嫂子你就放心罷,我可拐不走你的蘭兒!」

    說著便不理會寶釵等人,吩咐婆子抬了車出了二門,方籠上了車輪和馬,逕自從角門出去了。

    因胤禛如今極繁忙,朝中越是到冬日,事務反而多了起來,還要照應著各處年年的雪崩之災,故而黛玉正在家裡煩悶,做什麼都不得頭緒,聽外頭說惜春帶著賈蘭過來拜會,忙喜得大叫道:「快請進來,我正一個人煩悶著呢!」

    也不等丫鬟們出去請了進來,黛玉已經掀了簾子跑到了偏廳中。

    見到惜春和賈蘭,黛玉笑盈盈地道:「難不成,竟是心有靈犀的?我才煩悶著,你們就來了。」

    惜春卻笑道:「可別說什麼和我們有什麼心有靈犀的,便是一點通,也是你和四爺心有靈犀。」

    一句話打趣得黛玉登時紅透了臉,嗔道:「真真一個四丫頭,才過來就打趣我!」

    說著摸了摸賈蘭的頭,柔聲笑問道:「蘭兒這些時候可乖不乖?你娘在家裡可還好罷?」

    賈蘭忙給黛玉先行了大禮,才道:「回玉姑姑的話,娘在家裡一色都是極好的,娘還叫我來,替娘跟玉姑姑問好。」

    看到賈蘭如此知書達禮,且文雅清秀,黛玉心中甚喜,歎道:「有蘭兒此子,珠大哥也算是後繼有人了。」

    惜春聽了這話,也不覺紅了眼眶,道:「何嘗不是這麼說?滿大家子裡瞧來,也唯獨蘭兒有些出息。」

    左右張望了一會子,才問道:「環兒呢?怎麼不見?這些日子也還好罷?」

    黛玉一面帶著兩人到自己房中,一面笑道:「他如今跟著影哥哥,武藝已經大進了,偏生今兒個出門去了,原也是要磨練磨練才成,故而你們多住幾日,或者也可見得一兩面。」

    聽得賈蘭大為神往,道:「侄兒天天只知道讀書認字,原也是該學些武藝才好。」

    說得黛玉一笑,惜春卻道:「這有什麼?等你長得大些了,環兒武功也大進了,讓他教你一些也無不可。」

    賈蘭不解地看著惜春,問道:「娘常常誇讚玉姑姑是有本事的人,為什麼不讓玉姑姑給我聘個武功師傅呢?」

    黛玉淡淡一笑,惜春道:「說你傻,定然是書讀得多了,腦子也笨了,很該鬆快幾日!」

    說著方語重心長地道:「雖然話如此說,到底何必讓你玉姑姑和賈府又有什麼瓜葛?給你聘個師傅倒是小事,怕的就是咱們府中那麼個德行,還不知道怎麼算計呢!」

    賈蘭聽了若有所思,忙點頭稱是,不敢再提此事了。

    才進了黛玉房中,便有一股溫香拂面,一股暖暖的氣流,似乎將整個身心都包裹起來似的,暖意盎然。

    室內擺設極其清新淡麗,東西雖不多,卻件件是精品,窗下梳妝台上更有一隻玉瓶,插著一枝虯曲如畫的素梅。

    再看黛玉妝飾,依然是家常素裝打扮,天然一段風流裊娜,不是那枝素梅,又是什麼?

    賈蘭忍不住嗅了一口氣,心中大為暢快,道:「除了蘭兒和娘住的地方不熏香之外,別的屋子裡總是熏著香煙裊裊,雖有平心靜氣之功,卻未免煙熏火燎,莫若玉姑姑這房子好,雖有淡雅幽香,卻不是那刺鼻的味道,好聞得很。」

    說得惜春和黛玉都笑了起來,黛玉忙叫宜人送上些極美味極考究的內造點心,又沏上極好的茶來。

    惜春因問起黛玉道:「我怎麼恍惚聽說,外頭年家的小姐叫什麼年玉慧的,很是不知羞恥地定要嫁給四爺?」

    黛玉詫異道:「你們在閨閣之中,怎麼知道這些事情?」

    惜春撇撇嘴,道:「我們雖是在閨閣之中,外頭的消息倒還是在老祖宗房裡聽說過一些的。」

    神色隱隱之間多了三分譏諷,道:「偏生可巧,那日在老祖宗那裡,見到了年大人的夫人來,說起了此事。」

    黛玉聽了搖搖頭,笑道:「倒是怕他們家的小姐名聲不夠壞似的,巴不得昭告天下。」

    說得惜春大笑起來,道:「可不是這麼說?林姐姐,你都不知道那年夫人,話語之間,隱隱還有三分得意,說什麼皇上都已經跟四爺提了此事,雖說四爺如今不答應,想必是因為嫡福晉尚未正經立上,等大婚之後,必定是答應的。」

    黛玉聽了這番自以為是的話,不禁嫣然一笑,唇邊頰上,儘是清新嫵媚之色。

    惜春看得呆了半日,才又笑道:「說起來,當日裡倒是十拿九穩似的,難不成,我們竟是不曾聽到四爺拒絕這門指婚的?」

    說得黛玉一笑,宜人一旁卻道:「如今可不止一個年玉慧,不知道有多少女子都想到我們禛貝勒府裡分一杯羹呢!那賈府的薛寶釵就是頭一個!真個兒惹人厭煩得很,沒有一絲兒閨閣女兒的矜持和規矩!」

    說得黛玉不禁咬著手帕子笑道:「瞧你這說的,沒有女兒的矜持和規矩,可不是說我麼?」

    宜人不禁白了黛玉一眼,才氣哼哼地道:「你原是名正言順的,且四爺養你的時節比老爺太太還多呢,本就是一家人了,還分什麼生疏淡漠的?瞧著你們親密才好呢!」

    黛玉桃腮生緋紅,杏眼漾水波,粉面竟如一片桃瓣,嬌美絕倫;水眸更似兩泓靈泉,波光瀲灩。

    看得惜春咯咯嬌笑道:「我瞧著林姐姐都給迷住了,更何況四爺!林姐姐,你可要快些時候長大,等你大婚了,瞧外頭那些女人還打什麼主意!真個兒的,若不是宜人姐姐說,我倒不知道寶姐姐竟打的是這個主意,真是深藏不露!」

    閒言了一會,黛玉正要吩咐人打掃房舍,留惜春和賈蘭多住幾日,便聽得外面有人通報,道:「格格,外頭有賈府的三姑娘,史家的雲姑娘,薛家的薛寶釵前來拜會格格,給格格請安。」

    眾人都是一怔,惜春已是冷笑道:「我說呢,她們出門做什麼,卻也是跟著我們屁股後頭,來找林姐姐!」

    賈蘭一旁稚嫩嫩的嗓音道:「玉姑姑,四姑姑,聽娘說,薛家姨太太和寶姑姑已經登門了幾次了,玉姑姑總是不見。如今想必是瞧著咱們姑侄過來了,玉姑姑又肯見我們,寶姑姑便拽著三姑姑和雲姑姑一塊過來的罷?」

    一連串的話說得黛玉倒是笑了起來,道:「聽這蘭兒一張嘴,一連串的姑姑,都不知道哪個是哪個了!」

    惜春卻讚賞地摸了摸賈蘭的頭,不斷地道:「蘭兒倒是聰穎,年紀雖小,事情想得卻明白。」

    說著冷笑道:「若不是今兒個我帶了蘭兒過來,只怕她們也未必過來呢!真個兒惹人厭煩得很!」

    黛玉沉吟了片刻,仍舊吩咐宜人道:「難為這麼大冷天的,幾位姑娘還過來瞧我,吩咐外面的丫頭熱熱地沏上茶給她們。」

    宜人答應了,卻問道:「聽格格的意思,竟是要見她們不成?憑什麼奴才說拜見,主子就要見的?」

    黛玉聽了失笑道:「我何嘗說要見她們了?還不知道她是打的什麼心思呢,我也懶怠理會!你去罷,雖說她們是奴才,到底還是沾了那麼一點親,帶了一點故,茶點上倒是不能怠慢的。再說了,籠上手爐與她們暖暖,完了就打發她們回去罷!」

    聽了這番話,宜人方喜滋滋地點頭道:「這才是了,哪裡有奴才拜見,主子非得見的!」

    這些送茶點的小事原都是小丫鬟們弄的,偏生今兒個宜人親自要送過去。

    小丫鬟皆知宜人淘氣,知道她又有什麼鬼主意,便都讓她了。

    惜春雖冷僻,到底也比黛玉還小一兩歲,滿心想看宜人去幹什麼,扭著黛玉也要過去。

    黛玉拗不過她,只得答應。

    媚人含笑道:「四姑娘想過去,只是可不能以四姑娘的身份過去,不然她們倒是以為四姑娘瞧笑話去了呢!」

    說得惜春不禁蹙眉道:「那可怎麼辦?我素知宜人姐姐最是有趣的,我也要去瞧瞧她們來意!」

    劉嬤嬤聽了這話,忙拉著惜春到了裡間,笑道:「奴婢與四姑娘好生打扮一番,保準誰都瞧不出來。」

    說著取出了黛玉家常穿的男裝,與惜春換上,將她耳環摘下,又將雙眉描粗,臉上淡淡地敷了一層黃粉,嘴角點了一粒細細的黑痣,馬褂上掛了一根金鏈子結著的核桃大的金錶,活脫脫一個小公子。

    儼然和惜春的女兒裝大有異樣,瞧得賈蘭也拍手叫好。

    黛玉見了心中一動,自也去換了一身男裝打扮,面目打理之後,果然大異。

    輕輕咳嗽了一聲,黛玉慢悠悠地道:「雖說咱們都是下人,可是好歹也是金佳士倫家的公子,原比一般奴才金貴些!」

    聽黛玉冒充金佳士倫的公子,眾人都忍不住掩口大笑。

    黛玉來回走動了幾回,賈蘭一旁道:「玉姑姑扮起來倒是像些,四姑姑卻還是有女兒家的柔弱扭捏之態。」

    惹得惜春不依,媚人一旁忙解勸道:「四姑娘也別不依,我們格格扮男裝已是司空見慣之事,時常出去還是女扮男裝呢,不然也不會有家常的男裝預備著。四姑娘今兒是頭一遭,自然沒有格格扮得像。」

    聽了這話,惜春方罷了,對黛玉道:「就看著你比我扮得時候多些,我也不跟你計較了!」

    因與黛玉一路往前面偏廳去,路上亦問道:「外頭那麼多的人打著禛貝勒府的主意,四爺竟不料理的?」

    黛玉微微一笑,道:「誰說他不曾料理的?只是你不知道罷了。對慧人,對賈府,我尚且要殺雞儆猴,更何況他哉?」

    想起胤禛所為,黛玉心中情不自禁溢出一股柔情似水。

    瞧著黛玉面色柔和,眉梢眼角,掩不住女兒的嬌柔嫵媚,惜春不禁暗笑在心,卻也為黛玉歡喜。

    悄然到了偏廳中,卻聽到宜人道:「雲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倒是向我這個奴才發火不成?我已說過了兩遍了,我們格格身上不大好,且秉性懼寒,已歇息了,幾位姑娘用過熱乎乎的茶點,就請回罷,各位姑娘之心,格格已然心領。」

    湘雲怒道:「你這話,也不盡不實,四妹妹已經帶著蘭哥兒過來了,為什麼只見他們,卻不肯見我們?」

    宜人輕輕一笑,面色肅然道:「凡事講究個先來後到,雖說古有後來居上之說,但是在我們禛貝勒府從來都沒有這樣的規矩!我們格格愛見誰便見誰,不愛見誰就不見誰,難不成幾位姑娘還非要闖進去見我們格格不成?」

    見宜人似有怒意,寶釵忙扯了湘雲一把,款款上前,對宜人陪笑道:「宜人姐姐莫惱,雲丫頭秉性坦直,最受不得別人不公道,原是不知道玉格格的規矩,莽撞了,還請宜人姐姐心裡多擔待些兒才是。」

    看了寶釵一眼,宜人似笑非笑,道:「寶姑娘倒是懂規矩,識禮數的,怎麼卻不謹守本分,偏生大冷天地過來?」

    寶釵卻是神色坦然,落落大方,絲毫沒有侷促之意,忙笑道:「聽說格格身上不好,小女家中原是經營著藥鋪子的,故有些極上等的補品藥材,如人參燕窩雪蛤等,今日送些過來,也是一番孝敬的心意。」

    「聽你的意思,倒是我們禛貝勒府就少了這些東西了?偏還用你們家的?」宜人臉色略沉。

    「小女不敢!素知四爺秉性儉省,且無其他進益,故知秉著一番孝敬的心意送來,並沒什麼別的意思。」

    聽著寶釵如此欲蓋彌彰之話,宜人嘴角一彎,含笑道:「倒是不知道,寶姑娘竟有這番心意,處處留意著我們禛貝勒府的進益,連我們禛貝勒府中進益有多少都一清二楚,聽著,倒真是和一般閨閣中的千金大異,知道的人,自然明白我們禛貝勒府只有格格一位女主人,不知道的人,還當寶姑娘也是我們禛貝勒府的管家人呢!」

    此言一出,湘雲和探春登時臉色微變,她們終究都是公侯家的小姐,且從小閨閣教養規矩還是有的,不敢有違三從四德,自然明白這話裡的意思,倘若果然讓外人有如此覺察,寶釵一便是獲覬覦禛貝勒福晉之罪,二則便是名聲壞盡,一如年玉慧。

    寶釵聽了這話,神色竟還是不曾有什麼變化,依然含笑道:「宜人姐姐真是說笑了,小女不過念著格格這麼一個好姐妹在這府中,心中也生親近之意,故而多留意了一些,別的竟從不敢有這樣的心思的。宜人姐姐在小女跟前說這話無妨,若是傳了出去,豈不是讓寶釵沒了葬身之地了?」

    說著笑容頓時斂起,兩行清淚流了下來,彷彿春日中初綻的牡丹帶露,平添了一份素淨和淡雅!

    見寶釵如此裝腔作勢,探春與湘雲又忍不住勸解寶釵,宜人冷笑了一聲,道:「想必寶姑娘竟是貴人多忘事了,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八福晉的話,想必也不曾記在心裡罷?誰和你是姐妹?憑什麼和格格稱姐姐道妹妹的?就是三姑娘她們幾個,官家小姐的身份比你金貴著呢,也沒聽她們像你這樣膽敢不分尊卑大小!」

    說得寶釵面色登時慘白,她原以為自己如此過來,又是存著好心善意,這裡總該要顧及著禛貝勒府的聲名體面,軟聲軟氣和自己說話,不會給自己沒臉,卻不曾想到,尊卑之分,主僕之分,竟在她們眼裡如此分明!

    探春念著寶釵是王夫人最看重的侄女,忙拉了寶釵衣袖一把,對宜人陪笑道:「宜人姐姐消消氣,寶姐姐倒是一番好意,只是念著姐妹情深,反將規矩略差了一些兒,卻也不是有意而為之,還請姐姐恕罪。」

    宜人意味深長地看著探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彼此心中皆明白。三姑娘,好歹你可是國公府裡正經的三小姐,說起來,身份還在雲姑娘之上,和雲姑娘同是官家的小姐,說話做事,卻聽一個商賈家出身的小姐,真個兒是讓外人好笑!」

    一席話說得探春臉上一紅,湘雲也是瞪眼不語,唯獨寶釵心中已是驚濤駭浪。

    這麼些年來,人人都給她的勢頭壓得抬不起來,也都覺得她是理所當然眾位姑娘之首,卻沒想到宜人竟一言說出。

    雖然仍舊沒人說自己什麼,但是上下身份尊卑的身份還是在那裡的,自己日後如何調遣探春湘雲等人?

    自己最是懂得禮數之人,雖然心中不願意,這個身份的規矩,她還是得逼著自己守著。

    惜春聽得心胸大快,素日裡最瞧不起的就是探春湘雲兩個,明明都是官家小姐,身份原比寶釵尊貴,卻事事皆以她馬首是瞻,今兒聽了宜人這一番話,才是吐了一口氣,忙重重咳嗽了一聲。

    陡然見到兩個小公子不知道何時在廳中,釵探雲三人皆有詫異之色。

    宜人是看黛玉男裝慣了的,一看到便認得是黛玉,忙掩住了聲音中的笑意:「兩位小公子怎麼來了?」

    說著才對釵探雲道:「這兩位小公子,是我們金佳管家家的,常常也跟著料理些外面的事情。」

    話既然說出來了,三人只得斂衽一福,道:「見過兩位金佳公子。」

    惜春不免心中大為得意,故意粗聲粗氣地道:「還沒進來,便聽著你們爭論,倒是爭論什麼呢?」

    宜人忙將方纔之事細細說與她聽,惜春皺眉道:「真個兒竟是不消停的,倒是想來禛貝勒府分一杯羹不成?」

    目光陡然間凌厲無比,掃過寶釵和湘雲,最後卻瞅著探春道:「聽說賈府如今忙著元庶福晉省親之事,怎麼倒是有空過來的?可別醉翁之意不在酒才好。」

    宜人笑道:「何謂醉翁之意不在酒?」

    惜春道:「這還有什麼?三位姑娘都是待字閨中,尚未許得人家,女兒家不說在閨閣中規規矩矩地過日子,大喇喇地登門過來,可不就是瞧著四貝勒如今尚未大婚,你來我往的,未必沒有結親之意!」

    說得宜人撲哧一聲大笑,真個兒這個四姑娘,果然是不客氣的刀子嘴!

    黛玉也忍不住一笑,不過惜春說得卻是事實,雖說薛家有這個意思,誰能說賈府沒有這個意思?

    畢竟論身份,探春在寶釵之上,人又英氣爽朗,神采飛揚,且模樣在三春中最好,倘若結得姻緣,可比寶釵嫁入更好。

    輕輕咳嗽了幾聲,黛玉緩緩地粗著嗓子道:「咱們家四爺,果然是禍水呢,亂了不少女兒心。」

    背著手在釵探雲三人跟前踱步,纖白的手指在探春眼前晃了晃,道:「三姑娘,難不成,竟也是想嫁進我們禛貝勒府?」

    探春登時漲紅了臉,道:「公子這是什麼話?素來女兒家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女雖是包衣家的女兒,好歹也是從小讀書認字的,終身大事皆是要家中父母做主,豈能想這如此羞恥之事?」

    倒是個懂得規矩的女子,不過,惜春卻冷笑道:「話雖如此說,保不住賈府的老爺太太就有這門心思,想將三姑娘送進禛貝勒府裡呢!也難怪了,賈府如今大姑娘在太子宮中為妾,薛家又跟九貝勒交好,大老爺和八貝勒又極親近,唯獨剩下這個對誰都不冷不熱的禛貝勒府,倘若能將自家女兒送進來,豈不是又多了一株大樹好乘涼,何樂而不為?」

    探春面上的血色登時褪盡,容顏蒼白如雪,顫聲道:「我們家才不會有這樣的心思,女兒一個個都用來聯姻!」

    惜春輕輕一笑,道:「是與不是,三姑娘如此聰穎之人,豈有不明白的?」

    說著搖搖晃晃踱步到了寶釵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可惜這麼一副花顏月貌,竟白白存了這些心思!」

    寶釵心中正在為賈府竟也有將探春送進禛貝勒府裡的事情震驚不已,聽了惜春的話,依然強自鎮定道:「可惜什麼?」

    惜春笑嘻嘻地露出一口玉石般的牙齒,在寶釵跟前閃閃生光,道:「寶姑娘不也是有進府之心的?這樣一副傾國傾城之姿,且琴棋書畫無所不通,也學賈府大姑娘與人做妾,豈不可惜了?」

    黛玉一旁也抿嘴一笑,對宜人道:「宜人姐姐,你說上一回年家的小姐想嫁進我們府中,如今怎麼樣了?」

    宜人聽了這話,忙大聲道:「回金佳公子的話,先不說這年小姐如此不懂得規矩,大喇喇就揚言要嫁給四爺,要進了咱們禛貝勒府,聲名早已敗壞殆盡,這些我也無話說了,卻得說咱們四爺是如何處置的。」

    說到這裡,故意頓了一頓,踱步道:「萬歲爺也曾勸過四爺納了年玉慧,不拘什麼側福晉,就算是一個侍妾的位份,只怕年玉慧也是願意的,畢竟她看中的是四爺,不是福晉的位子,一是拉攏了年家,二則多妻多妾也有顏面。咱們四爺果然是對格格一心一意,當場便拒絕了,亦不惜惹怒了皇上萬歲爺。」

    惜春聽了只點頭,道:「這就是了,這才是真正的好男兒!果然咱們格格是個有福氣的。」

    對黛玉擠擠眼睛,扮了個鬼臉,讓黛玉不知道是羞澀還是好笑,總之一張臉漲的通紅,黃粉也遮掩不住那麗色生春。

    惜春眼兒一轉,又問道:「當日裡咱們格格處置內鬼,尚且殺雞儆猴,毫不手軟,如今四爺可是怎麼做的?畢竟外頭可是有著不少人都覬覦著側福晉庶福晉格格的位子呢!」

    黛玉笑道:「這些我卻是知道的,說起來,倒也是該讓三姑娘寶姑娘都聽聽才是。」

    她的四哥,才不會讓給別人,很該讓她們知難而退,不然日後指不定還有多少人呢!

    宜人忙對黛玉道:「這些怎麼好勞煩公子來說?可別嚇著了三姑娘和寶姑娘!」

    目光如水,定定地看著寶釵,看得寶釵心裡是七上八下的,乾笑道:「卻不知道是什麼,還要宜人姐姐說出一二來。」

    好半日工夫,宜人才笑道:「四爺吩咐了,但凡是存著不該有的心思,四爺絕不饒恕!這個年小姐不日即將昭告天下定親了,說媒的,可巧就是四爺,許給了的,竟是我們田莊上的一個長工。這長工為人也是敦厚老實的,長了這麼大年紀,都不曾娶親,四爺恩典,給了他這麼一房媳婦,從此夫唱婦隨,倒也是一段佳話!」

    聽到這話,寶釵面色煞白,惜春也吃驚不已,眼睛只管看著黛玉。

    黛玉對惜春點點頭,的確是如此。

    宜人又笑道:「這是年小姐正經的終身大事,豈能是我隨便胡言亂語的?怎麼說,年家也都是禛貝勒府裡的奴才,四爺的吩咐,雖然不及萬歲爺金口玉言,卻也是千斤之重,不聽便是大不韙的罪名!況且這件親事,還是我們四爺親自登門做媒做保山,彩禮東西樣樣不缺,豈有回絕之意?」

    惜春聽了心中止不住的笑意,原來這個冷面貝勒爺,竟還會如此行事。

    嚥下口中的笑意,惜春忙道:「可不就是?那年小姐口口聲聲要嫁進禛貝勒府裡,雖說長工身份低了一些,到底也是禛貝勒府裡的奴才,和年小姐倒也是極為相配的,也全了年小姐的心意,豈不是兩全其美?」

    宜人笑道:「這話原是如此,我們四爺的性子,想必也沒人不知道的,明兒個倒是瞧瞧,誰還願意步年小姐的後塵!」

    寶釵秉性聰明,雖從來不露自己心意,可是宜人這些人如何瞧不出來的?

    她更明白宜人這番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卻不曾想到,胤禛果然是冷漠無情,竟將年玉慧娶給府下的長工。

    心中不自禁地打起了寒顫,年家如此有權有勢尚且如此,自己是商賈之家,豈不更是不知道下場如何?

    黛玉對宜人揮了揮手,含笑道:「瞧著寶姑娘的臉色竟是不大好,如今又這樣冷,打發人好生服侍著寶姑娘回去罷!」

    宜人忙答應了一聲,黛玉便與惜春回轉房裡去了。

    一回到房裡,惜春就哈哈大笑,不住地拍打著桌子,沒有一絲兒規矩和矜持。

    「林姐姐,你瞧見了沒?那寶姐姐的臉色,竟果然是煞白的!」

    黛玉莞爾一笑,道:「對覬覦著四哥的人,我才不會心軟呢!讓她們知道,就是讓她們知難而退。」

    賈蘭一旁好奇地轉動著兩顆晶瑩剔透的眼珠子,道:「玉姑姑,四姑姑,你們在說什麼呢?」

    惜春摸著賈蘭的頭,笑道:「蘭兒年紀小,還是不要打聽的好,回去除了你娘,也不准告訴外人,知道不?」

    賈蘭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笑得十分憨氣:「蘭兒知道了,娘也告訴過蘭兒,寧可多吃一口飯,莫多行一步路。」

    聽了這話,想起李紈素日裡如此小心翼翼,黛玉和惜春都不禁歎息出聲。

    賈蘭卻安慰道:「姑姑不要歎氣,蘭兒要好好讀書上進,考上狀元,到時候娘就有好日子過了。」

    看著他稚嫩的臉龐,稚氣的神情,黛玉心中又是一陣淒然,他才是賈府正經的嫡長孫,卻要和娘親人如履薄冰。

    黛玉柔聲道:「蘭兒在姑姑這裡多住幾日罷,若是喜歡,趕明兒就常常過來,讓你環叔教你武功。」

    賈蘭連聲答應,歡喜無限地道:「蘭兒謝過姑姑了,蘭兒要自己長志氣!」

    黛玉便吩咐人帶他先去房中安置,方對惜春道:「才聽你的意思,竟是賈府裡也有獎三妹妹送進來的主意?」

    惜春大嚼著點心,口齒不清地道:「雖沒有十分,卻也准了七分!與其讓薛家的姑娘進來,莫若自家的姑娘更好。」

    黛玉聽了低頭不語,心中早已沒了和賈府的親情,倒也不覺得淒然,只是冷風吹過,卻隱隱有些金石之音。

    她就說,賈府怎麼可能由著寶釵進來,自己卻一無所動,卻原來,只是用寶釵探路而已!

    二虎相鬥,終有一傷,卻不知道,這賈府和薛家,心中又彼此打著什麼算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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