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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84章: 文 / 梅靈

    第84章:

    綠葉如海,薔薇生波,簇簇疏落在薔薇架上,紅色的薔薇,竟有一種血色的浪漫!

    長長的陽光斜穿過密密層層的薔薇架子,灑落地上,映出血色花影。

    黛玉略蹙淡眉,目光之中卻射出凌厲的光芒,如雪氣一般。

    風月卻施施然地過來,也不給胤祀見禮,只是在黛玉耳畔低語了幾句,黛玉登時怒從心起。

    胤祀一襲月白衣衫,臉龐更形溫潤,眸光如水,亦掩不住那驚艷的神色。

    果然是個傾國傾城的絕色,怪不得胤禛疼進了心坎兒裡!

    那雙明眸,即使含著一層寒氣,卻亦如秋水湖面氤氳的層層霧氣,清澈如玉。

    「卻不曾想到在這裡竟能巧遇小四嫂,胤祀這廂有禮了。」

    黛玉淡淡地還了一禮,逕自攜著已行禮完畢的迎春惜春往李紈那裡去,忽而回眸冷笑道:「與其說是巧遇,不如說是精心,何必拿這些話來打幌子,沒的讓人心生厭惡!」

    胤祀折扇輕輕一揚,攔在黛玉頭裡,含笑道:「怎麼說,也算是一家人了,小四嫂何以如此生分?」

    黛玉冷眼瞅著他依然淡雅如水墨的容顏,今兒瞧著,竟有那麼幾分和胤禛相似,不覺心中微微一動,卻依舊聲若寒冰:「八貝勒這話也不近情理,黛玉在外祖母家乃是未出閣的女兒,雖如今隸屬滿洲正黃旗,到底深受漢家熏陶,便是自家老爺也有少見女兒的,如今男女毫不避諱,豈不是讓外頭的人笑話黛玉不懂禮數?」

    胤祀將折扇支著下巴,卻依然溫和地道:「素日聽聞小四嫂最是蔑視世俗規矩,怎麼如今卻是這樣說來?」

    黛玉冷笑道:「八貝勒卻不知有一句話得好麼?」

    如今心中卻想得明白了一些兒,果然鴛鴦並非是賈母的意思,既已容胤祀與胤禟進到內院來,必定是想有偶遇之機,怎會再讓自己去前廳?畢竟多時以來,每每見到胤祀胤禟,總是面紗遮面,這副皮囊之美,只怕兩兄弟早已心心唸唸了好些時候。

    讓寶釵探春同去前廳,一是想讓來賀喜的各位誥命瞧瞧,或有中意的也未可知;

    二則就是,迎春懦弱,惜春年幼,陪伴自己左右,也掩不住自己的鋒芒。

    只是賈母吩咐鴛鴦傳的消息,卻又給王夫人從中改了一句,便是叫自己也過去。

    王夫人原不知賈母心中的丘壑,再者心中生怕自己掩住了寶釵的鋒芒,故而如此。

    黛玉心中不禁幽幽一歎,雖不知王夫人為何不喜自己,可是素日裡卻也應對有禮,未曾故意針對,何以今日異常?

    聽到黛玉如此說,胤祀與胤禟皆極好奇,胤禟便笑問道:「不知道格格說的是什麼話?」

    黛玉嫣然一笑,彷彿一枝芙蓉破冰而生,在胤禟眸子中清清楚楚映出清新淡雅的人影:「自是因人而異!」

    胤禟正要說什麼,卻給胤祀伸扇攔住,輕笑道:「既然玉格格因人而異,胤祀等人便不打攪了。」

    說著輕輕閃身,給黛玉讓了路。

    黛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並沒有錯過他幽深目海中的一絲血腥。

    心中有事,走在曲折幽徑上的步子也不如以往輕巧。

    迎春輕聲道:「格格想什麼呢?真個兒今日忙到了手忙腳亂不成?竟有外男進了內院來。」

    很該肅肅風氣了,倘若來道喜的誥命夫人女眷能忽而要進來遊玩,豈不是讓外頭笑話了賈家沒有規矩?

    黛玉神色悶悶地止步在李紈院落的門前,道:「我要回府一趟!」

    雖然已打發了風月使喚人去送信,但是心中仍舊是不踏實。

    她怎能捨得四哥自個兒在家中?

    迎春神色也添了一抹愁容,低聲歎道:「今兒家裡這樣忙亂,人人都只顧著大姐姐有喜的事情了,老祖宗忙著迎來送往,還沒跟格格親香夠,絕不會願意格格就這樣回去的。」

    只要賈母用一句家裡繁忙,正逢喜事,很該樂樂,竟不能好生送黛玉回去,便可拖黛玉略住一兩日。

    黛玉明眸生寒,冷笑道:「老虎不發威,竟將我當成了病貓不成?」

    心中正尋思著很該讓賈母知道自己的厲害和本事,便聽得吱呀一聲,院門打開。

    李紈笑意盈盈地含笑道:「我就知道家裡繁忙,人人都忙著前頭了,你們很該到我這清淨地兒來了。」

    今日雖不在前頭招呼,卻仍舊穿了一件顏色衣裳,更襯得紅顏如花,可是,卻心若死灰。

    黛玉聽了這話,亦瞅著藏在李紈身後的賈環和賈蘭,那賈蘭果然生得好個頭,唇紅齒白,倒是俊秀。

    語氣生笑:「前頭熱鬧得很了,竟是讓人煩心,過來清靜清靜,吃口大嫂子這裡的茶。」

    李紈忙讓了進來,一面吩咐人招呼,一面拉過賈環和賈蘭給黛玉見禮。

    此時的賈蘭落落大方,賈環亦不如從前那樣猥瑣,小心翼翼地過來給黛玉見禮,竟是一聲兒不敢吭。

    李紈不免添了三分心酸,歎道:「這環兒,竟是和人生疏得很,雖與蘭兒一同上學,畢竟啟蒙晚了些,不比寶玉聰明。」

    賈環只管歪頭,也不吱聲,虎靈靈的一雙眼睛只管瞅著黛玉,心中似乎也讚歎著黛玉的美麗和脫俗。

    聽到李紈提起寶玉,賈環臉上便陡然生出一股恨意,一股殺氣,叫李紈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

    黛玉已顧不得他了,只看著李紈低語道:「如今向老太太告辭,只怕也告辭不得。」

    李紈臉上驚疑不定地道:「好好兒的,格格怎麼要告辭出去?」

    黛玉歎了一口氣,道:「原也沒什麼正經大事,只是出來也好些日子了,府裡也有些事情,便想回去。」

    李紈暗自沉吟了片刻,知道若沒要緊事,黛玉必定不回去,便毅然抬頭道:「老太太忙著,格格也不用跟她說了,鳳丫頭和太太也都忙亂得很,哪裡顧及得到?妹妹只管回去罷,我只說妹妹回去的事情我已知道了,只找時候回老太太一聲兒。」

    聽李紈這麼說,黛玉倒是有些遲疑,道:「嫂子也知道老太太巴不得我多住一些兒時候的,回頭若是讓嫂子擔了不是,豈不是我的罪過了?」

    李紈卻笑了起來,笑容微帶苦澀地道:「我縱然有什麼不是,如今要教養著環兒,老太太也不好怪責了。」

    賈環一旁突然雙手在地上亂抹了些泥土,衝過來往黛玉身上一陣揉搓,惹得眾人尖叫不已。

    慧人等忙上來與黛玉收拾,李紈也不禁斥責起賈環:「環兒,你這是做什麼?你林姐姐對你那樣好,你這是什麼規矩?」

    賈環微微撇嘴,一句話也不吭,神情甚是傲然。

    黛玉心中卻是亮堂著,忙拉了李紈一把,含笑瞅著賈環道:「好兄弟,今兒多謝了!」

    好機靈的孩子,智謀雙全,可惜生在這樣的人家!

    說著便像李紈與迎春惜春告辭,逕自回到桃花閣,緊接著便吩咐人收拾了行禮,悄然離開。

    原本她回去之後,自是有賈母打發人來請黛玉去赴宴的,唯獨一個守門的老婆子嘶啞著嗓子,道:「姑娘今兒出去走了一遭,受了些氣,心裡正惱著,外面的事情竟是精神不到了。」

    言下之意便是黛玉身上不好,不去赴宴了。

    聽了這話,賈母自然也不好強求,只得吩咐人不得打攪了黛玉。

    今日原是事情多,在賈家又是給賈母等人賀喜,又是見了阿穆與胤祀胤禟等人,再到了李紈那裡走一趟,故而耽誤的時間頗多,待得回到禛貝勒府,已是傍晚時分。

    眼瞅著一點殘陽如血,漸漸的黑夜瀰漫,枝頭颯颯作響,似一張黑網籠著整個禛貝勒府。

    黛玉急急忙忙就去胤禛書房中,卻見胤禛正在書案後皺眉看著各個折子,神情頗有氣憤之色。

    聽到黛玉的腳步聲,胤禛不禁抬頭笑道:「我原說還要過兩日才回來,倒是早了些。」

    黛玉小手重重地拍打在書案上,震得手掌隱隱生疼,忙不迭地甩著手,嘟囔了一句道:「好疼!」

    胤禛忙拉過她的小手,燭光之下,更顯得如同一塊白玉雕琢出來的,五根手指晶瑩剔透,根根修長潔美如春蔥,指甲亦修飾得極圓潤纖美,染了一點殷紅的鳳仙花汁,似乎桃花蔓延了整個江南的水岸。

    手掌上果然給書案震得發紅,似乎一點胭脂滴落掌心,慢慢暈散開來。

    胤禛忙吩咐人拿了藥來與黛玉塗抹上去,口內道:「書案硬得很,也唯獨你拿著這小嫩手來打它,豈不是以卵擊石?」

    黛玉秋波泛起淡淡的漣漪,嬌嗔道:「四哥這話可不通,玉兒的手可不是碰石頭的雞蛋!」

    說著另一隻手只管扯著胤禛的衣袖,滿是擔憂地道:「玉兒讓風月傳來的消息,四哥可知道了?」

    胤禛語氣淡淡地道:「已經知道了,也讓影兒去料理了,查查到底是誰有這樣的膽子。」

    黛玉歎道:「真不知道一個皇位,得踩著多少人的白骨登上去?都說兄弟如手足,可是如今,手足之情竟如此淡薄。」

    胤禛卻是渾不在意,這些年,年年都有刺客,已經讓他的心剛硬如鐵,既然膽敢來行刺,那麼便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他雖信佛,可是卻沒有如來的慈悲如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定以牙還牙!

    夜色很快籠罩住了整個禛貝勒府,只聞得蟋蟀之聲,蟬鳴也靜寂了下來,偌大一座府邸,寂靜得讓人心中生寒。

    黛玉緊緊地搓著胤禛胸前的衣裳,瞅著一燈如豆,語氣中也有些顫抖:「四哥,會不會真的有好多刺客啊?」

    這個夜晚,太靜了,靜得讓她心如小鹿蹦蹦跳,手心裡也滿是潮濕的冷汗。

    不過,她有四哥在身邊,她不怕!

    胤禛低頭看著黛玉強自平靜的容顏,心中已是柔情無限,柔聲道:「玉兒累了,先歇息罷,沒有人能傷了四哥。」

    黛玉急忙搖頭道:「不要!玉兒要陪著四哥!」

    強自打起精神,將眼睛睜得大大的,彷彿黑寶石一樣閃閃生光,道:「玉兒不睏,玉兒精神好得很!」

    胤禛暗自搖搖頭,心中並不想黛玉面對這樣血腥的事情,偏生她的脾氣倔得很。

    寂靜冷森的夜晚中,忽而響起一聲尖銳的銀哨之聲,劃破了長空,端的是讓人聽了也戰慄不已!

    黛玉嬌顏登時隨之一變,這是禛貝勒府遇到強敵之時才會吹起的銀哨!

    禛貝勒府共有三種哨子,分金哨銀哨,竹哨,一般宵小歹徒從不吹哨,竹哨一響,便是江湖殺手攻襲,只是護衛未有傷亡;若是銀哨,來者必定是江湖殺手中的高手,且前端護衛已經略有傷亡!

    禛貝勒府的護衛皆是以一敵十的八旗高手,筋骨強健,武功高強,一般殺手豈能抵擋?

    既能受傷,來者必定是極厲害的高手,非一般的侍衛殺手!

    胤禛身畔的軒轅神劍忽而鳴叫不停,劍身不斷顫動,似乎聞到了血的味道,急於用敵人的鮮血來祭奠它乾涸多時的劍刃。

    胤禛左手摟著黛玉的纖腰,右手則是緊緊抓著軒轅神劍,神劍通靈,他保護黛玉,神劍必定隨他心意攻敵。

    渾身肅殺之氣陡然生出,敵人的來意是衝著他來的,低語吩咐了辟邪一聲。

    辟邪突然竄出了房屋,身軀龐大如狂獅,胤禛衣衫翩飛,已經攜著黛玉踩在了辟邪的背上。

    一聲長嘯,眨眼間辟邪已經到了前院,上百道黑影與上百名護衛鬥得難捨難分,屋頂上院落裡天井中,已經有不少的屍體橫就,濃濃的血腥味道充斥著院落之中,在黑夜之中,更顯得邪魅無比。

    黛玉只看得胃中翻滾不已,面色在黑夜之中更顯得蒼白如玉。

    血,好多的血,濃得比蜜稠,味道刺鼻,幾乎讓人不曾乾嘔出來!

    胤禛卻是神色平常,只擔憂地看著黛玉的臉色,道:「玉兒,血氣濃得很,閉上眼睛。」

    「不要!玉兒要看著!」

    語氣之中已經添了幾分哽咽,可是,她還是要看著,因為,不知道四哥遇到過多少次這樣的事情了。

    只是這次的攻襲,更為凌厲一些罷了!

    胤禛手上不自禁得一緊,他怎麼能不知道黛玉心中所想呢?

    數道極凌厲的黑影撲向了胤禛,下手狠毒,直戳向胤禛的要害之處!

    胤禛精細如針的眸光之中泛著一道冷冷的嘲諷,帶著一道殺氣,喝道:「軒轅神劍,出鞘!」

    口內長嘯一聲,如猛虎下山之聲,右手一震,軒轅神劍已經出鞘,化作一道寒光在空中嗚咽不休!

    右手中一股極強的氣流掌控著軒轅神劍,在空中如同一條冷冽的寒龍隨著狂風暴雨而舞,所到之處,皆是黑影倒地。

    黑影之中登時有不少人心生膽怯,不住後退,對著那如同活人一般的神劍生出極大的畏懼之心。

    胤禛嘴唇微微一勾,冷冷地道:「來我禛貝勒府中的人,絕不會有退步之地!」

    辟邪忽而飛躍而起,龐大的身軀竟是十分靈活,上下游動,胤禛的神劍更是如猛虎出林,殘肢斷臂,血滴,落地有聲!

    這是生死的較量,沒有什麼正與邪,黑與白,誰心慈手軟,誰就是地上的殘肢斷臂!

    電光火石之間,地上已經密密層層都是浴血的黑影,了無生氣。

    一道修長的人影藏在陰暗的角落之中,忽而一道長劍如同一道閃電一般,帶著一股氣流疾刺向胤禛身側的黛玉!

    胤禛低咒一聲,忽而攜著黛玉翩然落地,迅捷之極地躲過了那道攻勢。

    辟邪突然血盆大口張開,爪子往前一撲,竟將長劍打落一旁,卡嚓一聲,已是半截身子露在辟邪口邊。

    黛玉只看得「哇」的一聲,幾乎吐了出來。

    這個辟邪,好凶,不過對壞人,就該如此!

    明明是無冤無仇的啊,卻非要來取四哥的性命,這麼些的屍體,這麼些的白骨,最終究竟是誰的不是呢?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唯獨只有影子哥哥口中的江湖殺手才會為了錢財而不要性命,誰出得起價錢,誰就能得到誰的人頭!

    這麼多的人,這麼多的死士,一個個不怕死地過來,若不是那人出了高價,他們怎麼會如此拚命?

    腳邊皆是濃濃的血水瀰漫,潔白的裙擺,竟如同畫了幾枝鮮艷的桃花,絢麗奪目。

    那一點一滴的血花,沒有人想到,竟是一條性命的消逝!

    眼見竟有人膽敢想傷了黛玉,胤禛冷冷地下令道:「一個不留!」

    皆是死士,且是江湖殺手,即使留了活口,也未必知道是誰是主使之人。

    與其如此,不如一刀斃命,他沒有那樣大善心,饒了誰的性命!

    剎那間,影子的身形悄然出現,身後影影綽綽,數十道渾身充斥著真氣的黑影。

    這才是禛貝勒府真真正正的護衛,血滴衛隊!

    對玉兒,今夜的一場血鬥,似乎就是一場夢魘,可是,卻又是她必須走過的一道坎兒!

    日後面對的血雨腥風,豈會少的?

    她要有一顆能面對血鬥而不變色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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