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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81章: 文 / 梅靈

    第81章:

    五月的雨,催開了禛貝勒府漫天的槐花,一串串潔白如玉的花兒綴滿了碧綠的枝頭。

    使得禛貝勒府裡瀰漫了淡淡的槐花香,氣息愈加有一種沁人心脾的素雅。

    大清早裡,霧氣濛濛,露珠兒閃亮如星,愈加襯得槐花嬌嫩清香。

    黛玉穿著素淡衣衫,臂彎中挎著一隻極精巧的柳條兒編的花籃,襯著裊娜風致的身形,那柳條兒花籃也愈加顯得輕巧了起來,含笑著對樹上的胤祥道:「十三哥哥,你右手邊那串槐花最好,花萼黃綠,最是上等,給我摘下來。」

    胤祥瀟灑地踩在樹枝上,聽了這話,忙滿眼亂瞅,瞧來瞧去哪一串都是香噴噴的。

    沉吟了片刻,再細細瞅了一番,方將黛玉說的那串槐花摘了下來,輕輕巧巧投在了黛玉的花籃中。

    黛玉隨手拈起,槐花香登時瀰漫鼻端,不由得十分歡喜,仰頭看著樹上的胤祥,指點著他摘下一串串槐花。

    待得花籃滿了,陽光也更熱烈了起來,胤祥跳下槐樹,拍了拍染了槐花香的手,笑道:「小四嫂,你要做什麼好吃的?」

    只聞著這淡淡的槐花香,已經為之垂涎欲滴了,更別提黛玉更有慧心巧思,弄出美味的吃食出來。

    黛玉聽了莞爾一笑,伸手將手上一串槐花遞給胤祥,笑道:「採摘下來的槐花都是今兒早上才開的,最是鮮嫩,這槐花吃在嘴裡,也是淡淡的香甜,這串槐花賞了你吃就好。」

    一串清脆脆的笑聲也灑落在刺槐林中,香影已經出了刺槐林,只餘下胤祥呆呆地看著手中的槐花,一面塞進嘴裡,一面大叫道:「小四嫂,你怎麼能用完了十三哥哥就不給十三哥哥做好吃的了?」

    黛玉聽了這話,回眸一笑,滿樹的槐花皆嬌羞地垂下了花串,景色如畫。

    回到院落中,將槐花吩咐慧人等細細地將花瓣兒摘下來,清洗乾淨,做了槐花包子和槐花粥來。

    熱氣騰騰的包子,潔白如玉的稀粥,滿室中也染上了槐花的清香。

    胤禛走進廳中,嗅了嗅鼻子,含笑道:「果然好香,怪道你常常說要吃槐花呢!」

    才擺好了早點,就見胤祥從旁邊竄了出來,臉上是大大的笑容:「小四嫂,可別忘了兄弟。」

    慧人才端上了槐花粥,胤祥忙不迭地就吃了一口,只燙得大聲吸氣,惹得眾人發笑。

    慧人輕聲道:「才從砂鍋裡盛出來,熱得很,瞧十三爺饞嘴的貓兒似的,急什麼?」

    胤祥大喇喇地坐著,眼睛瞅了黛玉一眼,道:「還不是怕你家的主子不肯給我飯吃。」

    黛玉嗔道:「我什麼時候說不給你吃了?可不也預備了你的份兒了?」

    這些日子,很是感激胤祥每每都來插科打諢,讓自己不再那麼沉浸在失去父親的悲哀中。

    胤祥只管笑,面容更顯得爽朗大氣,有一種俠客之風,隨手抓了一個熱乎乎的包子,大口咬了下去,模糊不清地道:「好吃!好吃!肉中著槐花的香味兒,真是勾得我肚子裡的饞蟲不斷跳動著!」

    胤禛看著胤祥搖搖頭,只是淡淡地道:「沒有人給你搶,仔細噎著!」

    說著隨手給黛玉布粥,挑開包子的蒂口,讓熱氣散了出來。

    瞧見黛玉跟前的包子卻是槐花雞蛋餡兒的,胤禛不禁皺眉道:「怎麼你吃得這樣清淡?」

    黛玉笑道:「這些日子,胃口也不是很好,再說了,早上大魚大肉地吃著,更對身子不好了。」

    說著眼睛滴溜溜地在胤祥身上一轉,這傢伙一餐無肉便不成,所以唯獨他的包子是肉餡。

    胤禛這些日子也都是虔誠信佛,為了讓諸位兄弟卸下戒心,因此飲食也多是素食為主,早上吃這個包子也很合心意。

    胤禛和黛玉細細地吃著早飯,滿桌子只有胤祥大口吃著,豪邁之極。

    一時寂然飯畢,才漱口完,胤祥便急急地扯著胤禛去書房議事。

    黛玉見狀輕輕搖搖頭,他們的事情她多不打攪,故也不多問,只看著慧人收拾飯廳。

    宜人按著黛玉坐下,才道:「收拾的事情由我們來,格格就不用看著了,回房裡去歇息一忽兒,大傢伙兒都喜歡。」

    黛玉笑道:「房裡冷冷清清的,也不耐煩悶在房裡,辟邪呢?可給牠預備了槐花扣肉的包子吃?」

    宜人忍不住一笑:「這辟邪也金貴,主子吃什麼,牠也得一份兒。不過這頭懶獅子愈加淘氣了,昨兒個給牠預備了極新鮮的肉塊,怎麼也不肯吃,還是自個兒悄悄跑進了豢養圈裡逮了些孔雀仙鶴吃了。」

    黛玉聞言不由得一呆,隨即搖搖頭,為那幾隻孔雀仙鶴也覺得有些悲哀,道:「這辟邪恐怕是嫌給牠吃的肉沒有靈氣,不如外面荒山野嶺裡的好,明兒個放牠自個兒到木蘭圍場的地方走一遭罷!」

    宜人點頭答應了,自將這件大事交給金佳士倫去弄。

    瞇眼瞧著外面的陽光如金光一般,黛玉輕輕歎了一口氣,唯獨活著,才知道陽光的溫暖。

    回頭吩咐宜人道:「將衣裳都拿出來曬曬,比熏香強。」

    便自撮了一個繡墩在門外台階下曬太陽,手裡的針線也沒心思做。

    正在這時,只聽丫鬟通報道:「格格,外面有賈府的老太君攜帶著奶奶姑娘們來給格格道惱來了。」

    黛玉微微一怔,才想起前兒進京來,還未曾去拜見賈母,心中也略有些慚愧,忙吩咐快請。

    慧人過來扶著黛玉,輕聲道:「格格還是在房裡見老太太罷,正好換身見客的衣裳。」

    黛玉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縞素衣裳,點了點頭,便抽身先回房裡去了。

    一時換畢衣裳,果然宜人已經引著賈母及鳳姐李紈三春進來了。

    賈母等人忙以大禮參拜黛玉,黛玉不等她們拜下,便已親手扶著賈母道:「外祖母快別外道了,外孫女如何擔當得起?」

    賈母忙道:「這原是該守著的本分。」

    說著不禁滿眼淚光,摟著黛玉嗚咽起來,道:「才為玉兒高興有了一個好人家,哪裡想到,我那女婿卻已撒手人寰。」

    聽賈母提起父親,黛玉忍不住也淚流滿面,低聲道:「爹爹去找娘了,能陪伴娘親,想必爹爹心中亦極歡喜。」

    鳳姐等人忙上來勸慰,道:「瞧老祖宗,格格好容易緩和了一些兒,又讓老祖宗扯動了愁腸,可見竟是老祖宗的不是了。」

    好容易勸解住了,賈母方略略止了淚,臉上滿是擔憂地瞅著柔弱無依的黛玉。

    生得愈加和敏兒相似了,只是比敏兒更多了一些靈氣,和淡定的從容,真真切切,是長大了。

    賈母心中略有些安慰,握著黛玉柔滑如凝脂的雙手,道:「玉兒,家裡的事情可都交代清楚明白了?」

    黛玉點點頭,低頭尋思了一會兒,才輕道:「什麼事情都是四爺料理的,家裡的僕人也都遣散了,餘下爹爹的一些梯己積蓄,也都散給了因雪災而困苦的江南百姓,玉兒如今倒也是一身輕。」

    賈母道:「這也罷了,四爺是姑老爺的女婿,原該他來料理著岳父的喪事。姑老爺雖不在了,可是餘威尚在,且有造福了百姓,原是極大的功德,倒是讓我們都心中略略有些慚愧,唯獨姑老爺才能將百姓放在心中罷了。」

    黛玉低聲道:「這是爹爹應當做的,沒有什麼功德不功德的。」

    錢財不過身外之物,與其留給自己惹來一身麻煩,不如付給百姓以解其燃眉之急,也是自己一份心思。

    賈母聽了倒也深為贊同,因瞅著黛玉愈加如花一般的容顏,輕聲道:「如今外祖母也好生寂寞的,玉兒如今也算是孑然一身,什麼閒了,來外祖母身邊住上幾日,也算是解了外祖母思念女兒之意。」

    黛玉微微一怔,想起父親說起賈府飲食中皆多髒物,心中自然也不想過去,不禁躊躇起來。

    看到黛玉躊躇的神色,賈母忙道:「若是不得空,少不得外祖母多挪挪一把老骨頭,來瞧瞧玉兒罷了。」

    這話便是一個「孝」字壓了下來,重若千金。

    黛玉淡淡一笑,道:「按理說,黛玉是未嫁之女,如今父母皆沒了,也沒有住在夫家的道理,於理不合。只是,父母生前托付四爺,又囑咐了黛玉一番,日後只管住在四爺府上,讓父母在九泉之下也好安息,玉兒不孝,雖不曾好生承歡父母膝下,卻不敢違背父母生前遺命。」

    面色沉靜,竟如江南的碧水一般沒有波瀾,輕聲道:「幸而兩府並不甚遠,來往也極便宜,府中車轎也都是齊備的,若是外祖母想玉兒了,玉兒便打發管家伯伯親自去接外祖母,玉兒亦掃地烹茶相待。」

    心中不禁也有些疑惑,為何外祖母總是想叫自己住在賈府呢?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也不嫌絮煩?

    賈母神色未變,含笑道:「這原是玉兒的家,玉兒不肯,也罷了,外祖母也不敢強求。」

    一個孝字固然能使人就範,可是於父母之孝,卻比對她這個外祖母之孝更為沉重。

    慧人端了槐菊茶上來,笑道:「雖有些進上的茶葉,只是喝了也不應景,且對身子也無異,老太太倒是嘗嘗我們的槐菊茶。」

    惜春早端起了茶碗,好奇地看著碧色茶水中漂浮著的幾朵綻開的槐花和菊花,道:「何謂槐菊茶?」

    慧人聽了不禁笑道:「就是用風乾了的槐花菊花,加上一點嫩桑葉,用熱水沏了出來的,有去肝熱且明目的功效。」

    惜春忙將茶碗遞到探春跟前,笑道:「三姐姐這些日子總說眼睛不大好,想是做針線傷著眼睛了,很該多吃些。」

    說得探春也不禁一笑,恰如一朵玫瑰花兒初綻,嬌嫩艷麗,難描難畫。

    賈母聽了這話,卻忙問探春道:「咱們家自有女工上的人做活計,好好的姑娘家,做兩針意思到了便是了,你卻又做什麼針線傷了眼睛的?真個兒該打,誰房裡沒有做活計的人的?還要你一個姑娘做?」

    探春忙回道:「老祖宗聽四妹妹瞎說呢!我不過就是給寶哥哥做了一個扇套,精細些罷了。」

    賈母道:「這就更是該打了!寶玉房裡數來數去也有二三十個丫頭子,還沒有做扇套的人不成?襲人是做什麼吃的去了?再說了,還有晴雯那丫頭我也放在了寶玉房裡,針線上是絕好的,連這扇套也不做不成?」

    探春臉上一紅,鳳姐忙過來笑道:「三妹妹給寶兄弟做針線,原是素日裡姐妹兄弟情分好,哪裡和丫頭子們扯上瓜葛?」

    賈母聽了這話,仍舊不同意地道:「雖說姐妹兄弟情分好,可是這些貼身的小東西,還是房裡的丫頭子去做才是。」

    惜春細細地品著槐菊茶,卻嘴角微微冷笑道:「寶哥哥房裡丫頭二三十個,可是做活計的,也不過就是那幾個,如今那襲人姐姐可是金貴著的,但凡一些小活計小針線,不是讓雲姐姐做雙鞋子,就是求寶姐姐做個荷包的。」

    聽到惜春告狀,迎春和鳳姐都是微微一笑,探春卻是不語。

    賈母臉上登時一撂,道:「這可奇了,我原說晴雯那丫頭手頭閒得很,所以才做著我房裡的針線,難不成,寶玉的活計,她竟是不做的?還有那個襲人,不過一個丫頭子,還讓主子們做活計不成?」

    惜春繞著手中的帕子,神色冷冷地道:「寶哥哥房裡的事情,我怎麼知道?」

    賈母凌厲的眼睛看著鳳姐,鳳姐只得上前道:「老祖宗也是知道寶兄弟的,從來不叫外面針線上的人做,只好累些他房裡的丫鬟罷了!再者,寶兄弟一應穿戴等事,皆是襲人料理,她一個兒忙不過來,雲妹妹和寶妹妹素日空閒,少不得也因襲人素日賢良,便幫襯著一些兒。」

    黛玉冷眼看著賈母將自家的瑣事在這裡說,卻始終品著淡淡的槐花香,寂然不語。

    惜春悄悄對黛玉扮了個鬼臉,讓黛玉忍不住輕輕一笑,倒是不解這惜春之冷,似乎不大願意自己去賈府似的。

    果然只聽惜春道:「老祖宗,你瞧,那襲人姐姐將咱們自家的姑娘用上不說,連親戚家的姑娘都使喚上了,若是林姐姐去了咱們家,林姐姐身子弱,難不成到時候也讓一個丫頭子使喚不成?幸而林姐姐不在的,若是在,只怕也給使喚上了。」

    賈母面色一冷,心中怒氣沖沖,卻不言語。

    惜春又道:「咱們家也算是中等人家了,老祖宗素日裡教導規矩,很該守著本分的,哪裡知道如今竟連丫頭子且不遵上下尊卑,倒是讓姑娘們做起活計來了,豈不是讓林姐姐笑話?也活打了咱們自己的嘴。」

    鳳姐見賈母心中惱怒,忙上前打岔道:「四妹妹說話也忒孩子氣了,老祖宗的規矩教導得是人人不敢違背的。寶兄弟房裡能人多得是,只怕都是偷懶兒,所以累著襲人一個人了,姑娘們瞧著可憐,替做一兩件也沒什麼。」

    惜春笑嘻嘻地點頭道:「二嫂子這話倒也極是,若是姐妹們不是心甘情願的,自然不會替她做。」

    黛玉也恐賈母怪責這個奇奇怪怪的惜春小妹妹,便亦笑道:「外祖母也別惱了,想必是寶哥哥到底是個少爺,素日裡疼丫鬟們還來不及,哪裡如姑娘們管著丫鬟們極守本分的?外祖母回去訓兩句也就是了。今兒個玉兒採了好些極鮮嫩的槐花,吩咐廚子做些槐花酥餅來,外祖母也嘗嘗,也算是玉兒一番心意了。」

    見黛玉也如此,賈母忙笑道:「那我竟是要嘗嘗玉兒孝敬的槐花酥餅了!」

    說著又不禁笑道:「這槐花酥餅,我倒是頭一回聽到,才喝著這槐菊茶是極好的,想必酥餅也極好。」

    黛玉一面吩咐慧人去做,一面笑道:「這也是素日裡瞧著槐花落下,倒也怪可惜的,因此便問了幾個廚子,原來竟是能吃能喝的,且還有治病的功效,如今趁著槐花鮮嫩,採摘些兒來,倒也是嘗了鮮。」

    不過頓飯工夫,便送了槐花酥餅,其實就是將槐花在開水中燙得半熟,然後與雞蛋麵粉糅合成稀糊糊,加上一些翠色的蔥花,在油鍋裡煎了出來,薄薄的一層,酥脆而不落渣,聞著就是分外香濃。

    這些槐花的吃法,皆是尋常百姓家常吃的,賈府的人等都是山珍海味慣了的,自然沒有吃過。

    見賈母等人吃得開心,黛玉也微露笑靨,因瞧著李紈總是一聲不吭,便借口換衣裳,將李紈衣襟一拉。

    李紈亦告罪說去洗洗臉通通頭,隨著黛玉到了裡間來。

    黛玉含笑打量著李紈一忽兒,才道:「大嫂子這些時候吃住可還好?蘭兒可乖?」

    李紈忙笑道:「多謝格格記掛,蘭兒很好,小孩子家能吃,已經長胖了些兒,跑得多了,很快也就瘦下來了。」

    黛玉擺擺手道:「咱們都是表姑嫂,嫂子還客套什麼?我從江南來,倒是帶了好些上等的筆墨紙硯,嫂子回頭帶一些回去給蘭兒用,還有那個環兒兄弟,想必也少了這些的,送他一些兒,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到了。」

    聽黛玉依舊記著賈環,卻並不說送寶玉什麼,李紈倒也詫異,卻又感激,忙道:「如此竟是多謝妹妹了。蘭兒如今也識字的,先生也誇讚,妹妹送這些筆墨紙硯我便不推辭了,也替環兒謝妹妹一聲兒。」

    遲疑了一會兒,才又問道:「妹妹只送蘭兒和環兒,怎麼卻不送寶玉呢?若是太太知道,只怕心裡也堵得慌。」

    黛玉奇道:「嫂子這話可奇哉怪也,嫂子寡婦失業的,環兒又是不得人待見的,縱然家裡雖有筆墨紙硯,只怕也不是上好的,我便送一些兒。那寶哥哥金鳳凰似的,連姑娘們都給他做針線,可見外祖母疼愛了,什麼東西不是上好的?我可還送他做什麼?便是給了,只怕也都隨手丟了,不在意的。」

    李紈聽了這才明白過來,不禁一笑,道:「卻是這個,倒是我愚了。」

    說著輕歎道:「環兒時常在我那裡走動,倒也比往常好些了,只是有一個生養他的娘,道三不著兩的,最是惹人嫌,連帶得三丫頭沒臉,下人也就更不將環兒放在心裡了,弄得他倒是一肚子怨氣,若是不好生教導,只怕日後竟是禍害了。」

    只見惜春跳了進來,笑道:「說什麼私房話呢?我也來湊一腳!」

    得意地拉著李紈的衣袖,道:「我見你們如此,就知道是有私房話說,我來了,你們說罷,我也要聽聽。」

    李紈不禁打落她的手,嗔道:「說你冷心冷面的,偏今兒又多嘴,老祖宗最疼寶玉的,聽了你這話豈不是忌諱了?」

    惜春嘴角微微一撇,滿不在乎地道:「我才不在意這些,我什麼是捨不得的?就是這身份也捨得,跟我的丫鬟也捨得,那裡骯髒得很,怎麼能叫林姐姐過去住?我也巴不得什麼時候剪了頭髮做姑子去,也就清清白白地來,清清白白地去了。」

    聽了這話,黛玉和李紈都覺得不詳,正要勸慰她幾句,就見鳳姐也進來笑道:「怎麼這麼大一會子也不出來了?」

    黛玉忙笑道:「才收拾好,倒是讓外祖母在外面久候了。」

    說著便也不與李紈和惜春多說什麼,忙忙收拾了,便出來與賈母閒話。

    賈母原是一家子的主母,且是上了年紀的,自然與黛玉沒什麼話頭可說,倒是三春姐妹圍著黛玉嘰裡呱啦,好生熱鬧。

    槐菊茶裡的槐花香,瀰漫在房中。

    那香氣,淡雅,清幽,掩住了各人複雜的心事。

    賈母原意是來探望黛玉一番,自沒有別的事情可說,如今見黛玉氣色極好,心中倒也是十分安穩。

    午時黛玉又親自陪著用了午膳,原想留三春幾個玩些時候的,卻因惜春遞了眼色,方罷了。

    只吩咐慧人將從江南帶來的各色禮物,孝敬賈母的東西,回送邢夫人的禮物,以及姐妹們各人的玩意兒等,都交給了鳳姐帶回去,也算是一番心意到了。

    目送著賈母上了轎子,刺槐林中的香氣,卻是愈加濃郁了起來,風吹過,滿地都是零落的槐花。

    一朵朵,一片片,花瓣皓白如雪,花萼黃綠清新,唯獨那幽香不散,略解黛玉愁心。

    心中卻也明白,雖然賈母今日未曾提起什麼,可是還有風雨在後,既然想讓自己住在賈府,豈能如此輕易撒手?

    只是不知道,到底為何總是想叫自己住在賈府呢?

    忽然想起一事,黛玉不禁身子輕顫,竟是為了那高高在上的皇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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