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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77章: 文 / 梅靈

    第77章:

    執劍而舞,形如龍蛇,光若白虹,劍鋒所到,削下無數枯枝,激起雪花無數!

    胤禛一身青衫,竟如謫仙下凡,遊走於刺槐林中,劍隨風聲,聲聲入耳,凌厲之極。

    黛玉將身子輕輕倚靠著遠處的梅樹,含笑瞅著清晨練劍的四哥,此時的四哥,劍法精絕,更顯得剛毅雄偉。

    雪光下,軒轅神劍熠熠生輝,舞到後來,竟是讓黛玉目眩神奪,瞧不清楚,只覺得一團白光將四哥裹在其中,身形雖瞧不見,可是凝重如山,輕靈若雲,直是令人歎為觀止。

    黛玉張著小口,眼睛閃著粼粼水光,眼珠子也隨著那團白影轉來轉去。

    四哥好厲害啊,以後更能保護著小玉兒了!

    風在刺槐林中盤旋呼嘯而過,竟似有著說不盡的淒涼纏綿之意,讓人凜然生寒。

    胤禛口中一聲長嘯,聲若龍吟,不同於劍氣,竟激得枝頭上殘雪簌簌而落,手中白光一閃,軒轅神劍似有靈性一般,插入了黛玉旁邊的刺槐樹幹中,激得梅枝上一點清幽的碎雪落在黛玉頸中,讓她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黛玉縮了縮身子,一雙柔滑如凝脂一般的纖手,抱著一個掐絲琺琅的白銅手爐,嗔道:「冰著玉兒的脖子了。」

    卻只聽得一陣擊掌之聲,道:「好劍法,竟不曾想到四哥還有如此的身手!」

    身隨聲至,錦袍玉帶,語音舒緩,聲音更如和煦春風。

    胤禛雖是專心舞劍,卻是眼觀四面耳聽八方,早已覺察有人進來,方將軒轅神劍插入樹中。

    胤祀與胤禟踱步近前,想看看傳聞中天生絕色的香玉郡君時,卻遺憾地歎了一口氣。

    這香玉郡君,竟是不管身在何處,皆有面紗相隨,那若隱若現的絕世麗顏,竟讓他們不得窺見。

    胤祀溫文儒雅,胤禟雖才幹平庸,卻也沒有身為皇商的銅臭味,儒雅的面容上含著淡淡的笑意,眼角微微有些細紋,似乎是因為他很愛笑,可是這笑意下的心意到底是什麼,卻如同隔了一層薄霧,讓黛玉瞧不出來。

    胤禛淡淡地伸手入丫鬟端上來的水盆中淨手,拿著溫熱的手巾擦拭著,淡淡地道:「八弟和九弟怎麼有空兒過來?」

    胤禟笑道:「今兒一早出去遛馬,瞧見四哥門下孝敬了極新鮮的鹿肉來,小弟過來討兩杯酒吃吃。」

    胤禛聽了心中一怔,可是神色卻未曾變,只淡淡地道:「自家兄弟,還說什麼討不討的?」

    說著將手巾遞給了丫鬟,然後對黛玉柔聲道:「外面風大得很,瞧著天陰陰的,似乎一會又是一場大雪,你身子弱,別凍著,先回房裡去罷!大清早的吃鹿肉,你也吃不慣,且胃也不消化,吩咐慧人弄些清粥小菜與你便罷了。」

    黛玉點頭答應了,瞅著胤禛臉上因舞劍而出的細細汗珠,不覺掂高了腳尖,用帕子與他擦拭了一番,水袖似透暗香,輕聲道:「我心裡很明白,你還在這裡囉嗦,明兒個,就像管家伯伯一樣囉皂成老公公了!」

    胤禛隔著面紗擰著她的小俏鼻,道:「你啊,再說下去,你可也成了老婆婆了!」

    聽了這話,黛玉登時想起方才說的老公公的話來,腮上的紅暈越來越深,嗔道:「玉兒才不老呢!」

    世間,哪裡有她這樣年輕俏皮的老婆婆?四哥真愛說胡話!

    胤祀看著兩人如此旁若無人,一雙溫潤的眸子中卻閃過一道逼人的寒意。

    胤禟更是瞅著黛玉蹁躚而去的背影,凝思了半晌,才瞅著胤禛不語。

    胤禛卻也並不避諱,他與玉兒,本就是名正言順,面色雖淡,可是目光卻極堅定地回視著胤祀。

    胤祀目光放在樹幹上露出的劍鞘微笑不語,那目光似乎是想將樹幹穿透了,瞧瞧那劍是什麼模樣。

    胤禟卻是眉峰一挑,含笑道:「四哥文武雙全,氣度風流瀟灑,怪道皇阿瑪極是重用,今兒瞧這劍法,更是有英雄氣魄,原只想著四哥是鐵血男兒冷心佛子,卻不曾想四哥也有這柔情萬種兒女情長的時候。」

    胤禛聽了這話,臉上卻是淡淡一笑,道:「為兄也是俗世中人,喜怒哀樂也是都有的,別人有的生活,自然也有。」

    說著高聲吩咐金佳士倫將劍收起,便對胤祀與胤禟道:「既然來了,就一同吃個飯罷。」

    移駕尋常招待客人的花廳中,分了主賓坐下,胤禟卻瞧著窗邊放著的一盆石榴花,含笑道:「好生鮮亮的花兒!」

    細細瞧去,卻是綠綾紅紗做了出來的,一簇簇的石榴花襯著碧綠的枝葉,分外好看。

    石榴多子,寓意也很好,但是擺在花廳中似乎有些不妥當,不過幸而是放在窗台,並沒有迎客之意。

    目光一轉,卻瞧見門邊放著兩盆迎客松,亦是紮了出來的,挺拔俏麗,迎客之意寓意極佳。

    廳中的椅子上,也都搭著半新不舊的青緞灰鼠椅披,一色兒皆繡著各色飛禽走獸的典故,或是狐假虎威,或是狡兔三窟,又或是大鵬展翅,唯獨當中正位上的椅披卻是猛虎下山,繡工精緻,端的是有著慧心蘭質,平添了一股威猛之氣。

    心中卻不禁暗暗稱讚,胤禛素性簡樸,起居之處亦極尋常,可是這尋常的擺設之中,總是處處透著清雅和精緻。

    打理這個家的,非香玉郡君莫屬,真個兒是個懂得生活,懂得精緻的清雅女子。

    看到這裡,胤禟點頭讚道:「真不愧是四哥家,竟收拾得如此清雅,讓人耳目一新。」

    胤禛聽了這話,眼波一閃,卻不做聲,只是微微一笑,並不在意。

    他的玉兒的好處,還要用別來來說嗎?

    慧人帶著人已經擺上了早膳,素日裡原是極簡單的一頓飯,清粥小菜也就混過去了,今兒一早卻是分外豐盛,杯盤羅列,魚肉森森,更有一大壺燙得滾熱的燒酒,陣陣酒香濃郁,從壺嘴中冒出陣陣的白氣。

    胤禟撫掌而笑,道:「好極,清晨一大碗燒酒,辣在嘴裡,可最是熱到了心坎兒裡!」

    說著,便先倒了一盅一仰脖,讚道:「這是六十年的高粱酒,最是有男兒本色!」

    嘴裡的酒水,火辣辣得如同一道鋼刀從腸子中劃過,忙拿起筷子挾了些菜放進嘴裡,不覺讚道:「這剁椒魚頭好極!」

    胤祀拿起筷子敲了敲他手,道:「四哥還沒招呼,你倒是先吃喝上了。」

    胤禟一面大嚼,一面含笑道:「咱們都是自家的兄弟,還這樣生分做什麼?外人瞧著,也不像一回事兒了。」

    胤祀聽了心中微微一動,耳中已聽胤禛道:「都是一家子的兄弟,自然不用如此生分,九弟只管用就是。」

    說著,面色含笑,只管凝視著胤祀,卻又不說話了。

    胤祀雙眉輕輕一挑,目光霍然一跳,亦笑得十分溫潤:「四哥此言極是,我們兄弟倘若生分,那還有誰是能親近的?」

    用銀頭玉筷子挾了一點豆瓣鯉魚,含笑道:「這味兒倒是好,竟不得一絲兒魚腥氣,不知道裡頭放了什麼佐料?」

    目光一轉,卻見桌上竟有數道魚肉,登時放出一絲兒詫異出來:「怎麼四哥家,竟都是魚肉多得很?」

    胤禛微笑不答,吃了一口高粱酒,才開口道:「今日的飯菜已極豐盛,偏又要吃酒,自然不能滿桌大肉,膩了胃口。」

    與鹿肉羊肉豬肉等相比,魚更清淡一些,他可不想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

    忽聽得一陣腳步聲揚起,就見胤祥闖了進來,面色依然沉靜,可是卻掩不住眉宇間的焦急之意。

    想來是有什麼要緊事情告訴胤禛。

    可是見到胤祀和胤禟兩個,不由得頓住了腳步,卻笑道:「八哥和九哥倒是有空來討四哥的酒吃了?」

    將面色上的焦急之氣一掃而光,大喇喇地坐下,笑吟吟地吩咐慧人另送上一副杯盤筷子,含笑道:「我也來討四哥的酒吃。」

    胤祀瞅著胤祥,面上也是似笑非笑地道:「老十三匆匆忙忙過來,可是有什麼要緊事情不成?」

    胤祥打了個哈哈,看著眼前一隻小玉杯子,卻皺著眉頭對慧人道:「這杯子忒小了,給爺換個大碗來,那才是男兒本色!」

    慧人聽了,不覺抿嘴一笑,道:「前兒聽十三福晉說,十三爺胃可是不大好的,還這樣喝酒不成?」

    胤祥瞪著一雙烏黑的眸子道:「怎麼?竟不給爺酒喝不成?仔細我叫娃娃扣你的月錢!」

    慧人點點頭,嘴角凝著笑意道:「色是割肉的鋼刀,酒是穿腸的毒藥,格格早吩咐了,十三爺來,不准喝酒!」

    說著拿著一把烏銀梅花自斟壺來,重重放在胤祥跟前,聞著濃濃的桂花香,卻是一壺桂花釀。

    胤禟笑得伏在桌子上哎喲聲不絕於耳,拳頭也不斷敲著桌子,道:「老十三竟混到了這個地步,這個桂花釀,可不就是娘兒們喝的東西!咱們滿洲的女人,哪一個不是馬奶子酒也照樣喝的?」

    胤祥忿恨不平地瞪著慧人,嚷道:「爺說能喝就能喝,快將這個桂花釀拿走!」

    慧人無動於衷,胤禛咳嗽中帶了點笑意,對慧人道:「十三一日無酒也是不成的,他也沒有那麼嬌嫩。」

    慧人聽了直看著胤禛,點頭笑道:「既然四爺說了,回頭格格數落奴婢,也可拿著四爺來擋著了。」

    方將高粱酒端到了胤祥跟前,卻依然只是用尋常的酒杯,並不給他大碗。

    胤祥也只好退而求其次了,滿臉不甘地喝著酒杯中的一點兒酒水。

    胤祀眉峰忽而輕輕一挑,含笑對胤禛道:「說起來,除了老十三,我們竟不曾見過未來的小四嫂,今兒也算是家宴了,如何香玉郡君依然避而不見?竟不像是咱們滿人的風度和氣派了。」

    胤禛臉上的笑意也極溫文:「玉兒雖是有正經名分,可是終究還是漢人家出身的小姐,輕易見外男,倒也不合規矩。」

    胤禟插口道:「聽說香玉郡君容貌冠絕天下,只怕是四哥怕我們窺探到一二罷?」

    聽到胤禟如此犀利的言語,胤禛卻不置可否,顯然已經默認確是如此。

    他們,對玉兒太過好奇了,心中猜測著玉兒千百種模樣,若是見了那出塵脫俗的容顏,誰知道他們會怎麼樣?

    胤祀含笑道:「既然說咱們皆是自家兄弟,我們叔嫂見面,卻也不用如此迂腐,難不成,四哥竟真是如此小氣不成?」

    胤禛神色依然是淡淡的,偶爾一道目光轉處,卻是凌厲無比,「八弟真會開玩笑,前幾日太子殿下到我這裡來玩了一會子的時候,不知道是誰,竟是打發了一個卑賤的包衣奴才來,幾乎不曾撞上了太子殿下,讓外人說為兄竟沒有治家之能。」

    胤祥目光霍然一跳,薛寶釵登門之事他已盡知,卻猜不透這薛寶釵到底為何而來。

    連黛玉當天還嘟嘟囔囔了一整日,說她聰明的小腦袋瓜子竟也沒有猜測出來。

    難不成,真如四哥這話裡說的,是胤祀指點其登門拜見的?

    一來的確想巧遇太子,二來,卻是想瞧瞧黛玉到底是何等姿容,好讓她心中有底。

    聽到胤禛似有若無的話語,不管是試探還是肯定,胤祀卻輕輕啜了一口猛烈的高粱酒,淡然笑道:「四哥也真是會說笑,小弟雖知太子殿下登門,卻從不曾指點哪個包衣奴才過來打攪太子殿下和四哥的雅興。再說了,」

    臉龐上越發有著新生的風采,容光煥發,神色坦誠:「想必四哥說的是那薛氏寶釵,這薛家是九弟家的包衣,小弟又和九弟情分極好,那薛家如何能聽小弟的指派?說出去,可是讓九弟反笑話起小弟了。」

    胤禛點頭微笑:「這就是了,為兄原想,不過一個包衣奴才罷了,竟還能有通天的本事不成?八弟如此說,為兄更是放下心來了,這禛貝勒府自家兄弟走動倒好,只是卑賤的外人,為兄可不愛他們過來打攪了為兄平淡的日子。」

    一句話,隱隱帶著鋒芒,似是警告著那些心懷不軌,每每算計之人。

    胤祀輕笑道:「四哥也真是疼愛香玉郡君了,只因香玉郡君喜愛清淨,便不許外人打攪。」

    低垂著的眸子,掩住了所有的心思,瞧來,這個胤禛竟真是深不可測,很該好生防範一番。

    指點薛寶釵登門之事,自己並不曾露面,更不是自己門下的人出頭,沒想到,他竟還能知道是自己吩咐下去的。

    若不是有極大的探子勢力,如何知道得如此清楚明白?

    自己有九弟的財物支撐,而他,卻是南宮家的財物支撐著,比之自己,高上許多呀!

    胤禟卻並不在意胤祀心中想的是什麼,只是頗為遺憾無法見到那個清淡雅致的絕色女子。

    八哥可以不愛女人,因為他愛的是江山,所以願意娶安親王的外孫女;

    但是他可以,不及太子英武,不及胤禛才幹,不及胤祀賢明,不及胤祥爽俠,可是,他不愛江山,可以愛美人。

    其實,誰不愛江山帝位?

    可是他才幹平庸,皇阿瑪並不重用自己,登上帝位的,不管是誰,都會誅殺手足兄弟,所以,與其如此,他不如站在能依靠自己財物,能對自己大為放心的八爺一黨。

    數次見到那道清新的剪影,彷彿已經過了千年一般,不知她容顏又是美成了什麼樣子?。

    心中,真的是越來越好奇了,她就如花一般綻放,可是那花容,也只在八福晉郭絡羅氏口中知道一二而已。

    走出禛貝勒府,依然有路邊的紅梅若脂,長長的雪道,盡頭便是九貝勒府。

    妻妾成群,滿是庸脂俗粉的九貝勒府,讓他心生厭惡。

    雪光舞在他俊美的臉龐上,卻沒有一絲神情波動。

    風捲起地上的積雪時,很快淹沒了層層疊疊的腳印,很多事情,似乎不曾發生過似的。

    天上的烏雲忽然散開,熱烈的陽光灑落,射在積雪上,反射出灼熱的光芒,刺痛了眼睛。

    方纔還是陰陰的,此時卻是明媚熱烈,風雲,如此變幻莫測。

    黛玉走出屋子,倚靠著門框眺望著入口處。

    風捲起衣袂,有著花開的聲音,映入眼簾的,卻是胤禛的身姿挺拔如松,沉穩如山。

    與南宮風極其相似的鳳眼,如麗江春水,璀璨地閃著光芒,「吃飯了沒有?」

    聽到胤禛一過來便問這句話,黛玉不免嘟了嘟嘴,道:「聽四哥的意思,是玉兒不乖似的!」

    牽著黛玉到屋中,溫暖的氣息擋住了外面的寒風凜冽,胤禛才看著她,露出了他那很少顯露出來的渦旋,笑容中帶了些孩子氣,純淨得讓人歎息,卻也催開了眸子中的桃花,綻放了美麗的風姿。

    所有的幸福,所有的溫馨,盡在不言中。

    展眼已經是冬至了,雪意更深,可是卻因為昨兒個一場暴風雨夾雜著冰雹,打得滿園子裡的花枝淒慘。

    黛玉心中可憐,一面帶著人收拾園子,一面唉聲歎氣地道:「好好兒的一個園子,一夜之間就成了這麼個模樣!」

    實在是四哥進宮裡去了,剩下她一個人竟沒有事情可做,收拾園子,也算是消磨些時間。

    滿地的梅花,真如鮮血滴就,美麗得耀眼,清瘦虯曲的枝幹上,孤零零還剩下幾個花苞,可也更讓人覺得淒涼。

    若是開在樹上,春天的時候結些小梅果子,初夏就能吃到酸澀無比的梅子了。

    想到唯獨江南才能有的梅子,黛玉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爹爹身上不好,她好想回家伺候爹爹啊!

    她很想問問四哥什麼時候啟程回江南,可是卻又怕打攪了四哥在京城中的事務,遲疑了好些日子了,愈加感到心酸。

    爹爹已經沒有娘了,這幾年,也只是打發人年年送來衣裳東西銀錢,從來都沒有隻字片語。

    心字已成灰,爹爹的心,灰燼一般,了無生趣;

    所以,連唯一的女兒也不願意帶在身邊,唯恐看著女兒,也看到了妻子的形容。

    慧人親自捲著袖子掃雪,因回頭問黛玉道:「這些日子,咱們府裡可是熱鬧得很呢!」

    黛玉聞言不由得一怔,隨即清清淺淺地笑了起來,卻掩不住眉梢的一點愁緒。

    胤祀和胤禟的來意她也猜測到了幾分,只是卻不願去深想罷了,何必將心思花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呢?

    「熱鬧有什麼用?不相干的人來,我還不歡迎呢!」好生鬱悶,總有人來打攪四哥和自己。

    「放心罷,今年咱們可以好生在江南過一個年了。」

    胤禛從外面走進來,長袍下擺帶了點地上濺起的雪花,想來是趕路甚匆。

    兩朵笑花登時浮現在黛玉雪嫩的臉上,眉開眼笑地道:「四哥是說,咱們要去江南嗎?」

    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嗎?她剛剛想著爹,四哥就要帶她回南去了。

    胤禛點點頭,「江南今年也鬧了雪災,我跟皇阿瑪請命,去照看賑災事宜,正好,也讓你父女團聚。」

    林如海的身子骨更不如從前了,頻頻催促著,也上書給了康熙,康熙才願意放自己帶著黛玉回南去。

    江南的山水,一如記憶中的那樣淡雅清秀,雪災也不曾給美麗的江南籠上一絲陰霾,厚厚的雪,薄薄的冰,裹著靈透的山水,卻因那晶瑩剔透的美感,更讓人覺得,今年的江南,愈發好看了起來。

    一路的風塵奔波,讓黛玉總是昏昏欲睡,可是到了自己的家鄉,卻是精神抖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是江南的味道。

    胤禛臉上多了一股柔情,揉了揉黛玉的青絲,「傻丫頭,回到江南就這樣高興?」

    黛玉用力點著頭,回到自己家中,歡快地提著裙擺就往父親房裡跑著,一面跑著,一面大聲嚷嚷著。

    她,仍舊如此可愛,如此淘氣,讓下人們流出喜悅的淚來。

    沒有太太,沒有姑娘的家裡,竟是那樣的冷寂,彷彿春天的風也是陰冷陰冷的。

    不過中年的林如海,卻是花白了兩鬢,原本宛如冠玉的臉龐,瘦削得讓人心痛,蒼白得沒有血色。

    跨進房中的胤禛,瞧見的就是如此模樣的林如海,以及埋在林如海懷裡嗚嗚咽咽哭得傷心的黛玉。

    小手不斷拍打著林如海,心裡愈加氣憤起來,「爹爹好壞,娘娘不要玉兒了,爹爹也作踐自己的身子,存心讓玉兒哭!」

    酸酸的眼眶,止不住的淚,才幾年沒見爹爹啊?

    竟如此蒼老憔悴,深深的眼眶中,那目光竟是了無生趣。

    林如海卻只是淡淡一笑,不減一絲探花風采,凝視著女兒越發好看的容顏,卻跟胤禛道:「聽說,很是有人打攪你們?」

    胤禛只是點點頭,並不說話,目光柔和地看著黛玉,他知道,要讓林如海放心。

    他也有這個能為,護著黛玉,一生一世。

    林如海聽了這話神情冷肅,卻是淡淡地道:「八貝勒和八福晉夫婦,比你們趕早了一步,也住在林家裡。」

    他重病的消息,朝野震動,江南道鹽課御史的位置,肥得流油,那是多大一筆數目啊!

    誰不想得到這筆財富呢?畢竟是得了康熙的意思,才累積如此的財富。

    八貝勒的來意,明顯得很,想接收他手中這一筆巨大的財富,成為他登上皇位的奠基。

    也許,還有一些意思,就是想討好他的寶貝女兒黛玉,他們也都記掛著靈獸之主。

    黛玉聞言愕然不已,可是瞅著胤禛竟沒有一絲波動的臉龐,便知道胤禛早已知道這個消息了。

    林如海讚賞地看著胤禛,不愧是南宮風的兒子,的確是有著深不可測的心機,所有事情皆心中有數,只是不語罷了。

    「玉兒,你出去收拾你的屋子去,爹爹和四哥有話說。」林如海憐愛地摸了摸女兒的小臉,心中滿滿的都是疼惜。

    有些血腥的事情,還是不讓女兒知道的好。

    黛玉點點頭,轉身出了父親的屋子,卻是跑到了曾經起出軒轅神劍的花園裡,假山下。

    撫著手中的血玉,本應是喜歡的事情,此時心頭沉重,皆因父親之病。

    拿起一旁的竹剪刀,黛玉細細地修剪著園子裡放著的盆景,清幽的蘭草,狹長的葉子,碧綠如蠟,開著清雅秀麗的花兒,噴芳吐艷,淡淡的蘭花香,在花園裡分外襲人,可是卻終究穿鑿扭捏太過,冬日豈能有春天的蘭花?

    「這蘭花雖美,可惜長在了不屬於它的地方,在這裡,真是白白糟蹋了那一份天然!」

    蘭花之雅,在於空谷,蘭花之幽,在於深澗,那裡,即使風刀霜劍,卻是屬於它的天地。

    也正如,生長在江南的自己,卻要埋沒在京城的脈脈紅塵中。

    當郭絡羅氏看到黛玉的時候,竟彷彿看到了世間最美麗的一幅畫卷。

    黛玉,生得越發出眾了,尤其是那股清雅脫俗的氣質,彷彿灑落在了自己心中,洗去了濃濃的污濁。

    「呀!好生清雅的蘭花,好生清雅的香玉妹子,這配起來,真是好看啊!」

    郭絡羅氏靠近黛玉,看著黛玉手下彷彿白玉雕琢出來的蘭花兒,眼中有著明顯的讚歎和親近。

    那黛玉,不也如世間最美麗的玉雕琢出來的麼?

    黛玉,黛玉,世間最最美麗的一塊玉啊!

    黛玉聽了莞爾一笑,其實,郭絡羅氏,也是個性情中人,說她妒忌,卻不如說她真的不適合與皇室中人成為夫妻。

    胤祀志在江山,有這樣胸懷的人,不會甘於一個只會妒忌吃醋的福晉,即使她給他帶來了極大的權勢和地位。

    「其實,我很羨慕妹子的,有四哥那樣好的人,願意陪著你長大。」

    郭絡羅氏讚歎著,眼中明顯的,是羨慕,還有一點點的,是別樣的哀傷?

    興高采烈拉著黛玉的手,含笑道:「好妹妹,我早就聽說江南的景色,美得讓人歎息,今兒一來,才算是見著了。只可惜今年竟下了一場暴風雪,弄得江南烏煙瘴氣,人人都是為了衣食奔波,竟不得見好看的景色了。」

    黛玉也越發笑得開懷起來,輕聲道:「雖然今年的風雪大了一些,可是只要眾志成城,百姓總能渡過眼前這個難關。」

    暴風雪而已,豈能掩蓋了江南山水的精緻和美麗?

    郭絡羅氏不住點頭,眼中也有些孩子氣,道:「正是,我才吩咐了映紅取了些銀子散給外面的難民。」

    映紅是她的貼身大丫鬟,一個能聽她傾訴心事的貼心人,她亦很看重她。

    瞧著郭絡羅氏一改初次見面時候的綿裡藏針,竟是如此坦率天真,只是純粹得想出一份力氣。

    黛玉看著她艷美嬌媚的容顏,輕輕一笑,她可以與她成為朋友,可是卻也注定會是敵人。

    男人的江山之爭,總會波及到身邊的女人,深深的隔閡,其實已經在不知覺的時候就已經衍生出來了。

    郭絡羅氏笑得燦爛,道:「好妹妹,好容易我也來了一回江南,帶我出去走走可好?」

    眼中,卻有著深深的悲哀,她的一生,就禁錮在了繁華的京城中,高高的宮牆中,就像是折了翅膀的鳥兒,再也飛不起來了,可還是要含著無限的心酸去對人笑,周旋在朝野各個誥命之間,為自家爺兒拉幫結派。

    她活得累,累的是她的心,得不到胤祀的一心一意,還要處處顧及著八福晉的聲名體面。

    黛玉想了想,放下竹剪刀,含笑道:「難得八福晉到了我們江南來,黛玉原該盡一下地主之誼。」

    郭絡羅氏是個極好的女子,活在那樣的人家裡,沒有那一份凶殘成性,驕橫跋扈,卻還能有著人性天生的那一份天真,只一心一意想將胤祀鎖在她身邊,沒有三從四德中所說的賢德,才會有如此的惡名昭彰,真是為她不值啊!

    其實自己還是喜歡郭絡羅氏的,喜歡她那份勇於按著自己心意走的勇氣,她求的,不過就是一份天長地久的愛情,這是無數女人都欲求到的,不然也不會無數的妻妾之爭,嫡庶之鬥,既然如此,誰有什麼資格說她的不是呢?

    似乎是看到了黛玉眼中的一點憐憫,郭絡羅氏淡淡一笑,道:「世間,只有一個胤禛而已。」

    輕輕一句話,說明了所有的心意。

    原來,她竟如此聰穎,真是讓人讚歎,讓人歎息。

    胤祀那樣溫潤如玉的人,既然賢明,便應該珍惜身邊有這樣一個真心人。

    黛玉點頭微笑,撣了撣身上剪下來的蘭草,道:「福晉稍等,容黛玉去換身衣裳。」

    郭絡羅氏點點頭,靜候在園子中,眸子靜靜地看著那一盆修剪得愈發好看的蘭草。

    可也如黛玉所說的,再美麗又如何?它應該綻放在空谷深澗,獨自守著那一份不為人知的清幽,即使沒有人欣賞,也有那出脫的靈氣和傲然,移植在了花盆裡,幾人玩賞,又有何意思呢?染了紅塵的俗氣,已經不是幽蘭了。

    映紅走到郭絡羅氏身邊,輕聲道:「福晉倒是喜歡香玉格格。」

    郭絡羅氏頭也不回,只是歎息著道:「我好生喜歡她,可也好生羨慕她,也唯獨在她跟前,我會覺得我沒錯。」

    她受盡了外面的風言風語,受盡了康熙帝「大清第一妒婦」的指責,連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外公,都不贊同自己的做法,只盼著自己能為胤祀誕下麟兒,坐穩嫡福晉的位子,沒有人想過她的心情,更人人都不贊同她求取一份愛情的心意。

    身為女人,她不需要富貴,不想要榮華,求的,只是一份純潔的愛情而已。

    其實,她是羨慕黛玉的,人生在世,何必偽裝自己呢?釋放出來,豈不是更讓心胸舒暢?

    彼此的惺惺相惜,其實,早已在看對眼的那一刻衍生出來,成為心中最最值得珍貴的,友誼。

    誰說女子之間非要爭風吃醋勾心鬥角呢?她和她,也能有最明淨的親近和友誼。

    映紅輕輕地對郭羅絡氏道:「聽說那一回八爺和九爺一同去四爺府上,為的就是想見見玉格格,只怕,也有別樣的心思。」

    郭羅絡氏點頭微笑,目光是少有的熱烈,「我知道,也心裡明白,可是又能怎麼樣呢?只是不曾點破罷了。他們的心思,太容易露出來了,也容易讓這黛玉妹子心生不悅,黛玉妹子和別人不同,她有四哥,不會來爭我的胤祀。」

    她的胤祀啊,什麼時候,才是真真切切屬於她的呢?

    縱然自己吃醋,可是還是要顧及著胤祀的面子,雖然不多,府中還是有一兩個侍妾的。

    每每胤祀歇在侍妾房中,自己清冷的屋中,滴下的,唯獨紅燭淚,殘妝對西窗。

    正對著空中吐著一團白氣,一陣腳步聲響起,映紅輕聲道:「玉格格到了。」

    郭羅絡氏忙轉頭凝視過去,只見黛玉已經如欲隨風而至。

    仍舊是家常的鵝黃錦緞面的襖兒,罩著月白色鑲滾紅邊的坎肩兒,水紅色宮裝長裙,越發顯出風流裊娜的體態和風姿來。

    因為黛玉到底貴為大清朝的香玉郡君,故而她的衣飾皆隨旗風,不再是清一色的水袖窄衣,曳地長裙。

    一根紅絲繩鬆鬆地挽著慵妝髻,鬢邊斜插一枝分外小巧的吐珠鳳頭釵,耳畔一對水滴碧玉墜子不斷打晃。

    可是,越是簡單的妝扮,越是掩不住她絕代的風華,眸子更是清澈如靈泉,不帶一絲對自己的輕鄙。

    細細再打量了一番,郭羅絡氏眸光中也是單純的讚歎:「妹妹真是好生標緻,難得這通身的氣派,怪道人人都是愛見的。」

    黛玉目光滴溜溜一轉,笑吟吟地道:「八福晉只管放心,黛玉生得再好,也動搖不得八福晉明堂正道的身份!」

    這個女子,是擔憂著她八福晉的位置罷?

    畢竟,這個天下還是男人為尊,倘若胤祀知道自家的勢力,遠比郭羅絡氏家族的勢力更高,未必不會休妻另娶。

    其實她也是明白的,郭羅絡氏也因為知道不會,所以才會對自己如此誠心,並沒有那種深深的敵意。

    郭羅絡氏也是笑得十分爽朗,美麗的眸子,也是十分喜悅和放心。

    「我們滿洲女人,從來都沒有漢人家那樣多的規矩,什麼閨名不外露的。」握著黛玉軟軟嫩嫩的手,郭羅絡氏愈加地喜歡自己不用在黛玉跟前偽裝,豪爽地道:「我閨名叫做阿穆,你叫我一聲阿穆姐姐就是了。」

    「阿穆?」黛玉細細嚼著她的名字,果然也有男兒氣魄。

    阿穆笑吟吟地左顧右盼,瞧著路邊栽著的梅樹,那層層的冰雪裹著紅艷的梅花,雖有些給暴雪打落了,剩下的一些,顯得有些寥落,可是卻傲然挺立枝頭,彷彿裹了一層玉似的,宛如雕刻出來的,那清幽的芳香,讓自己頭腦不自禁地為之清醒。

    「也只江南的山水,才會孕育出妹妹這樣靈秀的人兒,江南的鍾靈毓秀之氣,真是讓人心生讚歎。」

    阿穆滿口都是讚歎之語,也有著深深的仰慕,她喜歡江南的山水,真希望,自己將來也能定居在江南,笑看著花開花落。

    展開眉梢,自言自語了一番道:「京城雖繁華,可是卻矯揉造作,沒有江南這種天然。」

    黛玉聽了,登時心有慼慼焉,不禁滿口大讚,這也是她在景山時候的感慨啊!

    沒有想到,從小嬌生慣養的阿穆,也有這樣一份純澈的天真,和追求天然的心態。

    聽到黛玉的讚歎,阿穆卻不由得神色微微黯淡,語氣中無限的惆悵,對黛玉道:「這樣的生活,也只能存在午夜夢迴的時候罷了!我的心,也唯獨我自己知道罷了,從來不曾有人在意過,更不會探聽著我的喜好,我的品味。」

    這一次能來江南,還是胤祀自己不好見到黛玉,才帶了自己過來的。

    依然將自己,當做是他的一枚棋子。

    黛玉眼中也不由得漸漸籠上一層氤氳的淚霧,為她心酸,也為她生出憐憫。

    忽而展顏一笑,黛玉挽著阿穆的手臂,含笑道:「我帶你去瘦西湖瞧瞧去,不知道冰雪下的瘦西湖,又有怎樣的美麗呢!」

    阿穆忙不迭地點頭答應,巴不得這短短一些時候中,能走遍江南的山水。

    只是,這純淨的友誼,在面對皇位之爭,朝野風雲的時候,是不是,還是能讓人如此會心一笑?

    也許,她們注定是最好的朋友,唯獨是朋友,才會彼此瞭解,讓空冷寂寞的心,有一點慰藉。

    或許,在這相視一笑中,彼此已經暗暗都下了決心,友情,亦可面對風雨的時候,無堅不摧。

    甚至,不管將來如何,誰贏誰敗,兩人都能給予對方一條生路。

    細碎的雪花,又在空中疏疏落落地灑著,那隱隱風聲,如同金石之音,卻還是掩不住滋生的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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