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敵友易不因旦暮禍福傾只在朝夕
紅日初升,一縷陽光終於斜照在棲霞莊的大門上,新的一天開始了,莊裡也漸漸地有了人聲。
田管家推開了房門,打了個哈欠,伸手捶了捶他那老邁的腰,準備開始一天的活計了。可他一隻腳邁出了屋,另一隻腳還沒動呢,卻冷不丁看見院子裡「啪」地摔下來一個人!他不禁吃了一驚。這天上飛來飛去的人他見得可不少了,可如此落地的還是頭一回見到。趕忙一溜小跑奔了過去,到了跟前扶起一看,竟然是朝霞園白羽白公子!
這兩年來,雖然不常出朝霞園,寧羽白也已經和棲霞莊上上下下都熟悉了,尤其和章家二公子章仲玄投緣,老管家自然認得他。一見他渾身濕透,雙目緊閉倒在地上,趕緊連聲召喚。可是半天毫無動靜,他正在著急,卻聽一個雄渾的聲音道:「田叔,出了什麼事?」
田管家回頭一看,一名綠袍大漢在院門口正向自己走來,他忙道:「大公子,您快來看看,白公子不知怎麼的就倒在這裡了!」
來人正是章孟玄,他聞言一驚,快步走上前去扶起寧羽白,手搭腕脈一切,眉頭頓時皺了起來。他也不多說話,抱起走了出去。
寧羽白在迷迷糊糊中似乎感覺到牙被掰開,給灌了什麼東西下去。又感覺身體裡一道熱氣旋游流過,過了一會,他睜開了眼睛。
「白兄弟,你醒了?」一個綠衣身影映入眼簾。
「章大哥?」寧羽白虛弱地問道,才發現自己已經是在床上躺著。
旁邊田管家道:「白公子啊,你總算醒了。你從天上掉了下來,是大公子給你餵藥療的傷哪!」這一說,寧羽白想起了是自己回到棲霞莊後終於力竭,御風術一斷便從空中掉了下去,然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章孟玄道凝重:「白兄弟,出了什麼事?你怎麼會受傷?」
寧羽白苦笑了一下,斷斷續續將昨晚之事大略說了一遍。章孟玄與田管家只聽得面面相覷,卻聽又寧羽白道:「章大哥,那怪物到底是什麼東西?」
忽地門一開,一個高大身影走了進來,高聲笑道:「那是條五百年的玄紋金鱗獸,白羽你竟然硬受它一記『驚神吼』還能飛回來,真不愧是左老前輩之徒!」
寧羽白定睛一看,來人竟是「紫虹神劍」章雄樓!忙欲起身見禮,卻被章雄樓一閃身按住,其道:「你還有傷,不要起來。」
寧羽白道:「章伯伯,那到底是個什麼蛟,怎麼會在西湖裡藏著?」
章雄樓道:「相傳玄紋金鱗獸為佛家瑞獸天音神龍的後代,又叫做『逆紋蛟』,天性喜好音樂,其鳴叫之聲可通達雲霄,其怒音又可為傷敵之用,喚作『驚神吼』,威力不遜於我道家仙劍。西湖裡那條金鱗獸三年前忽然飛來,從此就盤踞在那裡。我見乃是瑞獸,又不曾作惡,便沒有管它。它已經有五百年道行,全力一聲驚神吼可不是鬧著玩的!昨日忽聽後院風雷聲起,想必是你琴藝大有進境所至,卻沒想到進步到這種程度!左老前輩真是後繼有人了,可是它平時絕不露面,你怎麼會惹到它的?」
寧羽白歎了口氣道:「昨晚小侄心情煩悶,便到西湖湖心前去練琴,未想到因為心情激盪琴力尚淺,險些走火,琴境出了偏差奏出魔音,想是驚動了它,便出來喝破琴聲,才令我免去入魔之險!」
「哦?這不是好事嗎?」章孟玄在旁疑惑道。
「它救了我是好,可是後來還要吃了我,這便不好了。」寧羽白苦笑道。
「哈哈哈哈,」章雄樓大笑,「看來你那琴聲折磨得它不輕啊!」
寧羽白聞言赧笑,也不知該如何言說是好。章雄樓笑罷,開口道:「你也不必擔心,初學乍練,你師父又不在身邊,出點差錯是難免的。這一次知道了,下次也就不會再犯了,也未必不是件好事。你就安心養傷,先把身體養好吧。又不知那蛟現在如何?」
寧羽白黯然道:「小侄身受重傷,它卻只不過是力竭而已」
章雄樓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長江後浪推前浪,那東西就是老夫出馬,沒有一天恐怕也收拾不了它,你小小年紀就能把它逼到這個地步,看來,我們是真的老嘍」
寧羽白道:「章伯伯快別這麼說,小侄若是」
章雄樓呵呵一笑,輕輕擺手打斷了寧羽白的話,然後道:「那玄紋金鱗獸天生好樂,蛟筋可是做琴弦的不二之材,你不正是缺少稱手的琴嗎?趁它力竭,要不要我去將它捉來,與你做琴?」
「不不不,」寧羽白忙道:「我現在的境界,就是好琴也未必彈得動,要不師父早把那『黑檀流香』傳給我了。況且它怎麼說也救了我,我又怎能恩將仇報呢?」
章雄樓聞言微笑著輕輕點頭。
「篤篤篤」敲門聲起,章雄樓道一聲「進來」,門一開,原來是章仲玄。
章仲玄二十七八歲,容貌清清瘦瘦,頜下蓄了三縷短髯,進門便道:「爹,您怎麼在這啊讓我好找」可隨即便看到了床上的寧羽白,不禁訝然道:「咦?白老弟,你怎麼也在這?怎麼好像還受了傷?」話還沒說完,人已經躥到了床邊,一邊跟大哥章孟玄詢問病情。
寧羽白心中一暖,便把事情經過又訴說了一遍。
「什麼?」章仲玄訝道,「你竟然硬拚它的驚神吼?」
寧羽白剛要答話,章仲玄隨即道:「不用問,琴又玩完了吧?」
「啊」寧羽白差點被這句話給噎死。
「沒關係,回頭我再送你一張,我那別的沒有,琴琴簫簫的還是不少!」他頓了頓又道:「當然,這個以後能不能多彈幾曲給我聽聽?」
寧羽白笑道:「你若不怕被我魔音貫耳,那便來聽好了。」
章仲玄聞言喜不自勝,卻聽父親道:「你這小子又來搗亂,白羽還要休息呢,大家都出去吧。」章仲玄忽地想起了什麼事來,忙道:「對了父親,我來找您是因為方才三叔飛劍傳書,說姑姑見著三弟甚是疼愛,硬要留他在飛瀑城多住些日子,三叔大概半個月後就能回來,三弟恐怕要更久一些了。」
章雄樓道:「你姑姑嫁去飛瀑城多少年了,上次見到季玄也是三年前的事了,多住些日子也無妨。只是三弟怎麼也要半個月才能回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這三叔倒沒有說。」章仲玄答道。
「三叔怎麼會出事,他如不歸,定是有些什麼事情耽擱了。」章孟玄開口道。
「嗯」章雄樓點了點頭,隨後對寧羽白道:「你的傷雖不輕,不過醫治及時,憑你的修為再過幾天便會沒事了。這幾天便在這裡好好休養吧。」一轉頭對兩個兒子道:「我們不要打擾他休息,出去吧。」父子三人與田管家便起身出門而去,寧羽白也安然睡去。
平靜的五天轉眼而過,寧羽白已經完復如初。不過這幾天來一直在他腦中縈繞不去的,還是那條金鱗獸,還有它那聲「無聲勝有聲」的驚神吼。他左思右想,那蛟的清吟之聲實在是有如天籟,它若是不發怒,經常去聽聽想必是件美事。驀地又想起「靈霄譜」中所載有「龍吟」一曲,不知與那蛟之聲哪個更好?可惜那是武破境九曲之一,不在文沖境十二曲之內,自己還沒法彈奏,不能和那蛟一較高下了。又不知何日能達武破境,心中癢癢的,於是傷才剛剛好,他便向章仲玄要了琴,跑回朝霞園苦練去了。這一練不要緊,竟發現自己的琴藝頗有長進,琴聲之中更多出一種清越之音來,心中暗喜,尋思著莫不是和玄紋金鱗獸那聲對沖所致?又想起若不是那蛟擾亂自己琴境,如今自己恐怕已經走火身亡,自己卻連個謝謝都沒說,實在有點說不過去,不如
六月初七,寧羽白跑到杭州府裡,在早集上買了個豬頭,又買了兩隻雞鴨,用繩捆了負回棲霞莊,找了個筐子蓋好,然後又是彈琴又是胡思亂想,好不容易待到了晚上。
又是一個明月夜。過了三更天,白天時積累的燥熱已經完全消失不見,寧羽白仍是一身青衣,挾了琴,背了筐子御風飄然而去。
出了棲霞莊,他加快速度,一陣疾風自高空掠過,不多時已經到了西湖之上,那湖心島依舊是一片寂靜。看左右無人他按下風頭,輕落在了岸邊。
「這西湖這麼大,如何查找才好?」寧羽白暗自揣測,索性把心一橫,捏了避水訣,嘩啦一聲縱身跳下水去。
「蛟兄?蛟兄?」黑漆漆的湖內寧羽白沉到了湖底,左游游,右逛逛,一聲聲底氣十足的喊聲在湖中傳了開去。時不時有各種各樣的魚兒在他面前有過,不過卻沒有那蛟什麼線索。他又搜了大半個時辰,仍是一無所獲。那玄紋金鱗獸彷彿憑空消失了一樣,連個影子都沒有。
「蛟兄!我可給你帶了好吃的來啊!你再不出來我可走啦!」寧羽白有些氣餒,就在水中停了下來。西湖雖美,不過這大半夜的,湖底更是漆黑一團,根本看不到什麼美景,如此搜了這麼久,他也有些不耐煩了,虛浮在水中斜抱著琴,無聊地等著。
忽地他想起,上次便是自己彈琴把玄紋金鱗獸給引了出來,自己何不再試試呢?想罷落至湖底,找了塊圓石坐上,將琴一橫,調了調弦就要彈奏。可是卻一下子不知道該彈什麼好了,若說好曲子,不知能不能引它出來,但是他可不敢再彈一遍那天的魔音了。正在思索時,他忽地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不對勁。
驀地回頭,寧羽白被嚇了一跳。只見黑漆漆的水中忽明忽滅,懸了兩盞明燈!雙燈高掛,冷冰冰地照著他,寧羽白運足目力一瞧,頓時結巴了起來:「蛟,蛟,蛟兄?」
偌大的身體漸漸地從黑黢黢的水中顯現了出來,一顆巨大的怪頭正高懸在上空盯著寧羽白,那兩盞燈正是它的雙眼!這不是那玄紋金鱗獸又是誰?
「你終於出來啦?呵呵,我正到處找你,上次那是個誤會,我這次來」寧羽白的聲音漸漸地小了下去,手也不自覺地抱緊了琴。因為他看到,玄紋金鱗獸眼中的怒火越來越盛,它那巨大的嘴巴微微地張歙著,兩根長鬚緩緩地,一圈一圈地划動著。寧羽白皺起了眉,如果沒記錯的話,那好像是音飆的先兆?
「吼!」
一道狂瀾自玄紋金鱗獸口中噴出,直奔寧羽白而去。
「轟」,一個大坑出現在寧羽白剛坐的地方,那圓石早已粉碎不見。水中頓時湧起一大團泥沙來。
「蛟兄,你聽我說啊」
「吼!」又一道音飆斜擊而出,寧羽白只好又化水線,險之又險躲了過去。狼狽之下,背上筐子也早已掉落,豬頭雞鴨也不知哪去了。
「蛟兄,你」
「吼!」
「蛟」
「吼!」
西子湖再一次變得不平靜起來,湖面不停地翻著水花,時不時有兩條小魚蹦出水面,再入水後拼了命地向遠方逃去
終於,那一幕又重演了。
翻著花的西湖下,一點亮光倏地亮過,隨即一聲震天介巨響:「轟!」水面頓時爆起數丈高的浪來,一個身影好似被炸出來一般自浪中彈到了半空中,身形一轉疾風頓生,便往西疾飛而去。邊飛邊咒道:「死沒毛畜生,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咳咳」身子一歪,險些墜了下去
湖面終於復歸平靜,只留下一道道水紋盪開,直擴到整個湖面去。湖內深處,方纔那玄紋金鱗獸正張著大嘴,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一股股水花劇烈地飄散開來,那急促的樣子,好似少喘一口便會憋死一樣。喘了半天,它方才慢騰騰地扭轉身軀,似要離去。忽然一顆豬頭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滾了過來,飄過了它的眼前。
「唰」,長舌一捲,豬頭不見了蹤影。蛟怪巨目一掃,瞥到了半埋在泥裡的一個筐子,游過去一掀,兩隻肥雞鴨也入了口去,它似乎還不滿足,又將筐子撕碎,卻再也沒發現別的什麼,再翻了翻,終於失望地遊走了。
十幾里外的棲霞莊朝霞園內,一個身影一頭栽了下去
三日之後的早上。
朝霞園的月亮門口木樁似的站了十來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俱是棲霞莊中的僕人、廚子、丫環他們有的拎著桶,有的端著茶盤,有的捧著剛洗好的菜,一個個中了魔般一動不動,癡癡地望著門內。
不遠的拐角處疾快地走出了田管家,他沉著臉,一邊嘟噥著:「怎麼搞的,端個茶要這麼慢?」可一抬臉看到那麼多「木頭人」,他一下子擔心起來,是不是白公子又出了什麼事?他急忙兩三步趕了過去。
到了園門口眾人身後,人們竟沒察覺,田管家便也探頭探腦地向內看去,可是門內就是一座假山擋住,其他什麼東西也看不到,那假山也和從前沒什麼不同,他們到底在看什麼哪?
田管家有些生氣,剛要喊散這些人,耳中忽而捕捉到什麼聲音。那聲音淡淡地響起,似乎是琴聲?可又不太像,可是不管是什麼,他竟忽地覺得暖風和煦,身體宛如雲中一般飄然,鼻中隱約傳來一個醉人芬芳;天地悠悠,在此時一下子都靜止不動了,那一剎那,竟彷彿過了一萬年
琴聲漸息,眾人依舊癡癡站在原地,好似丟了魂般。
忽地,田管家打了個激靈,一下在醒了過來。
「老天爺,這,這到底是什麼琴,竟然如此好聽!要是能再聽一遍,我寧願短壽一年!」正想間,門口人影一晃,章仲玄閃了出來。
章仲玄顯然沒想到門口有這麼多人等著,給嚇了一跳,訝道:「你們怎麼都在這?」
眾人都被他這一句話給叫醒了過來,一個個面面相覷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田管家忙喊道:「去去去,趕緊都幹活去!都在這傻站著幹嗎?你—」他指著一個丫環道:「老爺讓你倒茶多久啦?你怎麼還在這?」
那丫環才想起來自己來幹什麼的,啊一聲叫了出來,趕緊端著茶盤跑了出去。大伙這才想起自己都有活在手呢,於是呼啦一下都散了開去,只留下了田管家一個人。田管家笑呵呵道:「二公子,方才在內又與白公子論琴呢吧?」
「和他論琴?我哪有那個資格!不過能聽到如此仙音,真是不枉在這世上走一回啊,哈哈哈哈」章仲玄說著,一邊想著日後還有數不清的機會聽琴,心裡不禁樂開了花。
「白公子的琴藝真是了不得!我今天也開了眼界了,只不知剛才那曲是個什麼名字?」田管家問道。
「咦?你也聽到了?」章仲玄奇道,一邊嘟噥著:「這小子進步也太快了點,才多少日子琴力範圍竟然擴大了一倍!」說罷又想起以後聽得琴曲肯定會越來越厲害,心裡又美滋滋起來。他也不理田管家那期待的眼神,逕自向前走去,風中留下一句話:「瑤池謫仙曲,此曲凡間可聽不到哦,田叔你有福氣嘍!」聲音飄過,人已不見。
「瑤池謫仙曲」田管家站在原地重複了幾遍,掃了一眼門內的假山,挺胸抬頭向原路走去。
寧羽白坐在亭中,雙目微闔,雙手擺在石桌上的古琴兩旁。過了半晌,園中鳥叫聲聲忽起,諸般水流之聲、風吹之聲也才重新進入到他的耳朵中。他長出一口氣,緩緩睜開了眼。也不見任何徵兆,整個人連同古琴刷地一下自亭中消失了。
閣樓中二樓的一個房間裡,寧羽白嗖一下出現在地板上,端端正正地坐著,膝上橫著那張古琴。這如此流暢的土遁木遁連施,中間毫不拖泥帶水,在他還是第一次!寧羽白嘴角漏出一絲微笑,雙目又緩緩閉上,片刻之後便已入定
是夜,三更天後。棲霞莊內再次飛出一個青衫人影,直奔杭州府飛去。兩個時辰後,那個身影又渾身濕透地飛了回來,胳膊下夾著把斷了弦的琴,這天是六月十一。
六月十五,據說杭州府多人又在半夜聽見巨響,不過聲音照前幾次可是小了許多。傳說是湖龍王發怒,不過看來龍王的怒氣正在逐漸減小。
六月十八,湖龍王繼續發怒,然而那聲音已經小到僅有湖邊的一些人家能夠聽到了。
六月二十,龍王的怒氣終於在那一晚西湖湖心處的一聲悶響後消失不見。而之後杭州城裡各大寺廟庵觀也終於有點冷清了下來,燒香還願的人一下子少了不少。
六月二十三傍晚,朝霞園。
寧羽白從入定中醒來,看了看天色,站起了身來。忽地心念一動,朝樓下走去。他剛走到一樓門前,好像故意配合他一樣,「篤篤篤」幾聲敲門聲便響了起來。寧羽白伸手開了門,見門外正站著章仲玄,他一笑道:「怎麼,憋了這許多天,終於又來聽琴啦?」說罷將章仲玄讓進了屋。
章仲玄呵呵一笑,一拍寧羽白的肩膀道:「那是,不成嗎?你可是答應過我的喲。快快快,讓我見識一下這些天你和那金鱗獸相鬥的結果如何!」
寧羽白神秘地一笑,貼近章仲玄道:「你猜猜,結果怎麼樣?」
章仲玄一愣,上下打量了寧羽白一番道:「看你好好地站在這,結果還能怎麼樣,難不成你把它給殺了?」
「怎麼會!」寧羽白苦笑道,「你就不能往好的方面猜猜?」
「好的方面?」章仲玄有些疑惑,仰著下頜想了半天,忽地冒出一句:「是不是你們和好了?」
「啊?」寧羽白有些驚異地看著章仲玄,「這麼快就猜到了?」
章仲玄半瞇著眼睛,笑呵呵道:「這幾天西湖裡的聲音是一天比一天小,若不是你把它宰掉了,那肯定就是和好嘍。」說完又有些疑惑,「你是怎麼做到的?它之前還不是恨不得把你一口吞了?」
寧羽白露出好笑的表情,徐徐道:「說來你也不信,我和它打了這麼久,倒是有些惺惺相惜了。它自己單獨一個呆在西湖裡幾十年,孤獨是免不了的,開始時還是我去到處找它,可後來就變成了它在湖裡等著我。這些日子我進步這麼快,可離不開它的幫忙呢。」
章仲玄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開始還要追逐打鬥一番他才和我硬拚一下,可後來它一見面便是一聲驚神吼。」
「然後呢?」
「然後也不管結果,便到我跟前找吃的可惜它只顧吃,這吼聲可是一次比一次差勁了。」
「啊?」章仲玄睜大了眼睛,「找什麼吃的?」
「喏」,寧羽白一努嘴,章仲玄順著方向一看,發現了牆角的一個編筐,裡面的東西肥頭大耳,好像是個豬頭?
「哦——」章仲玄指著寧羽白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哈哈哈,別多說啦,聽聽我新練的曲子如何?」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章仲玄笑道,寧羽白便要去取琴,忽聽章仲玄又道:「對了,今早我三叔回來了,還問起你師父回來了沒呢。」
寧羽白愣了一下,他想起了許久沒有音信的師父來,也不知他老人家什麼時候才能回來。至於章家三爺章雄烈,他並沒什麼好感,那個人陰惻惻的,總令他感到不舒服,便隨口道:「哦,那好,過一會我就去拜見他吧。」
「那倒不用了,他一大早就出去不知做什麼了,什麼時候回來可不一定。」章仲玄道。寧羽白嗯了一聲,便不多說,逕去取琴。
章仲玄看著那個青衣身影飄然上樓,忽然覺得,眼前這個人已經不再是兩年前那個只站在琴神背後的孩子了
又是三更,寧羽白背好了筐拿好了琴,就直接在二樓窗中踏風而出。
今夜月光黯淡,絲絲愁雲捲裹在月亮周圍不肯散去,寧羽白忽然有了一種奇怪的悲傷感。他出了院牆,在空中停了下來,回頭看著這自己住了兩年多的莊院。這裡的一草一木,一樓一橋,都已經是那麼的熟悉,還有那些人
自己這是怎麼了?他搖了搖頭掃去這奇怪的情緒,「又不是不回來了。」他暗自想著,自嘲地一笑。又想起午後那一曲時,琴境大小已經能夠隨心控制,連樓都沒有出,想來離突破武破境也該不遠了吧?他開心地笑了笑,掉轉風頭,三轉兩轉出了周天衍生陣,衣袂飄飄往東而去。
夜空寧靜,只有偶爾的幾聲蟲鳴,提醒著這世界還有它們的存在。
一切都是老樣子,除了那天空。
一片黑雲漫漫,不知從何處壓了上來。月亮終於被淹沒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