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暗潮洶湧
深夜。
溫親親的病房內，沒有開任何一盞燈，她只是安靜地望向落在窗前的月光，曾經有幾個夢中，似乎都會在她最無助的時候，身後伸出一雙有力的手臂，緊緊擁著自己的身子，那一瞬間，就不再害怕。
是啊，尹夫人說的對，每一個第三者，往往以為成功得到了男人的感情，但是到頭來，回頭看看，其實男人對自己的所謂感情，不過是圖一時的新鮮，或者，一時的迷惑。
這種「感情」，又如何會長久？
更像是她和姐姐這樣的人，是第三者和男人感情的「後遺症」，但是，迷惑新鮮來得快，去的更快，也許，只需要三年的時間，就足以讓男人回頭是岸，拋棄一切，把這段出軌的感情忘得一乾二淨。
又有誰會明白，其實真正的受害者，也許就是那個第三者呢？
所以，在她一夜長大的時候，她就明白了，自己絕對不能做，別人的第三者。寧可，生活中沒有任何一段感情。
桃源公寓。
尹子煜開著昏黃的壁燈，躺在床上，只是右手邊的一半位置，為她而空著。
以前的自己，從未瞭解過她，對她的任何一個妄自揣測，都是不真實的。只是直到現在，他只想更深入地瞭解她，保護她。
尹子煜對感情和女人，分得很清楚。女人可以有很多，但是認真的感情，這五年內，只有兩段。
一開始，是與琳達長達兩年的情感。
另外一段，便是現在對溫吞吞的感情。
經歷過在那夜不可收拾的心痛之後，他才覺得，溫吞吞還活著，已經是上天給他的禮物了。畢竟，他還有機會向她表達自己的真實情緒，而不是……永遠的痛。
清晨。
尹子煜打開房間，視線不自覺地停留在那座沙發之上，該死，又是討厭的習慣。只是，上面依舊是空落落的，也沒有她躺過一夜的痕跡。
尹子煜淡淡一笑，走向洗手間，依舊可以回想起，她站在他身旁洗刷，毫不顧忌自己的存在那一幕，依舊鮮活宛如昨日。只是，在他的視線慢慢落在自己的左手邊那一刻，卻又是觸到一片虛無。
她不在自己的身邊，自己居然就開始想念。
他勾揚了一下嘴角，忽然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個情聖，溫吞吞，你撿到寶了。尹子煜穿上一件boss黑色襯衫，站在鏡子前，打好白色絲綢領帶，對著鏡中的自己得意一笑。
溫吞吞，你應該想得到，請神容易送神難這一句話。
對於無賴，同理可證。
華仁醫院。
溫親親驀地覺得心中閃過一絲奇異的感覺，彷彿，有誰在牽念著她一般。只是那個人，又會是誰？
一陣叩門聲響起，溫親親猛地抬起眉眼，卻說不出來，自己是在等待誰，期待誰。
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那個人，是仇凌雲。
心中這種奇怪的情緒，是失落嗎？
「凌雲，你來了。」淡淡一笑，放下自己手中的雜誌，也許，一個人在醫院的時光，是無聊乏味的。
不過，在尹子煜來的時候，情況也許就不一樣了。
溫親親，你到底是怎麼了，居然想見到那個凡事都自作主張，根本就不溫柔，不體貼的無賴？
千萬要記得，自己跟他，絕對沒有可能。
凌雲眼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她，但是這個女人看著他，思緒，卻似乎離開的太遠。該不會，她真的喜歡上了尹子煜吧。「親親，你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溫親親變得清醒，迎上他的雙眼，微笑著說道。「醫生說，如果在這段時間恢復的順利的話，差不多一個月就可以出院了。」
「斯尚的工作，你準備如何處理？」凌雲慢慢走向窗邊，望向窗外的景色，眼神一暗。
溫親親眼神一暗，語氣堅定，斬釘截鐵：「等我出院，我就會遞交辭呈。」
凌雲的聲音冷淡，聽起來就好似冬日的晨光，帶著些許的暖意，但是本身的淡淡的冷意，卻依舊同時存在。「離開了斯尚之後呢？」
「親親，你想去英國嗎？」
「是不是尹夫人要你來當說客的？果然，她想要逼我離開這裡，是不是？」什麼？聞言，溫親親戒備的心，頓時做好了戰鬥的準備。為什麼即使是在自己淪落到這一步，還是必須承受別人給的殘忍？
仇凌雲深黝的眼中，閃過一絲寒光。
「我從來不替別人當說客，我只替自己。」
溫親親眉頭輕蹙，笑意消失不見：「凌雲，你什麼意思？」
仇凌雲不遠不近地睇著她的臉，神色嚴謹，聲音清冷。「斯尚在英國的分公司，已經籌劃得當了，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斯尚在海外第一個分公司，也是歐洲總代理公司，在英國倫敦成立。」
仇凌雲的語氣，有一種令人無法懷疑的肯定。「經過董事會的商議，斯尚會派我去英國處理當地的業務。」
他的眼神一沉，嘴角浮現些許淡淡的笑意：「如果可以，我想帶你去。」
溫親親不無驚訝，心情一沉，重複著那一個字：「我？」
仇凌雲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鏡，英俊的臉上，再次流露著笑意。「這個機會，並不是每個人都有的。我希望你可以，慎重考慮。但是千萬不要因為個人情緒，而放棄這個機會。」
「而且，斯尚海外分公司的員工，直屬分公司總裁管轄，而不是總公司總裁來管理的。」
仇凌雲的言下之意，溫親親再清楚不過。他是指，在英國不只是一個可以提升自己能力的工作機會，而且，不必顧忌尹子煜這方面的壓力。
的確，一舉兩得。他說得很對，很多人努力了十幾年，也不一定可以遇到這樣難得的機會。他願意帶自己去應該，是自己的榮幸。
而且，尹夫人要自己和尹子煜劃清界限，但是自己沒有必要，為了別人放棄工作的權利。如果趕赴海外，自己與尹子煜的聯繫自然可以一刀兩斷，也不必再承受那些猜疑和輕視羞辱，不是嗎？
仇凌雲勾起嘴角的笑意，從容地丟下一句。「等你腿傷痊癒了，再告訴我你的決定。」
溫親親微微仰起臉，面對著他，淺淺微笑。「好。」
「那，你休息吧，公司裡還有事，我先走了。」仇凌雲輕輕拍拍溫親親的肩膀，淡笑著說道，隨即轉身離開。
溫親親緩緩撇過頭，望向自己的肩膀處，還似乎殘留著他手心的溫度。
仇凌雲說得話，是理智的，那麼，自己也不該因為一時的衝動，而錯失很多東西。
溫親親淡淡一笑，接下來的時間，自己應該好好想想。
六點的時間。
他準時會出現的時間。
溫親親不必張望，也自然知道，那一陣腳步聲是屬於誰的。
躺下去，用被子蒙上腦袋，她只想享受安靜的時間。更何況，如果自己準備出國，也應該盡量減少與他的接觸。
尹子煜站在門旁，視線慢慢落在她的病床上。尹子煜一步步走進來，不動聲色地走向她的床沿。
輕輕地拉開她的被子，望著她緊閉的雙眼，自然清楚她是裝睡的。不過，什麼事都難不倒他尹子煜。
「溫吞吞，如果在三秒鐘之內你不睜開眼睛，我也有辦法讓你醒來。」
尹子煜眉眼帶笑，自然知道她心裡準是在想，他有什麼辦法。
「你想想，睡美人是如何被王子喚醒的？」
該死，他居然說自己是王子？真夠自戀！等等，喚醒睡美人的方式，不就是……王子的吻？
溫親親驀地大驚失色，睜開雙眼，眼看著他的俊臉慢慢逼近，猛地伸出一隻手，狠狠地推開他的臉。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溫親親語氣不善：「你想幹什麼？」
雙腳不便，溫親親只能萬分小心地挪動著身子，惡狠狠地看著他：「尹子煜，你可別亂來。」
尹子煜卻不加理會，繼續語帶調笑。「溫吞吞，是不是很想我？一個人在醫院，很孤單吧。」
想他？孤單？心驀地一緊，像是被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之前，逼自己忙碌，是遺忘孤單最好的方法。只是現在，他如此簡單輕鬆的一句話，卻偏偏一針見血。
「我一個人在這裡，不必看到你，不知有多逍遙自在。」溫親親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轉過臉去。
「溫吞吞，還在生我的氣？」尹子煜望著她，淡淡一笑，語氣就連自己也沒有察覺，早就軟了幾分。
也許，這個女人，的確是壓制自己的剋星。
「尹子煜，你給我出去！」溫親親強壓下心中的不悅，揚聲說道。
尹子煜俊眉微蹙，這個女人受了傷，似乎脾氣更加難搞了些。
溫親親的手小心地扶著床沿，似乎想下床。尹子煜站起身來，一手勾住她的腰際，一手扶住她的身子，說道。
尹子煜小心地試探，耐心地問道：「溫吞吞，你要去哪裡？」
該死！溫親親氣的滿臉通紅，臉色愈發的陰沉，難堪地吐出一句話。「我要上衛生間。」
原來如此，尹子煜神色不變，嘴角浮現些許的笑意，吐出三個字。「我幫你。」
溫親親猛地推開他的手，她不想在他眼前，變得更加狼狽，再也不想。「我不需要！」
不過，很多時候，事情往往會脫離預想的方向。
五分鐘之後。
溫親親從洗手間走出來，一路承受著旁人異樣的目光，他們談論的對象都是……身邊這個男人。
「這位小姐的男朋友真貼心吶。」
「是啊，現在這種男人實在是少見了……」
「就是說啊。」
尹子煜眼看著她的面色越來越難看，自然知道問題在哪裡，淡淡一笑，勾著溫親親的腰，驀地一用力，讓她更貼近自己的身體。
「尹子煜，你在做什麼？」溫親親既要面對眾人艷羨的眼光，還要被他明目張膽，旁若無人地大吃豆腐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從牙縫裡擠出這一句話。
「我不是故意的，女朋友。」溫吞吞此刻臉上的緋紅，比起她的冷淡神色，要來的賞心悅目的多，尹子煜視線落在前方，強忍著心中的得意，淡淡丟下一句話。
溫親親緊緊咬著下唇，她才不會相信。這個男人，絕對是故意的。
一碰到病床，溫親親馬上推開尹子煜的手，坐上床，一言不發。
「哎，我的女朋友，還真是擅長過河拆橋。」尹子煜淡淡歎了一口氣，苦澀地笑了笑。
「尹子煜，我之前已經說過了，車禍不是你的責任。」溫親親的臉上再無笑意，認真地說道：「以後，你也不必再來看我了。」
尹子煜冷眼看著她，沉默了很久。
「而且，在很早之前，我就習慣了……」溫親親頓了頓，微微揚起眉眼，直視著尹子煜的雙眼。「習慣了拒絕任何人的同情和憐憫。」
尹子煜黑眸一沉，望著她的臉，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來。「我也說過了，我喜歡你。」
溫親親張了張嘴，可是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一個字來。只要這句話是戲言的話，她就可以毫不猶豫地離開這裡，不是嗎？
「你上次的問題，我沒有馬上回答你。」只因為這個緣故，她才更加心生抗拒嗎？
「但是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喜歡你的真實不做作，也喜歡你不在任何人面前流淚的堅強，更喜歡你偶爾的溫柔，即使只是一個簡單的擁抱微笑，也可以讓我開心很久。」
尹子煜攸地抓住她的手，手上的溫度，「這麼多，算不算喜歡？」
聞言，溫親親的心，驀地一緊。卻不知為什麼，自己居然會心酸。不是所有的感情都是甜蜜的嗎，為什麼自己會心酸？
「甚至，會在沒有你的房間想念你，甚至，在經過火鍋店的時候，都會不自覺地放慢車速，望向裡面的人，停留在當初我們坐過的那個位置，記得你當時的笑臉。」
溫親親聽著這一席話，卻是真的感動，眼眶最終，變得濡濕。
她真的沒有想到，他會向自己告白。
尹子煜暗呼不好，自己的告白聽起來像是恐嚇嗎？為什麼她的眼底盈盈泛著淚光？
他，剛才的一席話，不會是嚇壞她了吧。溫吞吞的膽子不是一向很大嗎？尹子煜驀地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收場。
「溫吞吞，你怎麼了？」尹子煜不太確定地問了一句，不是所有女人聽到這樣的告白，都應該感動的嗎？
溫親親抬起眉眼，淡淡睇著他，問道：「那麼，琳達呢？」
尹子煜笑意一斂，神色冷凝。「我對她已經沒有感覺了。」
「但是她等了你三年。」
尹子煜眉頭緊皺，眼神變得更加深沉。自己分明記得沒有告訴她過，她又是聽誰說得？是自己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老媽，還是……琳達自己？
這一刻，溫親親突然明白，有時候，並不是第三者主動插足別人的感情。
更多的時候，是命運的安排。
所以，之後的媽媽，也甘願承受一切。因為，當時的感情，在男人的眼中也許是美麗而短暫的迷惑，但是對於女人來說，卻是最美好的回憶。
「我，會是你們之間的第三者嗎？」
尹子煜眉頭的褶皺，愈發的加深了，冷靜地說下去。
「即使你現在還不想回應我，但是，你並不是第三者。」
「我和琳達的感情，已經結束了。」
溫親親品味著尹子煜的話語，淡淡一笑，心情最終變得釋然。這樣，自己就不必背負太多罪過了，不是嗎？
想到這裡，溫親親默默點點頭，雖然，她依舊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尹子煜。
但是，至少不必害怕自己，成為罪人。
夜色，瀰漫。
仇凌雲站在窗前，沒有開燈，望著一如既往漆黑的冬夜，聽到耳麥對方的聲音，最終吐出一個字。
「對。」
「你以為，你把她帶到英國，就可以讓他死心？」
「你想做什麼，我沒有攔著你，所以我的事，請你也不要多問。」
「該不是……你也喜歡她吧。」
「與你無關。」
「但願，與我無關。否則，我也會讓她看清楚，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
語音，中斷。
仇凌雲久久沉浸在黑暗之中，臉上，再無一分笑意。
夜，更加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