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左小淺呆呆的看著那鮮嫩的綠色狼狽的倒在地上,她的面上出現痛苦慌亂的神色,似乎很是疼痛的樣子。
沒那麼誇張吧?!她站在原地,愣愣的看著一臉痛色的荷妃,她的額上,鼻尖上,甚至沁出了晶瑩的汗珠來。可是,只是輕輕一摔,會痛成這樣子嗎?
「沁荷,你沒事吧?」泠清若蹲下身,關切溢於言表:「能起來嗎?」
「王爺,妾身好痛啊……」荷妃緊緊抓了他的手臂,那疼痛難忍的模樣,絕不會是裝出來的!
泠清若抬眼,微蹙了眉,望了眼呆愣在原地的左小淺。左小淺一凜,那雙眼裡,明明白白的寫滿了不贊同和責備……她輕輕咬了下唇,深深吸了口氣,正欲上前,視線卻被那嫩綠裙下汩汩冒出的鮮紅膠住了,那是?
該死的!這個女人不會是有孕在身吧?
她顧不得細想,衝上前扒開了泠清若:「不想她有事,就給我滾遠一點……」
荷妃臉色微青,死咬著唇,只一瞬,額頭上便佈滿了豆大的汗珠。分明已經痛得不行了,不時發出淒厲的痛呼聲……「別慌,來,跟著我說的話動作,先冷靜,深呼吸……」左小淺柔聲安撫著她,伸手迅速扯開她身上繁複漂亮的衣衫。
荷妃用力搖著頭,尖尖的指甲在空氣裡胡亂揮舞著,左小淺的手背上留下了幾道深深的抓痕。老天,她是學臨床的,如今在這個古老的國度裡,遇上這樣的事情,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三兩下扯下她身上的衣服,鮮血早已浸濕了她身下的衣裙。左小淺抬手擦了擦被汗水浸濕的額角,看著那刺目的紅不停湧出,頹然坐在地上:「情況很糟糕……」
扭頭瞧見泠清若一身清冷模樣的站在一邊,眼中似有冰冷凌厲的鋒芒一閃而過,再仔細瞧去,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卻又不見了任何情緒。
深吸一口氣,她才鼓起勇氣看著那雙沒有任何起伏的眼睛:「對不起,叫醫生來吧——她,小產了……」
她愧疚萬分的看著他的眼睛,只一會兒,便再也撐不下去,垂下眼睫,艱難的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臉色灰敗如紙,直直盯著自己的手,多麼諷刺啊!這雙手,原本是用來救死扶傷的,今天,卻在剛剛,將一個尚未成型的胎兒,殺死了——春風輕輕的拂過寂靜無聲的院子,刺鼻的血腥漸漸瀰散開來,左小淺只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沉重了起來。
她深吸一口氣,才敢朝荷妃望去,卻見她灰白的面色呈現出一派死寂,她如同一具破敗的布偶,睜了灰敗無神的眼眸,毫無焦距的望著虛無的天空,那褪盡顏色的蒼白唇瓣,抖索的彷彿秋天的落葉般:「小產?小產……小產……怎麼可能……」
刺鼻的血腥味讓人作嘔!泠清若依然站在原地,面上再無溫潤柔和,只餘下面無表情。風緩緩吹拂起他雪白的衣衫,他卻像未覺一般。許久後,才沉聲道:「來人——」
立刻有侍衛戰戰兢兢的走了過來:「王爺——」
泠清若負手而立,雙眼緊緊的盯著頹然坐在地上的左小淺,冷絕的開口:「將王妃關入地牢,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准靠近那裡——」
他說完,不再看左小淺一眼,上前兩步,彎腰,溫柔的抱起地上的荷妃,柔聲道:「沁荷,別怕,本王在這裡……來人,速去宮中,將蔣太醫請到府上來……」
左小淺條件反射的抬頭望去,他卻已經抱了荷妃,步履堅定的往屋子裡走去。只是,荷妃如垂死的人兒一樣,毫無反應的任泠清若抱著。
左小淺卻眼尖的發現,她的面色更加的蒼白,她空洞的眸子裡,淨是絕望……左小淺怎樣也不會想到,陰暗潮濕的地牢、只在電視上才能見到的這四面牆的小格子間,有一天會成為她的住所。看著又一隻碩大無比、骯髒無比的老鼠從身邊慢悠悠的爬過,她已經不再像剛開始看見的時候那麼歇斯底里了。
她抱了膝蓋,安靜的坐在枯草堆裡。她面色蒼白,緊緊抱了膝蓋,單薄的身子在夜色中仿若落敗的蝴蝶般,昏黃的燭火下,她單薄的剪影與鋪天蓋地的陰影重疊在一起,顯得那麼蕭瑟與落寞……荷妃院落裡,泠清若將她輕放在床上,對亦步亦趨跟來的小芹沉聲吩咐道:「出去,把門關上!」
小芹抬眼,心疼的望著自家主子,想要開口請求王爺讓自己留下來照顧娘娘,可一抬眼,便對上王爺冷酷狠絕的眸子,立時嚇得張不了嘴,一向溫和待人的王爺,這麼會有這樣駭人的表情?
門緩緩合上,泠清若走至床邊,居高臨下的看著那兀自瑟瑟發抖的蒼白女子,深吸一口氣,才將面上的冰冷狠戾逼退,淡淡問道:「說吧,是誰的?」
荷妃卻猛地從床上翻滾下來,『噗通』一聲跪在他的腳邊,淚流滿面的匍匐在地,哀哀道:「王爺,王爺饒命啊……王爺……妾身……」
她泣不成聲,幾欲昏厥!
泠清若輕撩了下被她碰著的衣擺,嗓音清淡,不帶一絲溫度:「饒命?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你的表現能令我滿意的話……」
陰暗潮濕的通道裡,一抹嬌小的身子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她一手提著食盒,一手緊緊抱著厚厚的披風!
「小姐?小姐你還好嗎?」她的目光四處搜尋後,才終於找見她想要找的人。
左小淺耳邊聽見如此熟悉的聲音,連忙自臂彎中抬起頭來,驚疑的看著站在手臂般粗的鐵柵欄外面的小憐:「小憐?你……是怎麼來的?」
他不是說沒有他的允許,誰也不准靠近這裡嗎?難道,是他讓小憐來的?他待她,終究也沒有那麼狠心,是這樣嗎?
「小姐,別怕……是王爺命我過來的……」她說著,拿出食盒中準備的豐盛的飯菜,一一擺弄開來:「小姐,你已經許久不曾吃東西了,快過來吃點東西吧!」
果然是他!
好像被無形的手一把攥住心臟,呼吸停窒胸口作痛,左小淺慘然一笑,閉上雙眼,緩聲問道:「你過來之時,可有荷妃的消息?她……怎麼樣了?」
喪子之痛,想必,她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她呆在這裡,腦子像過山車似的,旋轉個不停,可是,卻不敢縱容自己去想,那個平時趾高氣揚、跋扈卻鮮活的女子,一想起,她那蒼白的近乎透明的臉,便會無孔不入的鑽進她的腦子裡,折磨著她脆弱得一碰就會斷掉的神經!
儘管是無意的,她也在無意當中,殺死了一條再過幾個月就可以面世的小生命……「小姐,你別擔心!」聽見左小淺的問話,小憐擺弄碗筷的手頓了頓,低頭若無其事的說道:「王爺已經找了宮裡的御醫過府替荷妃診治,想也不會……有事的……」
左小淺伸手扶了牆壁,掙扎著站了起來——已經發麻的腿腳讓她眼冒金星險些摔倒在地。咬牙,她一步步慢慢走到小憐面前,平靜的說道:「小憐,你抬起頭來,看著我的眼睛說,荷妃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