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人人可殺
小令狐也不懼她是個刺客,相當大膽的厲聲呵斥,而刺客越女此時也是神智未清,理所當然的道:「出兵攻我越國,殺我百姓,破我城池,如何不是暴君所為?」
小令狐聽了卻是失笑道:「好個越人,當真是非不分,黑白不明。我且問你,咱的君上為何要攻越國,你可知道?」
秦國攻越的借口,天下皆知,這一下自然也就把越女給難住了,倒是一旁做篾活的老漢知趣,一邊片著篾條,一面問道:「小令狐,給老漢說說,君上何以要攻越啊?」
「哼!」小令狐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越女道:「還不是因為你們越國的那個公子無疆,先是將我秦國的使囚禁,又將使攜帶的財貨給私分了,君上得知之後,便要越人給個說法,哪知你那越王竟是派了使來當面羞辱君上,說我秦國的使也就值五張羊皮。可即便是這樣,我秦國也沒出兵,哪知倒是你們越人先出兵攻打了楚國,在楚國燒殺搶掠,殘害百姓,我秦國才在楚國大王的哀求之下出兵討伐……」
「休要胡言……」越女得面色慘白,竟是伸手握住劍柄,想要拔劍傷人。
小令狐見機也快,當即向一跳,叫道:「怎地,說得沒理便要動手殺人麼?也不羞臊,若是我小令狐有如此國君,早就無顏見人,自盡了事。」
越女被小令說得激憤,倒也沒有真起殺心,更何況就在剛才她也看見,那個坐在院中做著篾活的老篾匠雙眼微閉,眼中精芒一閃而逝定不是泛泛之輩。也就在三人僵持之時,只聽編繡製成的院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一個牽馬的青年推門而入道:「小令狐,可做好夜食,怎地就咱家不見炊煙吶!」
小令狐一見來人,便奔上身前拉景監的馬韁,從腰下解了一塊抹布邊給景監撣灰邊到:「啊!將軍可回來了,這女刺客說嘴不過,要殺人哩!」
景監將馬交給小令狐向越女笑道:「少姑有禮,景監奉大秦國君之,安置少姑於府內,居簡陋,招呼不周,還望少姑見諒。」
越女這青年彬有禮。心中驚卻是不減反增。心念一起。拔出佩劍直指景監:「越女刺秦應伏法。何故將越女安置此處。你等秦國君臣。究竟是何居心?」
景監笑顏盈盈懼:女手中利劍。笑道:「秦王有詔。秦國但有暴政。許天下人當面刺之。少姑要刺國君。只需養好傷勢。便去秦王宮面刺。」
一旁地小令狐卻是栓好了馬兒拾篾籮。出言譏諷道:「哼!她敢麼?理屈詞窮膽匪類。就敢蒙面行刺敢君前面刺。」
「小令狐。還不快去做飯。」景監輕言呵斥了小令狐是向越女拱手為禮道:「少姑還請留府養傷。待傷好之後。欲走、欲刺。悉隨尊便。」
越女一時糊塗。當真不知這秦王和景監地葫蘆裡到底裝地是什麼藥。一時不知如何作答。便急道:「不勞將軍收留。若是不殺越女。便放越女離去。」
景監卻是搖頭道:「少姑昨夜行刺。何等大事。咸陽全城已加強戒備。少姑要走。只怕走不了多遠。即便少姑有同伴接應。怕也逃不出咸陽。
更何況,若少姑當真去找你那爹爹,極有可能會被滅口。」
「你……」景監之語讓越女大驚失色,握劍之手不由急顫,芳容失色的急道:「如何知道?」
「嘿嘿!」躬身在院子灶台後忙著生火的小令狐抿嘴笑道:「也不修臊,昨夜不知是誰,扯著君上衣袖,大叫快走快走,說什麼爹爹叫我來刺,不能不刺。」
「匡當」一聲,越女只覺天旋地轉,失手將劍跌落,整個人更是重心不穩向後倒去。有景監在側,那容她跌倒摔傷,只見景監大袖一捲便拽住了越女手臂,順勢一拉便將她拽入懷中,口中忙道:「少姑,醒醒!」
看到景監將那女刺客抱在懷裡,小令狐急忙遮眼罵道:「呸!羞煞人哩!」
景監面色一紅,急忙打橫抱起女子送入屋內,將她放上床榻後,卻是低聲喚道:「趙七,還不去請大夫。」
一名身著黑衣黑甲近衛裝束的武士閃身從竹屋外間躍窗而入,拱手「嗨」了一聲後,卻是眉頭一皺道:「大人,需提防此女使詐。」
景監笑道:「有我在此,不懼她使詐。你速去速回,她這是氣急攻心,晚了會有大礙。」
武士點頭急走,出門前還向那依舊在做篾活的老漢微微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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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在咸陽的二環內,一隊車卻是浩浩蕩蕩的從秦王宮出,開入了一條大道,大道沿街的宅邸林立,都是門禁森嚴,雕樑畫棟。這條大街,正是秦國臣眾的官邸大街,只見一輛單駒車不急不緩的來至大街最南端的甘府門前,老太師甘龍的次子甘成身著朝服緩步而下。入府之前,看是無意的回頭一掃,讓他現整條街上的朝中大臣們,都在向他注目。
甘成神色不動,快步而入。
入邸,甘成並未按照慣例先去父親老甘龍處請安,而是先回了自己的臥房,步入房中,甘成揮退想要上前服侍更衣的侍女,逕
室,一面解衣,一面低聲問道:「何故失手?」
話音才落,一個身穿葛袍的老卻是自內室的屏風後走出,拱手答道:「領托老兒帶話給公子,問公子為何不曾告知,秦王身邊有多名高手!」
「高手?」甘成聽來有些惱怒,正待作,葛袍老卻是將昨夜行刺見聞一一說了,並詰問道:「公子且說說,這些究竟何人。老兒也好回話!」
甘成一聽,便也知了內裡只得答道:「那老,乃是老君上的家僕,本公子未曾見其顯露過身手是真。那女子乃是嬴無敵新近收攏的妾室,據說是墨家的墨。那看似斯文的士子叫做景監,原先是領兵的將領,有此三人在側,失手倒也不冤。」
而後甘成換了衣衫,從腰間解下一塊掛玉交給老道:「憑此信物,你去城北的趙氏酒肆找掌事趙二五百金酬勞,速速離秦。」
哪知老卻是退一步,拱手道:「領有言在先,行刺未果,不敢受祿,還請公子寬限一月再刺。」
「還刺?」甘成聽了大怒,將掛給老後,惡狠狠的說道:「取了錢速速離秦代本公子轉告你家領,此事從此作罷,否則休怪甘某無信。」
言畢,甘成大一揮手離去。
片刻之後,甘成來到老父甘龍修的靜室,見老父正手撫一卷古籍細細,便跪坐在側,靜待父親研讀。半響,老甘龍放下古籍眼道:「甘成何事?」
甘成低聲道:「父親,孩兒聽傳言昨夜君上微服出遊,遭遇刺客襲擊所幸並無大礙。不過又有傳言,說國君親自擒下刺客又把刺客給放了……」
「呵!」老龍低笑一聲,雙眼微閉著岔開話題笑道:「甘成,日前君上召集我等共商大秦新法,與會之時說了一句新語,怕是日後將成為我老秦的民諺,你可知道?」
「孩兒不知。」甘成心中有,低頭答道。
「哼哼!」老甘龍冷哼一聲,緩緩說道:「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不死心。」
「父親……」甘成聽得一驚,自然知道老父親話中另有所指。
老甘龍依舊雙目微閉,卻是柔聲道:「老父足不出戶,年事已高,於國於朝也無甚建樹。過幾日,你便去秦中選一處宅地,為老父建一所養老之宅吧!」
甘成不傻,這幾年又在秦國的中樞辦事打雜,所聞所見自然增長他的閱歷,聽聞老甘龍如此一說,竟是大駭道:「父親,您這是……要孩兒離開咸陽?」
「呵呵!甘成,你近來大有長進啊!」老甘龍見兒子竟然知過味來,也是一樂,笑道:「對!老父正要你離開咸陽。」
甘成不解道:「父親,這是為何?」
老甘龍張開老眼,盯著甘成一字一句的說道:「你若不離開咸陽,老父不知你下次又會派誰去行刺國君。成了倒還好說,我甘氏一族陪你一道殉葬罷了,就怕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反而壞了大事。」
甘成聽來大驚失色,急忙跪地叩道:「父親,孩兒一時糊塗,孩兒是一時糊塗哇。」
「一時糊塗?」老甘龍突然一掌拍在案上,將長案上簡牘震起老高:「前次私鬥,你可知道君上為何不與深究?」
甘成被老甘龍暴喝嚇住,一時無法應對,只能哆嗦答道:「孩兒……孩兒不知。」
甘龍喝道:「你以為君上不知私鬥之事,是我等世族背後挑撥?君上不但知道,還歡喜得緊,是咱們各家老世族將這數百人推到他嬴無敵的刀口之下,送給他殺人立威,他如何不歡喜?」
「啊!」甘成聽了,瞠目傻眼。
甘龍又道:「你又是否知道,為何君上只在河西、巴蜀實施田畝新制,而不在秦中、秦西變法?」
對於這個問題,甘成似乎覺得自己有答案,當即答道:「父親,這是因為咱們老師族樹大根深,嬴無敵他不敢……」
「鳥!」老甘龍大喝一聲,竟是伸手一掌煽在甘成臉上,將他koo擊倒。這一掌打得頗重,竟是將甘成的槽牙打掉了一個,而老甘龍一掌打出之後也是胸悶氣喘,咳嗽了起來,見老父親情緒激動,甘成急忙爬起給老父親撫背。咳順了氣的老甘龍卻是一把推開甘成,指著他鼻尖罵道:「蠢才,嬴無敵不動手,是因為咱們沒有給他落下任何可以用來下手的借口。而你,一旦事情敗露,不光我們甘氏一族將會死無葬身之地,便是孟西白這等老世族,也無一倖免。」
甘成見老父竟然危言如此,不由慌道:「父親,當真如此?」
「唉!」老甘龍閉目長歎道:「老父原先還以為,秦國之變,當歸功於衛鞅、申不害二人。卻不想實是老父看走了眼,這幕後黑手不是別人,正是這屠戶出身的嬴無敵。昔日,他不過是老君上的義子,便有膽當街屠戮六元老,今日他身為秦國大王,還不敢殺光我等老世族麼?」
「可是……」甘成想要爭辯,卻被老甘龍打斷道:「癡兒,以法殺人,天下人人可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