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到張飛的話後,有些生氣了,不禁怒斥張飛道:「你難道沒有聽過周文王拜見姜子牙的事情?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尚且如此敬賢,你為何屢屢對人不敬!這一次,你不用去了,我與你二哥兩人去就行了!」
張飛見自己的大哥真的生氣,開始慌神了:「既然位哥哥都去,那俺也要跟著。」
「你若是想去的話,千萬不可如上次那般失禮。」劉備有些無奈。
「俺答應了就是!」張飛晃著自己的腦袋,又露出了白晃晃的兩排牙齒。
三人準備完畢,又第三次踏上了前往襄陽的路。路上,劉備望著雜草叢生的官道,言語中儘是悲憫:「想當年,我高祖皇帝提三尺之劍斬蛇起義,創下了我大漢四百餘年的基業奈何,桓靈二帝寵信奸佞,致使我漢家江山風雨飄搖;接著,何進無謀,放豺狼入洛京,祖上蒙塵,帝室傾頹……如今,操賊勢大,攜皇帝以把持朝政,我大漢的中興之路究竟在何方吶……」
關羽受到劉備的感染,面上也有了悲意。他長歎了一口氣,握緊手中的青龍偃月刀,勸劉備道:「大哥,如今天下大亂,諸侯割據一方,若是沒有實力,自保尚且談不上,又何談興復漢室?」
「二哥說得對,當初大哥就不該心慈手軟。若是大哥捉了劉表,何愁荊州不定?」張飛也隨聲附和道。
劉備默然。過了半晌,他才回答二人:「非是我心慈手軟,而是……唉!劉表動不得啊……」
關羽聽到劉備的話後,歎道:「大哥又何必被聲名所累?」
「……」
三個人,三匹馬,穿過繁華的襄陽城之後,又一次朝著隆中縱馬奔去。離臥龍崗還差半里的時候,劉備便讓關羽與張飛從馬上下來,三人牽馬步行,朝著諸葛亮的住處走去。
剛行有幾十丈路程,劉備見到上次來的時候見到的諸葛亮的胞弟諸葛均正迎面而來,慌忙對其見禮道:「備兩次來此,終未得見先生,不知今日先生在否?」
諸葛均見是劉備,也是回禮笑道:「家兄昨天傍晚才回來,將軍來得正巧。」說完,他也不管劉備三人,自顧自地走了。
張飛見此,又是大怒:「此人忒地無理,也不引俺們到家中,為何自己走了!」
劉備也不惱怒,笑著回答說:「咱們有事要做,他同樣有事要做,如此,各走各的便是。」
張飛冷哼了一聲,急行幾步隨在劉備、關羽的身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三人來到竹腳前,劉備將馬韁交給身後的關羽,走上前去叩響了柴門,不多時,那位與劉備見了兩次的書僮開了門,他望見門外的張飛後,暗哼了一聲。
張飛的聽覺何等敏銳,他登時便要發作,卻硬生生地被劉備給瞪得沒了脾氣,接著,劉備轉身,對身前的書僮見禮道:「煩請仙童前去轉告先生,就說劉備又來拜見先生了。」
書僮見劉備恭敬,這才有氣無力道:「先生今日是在家裡,不過此刻正在午休。」
「如此,先不要喚醒先生,我在此等候便好。」劉備又轉身吩咐了關羽、張飛二人在門前等候,緊接著自己緩步邁入草堂門內,在一旁靜靜地等候了起來。
劉備頷首立於階下,見廬內的諸葛亮臥在席榻上披髮銑腳,眼中有了一絲笑意。
半晌後,門外的關羽和張飛久久未見裡面動靜,也跟著邁入了屋內。張飛見劉備正立於階下,而席榻上有一人正伶仃大睡,不禁怒聲對一旁的關羽說:「這廝竟然如此混賬,哥哥在一旁等他,他竟然如此能睡!待俺到屋後放一把火,看他醒還是不醒!」
關羽見張飛就要衝出去,一把將其拽住,急聲勸道:「益德,休得無理!你難道想壞了大哥的大事?」
張飛聽見此話,又走了回來,只是臉上的笑意卻依舊令人玩味。
劉備見二人聒噪,怕吵醒了熟睡的諸葛亮,忙將二人趕出門外,自己則一個人接著候了來。一會過後,席榻上的諸葛亮翻了一個身,書僮見一旁的恭敬劉備,對其生出了好感,他上前幾步想要將諸葛亮喚醒,卻被劉備攔住。由是,書僮對劉備更加得敬重。
又過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後,諸葛亮又在床榻上翻了一個身,口中吟詩道:「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諸葛亮吟完後,從床榻上起身,問書僮道:「今日有沒有俗客登門?」
「劉皇叔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了。」書僮躬身答道。
諸葛亮一聽此話,慌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鶴氅,接著扶起綸巾,拿上終日不離手的羽扇,大驚著問書僮:「你怎麼不早說!」
「是皇叔不願意打擾先生清夢。」書僮有些委屈了。
諸葛亮整理了身上的衣冠後,這才出來對劉備見禮。
劉備見諸葛亮羽扇綸巾、布履鶴氅,一派神仙模樣,心中大喜,對他拜道:「漢室末胄、涿郡愚夫,久聞先生大名,如雷貫耳。曾兩次前來晉謁,奈何終不得見,已經留書信一封於案幾,不知先生可曾一觀?」
諸葛亮聽到劉備的話後,答道:「南陽諸葛野人,疏懶性成,蒙將軍抬愛,幾次前來,亮不勝愧赧。」二人寒暄過後,分賓主落座。書僮奉上了香茶。
香茶入口,諸葛亮對劉備說:「亮已經看過將軍的書信了,字裡行間流露著將軍的憂國憂民之心。奈何亮才疏學淺,只怕誤了將軍吶……」
劉備聽後,擺手笑道:「穎上徐元直之語,豈是虛言?還望先生賜教,備洗耳恭聽先生教誨。」
諸葛亮搖頭輕笑:「元直乃是世之高士。亮不過一躬耕田畝的村夫又,豈敢妄談天下大勢?亮聞說元直如今身在將軍身旁,將軍又何必捨美玉而求頑石?」
聽到諸葛亮的話,劉備長歎了一口氣,道:「元直已經走了。」
「走了?去哪?」諸葛亮明知故問道。
「曹操老賊捉了元直的母親,以此來威脅元直離去,元直擔憂老母安危,已經去許昌了。」劉備說到此處,對諸葛亮再拜道:「大丈夫既然胸懷經世奇才,豈可老死於林泉之下?還望先生以天下蒼生為念,賜教於備。」
諸葛亮聽到此處,輕搖羽扇,笑道:「如此,請將軍先說說自己的志向。」
劉備起身,一邊踱著步子,一邊歎道:「漢室傾頹,奸臣竊命,備不自量力,想要伸張大義於天下奈何才疏學淺,虛度蹉跎歲月,至今一無所獲。備曾聽元直言說先生大才,還望先生賜教!」劉備躬下身子,對諸葛亮拜了三拜。
諸葛亮見劉備恭敬非常,這才開口道:「自西涼董卓為禍後,天下豪傑並起,自成一方勢力。昔年,曹操實力遠遠不及袁紹,卻能將袁紹擊敗,仔細想來,這其實不是天助曹操,而是人謀之功。現下,曹操已坐擁百萬精兵,挾天子以令諸侯,天下無人能夠與其攖鋒。孫權據有江東,已歷三世,國險而民附,只可為援,不可生出覬覦之心。荊州北據漢沔,東連吳會,西通巴蜀,此乃四戰之地,非大才不能為守,這是上天賜予將軍的基業吶……不知將軍有意取之否?益州臥險,沃野千里,有都江之堰,自秦以來便為天府之國,高祖也是因此地才成就了帝王之業;如今,劉璋闇弱,民殷國富,卻不能為其所用,那裡的有才之士,早已經暗思明君。將軍乃是帝室之胄,仁德廣佈四海。若是將軍盤下荊益,保西和諸戎,南撫彝越,外結孫權,內修政理;待天下有變就命一上將率領荊州之兵攻向宛城、洛洛陽,將軍率領益州之兵親出秦川,百姓豈會不簞食壺漿相迎將軍?如此的話,將軍大業可成,漢室也中興有望……」諸葛亮說完,命令書僮取出一軸畫卷,掛於中堂之上。諸葛亮起身走到卷軸前,指著益州對劉備說:「這便是西川五十四州的地圖。曹操占天時,孫權佔地利,將軍若想成就霸業,必須佔據人和。將軍可先取荊州為安身立命之所,接著西去益州建立爭霸天下的基業,以此成就鼎足之勢,中原由是可圖。」
劉備聽完諸葛亮的一席話,頓覺神清氣爽、彷彿撥開雲霧見到了青天一樣。他對著諸葛亮一揖到底,說:「今日聽聞先生一席話,終於得知了今後該何去何從。只是,景升與季玉都是漢室宗親,備又怎忍心奪了他們的基業?」
「將軍此言差矣。」諸葛亮淡然一笑:「此二人雖乃高祖之後,卻偏安一隅,不思興復漢室,如此,他們根本就不配擁有如今的一切。而將軍心懷天下,奪了他們的基業是乃是為了重建大漢的基業,如此,將軍何罪之有?」
劉備聽到此處頓悟,不禁拜請孔明道:「備今日聽聞先生一席話,勝讀十年寒窗苦讀。願先生莫要嫌棄,出山相助。備願從即日起,傾聽先生教誨。」
諸葛亮笑了笑:「亮懶散慣了,不願意入世遭那份罪業,恕難從命。」
劉備聽聞此話,悲聲道:「先生不願出山,讓天下蒼生何去何從!」說完,眼中的淚水便湧了出來。孔明見劉備淚沾衣襟,這才說道:「既然將軍不嫌棄亮,亮願意出山,為將軍效犬馬之勞。」
當日,劉備三人留宿於諸葛亮的家中,二人同榻而眠,徹夜暢談天下大勢,劉備感慨道:「備得先生,就如同魚得到了水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