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天際微白,郭嘉望著二十萬羌胡俘虜,唇角掛著淡淡的笑意。
不要小看了這二十萬俘虜,在與李文侯對決之時,這二十萬俘虜無疑會發揮無比巨大的作用。
這二十萬人是那十萬羌胡兵馬的家眷。如果兩軍交戰之時,敵方突然拉出自己的父母妻兒並將大刀架在他們的脖子上,試問,這仗,還如何去打?
他李文侯可以為了勝利不顧自己妻兒的死活,可是那十萬羌胡大軍呢?他們殺戮、他們掠奪,都是為了讓自己的家裡過得舒服一些,若是連家都沒有了,他們還掠奪什麼?
可是,他們前腳剛走,家就真的沒了!
「傳我號令,讓河內郡守王通派人來接收這二十萬俘虜,可以將他們混在兵士之中為河內城修築工事、加固城防,但是一定不能虐待他們!」郭嘉對著手下的一名游奕使說道。
「得令!」那名游奕使接到命令,匆忙退了下去。
看著眼前還冒著滾滾狼煙的戰場,郭嘉有了一絲迷茫。但很快他又甩了甩頭,自嘲地笑了笑。
「殘肢斷臂匈奴血,不勒燕然甲不解!」郭嘉握緊拳頭,豪氣干雲!
前方,二十萬俘虜已經被集結到了一起,他們的眼中滿是惶恐之色。誰能想到,自己的首領剛剛領著大軍開走,這群虎狼一般的軍隊便來了!李文侯將精銳人馬悉數帶了出去,這二十萬俘虜皆是一些婦女兒童與老弱傷殘,他們根本就沒有抵抗的力量!
「大都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張繡走到郭嘉的身邊,出聲問道。他的身上沾滿了鮮血,那血腥之氣與還未消散的殺氣混合到一起,令身旁的郭嘉不寒而慄。
郭嘉過了一會才適應過來,他閉上眼睛,有些懶散地說:「等。」
「等?」張繡不禁苦笑。如果說這一戰之前他對郭嘉的尊敬僅僅是因為他手裡拿著的那把寶劍的話,經此一戰之後,他已經徹底對郭嘉心服口服。可饒是如此,他還是有些摸不著頭腦。按照原計劃,自己的人馬不是要打胡人一個措手不及的嗎?
「嗯,我們必須等。」
「可是……兵法不是有云『勝而攜巽虎之威以攻其東』嗎?我們如今新勝,正當一鼓作氣……」張繡依然弄不明白郭嘉的意圖。
郭嘉睜開眼,笑了笑,對張繡說:「張將軍,我方以五萬人馬與胡人的幾十萬大軍交戰,僅僅憑借將士的勇猛,要想完勝,你認為可能嗎?」
「這……」張繡沉默了。郭嘉的話他也想過,雙方的實力懸殊如此之大,就算自己一方再勇,又能夠打幾場勝仗?畢竟,好虎架不住狼多。到時候,胡人的幾十萬人馬將自己一方困起來,餓也能將己方餓死。「那我們該怎麼辦?」張繡望著不急不躁的郭嘉,沒來由的,心裡竟然無比的踏實起來。難道是他的自信感染了自己?
郭嘉拍了拍張繡的肩膀,笑道:「目前,你們能夠做的唯有等,而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張繡問郭嘉道。
郭嘉看了一眼不遠處奔騰咆哮的黃河之水,幽幽道:「西涼。」
「西涼?那不是韓遂與馬騰的地盤嗎,去那裡幹什麼?」張繡知道,馬騰與韓遂曾經是關中軍閥,建安二年,曹操聽從荀?的建議,派鍾繇寫信給馬騰與韓遂二人,曉以天下大勢與利害關係,最終,馬騰與韓遂都歸順了曹操。張繡並不知道,正是在這種情況下,郭嘉才決定去涼州走一遭。
他一直在佈局,而西涼,可是這盤殺局之中至關重要的一環啊,他必須親自去走一遭。
「可是……大都督,您若是走了,我們的五萬人馬該如何是好?」張繡有些急了。
郭嘉淡然一笑,接著將張遼也喚了過來,他不緊不慢地笑著對二人說道:「我早已為你們安排好了。如今步度根邀五胡大軍會盟,本來就需要幾天的時間。我走後,你二人面水結營,切記要選一處地勢高的地方,防止敵人水攻。倘若幾天之內胡人真的來了,你等便趁胡人渡河之時擊其中流。」郭嘉頓了頓,接著說:「我這次去涼州,少則四五日、多則六七日必回,估摸著那個時候胡人的兵馬也該集結完畢了。我歸來之日,便是與五胡血戰之日!」
「謹遵大都督諭!」張遼與張繡皆是躬身行禮。
郭嘉笑了笑,帶上張?與五百精騎,對著二人揮了揮手,便接過兵士牽來的寶馬,踏著草原的風朝西涼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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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都荀宅內,曹操與荀?、荀攸二人秉燭而談,眼看著天際早已泛起了魚肚白。
曹操直起身子,活動了一下筋骨,笑著對二人說:「歲月不饒人啊,想當年我在東都懸五十殺威棒的時候,還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紈褲子弟,轉眼,便已經虛度了五十多春秋……」
聽到曹操的感慨,荀攸笑道:「明公與我們四人之中,惟奉孝年紀最小。從前這個傢伙身體不好,著實令明公費了不少心,誰知那個傢伙因禍得福,『死』了一次之後,居然越來越活蹦亂跳了……」
「哈哈哈……」聽到荀攸的話,曹操也是大笑:「公達所言極是,從前那個小子就沒有讓人安穩過!」
荀?撫了一把頷下的長鬚,又正起了顏色:「明公,還沒有奉孝的消息傳來?」
談及正事,曹操也收起了笑容,朗聲道:「離家之時,我已經吩咐了下人,北地若有軍情,會讓他們直接送到這裡來,按照我與奉孝的約定,這也信差不多快到了……」
「報!」彷彿配合曹操的話一般,此時,一名戎甲兵士手裡托著一塊絹布在荀府家將的帶領下朝曹操所在之地疾步走來。
屋內三人一個激靈,都從坐席上站了起來。那名兵士跪到曹操的面前,朗聲道:「啟稟丞相,大都督飛鴿來信。」
「嗯。」曹操接過士兵手中的絹布,揮了揮手,道:「你下去休息吧。」
「是!」那名士兵應聲而退。
曹操打開絹布,看著上面歪歪扭扭的字體,不禁笑了:「這個奉孝,大病一場後居然連字也變得如此難看!」
聽到曹操的話,荀?與荀攸二人也聚了上來,並急聲問道:「明公,奉孝究竟說了什麼?」
「奉孝說,羌胡已經被攻下,捉了二十餘萬羌胡俘虜。另外,他已經帶著??去西涼了。」曹操將手中絹布遞給二人,低下頭琢磨了起來。
「這個小子,果然神出鬼沒的!」聽到郭嘉抓了二十萬俘虜,荀?也興奮起來,他在屋內踱了幾步,疑惑道:「只是,奉孝在這個時候去西涼作甚?莫非……莫非……」荀?似乎想到了什麼,頓時激動了起來。
「高!果然是奉孝!高!」荀攸略皺眉頭,也瞬間瞭然。荀家叔侄二人在那裡手舞足蹈,也不顧一旁滿臉疑惑的曹操。
「昨日探子來報,說奉孝向王郡守討了三百缸油,還有,如今整個河內郡都是雞飛狗跳的,正在連夜打制一種帶刺的馬臉面具,奉孝這究竟是要做什麼啊?」曹操看著異彩漣漣的二人,出聲問道:「你二人看出了什麼?」
荀?與荀攸皆是不語,他們各自拿出了一支毛筆,背過身子在手上寫了起來。
須臾,二人在曹操面前攤開了手掌。曹操定睛一看,只見二人的掌心寫著一模一樣的四個字--
釜底抽薪!
而北方草原之上,一隊隊大軍正在朝著河西匯聚。三日之內,竟然聚集了五十萬之眾!
步度根滿意地看著大帳之內的一個個酋長、首領,臉上掛著陰狠的笑意。他端起手中的黃金酒杯,高聲喊道:「諸位首領能夠來我鮮卑相會,我想都是懷著同一個目的!前些日子,我五胡派一萬使者出使他許昌,那是漢人的榮幸!誰知,這幫不受崑崙神庇佑的漢人竟然殺光了我鮮卑、南匈奴與烏孫的使團!」步度根掃了一眼人群之中的李文侯與夫余首領,二人像是被毒蛇盯住了一樣,渾身的汗毛根根豎立!
「哼,這幫狡猾的漢人,他們竟然想要挑撥我們五國的關係,我步度根豈會上他們的當!」步度根收起凶狠的目光,寒聲說道:「可是,我的孩兒卻死了!你們其餘二國的大臣也死了!……我五國一萬勇士,居然只回來了六百不到,其餘的,也死了!」
「殺光漢人!為呼那俟斤報仇!」
「殺光這幫漢人,將他們的田地全部變成我們的牧場!從今天起,我們要在他們的國都裡牧馬放羊!」
「漢人就是一隻羊,我們草原之上的狼該怎麼做?」
牙帳之內群情激奮,他們高聲呼喊著,恨不得立即就跨上戰馬,殺光所有的漢人!
步度根看著眾人的反應,滿意地笑了。接著,他制止眾人,大聲喊道:「漢人該殺!不過我們需要再等上二日!等其餘的二十萬大軍到來之後,我們便揮師南下,踏平漢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