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步度根牙帳之中,李文侯領著李若敝低下了自己的頭顱。
步度根的手中把玩著一柄鋒利的短刀,望著自己面前恭敬的二人,冷聲道:「李文侯,我五國一同派人出使南蠻,為何你的兒子毫髮未傷,我的孩兒呼那卻丟了性命?」
李文侯的額上已經冒了冷汗。其實,在來的路上他已經想好如何為自己辯解,可是現在,感受著牙帳中凜冽的殺機,他想好的理由又被拋到了腦後。
「啟稟首領……」
「什麼首領,給我叫大酋首!」一名粗獷的大漢自坐席上站起,拔出刀子便架在了李文侯的脖子上。
「大……大酋首!」李文侯無比震驚地看了漢子一眼,滿臉的難以置信。鮮卑共分為八部,分別有八位首領,稱為「八部大夫」,步度根便是步六孤氏的首領。至於鮮卑大酋首,那是八部統領的稱呼!
難道,步度根已經統一了鮮卑八部?李文侯偷望了一眼高坐於穹頂之下步度根,心底無比震驚。他看了一眼那名拿刀的漢子,不禁暗歎了一口氣,如果自己沒有記錯,他便是鮮卑拓跋氏的首領拓拔烈!
「大酋首啊,呼那俟斤之死,我也不知該如何解釋。羌胡與鮮卑的友誼比賀蘭山還高,比克魯倫河還長,我李文侯又怎麼會像草原之上的老鼠那樣目光短淺,背棄大酋首?」李文侯再次躬下自己的身子,對步度根說。
步度根看了一眼卑躬屈膝的李文侯,冷笑道:「我量你羌胡也不敢!李文侯,我姑且信你一次。」
「謝大酋首!」聽到步度根的話,李文侯終於舒了一口氣。
步度根擺了擺手,又接著問李文侯道:「這次帶來多少兵馬?」
「稟大酋首,我這次帶來了羌胡勇士十萬!」
「好!」步度根讚了一聲:「我鮮卑八部三十萬,南匈奴二十萬,再加上你羌胡與夫余、烏孫的二十萬,七十萬大軍,我倒要看看南蠻這次如何抵擋!」
「大酋首,這次咱們一定要踏平他們的都城,把皇帝與那些大臣統統掠來給我們牧馬放羊!」獨孤氏的首領獨孤機站了出來,大叫道。
「對,抓住皇帝與大臣,讓他們牧馬放羊!」帳內眾人大嚷了起來。
步度根右手一舉,帳內瞬間安靜了下來。他陰狠地朝著南方望了一眼,寒聲道:「我要殺盡北方的漢人,來為我的的孩兒報仇!」
「報仇!」
「報仇!」
「報仇!」
大帳之內瀰漫起陣陣徹骨的殺意。眾人拔出腰間所佩胡刀,全部將刀尖指向了南方。
而此刻,郭嘉正在河內郡守府中,與王通一起等待天色暗下來。
兩日的相處,王通早已經對郭嘉心服口服。雖然他已知天命,可是在談吐、修養、韜略乃至文才等等各個方面,他都是自歎弗如。他王通不是一個貪慕榮華富貴的人,當年他先是投靠袁紹,接著又對曹操倒戈,並不是在博取什麼。他生活簡樸且愛民如子,因此整個河內郡的百姓對他都無比的愛戴。甚至,私下裡,河內的百姓們都叫他阿翁!
如今,天下大亂、諸侯並起,他屢屢投降並不是想要博取自己的出路,而是想保全一郡百姓的生命。也正因為如此,當年曹操入城之時才會親自給王通行禮。試問,如今天下之大,能配得上曹操為其折腰的人能有幾人?王通以他的一顆心贏得了曹操的尊重,這不關乎於實力與武力。
王通看著談吐、舉止儒雅又不失大氣的郭嘉,心底也是暗自欣慰。他知道,曹操有此人輔佐,假以時日必然能夠**諸侯、一統天下!
郭嘉見到王通望向自己,笑了笑,對他說:「王郡守,奉孝還有一事相求,還望王郡守能夠置辦妥當。」
「大都督有事直接吩咐下官便可,不必如此客氣。」聽到郭嘉的話,王通忙從座位上站起,躬身道。
郭嘉將王通扶到原來的座位上坐好,這才出聲:「我想要王郡守將整個河內郡的鐵匠悉數集結起來,力求在五日之內打造出三萬副這種東西。」郭嘉從袖中掏出一張圖紙,只見上面畫著一副模樣有點像馬臉面具卻又不是面具的東西,上面還立著根根尖刺。
「大都督,這是……」王通看著那幅怪異的物件,不禁疑惑了起來。
郭嘉淡然一笑,對王通解釋道:「這是我昨夜設計出來的,其作用便是固定在馬的脖子上,使戰馬在衝鋒之時能夠殺傷前方的敵人。」
「可是,戰馬套上了這種東西,還能夠載著騎兵衝鋒陷陣?」。
「誰說戰馬非得有騎兵駕馭才能夠殺敵?」郭嘉臉上的笑意愈發神秘:「請王郡守務必在五日之內打造完畢,另外,盡量將它們打造的厚重一些,這樣戰馬在衝鋒之時才會有更大的殺傷力。」
「下官自當親自監工,力求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打造完畢!」王通雙手抱拳,對郭嘉保證道。
郭嘉也對王通還之以禮,並繼續說道:「完工之後,還請王郡守用大車裝好並安排好車伕與押送的兵士,到時候我會派人將這些東西運走。」
「嗯。」王通頷首,又接著問道:「大都督還有什麼事情吩咐下官?」
「再幫我準備好三百缸油吧,也用車裝好,到時候一起運走。」郭嘉接著說道。
王通苦笑了一聲,接著問一旁淡笑的郭嘉道:「大都督吩咐,下官自然竭盡全力辦好,只是……大都督這究竟是要做什麼啊?」
郭嘉雙眼一閉,老神在在地回答:「天機不可洩露。」
「唉……」王通指了指郭嘉,接著便一邊笑一邊搖起了頭。
「天黑之後,大軍便會開拔。」郭嘉突然睜開雙眼,眼裡有寒芒閃爍。
「下官預祝大都督馬到成功!」王通站起來,朝著郭嘉深施了一禮。
郭嘉將他扶起,並沒有說話,只是臉上卻始終掛著不可捉摸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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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終於完全黯淡了下來。夜色籠罩之下的大河北岸馬鳴蕭蕭、月芒映刀。
月色下,張?依然寸步不離地守在郭嘉身後,身披朱紅戰甲的張繡與一身黑甲的張遼滿臉戰意地對著郭嘉躬身道:「啟稟大都督,五萬人馬已經集結完畢,請大都督下令!」
「請大都督下令!」五萬騎兵同時大吼起來,刀槍劍戟的光芒似乎連天上的那輪猩紅的滿月都失去了光輝!
郭嘉望著五萬一路跟隨自己過來的兵士,心裡五味雜陳。
古來征戰幾人回啊,這五萬鐵騎在戰後,又有多少人能夠凱旋回師?
「既然我將這些熱血的漢子帶了出來,就要盡最大的努力多帶一些回去!」郭嘉抽出腰間曹操賜予他便宜行事的倚天寶劍,朝著西北一指,朗聲道:「出發!」接著,便一馬當先地衝了出去!
張?、張繡與張遼三位將軍互望了一眼,忙縱馬跟了上去。他們身後,五萬騎兵如同洪流一般朝著西北席捲了過去!
寒刀舞夜月,
烈馬踏秋風。
一腔男兒血,
揮灑北地中!
許都城內,曹操解衣欲睡,卻最終又穿上了衣服。他從丞相府踱出,也不帶侍衛,就那樣朝著西城荀?與荀攸的住處走去。
許都城內夜不閉戶,這在亂世中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跡。曹操的眸中倒映著萬家燈火,焦慮的心也平和了許多。
這是他所守護的百姓啊。曹操伸出了自己的一雙手,沾滿了鮮血的手,他審視起自己磕磕絆絆的一生,臉上滿是苦笑。
自己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冷血無情的呢?他又想到了孫堅的死。
「或許,我做的是對的。文台是英雄,所以他死了;我是奸雄,所以我還活著……」
孫堅、典韋、戲志才、袁紹、呂布、許攸、公孫康……一個個名字從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相知的、為自己而死的、因自己而死的、被自己殺死的……
自己的人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輝煌的?曹操又想起了遠在北地為他廝殺的郭嘉。
「奉孝,你是上天賜予我的平定天下的寶劍啊……」想到郭嘉,曹操的臉上有了笑意。從北方歸來後,郭嘉的一系列變化他全都看在了眼裡。他曾也疑惑過,為什麼奉孝「死」了又活過來之後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可是他卻從未往心裡去過。
憑什麼?憑他是自己的奉孝!
曹操敲開的荀?家的大門,荀家的家丁看到曹操之後,先是一愣,接著便慌忙將荀?叫了出來。
見荀?來了,曹操笑著問道:「文若啊,深夜拜訪,冒不冒昧?」
「回明公,文若若是說冒昧的話,下個月的俸祿還有沒有?」荀?一笑,打趣道。
聽到荀?的話,曹操一愣,接著大笑:「好你個荀?,如今受到奉孝那小子的影響,居然也敢開我的玩笑了!」
聽到提起郭嘉,荀?眼神一黯:「明公,奉孝這次北征,我的心裡著實不踏實啊……總覺得七上八下的。」
曹操一愣,接著幽幽道:「我也是因此才來找你叔侄二人來商議的。這次北征,本該我親自前往,奉孝的意思我明白。如今的局勢微妙無比,只有我在許都坐鎮,那些亂臣賊子才會老老實實的呆著,否則,便是內憂外患一通同噴發啊……」
「明公知道奉孝的一番良苦用心便好。」荀?也是眉頭緊鎖。
「可是……奉孝自跟所我以來,一直都是在我的身後,他的身體又不好……北方苦寒之地,他……」曹操輕歎了一口氣,不說話了。
荀?笑了笑,問曹操:「明公有沒有發現奉孝變了?」
「發現了。」曹操回答道:「那次從棺材中爬出來之後,奉孝便一直胡言亂語,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嗯。」荀?笑了笑,接著說:「奉孝比以前成熟多了啊……」
「可能在經歷了一次生死之後,有了些感悟吧……」
就在二人都在談論著郭嘉一系列變化的時候,郭嘉正帶著五萬大軍朝著羌胡奔襲而去。
「終於能夠痛痛快快地殺一場了啊……」張繡將混元一氣*槍擎在手上,殺意凜然道。
這些年,他受了太多胡人的氣,那種看著別人屠殺自己的同胞卻不能動手的滋味讓張繡快要抓狂了。如今他跟隨郭嘉北征五胡,雖然表面上沒有表現出什麼,可體內的熱血卻已經沸騰得快要噴薄而出!
他曾是一個軍閥,當年他的叔父張濟追隨董卓的時候,他便不停地勸說張濟,讓他離開董卓,可是張濟卻不聽。
後來,張濟攻穰城,中流矢而死,他接管了叔父的部隊之後屯兵宛城,看到了太多胡人南下殘殺自己的同胞。可那個時候的自己連自保都困難,又拿什麼與剽悍的胡人抗衡?如今,機會來了,他又怎能不興奮?
封狼居胥之霍去病,馬革裹屍之馬文淵;投筆從戎、班門仲升;勒石燕然、竇家伯度!一個個滾燙的名字還響徹在耳際,今天,他張繡又踏上了被胡馬踏碾過的土地!
「報!」就在這個時候,兩名探子自前方回轉了:「啟稟大都督,羌胡六部如今分散在了大河南岸,根據帳篷的數目來看,他們的人數大概在三十萬左右。」
「你二人下去休息,讓人再探!」郭嘉對著兩名探子點了點頭,朗聲道。
「是!」兩名探子應聲而退。
張遼拍馬奔到郭嘉的面前,皺了皺眉:「大都督,三十萬人,弄不好又是一場惡戰啊……」
聽到張遼的話,郭嘉笑著搖了搖頭道:「都是些老弱婦孺,精銳早已經跑到步度根那裡去了。」
「那我們該怎麼做?」張遼拍馬問郭嘉道。
郭嘉笑了笑,反問張遼道:「張將軍,深秋時節,落葉成毯。這個時候如果風力足夠強勁的話,想要吹起所有的落葉,該如何去做?」
「直接掃過去啊……」張遼喊出之後,這才頓悟:「大都督,我明白了!」
「嗯。」郭嘉點了點頭:「傳我號令,五萬騎兵布成魚鱗大陣,目標--羌胡六部!」
「得令!」張遼與張繡抱拳而退。很快,五萬大軍便分作了若干魚鱗狀的小方陣,按梯次配置,前端微凸。張繡位於陣形中後,而張遼與張?則是分別護在郭嘉的兩側,生怕其有任何的閃失。
隨著郭嘉手中劍落,五萬騎兵如同下山的猛虎一般朝著羌胡六部橫掃而去!
第一部,聽到了馬蹄聲的羌胡人馬忙從帳篷中鑽出,可是他們剛剛上馬,那鋪天蓋地的紅色旋風便朝著他們席捲而來。
風過,羌胡第一部滅!
五萬鐵騎並沒有停留,接著又朝第二部掩殺了過去。接著是第三部、第四部……
大軍所到之處,羌胡根本就形不成任何的抵抗。疾風掃落葉!
而張繡一桿長槍在月下揮舞,自始至終都沒有碰到二合之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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