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遇襲事件之後,郭嘉便隨著陳王氏一道回了她的家,去看望陳鐵柱年逾古稀的娘親。張?在郭嘉的身後寸步不離地保護著,這令他很是不好意思。
看到郭嘉略微拘謹的表情,張?會意,對郭嘉說:「郭先生,您乃是我大漢的股肱之臣,曹丞相的奇佐。能夠保護您,這是我張?的榮耀,就請您莫要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了。」
聽到張?的話,陳王氏也勸起了郭嘉。郭嘉見到張?臉上的景仰之色,又是一陣苦笑。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陳王氏的家中,她家在妙喻坊最西面的角落裡,房屋低矮且破舊。陳王氏推開柴扉,兩人便一前一後隨著她進入了似乎連遮風避雨都有些困難的茅草屋子。
陳王氏看到郭嘉黯然的眼神,笑著對他說:「郭大人,在這亂世之中,能夠有地方安身、有田種,我們已經很滿足了。鐵柱從小隨他娘親逃荒,自荊州一路乞討至此,他在的時候經常說,能夠有幾畝薄田養護家小,這已經是上天對我們的恩賜了。鐵柱其實早已經有了從軍的念頭,可是老母年邁、孩子年幼,他捨不得走……」說到這裡,陳王氏又是淚流滿面。
「是媳婦回來了嗎?」光線有些晦暗的角落中,一個盲眼的阿婆自炕上坐起,朝著柴門的方向顫顫巍巍地摸了過來。
「阿婆,小心前面的桌子!」郭嘉看到阿婆朝這邊走來,一把將她身前擋著的木桌推到一旁,並小心地攙起了她的胳膊。
那名阿婆聽見郭嘉的聲音後,笑著問:「你一定是鐵柱的朋友吧?怎麼鐵柱早上就下地幹活去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郭嘉聽到鐵柱娘親的話,神情一黯,接著他強顏歡笑道:「阿婆,今天鐵柱在集市上遇到一個大官人,他看中你們家鐵柱人老實,身子骨又結實,便帶著他一起離開許都了……那位大官人在城東坊有一處大宅子,以後,你們一家就搬到那兒去住吧。」
「他媳婦兒,這位官人說的是真的嗎?」鐵柱的娘攥住郭嘉的衣服,揚起臉問陳王氏道。
陳王氏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使勁地點了點頭說:「婆婆,他說的是真的,這位先生便是那名官人派來接我們的。」
鐵柱的娘親聽到陳王氏的話,那只攥住郭嘉衣服的手抓得更緊了,緊接著,她的眼角便流出了一滴渾濁的老淚:「娃兒啊,你就別騙為娘的了……鐵柱這孩子自幼便沒有離開過老身,他怎麼可能走的時候都不跟我招呼一聲?是不是……是不是鐵柱出了什麼事情?」
「娘!」陳王氏聽到自己婆婆的話,終於忍不住了,她一把抱住自己的婆婆,將頭埋到她的懷中痛哭了起來。而就在此時,她懷裡抱著的孩子彷彿有感應似的,也跟著陳王氏哇哇大哭了起來。頓時,屋子裡的人哭成了一團。
鐵柱的娘親雙腿一軟,卻堅持著沒有倒下,她扶著陳王氏的胳膊,急聲問道:「孩子,是不是鐵柱沒了……是不是?」
陳王氏聽到自己婆婆的話,只是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阿婆……鐵柱他是為了救我……才死的……」郭嘉立在一旁,看到痛苦的陳王氏,低聲說道。
聽到郭嘉的話,鐵柱的母親激動了起來,她抓住郭嘉的手,急聲問道:「你……你是誰?」
「我是郭嘉。」
「郭嘉?可是曹丞相手下的軍師郭奉孝?」阿婆抓住郭嘉的手有些鬆了下來。
「正是在下……」
聽到郭嘉的回答,鐵柱的娘親又連聲問陳王氏道:「娃兒,我的鐵柱真的是為了保護郭大人而死的?」
「嗯。」陳王氏重重地點了一下頭,低聲囁嚅道。
「好!好!好!」鐵柱的娘親連說了三個好字,突然對陳王氏說:「娃,不哭!鐵柱是為了救郭大人死的,他死的光榮!」可是,說完這句話,她的眼中卻不斷的有渾濁的淚水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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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陳鐵柱一家接到了獻帝賞賜的繁峙侯府之後,郭嘉終於頂著通紅的雙目來到了皇城之南的丞相府。鐵柱的母親原本死活都不同意搬到侯府之內,說自己的孩子為救郭大人而死是死得其所,不應該接受賞賜,可是她奈何不了郭嘉苦苦相求,最終還是答應了郭嘉的請求,卻死活不願意收郭嘉為義子,並說如此做了的話是折她的壽。郭嘉無奈,終於斷絕了這個念頭。
丞相府門前的守衛看到郭嘉與張?之後,也不進去通秉,直接便帶著他二人進入了府內。
聽到郭嘉到來後,曹操忙從房內迎了出來。郭嘉發現,在曹操的身後,荀?叔侄與賈詡、程昱也在曹操的身後迎了出來。
「奉孝,快隨我進屋,我有事情與你商量。」曹操拉起郭嘉的手,將他拉入了曹府的議事之廳。
郭嘉坐定之後,忙開口問曹操:「明公一大早便著急去叫我,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匈奴來使了。」曹操表情有些嚴肅地對郭嘉說。
「匈奴?南匈奴還是北匈奴?」郭嘉知道,自從漢武大帝派衛霍二將軍連年發動對匈奴的戰爭之後,被打殘了的匈奴便分成了南北兩個部分。北匈奴匿身大漠之北,並最終被崛起的鮮卑取而代之,只剩下幾脈殘部匿身於大漠孤煙之中,苟延殘喘,躲避著南匈奴與鮮卑的追殺。而南匈奴相比較之下便強大一些了,並於公元195年南侵中原、屠戮與掠奪百姓無數。蔡邕之女蔡文姬便是在此時被掠去的,並被南匈奴左賢王據為己有。
「他們來幹什麼?」郭嘉英眉一揚,語氣有一些僵硬。他可不相信這群野蠻的強盜是來為他們送駿馬與牛羊來的。
聽到郭嘉的質疑,荀攸的語氣也有一些冰冷:「這一次要來的,可不僅僅是南匈奴,鮮卑、烏孫、羌胡與夫余也各自派人來了。他們五國共遣來了一萬使者,在鮮卑呼那王子的帶領下正在朝我許都進發。剛剛有探子來報,這支人馬已經行至了賀蘭山下……」
「什麼?!」郭嘉從坐席上跳了起來。他沒想到不僅僅是南匈奴,鮮卑、羌胡等國也來了!
五胡亂華!四個字瞬間湧入了郭嘉的腦海,將他嚇得一個激靈。在中國的兩晉交跌之時,曾經有著這樣的一個時代,那個時代充滿了血腥與殺戮,當然,也成就了一曲亂世悲歌。
西晉末年,朝綱不振。匈奴、鮮卑、羯、羌、氐等五個少數民族部落趁機入我中原,亂我漢家河山。
後來匈奴、羯二族合流,在北方建立了後趙政權。後趙皇帝石虎曾經發漢人男女十六萬,運土築華林苑及長牆於鄴北。恰逢天降暴雨,漳水水漲,當時便淹死數萬人;石虎已有多處宮殿,但他卻一點都不滿足,又驅漢人四十餘萬餘萬修洛陽、長安二宮,千年古都屍橫遍地!
修林苑甲兵,五十萬人造甲,十七萬人造船,所剩人數居然不足半數;奪漢女五萬人納入後*宮,肆意凌殺與污辱,死者不計其數。
長安--洛陽--再到鄴城,路旁的樹上掛滿上吊『自殺』的人,城牆之上滿是漢人頭顱,屍骨則被做成「屍觀」,用以恐嚇漢人,教漢人不敢反抗;膽敢反抗的漢家將士被殘忍屠戮後屍體被棄之荒野喂獸,因此虎狼四處橫行。
赤地千里、人煙荒蕪,數萬平方公里土地被石趙皇帝劃為狩獵之場;漢人不得傷害野獸,違者便被處以死罪!
被殺、被吃、被累死;數以十萬計的漢人被殘忍殺害,最後,北地幾千萬漢人居然只剩下六七百萬!
那是一個扭曲了的時空啊!中原百姓十室九空,而北地的胡人卻越聚越多。就在胡人在北地聚集,將要南下踏破東晉、絕滅漢人的時候,冉家天王橫空出世!
朱龍寶馬、雙刃長矛!冉閔認賊作父、忍辱含垢。後來,他抓住戰機,一舉顛覆了後趙政權!
首戰,領漢騎三千夜破匈奴連營,殺敵將數名,逐百里,斬匈奴首三萬餘!
再戰,以五千漢騎破胡騎七萬!
三戰,以漢軍七萬並四萬乞活義軍破眾胡聯軍三十餘萬!
四戰,先敗後勝,以過萬漢騎斬胡首四萬!
五戰,以漢軍六萬全殲羌氐聯軍十餘萬!
六戰,以不足萬人之步兵力敵慕容鮮卑鐵騎十四萬,十戰十捷!
幾番大戰,胡人聞風喪膽。冉閔發佈《討胡檄文》,號召天下漢人爭相滅胡。
他領著北地殘餘的漢人「無月不戰,互為相攻」。一舉光復了山東、山西、河南、河北、陝西、甘肅、寧夏。
最終,匈奴、羌、氐等胡人迫於冉閔的凶威,終於退出了中原!
「難道說,五胡亂華的悲劇要提前上演了?」郭嘉想著冉閔天王的死,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公元352年,天大旱,百姓缺糧。冉閔將城中的軍糧分給百姓之後,便獨自帶領著一萬人馬去外地奪糧。結果,冉閔被鮮卑十四萬大軍團團圍住。在冉魏士兵的掩護下,冉閔連殺三百餘人,終於殺出了鮮卑大軍的包圍圈,可他駕下的朱龍戰馬卻因過度疲勞而倒下。最終,他被鮮卑人俘虜,獻給了鮮卑建立的燕國皇帝慕容俊。慕容俊嘲笑冉閔說:「你只有奴役下人的才能,憑什麼妄自稱天子?」
冉閔怒道:『天下大亂,像你這樣的蠻夷禽獸都想要謀逆,我中原之英雄,為何不能稱帝?」(天下大亂,爾曹夷狄,人面獸心,尚欲篡逆。我一時英雄,何為不可作帝王邪!)
聽到冉閔的回答,慕容俊大怒,讓人抽了他三百鞭子,將他押解到龍城,最終斬於遏陘山下。冉閔死後,遏陘山左右七里之內的草木悉數枯萎,蝗蟲大起。自五月至十二月,天上滴雨未降。
慕容俊大驚,忙派人前往埋葬冉閔的地方祭祀,並追封他為武悼天王。誰想,使者拜祭冉閔過後,當日便天降大雪,過人雙膝!
「冉閔啊,難道西晉末年的災難就要來了嗎?」郭嘉緊握雙拳,眼中有著深深的眷戀。那是對炎黃血脈的眷戀!想起那個為了炎黃血脈能夠存於世間不惜殺盡千萬胡人的惡魔,郭嘉的心中有熱血在激盪。冉天王為了漢家血脈能夠誅盡千萬人,自己又何懼之有?
為保炎黃血脈不斷流而不停殺戮的冉閔,想到這裡,郭嘉的心裡湧起了陣陣徹骨的蒼涼。千百年後,炎黃血脈終未斷流,可是有一些體內流淌著冉閔血液的後人卻大罵他是一個屠夫,以至於連後世的歷史教科書都抹殺了他的姓名!
「我不允許胡人亂我漢家江山,決不允許!」郭嘉負手而立,臉上豪氣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