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川;白帝城;長江之上十二月的天氣,已進寒冬,江面上吹來寒風如刀,雖然沒有鵝毛大雪,但是此時天色昏暗更顯得一片冷森,加上寒氣朦朧,江面根本不能行船,況且此處乃三峽最迂迴的一個地方,好天氣開船都十分危險,何況是傍晚呢。
江面之上茫茫一片巒峰起伏,不見邊際,江面之中,卻有一葉扁舟隨風行來。
船上一個蓑衣老者,雖滿頭白髮,但是一絲不苟的整齊梳理在後,斜飛的長眉,半瞇著卻透出精芒的雙眼,左手拂鬚,右手撐著一隻長竹竿,在這傍晚之夜行著,只是他面色憔悴,似有萬般心事一般。
老者嘴裡唱著艄公的號子,聲音高亢雄渾,完全不似普通的老人家。
隱約間,老人似乎發現了什麼,長竿往水下一按,扁舟停在水中。
只見前方江水翻騰,盤旋迂迴,竟似和這長江之水隔離了一般,而且其中道道白光耀動,直升空中,似要撥開千重雲層,只上九霄之上。
老人眼露異光,手上加勁,將舟控制不動,只見那團江水越旋越高,最近形成一個碩大的沖天水柱,其中光芒暗瀉,似乎有奇珍一般。
老人正看得驚奇,只見水柱如龍盤踞半空中,突聽一聲悶雷驚響,水柱如同受到巨力朝周圍爆射開來,剎那間瀰漫了整個江面之上。而水柱爆開的當中,空中出現一頭巨大的白鱗奇魚。
只見此魚身長九尺,全身白鱗覆體,修長若龍,魚頭更如龍頭一般,額生尖角,吻前長鬚更是呈暗紫色。
老人忍不住驚道:「白龍魚,這裡果然有白龍魚啊。」
只聽白龍魚嘶叫一聲,突然魚身一重,從空中掉下,老人忙腳下一彈,飛身向前,同時竹竿一起,將扁舟裡的大網朝空中一拋,將白龍魚網在其中。
老人將白龍魚放於扁舟之上時,白龍魚似乎死了一般,但是老人的眼中卻掉下兩滴清淚來,吶吶道:「靜兒有救了,靜兒有救了。」
十二月•;四川•;白帝城•;小漁村小漁村不大,鄉下地方,十來幾戶人家,多靠著打漁為生,雖然外面兵荒馬亂的,但是似乎絲毫不影響這裡的安靜生活。
十二月的四川並沒有雪的痕跡,而且最近的日子大日輝煌,驅使好久不散的霧氣,小漁村的人大多出江打魚去了。
唯一例外的卻是村裡的齊老頭,說也奇怪,本來是打漁的日子,冬天的魚又肥又大,到了市場上定能賣個好價錢,而村裡的齊老頭卻是少有能和年輕漁手媲美的老漁民了,十幾年前他帶著還不滿週歲的孫女到這裡定居,從此便成了漁村裡少有的好手。
但是這齊老頭最近卻是古怪得很,不出江打魚,卻每天在山上跑著,聽他孫女齊靜兒說,他是在採草藥,後來經人一打聽,他家多了一個病人,而鄉里人正是淳樸,不問這病人從何而來,只是村裡上上下下的人家有空都提幾條魚送過去。
齊靜兒今年芳齡十六,生得落落大方,那模樣眉目如畫,貌若天仙,尤其是那聲音如銀鈴一般響亮,加上身上那與身俱來的氣質,整個漁村哪個年輕兒郎不喜歡?
所以說到送魚的事情,年輕人都是搶著送。
這一日晨曦剛臨,李三就帶著裝了好幾條大魚的魚簍朝齊老頭家走去。
李三是村裡頭年輕的捕魚好手,運氣好的話,一天能捕到三四十條,當然,他也是傾慕齊靜兒的年輕人之一。
李三腳步輕快的走著,一邊自言自語的喜道:「嘿,今天這麼早起來打漁,應該沒有人快過我了吧?」
要到齊老頭家的時候,李三又忙停下腳步,清清嗓子,對著江水抹了抹臉,整理了一下衣服,這才跑去敲門。
但是門還沒敲,就聽到後窗那邊傳來一聲歎息。
李三心下奇怪,皺皺眉,提著魚簍趔手趔腳的來到後窗邊,墊起腳朝裡面看去:裡面的擺設很簡單,一張竹床,幾張竹凳,還有一個簡單的化妝台,在化妝台前面的正是齊靜兒,她穿著粉紅色的連衣小摺裙,腰間束了一條淡紅色的絲綢帶子,顯得十分可愛,齊靜兒對著鏡子歎息了一下,似乎有點愁眉不解。
李三正看得癡,猛然縮回頭來,暗罵了自己一聲,忙又輕手輕腳的要走到前門去。
正要走動,卻見門一開,齊靜兒已經打開了門,手裡提著個小籃子朝外走去。
李三忙呆著不動,免得被齊靜兒看到自己在後窗那裡。
眼看著齊靜兒走了老遠,已經看不見蹤影了,李三這才走到前門,準備往回走,可是又自言自語道:「我這一走,這魚豈不白打了,等會又被馮四搶先了?」
頭一點,說道:「不成,我還是得把魚放進去。」說完,把門一推,走了進去,把魚放在桌子上。
李三突然聞到一個什麼味道,忙把自己手聞了聞,忖道:「這什麼味道?」搖搖頭,也不想太多,起步就要離開。
剛走了半步,李三又摸摸頭道:「不成,這樣小玉就不知道是我打的了。」
李三使勁摸摸頭,眼前一亮,摧手笑道:「有了,拿個竹子,寫幾個字。」其實李三唯一會的字就是一個「三」字,好在村裡名字中有三的就他一個。
李三連忙朝著柴房走去,準備找塊竹片。
而當李三還沒走進柴房,剛才那股味道又撲鼻而來,李三一踏進去,只見柴房裡竟然有個大缸子,缸子下面還加著大把的火,燒得濃濃的,缸子裡不斷的冒出熱氣和那種古怪的味道來。
李三奇道:「這是什麼?」湊過去,腳一墊,朝裡面瞥了一眼。
這一瞥不要緊,卻嚇得李三差點跳起來,裡面竟然有一個人!
李三嚇得大叫一聲,連滾帶爬的就要衝出去,哪知道沒衝出去,就一頭撞在一個軟物上。
李三忙抬頭一看,原來是齊老頭,忙躲在齊老頭後面,大口喘氣道:「齊老爹,死,死人。」
齊老頭原來正是那日打到白龍魚的老者,他伸出一隻手按在李三肩上,拂鬚笑道:「別慌,那不是死人。」
李三隻覺肩上傳來一股暖流,心中的懼意一掃而空,但是還是有點結巴的指著大缸子道:「那,那……」
齊老頭笑道:「這乃是醫治人的一種方法,利用蒸騰的水促進其血液循環。」
李三聽得似懂非懂,還是恍然大悟道:「哦,他就是那個病人!」
齊老頭笑著拍拍李三的肩膀,笑道:「謝謝你的魚哦。」
李三尷尬的摸摸頭,嘿嘿笑了聲。
齊老頭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道:「靜兒去取那曬乾的草藥,怕要回來了。」
李三連忙說道:「老爹,那我先走了,先走了。」說完快步就要溜掉。
齊老頭故做挽留道:「不急嘛,靜兒還沒回來啊。」話沒說完,李三卻已經出了門了。
齊老頭淡笑道:「年輕人啊。」旋而一轉眼,看著那一個黑色大缸,熱氣騰騰的散發著古怪的味道。
齊老頭揀了個凳子,站在上面,朝裡望去。
只見裡面一個年輕人,浸泡在黑色的藥水之中,一張俊絕的臉龐上卻被一片慘白籠罩起來,竟是石隱!
齊老頭深深皺眉道:「怎麼可能,莫非是藥效不夠?」
外面傳來腳步聲,是齊靜兒回來了。
齊靜兒提著籃子進來,看見齊老頭在,脆聲叫了聲:「爺爺,藥草拿回來了。」
齊老頭點點頭,說道:「快給他放下去,再把火加大一點。」
齊靜兒微驚道:「爺爺,這火已經夠大了。」
齊老頭搖頭道:「對普通人來說,當然夠大,可是此子非同一般,醫之一術,當因人而異。」
齊靜兒點點頭,先將火加大了點,再陸續的將籃子裡的藥草放了進去,說道:「爺爺,你先去休息吧,這裡我來照顧就是了。」
齊老頭沉吟一下,點點頭,說道:「好,我也得去翻翻醫書,看藥有沒有用齊。」
看著齊老頭舉步要走,齊靜兒忍不住問道:「爺爺,他會不會……」
齊老頭轉過頭笑道:「放心吧,怎麼說他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爺爺就算拼了老命,也會讓他起死回生的。」
齊靜兒輕咬粉唇,視線轉回缸裡,一邊撒著草藥,一邊注視著石隱那張堅毅的臉龐上,雙頰突然一紅,轉過臉去,卻又忍不住扭過頭來,仔細的看著石隱,重重的歎息了一聲,說道:「你,什麼時候才會醒啊?」
她不知道石隱的過去,只是她清晰的記得那一夜,爺爺抱著一條巨大而古怪的魚回來,告訴她,有了這條白龍魚便可以讓她先天殘缺的經脈全部恢復生機,從此擺脫每天劇痛之苦,而且體質也能恢復正常。
但是將這白龍魚一剖開,竟然發現其中有一個渾身**的男子,那是她第一次見到男人的身體,臉紅了半宿。爺爺將這男子放在缸子裡,用多年沒有用過的醫術治療他。
而她自從服食了白龍魚之後,果然身體好了許多,像這樣的冬天,都不用穿得厚厚了,驚喜之餘,每天當爺爺上山採藥,她就在柴房裡加火,照顧缸裡的他,每天,就這樣似乎他就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不能分割一般。
不知何時,她習慣了一種歎息,習慣了靜靜的看著他,就這樣紅著臉看著他,直到他醒來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