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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一章 磨合 文 / 築夢者

    聽到他的話,喬茵的神情一僵,當即怔住,他這都想到哪兒去?

    章京看到她一臉的驚訝,沒有立即反駁,立即以為自己猜得**不離十。難怪,堂堂永定侯府的世子爺會向他這六品京中武將做媒,原本心底有幾分不確定,現在看來是他年徹玩弄了喬茵,然後就塞給了自己,讓自己接手然後吃這個啞巴虧。

    他的表情越發森冷,看向喬茵的雙眼漸漸發紅,原本滿意得很的妻子現在就像有裂痕的翡翠一樣,怎麼瞧也不順眼?只是他已經與她圓房,半夜三更讓花轎返回的事情他做不出來,這等於是變相地逼死喬茵。

    一時間,他找不到可以安置她的方法,冷卻的身體猶如他的心一般,只覺得這場婚事荒謬透頂,不想再看她哭泣的嘴臉來讓自己心軟,他立即下床穿上衣物。

    喬茵看到他下床,這時候才回過神來,不顧己身的裸露,鬆開被子,伸手去抱住他的腰,她的淚水落在他的背上,浸濕了薄薄的褻衣,「你不要走,不是他,你相信我,我與年徹沒有半點關係……」

    只是誤會已經造成了,章京在被她抱住的時候身體僵了僵,不知道是推開她還是回身安慰她,只是當他聽到她矢口的否認時,臉色都氣得漲紅,猛然掰開她的手,回頭惡狠狠地看著她,「你還想騙我?是不是我地位不如他高,所以就要撿他穿過的破鞋,戴這頂綠帽子,嗯?」他的聲音漸漸拔高。

    「我沒有騙你,如果我要騙你,我早就騙了。」喬茵吸了吸鼻子,他的破鞋論深深地刺痛她的心,她在他眼裡就是那麼低賤嗎?她轉身取出喬綜給她偽裝處子的東西,攤在他面前,「如果我真用了這玩意,你以為你可以發現我的偽裝嗎?」

    章京的目光掃過那個玩意兒,眼裡有著深深的厭惡,只是再看向喬茵義憤填膺的臉,想到之前她還柔情萬千的說要與他長長久久做夫妻,心裡噴向她的火氣息了一半,只是到底原諒不了她婚前的隱瞞,「為什麼你婚前半個字也不透露給我知曉?喬茵,你到底騙了我。」趿鞋,他站起身冷看她。

    喬茵抬頭看他,不畏懼地與他對視,「如果換成你,你會大嘴巴地將這種事白紙黑字地告訴別人嗎?我與你僅見過一面,哪怕我相信你是值得托付終身的男人,終也不敢冒這個險。夫君,我為我犯過的錯祈求你的原諒與包容,我是真想與你過日子的,至於那個人,他已經不重要了,你相信我。」

    她伸手去拉住他的大掌,表達自己堅定的信念,眼裡的渴望半分也做不得假。

    如果說心裡沒有震憾,那是騙人的,章京雖是大老粗的武將,但是沒有什麼硬背景的他在這個年紀能混到這個官位,證明也不是個只懂舞槍弄棒的莽夫,喬茵眼裡的誠意,他同樣看得到。

    只是,讓一個男人接受她的新婚妻子非完壁,這太強人所難了,一想到這裡,他抽回自己的大掌,狠心轉身去拉開房門走出去。

    喬茵一臉失望地低頭啜泣。

    站在門外的章京聽到裡面哭泣的聲音,只是將臉埋在手心處,猛然一拳捶打在門框上,頓時門框上深深地凹了進去,木屑飛出。

    喬茵在門的另一邊聽到那一聲響聲,背抵著門任淚水流下臉龐,她何嘗不知道這是強他所難,全天下沒有一個男人能接受這種事,他再正直到底也還是一個男人。

    這一夜,她徹夜難眠,雙眼更是紅腫,對於明天,她有幾分恐懼。花轎若是返回,她只怕連家門也進不去,只能到庵裡借住。

    無論是痛苦或是歡樂,太陽依舊每天盡責地升起,不為人們的思想所左右。

    喬茵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她沒待春柔進來就已經換好了未出閣前的衣服,既然他不能容納自己,她也沒有必要戳痛他的心,收拾好自己貼身的東西。

    她看了眼這只住過一夜的新房,心裡一直在流血,只是人生走錯了一步,她就要用一生去彌補,伸手留戀地摸了摸梳妝台,她不怨章京,有錯在先的是自己。

    拉開房門,踏出內室,她看到章京雙手掩面地坐在椅子裡,大白天再看他,這其實是一個很不錯的男人,只是她與他到底無緣,哪怕她想要用心地留下他。

    聽到門響,他抬頭看她,目光落在她穿的衣服上,頓時有股惱怒,不經思索即道:「你想一走了之?」

    「不然如何?」她咬著唇看他,眼裡到底仍有幾分期盼。

    章京沒回答,只是緊抿的唇透露出他內心的不快,「那個男人到底是誰?」到底他還是最在意這個答案。

    「總之不是年徹就對了。知道了你又能如何?反正這事是我對不住你,你要恨就衝我一個人來,哪怕要我用命賠給你,我也沒有怨言。」喬茵略為哀傷地道,以章京的家世與官職是無法與歐博對抗的,她不希望他走後,他因為她而變得落魄,所以她寧可不讓他知道。

    章京聽聞,心頭的火再度熊熊燃燒,喬茵這言論分明就是看不起他,為何還要用這樣留戀的眼神看他?他一時氣不過,身形一閃,猛然衝向她,狠狠地攥住她的手腕,兩眼睃巡在她的臉龐上,「既然看不起我,為什麼還要嫁我?」

    「我沒有看不起你,只是我不能連累了你。」她急忙解釋,不想在他心裡留下她卑鄙的印象。

    夫妻倆對視著彼此。

    門外卻傳來春柔的聲音:「姑娘,姑爺起了嗎?敬茶的時間快到了,可不能遲了。」

    喬茵聽聞,知道不能再拖,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我先到庵裡去住,你稍後給我送休書來,念在我們曾經夫妻一場,你給我留點最後的顏面……」頓了頓,難難地再道:「不要將這件事宣揚出去,我不想逼死我娘,她再不好,也是生我養我的娘……」

    聽到她要到庵裡去住避開眾人的輿論,章京的心一陣抽疼,從昨晚到今天,她一直都將姿態放得很低。

    久未候到兩人開門,外頭不僅有春柔著急的聲音,也有章榮氏身邊來驗貞的嬤嬤的催促聲。

    章京一把甩開喬茵的手腕,「想一走了之,你做夢。」

    說完,他不理呆怔的她,越過她就往內室去,在凌亂的大床上翻出那塊沾了兩人交歡痕跡的巾帕,掀開袖子,抽出匕首,割破手臂,幾滴鮮血沾到巾帕上,頓時就與那些痕跡混和在一起化開。

    跟在他身後進來的喬茵看到巾帕上的血跡,不可思議地抬頭看他,眼裡有著感動,淚水又一次模糊了雙眼,「你……我……」

    「還不趕緊換衣服,你想讓我娘久侯你?」章京惡狠狠地道,「喬茵,這是你欠我的,你給我記住,沒有我的允許,你哪兒也去不了。」

    在他迫人的目光下,喬茵茫然地點點頭。

    夫妻倆隨後沒再交談,喬茵換了身紅衣,重新戴上新頭面。

    章京看她已妥,這才朝外喊道:「進來。」

    春柔第一個就衝進來,在外久候沒聽到自家姑娘的聲音,她的心都要沉到谷底,莫不是昨晚沒能瞞得過姑爺?她急忙看了眼那衝向床輔驗貞的嬤嬤,直到看到嬤嬤拿著有血跡的巾帕一個勁兒地道喜,她這才暗鬆一口氣,總算是順利過關了。

    她這才靜下心來給喬茵再別上幾樣首飾,眼裡的笑意掩也掩不住。

    喬茵沒吭聲,只是偷偷地瞄了眼丈夫,默然地起身跟在他身後,朝春柔使了個眼色,讓她帶上她之前備好的給夫家眾人的見面禮。

    章京沒有回頭看她,而是如一家之主般走在前面,一眾僕人都見慣了他這張撲克臉,所以也沒有人起疑他們夫妻關係的疏淡,這世上哪對夫妻不是人前冷淡人後親密的?

    章家不若喬府大,哪怕喬家分家後,各房所住的屋院面積也還是頗大。

    喬茵暗地裡目測,這不過是個兩進的四合院,心下也滿意,看了眼前面沉穩的背影,他既然願意留下她,她相信她總能擄獲他的心。

    正堂裡,小叔與兩個小姑都引頸張望,章榮氏其實也緊張不已,她不過是個小商販的女兒,嫁的丈夫又早死,都是多虧兒子爭氣才能過上這樣的生活。

    看到喬茵進來,她怕這官宦出身的兒媳婦看輕自己,遂也穿戴整齊擺出婆母的姿勢來,端坐在那兒等著兒媳婦奉茶。

    喬茵早就知道章家的人口結構,對於婆母,她恭敬地跪在蒲團上給她敬茶。

    章榮氏看了這兒媳婦周正的長相與氣度,哪有不心喜的?忙給了紅包說了幾句好話,「給我生個大胖孫子,我就心滿意足了。」

    喬茵聽到這話微僵了僵,悄悄瞟了眼身邊的章京,看到他神色如常,她既放心又擔憂起來,不知道他還願不願意與她生娃?

    表面上她仍得裝做嬌羞地應聲「是」,雙手接過婆母給的紅包以及一支金釵,這金釵樣式有幾分老舊,不過看其光滑處,可見是章榮氏心愛之物,她也沒有嫌棄。

    給婆母奉上自己親手做的衣物與鞋子,章榮氏沒想到這個出身高的兒媳婦禮數如此周到,頓時笑得合不攏嘴。

    喬茵見狀,心下稍為放心,看這章榮氏的樣子不是那種厲害的婆婆。待到小叔章亨行禮時,她知道他是讀書人,所以送上文房四寶。

    輪到兩個小姑章玉春與章瑜春時,她也沒含糊一人給了個荷包,正要笑著說幾句話。

    最小的章瑜春忙打開荷包看到裡面是一對做工精良的銀手鐲,款式新穎份量不輕,她看了看,略有幾分失望,撇了撇嘴地看向這個新任大嫂,聽說她的嫁妝極豐厚,居然給這玩意兒打發她?哪怕對於她來說,銀手鐲也是不可多得的首飾。

    章玉春沒打開來看,看到小妹要出言不遜,忙拉住她,搖了搖頭。

    「大嫂可真大方。」章瑜春到底沒有眼界力,諷笑了一句,隨後又朝長姐不滿道:「你拉我做甚?我看看大嫂給了你什麼好東西?」一把搶過長姐的荷包打開來看,裡面同樣也是一對銀手鐲,與她的款式有異,不過份量差不多,鼻子微微一哼,冷睇了這大嫂一眼。

    喬茵的神色頓時緊繃,這禮物是她親自定下的,就是考慮到章榮氏給的見面禮不會太貴重,如果她弄個金鑲寶石的來給小姑,豈不是掃了章榮氏的面子?到時候只怕又要指她仗著娘家不給婆家面子。

    再說這兩對銀手鐲,可是她鄭重請人設計過款式,保證適合年輕女孩兒佩戴,光做工都是請了衛京最好的銀匠來做,這價錢可不下於那一對銀手鐲的份量,絕對是花了錢又用了心思的。

    章京看到喬茵的神色有異,臉上也有幾分燒紅,他這個妹妹真是丟人丟到家了,頓時朝妹妹喝了一聲,「這不過是你嫂子的心意,你不要就罷,少在那兒嫌三嫌四,哪像個未嫁的姑娘家?」

    章瑜春被大哥這一喝,頓時「哇」的一聲哭出來,扔下這對銀手鐲,轉身就出去。

    章玉春尷尬又歉意地向喬茵看了眼,撿起地上的銀手鐲,「大嫂莫怪,她一個小孩兒懂什麼?我這就去勸勸她,待會兒讓她親自給大嫂賠罪。」說完,追了出去。

    章榮氏由頭到尾沒吭一聲,不滿地看了眼兒子,新媳婦才進門第一天就呵斥妹妹,這不是讓媳婦笑話嗎?那對銀手鐲她看了一眼,自家以前就是做那販賣飾品的商販,還是有幾分眼力的,這兒媳婦還是用了心思的。

    這時候她起身走向臉色拉下來的兒子與一臉尷尬的媳婦,笑著朝喬茵道:「瑜姐兒都被我寵壞了,家和萬事興,你也莫與她一般見識,待她姐姐勸了幾句就會回心轉意的。」這話說得客氣又帶了幾分威壓。

    喬茵焉能聽不明白?這婆母是在告誡她,忙屈膝道:「兒媳不敢,日後必定會把小姑當自個兒親妹妹對待。」

    「這就好。」章榮氏萬分滿意地拍了拍喬茵的手,這官家女到底是不同,知書識禮比鄉下姑娘好得多了,只要她用心,將來兩個女兒只怕也不會嫁得很差。

    章榮氏看到喬茵眼底的黑眼圈,曾是過來人的她以為昨晚兒子累壞這新媳婦,於是沒為難喬茵就讓她下去歇息。

    喬茵也沒有固執留下,而是有禮地告退下去。

    正堂裡只剩下母子倆,章榮氏遣退站著侍候的兩三個僕人,臉上的神色頓時嚴厲起來,「那到底是你妹妹,當著媳婦的面,得給她留幾分面子,再說瑜姐兒又沒有說什麼過份的話……」

    「她嫌三嫌四的,豈不是在說我們家很沒教養?」章京神色嚴肅地道,「你讓喬茵怎麼看我們家?」說到底仍是大男人的心思在做怪。

    章榮氏也知道女兒那一鬧太小家子氣,不過仍是道:「你媳婦看來也是個明理的,她能嫁到我們家來是我們家的福氣,至於你妹妹,我會再開導開導她。」

    章京沒有駁斥母親的話,現在他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喬茵失貞一事隻字都不能提,不然母親必定翻臉不認人,以她好強的性格來說的話。模糊應了幾聲,他就以有公務趕緊告退。

    章榮氏看到兒子走遠,這才醒起他不是向上級告假三天嗎?怎麼還有公務?這心底有疑問,卻沒在喬茵的面前提及,在午膳時只是笑著說了兒子幾句好話,要喬茵莫在意。

    喬茵哪敢提出異意?章京這舉動分明就是在避開她,心裡正一片苦澀,又要大度純良地表示自己不在意,只是這菜是什麼味道,她半分也吃不出來。

    章京能去哪裡?

    無非就是去找當初保媒的年徹出一口氣,哪怕他是永定侯府的世子爺,他也沒有必要買他的賬,讓他娶一個失貞的妻子,這是對一個男人最大的侮辱。

    費了好一番功夫,他才知道年徹今天沒在府裡,而是在別院。

    他也沒有含糊,趕緊殺過去。

    推開攔路的小廝,他看也沒看這府裡的陳設,而是徑直地闖進去,「年世子在哪?」他一把抓住一個小廝就惡聲惡氣地問。

    那小廝突然被抓,臉色嚇得頗白,領子被勒得快要喘不過氣來,只好指了個方向,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章京一把甩下這小廝,大踏步就走過去。

    待到那亭子時,看到年徹正與一名看不清楚容顏的少女態度親暱,他的臉色沉了沉,對於這些個權貴之家,他哪會不知道最是骯髒齷齪不過?年徹就算不是破了喬茵身子的人,只怕也會與那人關係匪淺,不然哪會替人家處理這後事?

    對於這個男人,他一直耿耿於懷,恨不得將其殺了摘掉這頂綠油油的帽子,所以他選擇用這種方式來見年徹,摒棄掉那些繁文縟節。

    他殺氣騰騰地衝過去,一拳就打向年徹,用足了所有的力道,半分也沒含糊。

    年徹早就感覺到危險,耳邊聽到拳頭的風聲時,他已經一把抱住身邊的少女避開章京的拳頭,看到章京一臉的怒容,他冷聲喝問,「章校尉,你這是做甚?」

    章京看到年徹將身邊的少女護好,想到喬茵昨晚的淚水,更覺得這些個權貴子弟不是人,他朝那名少女道:「姑娘,這不關你的事情,你趕緊離開,我不想禍及無辜。」頓了頓,忍不住忠告一句,「姑娘若是好人家的女兒,就莫要再與這種人來往,免得閨譽受損……」

    「章京,你放肆!」年徹怒喝一句。

    「我可沒說錯。」章京諷刺一笑,「都怪我他娘的太易信你,你年世子哪有那麼好心為我保媒?原來是想塞給我一隻破鞋,只怕那個經手人還是你吧?所以說啊,你不過是個披著人皮的狼……」

    年徹還沒有步上前去,他身邊的少女已經一臉氣憤地衝上前,朝他厲聲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章校尉,我還以為你是個正直的好人,原來不過是個迂腐的頑固之人……」這時候她連五姐夫這幾個字都不想喊。

    喬蓁難得得到冷夜的批准給了一天假期,她先回府與喬維見了面,姐弟二人哪有分開這麼長的日子?兩人的情緒都是萬分激動,說了好一會兒話,用過午膳後,她知道時間有限,也還是抽了些時間陪陪年徹。

    本來還想去章家探望喬茵,後來想到她昨天才成婚,娘家就有人上門探視,只怕會引起婆家不滿,以為他們虐待兒媳婦,這才做罷,等著以後總有機會見面的。

    本來她對這五姐夫還是滿意的,只是現在聽到他的破鞋論,她哪裡還坐得住?喬茵不過是有段情史罷了,這又不是作奸犯科的事情,有必要那麼看不起五姐姐?

    章京萬萬想不到出頭的會是這個少女,現在被她指著鼻子罵,他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他好心才給她忠告,她不接受就罷了,還要罵他迂腐守舊?他的眼眸一沉,「姑娘不聽就罷了,何必倒打一把?反正到時候吃了虧,年世子再找個人來安置你,你再去禍害別人罷了,你這樣不知潔身自愛的女子,誰娶了誰倒霉。」這些個話他沒有當喬茵的面說出口,畢竟那個人現在還是他的妻,如今對著這少女,他盡可以暢所欲言。

    年徹越發聽不下去,冷聲喝道:「章京,別以為本世子抬舉你,就會容許你在我面前大放噘詞?」一把拉回喬蓁,「你別聽他瞎掰,這都是子虛烏有之事。」趕緊為自己澄清,免得她誤會去,反正他自問沒這烏七八糟的事情,不過就怕眾口爍金,讓自己的情海生波。

    「你敢拍著胸口說你沒做過這種齷齪的事?」章京當即質問。

    年徹卻是漸漸出離憤怒,他好不容易才拐到喬蓁來談情說愛,好端端地就被章京攪和,心裡正憋著一口氣,正待要發洩出來。

    喬蓁看了看章京,拋去怒火,這個一臉正直相的男人不像是無敵放矢,再說他昨晚才跟五姐姐圓房,這洞房花燭夜才一過,章京就來找保媒的年徹算賬,思及他的言論,她頓時心驚肉跳,莫不是這裡面有什麼誤會?

    這麼一想,她按住年徹的手,不讓他出手將事情弄糟,她冷靜地道:「你把話說清楚?」

    章京一臉的怒氣,狠狠地一掌拍向石桌,頓時桌子就碎了一地,眼角的餘光看到這附近並沒有下人在,這時候他怒視年徹,「你問他豈不是更快一點?」

    年徹正要怒斥這廝,喬蓁卻是再度按住他道:「他若知道我何必來問你?他有何對不起你?是挖了你家祖墳還是讓你戴了綠帽子?」最後綠帽子這三個字她加重了語氣,聽章京的語氣好像就是為了這三個字而來的。

    「喬蓁!」年徹沒想到她會問得這麼離譜,當即不滿地連名帶姓地喚了她一聲,語氣難免有幾分沖,「我可是與喬茵沒有半分關係,你不是早就知道?他瘋就好,你也跟著一塊兒瘋?」他是那種只要女人投懷送抱都會隨便接收的嗎?

    喬蓁回頭瞟了他一眼,真是的,她問的又不是他,他跳出來怒吼什麼?「別吵,我現在問的不是你。」

    年徹想要回嘴,最後看到她的神色嚴肅,暗自生悶氣,竟是不再吭聲。

    章京並不是個傻子,哪會看不出這兩人的關係?這時候連他都有幾分意外,這年世子絕對不是個忍氣的主兒,他早就做好與他動手的準備,哪知這少女出手一攔,更是隨口倆字別吵,就能讓這年徹安靜下來,真個沒再做聲。

    思及年徹怒吼這少女的名字,他的眉尖皺了皺,姓喬,又是草字頭的名字,這時候他已經隱隱猜到她與喬茵的關係,目光在她與年徹身上游移,現在他有幾分明白又有幾分不明白。

    他這一沉默,喬蓁可不接受,有話就攤開來講,遮遮掩掩的絕非好事,她往前踏一步,正待要說話,就聽到章京的聲音,「你與喬茵是什麼關係?」

    「她是我五姐姐,嚴格說來我應喚你一聲五姐夫。」喬蓁正色道,「只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樣詆毀我家五姐姐,她是個很好的姑娘,你說這話不虧心嗎?那可是你新婚妻子。」

    「那你可知她與我成婚是他年世子保的媒?」章京一手指向年徹冷聲道。

    喬蓁點點頭,「我知道,如果你懷疑他的動機,那麼我就代為澄清好了,會有這樁婚事,是我求他幫忙的,要他給五姐姐找個好人家嫁過去。」她把這婚事背後的意圖道出,「我沒有半分隱瞞。」

    章京愣了愣,感情年徹不留餘力地做媒就是為了討好她,這讓他的臉抽搐了一下,有幾分難以置信。

    年徹卻是冷哼一聲,瞪了眼喬蓁,她這是在詆毀他的形象,只是被喬蓁一眼瞪回去,他又沒骨氣地再度冷哼轉頭看向一邊,娘的,他好像真是太寵她,都快要沒原則了。

    章京把他們的互動看在眼裡,本來他對喬茵的話就已經選擇了相信,現在再看年徹與喬蓁的相處,更加可以證明那個令喬茵失貞的男人不是年徹,至此他的神色緩了緩。

    「我為我的衝動向你們道歉,」他道,「只是我想知道那個與喬茵有關係的男人是誰?你身為她的妹妹,不可能不知道她已非完壁。」

    喬蓁的神色一愣,這是她最不願聽到的話,身體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對於喬茵與歐博,她只知道他們有過一段情,只是萬萬沒想到喬茵還失貞於他,這時候她真想將歐博狠揍一頓,不想娶人家姑娘,為何還要親近人家的身子?

    至於章京的憤怒,她已經不去怪罪他了,這放在現代,有處女情節的男人比比皆是,哪怕有一部分說不介意老婆婚前的情史,其實一旦吵起架來就會拿這個去攻擊老婆,說的話比章京難聽一百倍的都有。

    章京說到底仍是古代的男人,他不接受倒也在情理當中。

    年徹也是皺了皺眉頭,歐博在男女情事上一向頗為放得開,但他以為他與喬茵之間並沒有到達那一步,哪裡知道他連人都吞了進去還要逼喬茵為妾,這時候,他對這兄弟的愧疚都扔到了爪哇國。

    歐博這個混球,年徹與喬蓁非常有默契地在心裡罵了一句。

    此時正坐在船上抵達衛京碼頭的歐博連打幾個呵欠,堪堪止住,鼻子又有幾分癢癢的難受。

    「世子爺,可是感了風寒?」小廝忙道。

    「沒事。」歐博道,這趟公務足足耗費了他一個月的時間,不知道他離開這麼久,喬茵可有想念他?

    離別才知相思情意深,身處外地的時候,他時常回憶起初相識的那個喬茵,嬌俏又靈動,那時候他以為自己無非就是再添一樁情史罷了,所以撂開手時也能極瀟灑。後來漸漸上了心,他才想與她長廂私守,希望她能想通,不要再拘泥於妻妾之分。

    一陣春風吹過來,他長長地歎息一聲,吩咐小廝道:「待會兒下了船,你去媒婆那兒,看看她可是辦好我交代的差事。」

    「是。」小廝忙應聲,沒想到世子爺回京第一件事就是喬姑娘,看來這喬姑娘哪怕不是當家主母,只怕在爺的心裡也相差無己了。

    歐博看了眼春光明媚的衛京碼頭,看到一些年輕婦人與丫頭都偷偷打量他,他頓時就笑了笑,更是惹得一眾女子都羞紅了臉,頓時芳心亂飛,他見狀,哈哈大笑起來,現在的他還不知道一個噩耗正在等著他。

    此時年徹別院裡面的春風卻是刺人骨頭。

    喬蓁皺緊眉頭,很明顯喬茵選擇了隱瞞丈夫自己第一個男人的姓名,就是怕丈夫找上門去理論,然後會吃個大虧。五姐姐這麼想是沒錯,但歐博若是知道五姐姐成了親,難保他不會親自找上門去破壞五姐姐的婚事?

    現在這是左右為難,她看了眼年徹,年徹的感受要比喬蓁深刻得多,身為男人在新婚之夜發現妻子非完壁,是個人都會抓狂,自己這媒保得不地道,若是當初知曉喬茵**於歐博,他會給她另找一個夫婿,至少是不能嫌棄她這點缺陷的。

    章京一看他們的神色就知道,他們必是知道這人是誰?正待要再追問的時候,卻聽到喬蓁問道:「章校尉打算休妻嗎?」

    他頓時愣了愣,喬蓁這小姨子問得倒是直接,休妻?他不是沒想過,只是真要放開喬茵讓她走,他又捨不得。這時候他想起妻子的容顏以及昨晚她滑膩的肌膚,這些都是真真實實存在的,不是他臆想的。

    「五姐夫,你能認真答我嗎?」喬蓁再度又喚了他一聲五姐夫,她自然希望這個男人更有包容力。

    「這一刻我沒想休了她。」章京如是說。

    喬蓁對他這有所保留的答案也沒有什麼不滿,婚姻可不是隨口說說的,是需要用心經營的,現在章京不想離,只要喬茵以柔克剛,往後只怕更不想離。

    「那你想要知道這個男人做甚?」喬蓁道,「難道你想上門打殺,然後與他同歸於盡,這是大魏的律法不能容忍的,難道你想讓五姐姐往後守寡?如果真是這樣,你何必耿耿於懷非要知道這個男人是誰?」

    章京的臉色一沉,喬蓁說的正是他失去理智時所想的,知道後又能如何?真殺了他洩氣?那時候喬茵與娘親還有弟妹又當如何?「只是我有權知道。」他仍是堅持道。

    喬蓁為難地與年徹對視一眼,看到他微微點頭,她也鬆一口氣,這樣說來他會拖住歐博,而她要做的就是讓章京放棄去尋釁鬧事犯國法的念頭。

    「五姐夫,你若真想要知道,我也不瞞你,不過前提是你必須發誓不去找那個男人尋仇,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你再執著又能如何?」她表情嚴厲地道。

    章京愣了愣神,表情越發嚴肅,最後還是舉起手來發了個重誓。

    直到華燈初上,喬茵在屋子裡來回地踱步,不停地引頸眺望,一直沒有看到丈夫回來,她到底心難安。

    囫圇地用了晚膳,她坐下繡了一會兒花,又看了看沙漏,不安地起身踱來踱去,就在她又一次踱到門前的時候,才看到章京一身酒氣地被人扶回來,她忙扶住他,看向那個扶丈夫回來的漢子。

    漢子笑道:「章哥很少喝醉的,嫂子可別介意啊,今兒個可能是高興才會如此,兄弟們這都給嫂子賠罪啊。」他忙打了個揖,就怕喬茵會誤會章京,所以才堅持扶他進來給喬茵解釋。

    喬茵哪會真誤會這事,只得笑著說不礙事,讓這漢子喝碗茶再走,對方沒有多待,很快就找了個借口離去。

    春柔忙上前與喬茵一道扶章京回臥室躺好,喬茵聞到他一身的酒氣,看來應該是喝了不少,忙指揮春柔去煮醒酒湯。

    章京這一醉酒,連章榮氏也驚動,她親自來看看兒子,臉上頓時沒好氣,這才新婚怎麼就喝得稀巴爛醉,傳出去像話嗎?

    「兒媳婦啊,你也別怪他,男人在外應酬有時候身不由己。」

    喬茵忙道絕不會,這才將婆婆送了出去。

    再轉身回去擰乾巾帕給章京擦臉,「怎麼喝得那麼醉?」伸手給他解開腰帶脫去外衣。

    哪知章京一把按住她的手,醉眼朦朧地看了她一眼,「滾,老子不要你。」將喬茵的手推開,轉身朝裡睡去。

    喬茵一臉的怔愣,咬了咬下唇,他的態度到底讓她難過了,不過想到這才是新婚第一天,她不能強他所難,遂忍下氣把錦被打開給他蓋上,怕他酒醉著涼。

    她也躺在床上,伸手環住他的腰,表明自己的決心。

    面向裡的章京在說了那句話後,當即後悔了,所以當喬茵的手纏上他的腰之際,他沒再粗暴地推開她。

    喬蓁倒是沒有隱瞞,把事情都跟他說了,對於她與定波侯世子那一段孽緣他也知道個大概。他沒想到她會被人欺負到那種程度,逼良為妾,這些個權貴後代實在逼人太甚。

    想到她的走投無助,想到在成親之前那些個夜晚她輾轉難眠,想到昨晚洞房花燭夜她的淚……

    他的心又似被人狠狠地擰住。

    怪不得那天會在白馬寺外碰到她,那天在白馬寺許願的是定波侯府的人,她不願與人為妾的傲骨還是感染了他。

    他一個轉身,藉著酒醉抱緊了她。

    喬茵的神情微微一愣,她的眼裡有幾分濕意,兩手更是抱緊他的腰,她輕微的呼吸之氣在他的耳邊吹拂。

    「夫君,茵兒真的想與你天長地久,想為你生兒育女……」

    不管他有沒有聽到,她仍柔情似水地說出心底的話。

    章京的身子頓時一怔,隨後雙手更緊地環抱住她。

    感覺到他的動作,她微微一笑,把頭靠在他的肩上,與他做一對交頸鴛鴦。

    端著煮好的醒酒湯掀簾進來的春柔,看到床上姑娘與姑爺抱著一塊睡,她頓時頰飛紅霞,嘴唇微微偷笑,趕緊又退了出來,順手將門關上,不讓人去打擾這一刻的溫馨。

    回到她住的耳房,春柔展紙寫信打算明天就讓人送回去給喬綜,三爺收到消息怕是會安心得多,姑娘與姑爺好著呢。

    這一夜的定波侯府卻沒有安寧。

    歐博一回到京就去述職,然後回到府裡還沒來得及讓人去將那名向媒婆探聽消息的下人找來問話,就被祖母的人喚去。

    此時他正站在祖母的面前,而他的親娘正站在祖母的身邊,看這陣勢是有話要與他說了,他笑嘻嘻道,「祖母找孫兒來可有什麼吩咐?這一路奔波的,孫兒還沒來得及洗洗呢……」

    「在你祖母面前沒個正形。」定波侯夫人輕斥了聲兒子。

    「好了好了,這都是些小事。」老夫人歐溫氏不滿地橫了眼兒媳,這可是她的寶貝乖孫,「我喚你來不為別的事,你這孩子胡鬧也要有個限度,納妾這麼大的事情也不與家裡商量,直到人家找上門來我才知曉,真是該打。」

    「她找你們了?」歐博頓時張大眼睛問,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沒錯。」老夫人沒好氣地道:「我與你娘都不同意你納她為妾,你就死了這條心。再者,這女子還算識趣,找了個六品武官就嫁了去,你往後給我收收心,我與你娘必為你求一房好妻室……」

    歐博原本只是漫不經心聽著,直到聽到喬茵嫁人了,猛地抬起頭看向他祖母?

    「她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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