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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雄鷹折翼(五) 文 / 哥是出來打醬油的

    攻城才開始不久,城南的戰鬥就已經進入了白熱化,敵軍步卒悍不畏死地連翻猛攻,終於取得了進展。大量的敵軍順著雲梯攀上城頭,與守城的老卒們展開了短兵相接。就連姜寧守的這面城牆外,都已經被搭上了好幾架雲梯。

    還沒來得及點火,刀光伴著呼呼的風聲陡然襲至,姜寧幾乎是下意識地抓起靠在女牆上的神臂弓,精鐵打造的弩身被這一刀劈得火花四濺,腳下也讓猛力推得退了幾步,就這麼一空之間,一個粗壯的軍漢攀上城頭,作勢就欲跳下來。

    姜寧咬著牙奮力投出手中的火油彈,那軍漢瞧見一個黑色的圓球飛來,趕緊舉起手上的大盾擋在身前,還未點燃的火彈頓時被彈開,只是他站在垛堞上的雙腳也有了些虛浮。姜寧趁機和身衝了過去,肩頭抵在那面大盾上,軍漢站不住腳,仰面跌了下去,發出一聲慘嚎。

    同他這裡一樣,南門城牆的各個垛口處都在進行著激烈的爭奪,有禁軍老卒們把守的地方,敵軍還不那麼容易攻得上來。但是這麼長的城牆,總有一些地方只有義勇站在後面,於是這裡往往就成了敵人的主要突破口。

    再次放下那架救了自己性命的神臂弓,姜寧轉身拿起了一桿鉤槍,這也是守軍的標準配置,與他平時所用的大槍不同,這種槍的槍尖比較短,後面跟著一個彎度不大的鐵鉤,這個卻不是用來鉤人的,而是拉倒架上城頭的雲梯用的。

    倒底也算是槍,拿在手中的姜寧頓時像變了一個人,氣定神閒地一人封住了這附近的幾個垛口,槍尖專取那些遮蓋不到的腿腳等部位,刺中者往往直接跌下城去,倒也省了他一番再上前取人性命的手腳。

    將拚命登上城頭的一個敵軍掃下去,姜寧感覺到一絲不對勁,城牆上幾個垛口被攻破,守軍讓敵人給逼得退向了城樓這邊,漸漸地人數越來越多,他的壓力頓時大增,手上的鉤槍也不再像開始那般施展得開,不由得有些焦急。

    城牆失守,城門在自己手中被攻破?年輕的姜寧心底首先升起的不是懊喪,而是深深的羞愧之意。什麼剛剛接手,敵軍的攻擊促不及防,在自家老爹的頭腦裡,是沒有這些借口的,還活下來幹什麼?被人當眾執行軍法成為笑柄麼。

    被這些情緒撐得面潮緋紅的姜寧大力將一個敵軍刀牌手掃倒,理也不理背後閃起的勁風,手中的鉤槍直直地搠向另一個敵軍的胸膛,槍尖入肉的熟悉手感傳來,背上卻重重吃了一記,劇痛之下,姜寧撒手前跌,手上一動已經習慣性地抽出腰間的馬刀。

    「少將軍,傷在哪裡,要不要緊?」被人扶了一把站起身來,姜寧耳邊響起關心的詢問,他搖搖頭轉身看去,幾個老卒圍住將那人擋了下來,傷痛讓他清醒了許多,自己的將旗還沒倒呢,城樓還在手中,這些軍士還需要聽他的號令。

    「結陣,守在這裡,援軍馬上就會到。」姜寧衝過去,一刀將那個被架住了兵刃的敵人步卒首級砍了下來,舉著這個應該是個小頭目的頭顱大聲喊道,城樓上的禁軍都依令排出了陣列,形成一個軍陣,死死擋住敵人的三面圍攻。

    「替某指揮!」站在陣中看著敵人源源不斷地登上城牆,姜寧的眼光掃過自己的將旗,那日北門之戰的情景出現在腦海中,驀得想起什麼,他低頭囑咐老都頭,然後攝指於嘴,吹出一個尖利的哨音。

    老都頭不解地看著他,「得得」的馬蹄聲響起,沒多久,一匹戰馬從斜道馳上了城樓,停在了軍陣之後。姜寧還刀入鞘,從馬身上取下自己的大槍,一個翻身踩蹬便上了馬。

    「那裡還有弟兄們在,某去去就來!」馬上的姜寧看到城牆上還有自己人在抵擋,一聲大吼,雙腿用上了勁,胯下的馬兒開始前行,距離太短沒有慢慢起跑的空間,因此他一開始就用上了大力。

    聽到他的喊聲,前面的禁軍趕緊讓開一個空隙,在軍陣眾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姜寧已經手執長槍如龍一般地衝向了城牆上的馬道,老都頭不及阻攔,只得跺跺腳接過了指揮權,呼喝著軍陣後的弓弩手為他掩護。

    正在圍攻的敵人步卒莫名地抬起頭,火把的照映下一個高大的黑影衝了過來,漸響的蹄聲聽在耳中有如死神的催命符,騎兵?城牆之中怎麼會有騎兵,當先的步卒腦子一陣凌亂,手上的刀盾也不由得放了下來,揚起的馬蹄將他踢得倒飛開去,口中鮮血狂噴不止。

    被這些步卒緩了一緩,姜寧感覺到速度降了下來,雙腿再次使力夾緊了馬腹,顧不得背上的疼痛,大槍已經在手上施展開來,橫掃決蕩,短捻直刺,勢不可擋地在馬道上飛馳,一時間攻上城頭的敵軍或死或不要命地跳下城牆,見到他的神勇,被圍攻著的城頭少數禁軍士氣大振,紛紛隨著他反攻回去。

    他清理過的這道城牆再次回到守軍手中,城樓上的軍陣也少了一面的壓力,姜寧毫不停留地轉向另一邊,再次將圍攻的敵軍衝開。戰馬肆意地奔馳著,沉重的大槍將一個敵軍步卒的屍身挑向空中,他卻沒注意到,不遠處一個手執大斧的軍官正冷冷地看著他衝過來。

    閃身,下劈,大斧斜斜地砍向馬腿,驚覺的戰馬驀得一個緊停,前軀下的雙蹄已經騰空而起,堪堪閃過了那一擊。巨大的慣性卻將毫無防備的姜寧甩下了馬背,長槍也脫手飛出,還不及起身,帶著風聲的斧影已經當頭劈至,姜寧下意識地滾向一邊,卻不料那已經是馬道的邊緣。

    跌下城牆的那一刻,姜寧本能地伸出雙手,還好抓住了邊上的縫隙,整個身體卻掉在了半空中。「哈哈」一陣獰笑響起,被風吹得搖曳不已的火光照出一張短鬚的方臉,看著敵人舉著大斧一步步走近,摔死還是被砍死?姜寧雙眼一閉,就欲鬆手。

    突然間,一陣尖嘯傳入耳中,羽箭破空之聲轉瞬即至,姜寧不敢置信地睜開眼睛,一柄大斧「鐺」地跌落在馬道上,它的主人搖搖晃晃地摀住胸口,黑色的箭羽只露了半截在外面,可見這一箭的力道是何等之大,而他的額頭和大腿上同樣插著一支箭,竟然是連珠射!

    不遠處城樓上半蹲著的雉奴輕噓了一口氣,剛才這一射,她用盡了全力,為怕不能見效,更是拿出了壓箱底的功夫,總算將那個傢伙救了下來。搖搖頭站起身,雉奴幾個快步走到馬道前,彎腰抓住姜寧的手腕,用力將他拉了下來。

    直到爬上城牆,姜寧還是做夢一般地怔在那裡,眼中除了這個英姿颯爽的女孩,天地之間再無它物。拿起放在一旁的大弓,雉奴發現他的長槍掉落在女牆下,走過去拾起,將一頭遞還給他,誰知道卻毫地動靜。

    「哎,傻了麼?」雉奴惱怒地瞪了他一眼,隨手就將槍扔了過去,姜寧愣愣地接過來,長槍入手的那一刻,方才回過神來,訕訕地想道個謝,張著口卻沒說出話。

    雉奴帶來的禁軍老卒已經衝了過去,士氣高昂的生力軍立刻將城頭的敵軍趕了下去,雉奴抽出一支羽箭,卻發現視線之內已經沒有了敵人,不禁嗔怪地撇了撇身邊這個神叨叨的青年人。

    自知有些無禮的姜寧收回目光,南門的城牆已經基本上收復,老卒們都在為援軍的到來而歡呼,被摔得一瘸一拐地姜寧牽過自己的戰馬,背上的傷痛再次襲來,疼得他直咧嘴,剛才戰鬥時感覺不到,這會才發現鮮血已經滴滴噠噠地落到了地下。

    「逞甚強,坐下,大夫一會就到。」雉奴一把將他按倒在馬道上,站立不穩的姜寧一個趔趄就坐了下來,猛烈地動作讓他再次感覺到巨痛,冷汗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不由得哼了一聲。

    看著他的神情,雉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轉身去看他背上的傷口,只見鐵甲連同內襯的皮層都被砍開,長長的口子淌著血,血肉翻滾著露出來,看上去有些觸目驚心。

    「無妨地,一點小傷而已,不算什麼。」感覺到女孩的關切,姜寧趕緊出聲音分辯。

    「哎,你就在此不要動了,呆會子讓大夫縫上幾針,很快就會好的,這城門,我替你守著,安心吧。」雉奴低聲說道,從未聽過她這麼溫柔說話的姜寧忙不迭地點頭。

    「援兵來了,韃子休想得逞。」雉奴站起身望著城下,還有援兵?姜寧轉頭順著她的眼光看去,一隊打扮奇怪的人扛著亂七八糟的各種兵器走過來,怎麼看怎麼不像是軍士,這是哪裡來的?

    「這是禹哥太守找來的,都是城中的青皮,現在無人可調,湊合著用吧。」聽到雉奴的解釋,姜寧點點頭不再說話,城下的陳小乙提著一把鬼頭大刀大聲地吼著剛到的那些人,試圖讓亂轟轟的潑皮們站成一列。

    姜寧輕輕地閉上眼,才覺得身上有些疲累,這一刻真好啊,他只希望時間就此停下來,永遠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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