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元宵一指,初夏等人循著望過去。
珍珠和晴雪也在左右陪著,兩個丫頭跟著隊伍從封地回了京,早被召進宮,重新跟在雲菀沁身邊,一見到小主子,兩人喜歡得不得了,再一看小元宵眉眼裡藏的影子,就算不說,也心知肚明是誰的兒子。
三人見著對面的來人,望了一眼主子。
雲菀沁面色淡然,彎身抱起兒子,小元宵子懷裡輕輕踢打了一下,怕娘還沒注意,又恩呀地指了端姐兒一眼,彎彎眼笑瞇了,胖手舞了兩下,打招呼:「嗯!嗯……嘿……。」
端姐兒常年不見生人,韓湘湘這兩年心事重重,成天沉悶,不愛跟女兒說話,更不提給女兒讀書講故事,更養得有些怯懦內向,此刻大眼睛裡卻閃過一絲亮光,粉嫩唇一張:「弟、弟弟。」
韓湘湘沒料到與瑤台閣的一群人碰上,也是一怔,見前面的母子被宮人簇擁,母恬兒嬉,熱鬧快活,那小男孩生得結實健康,虎虎生風,看起來十分伶俐,自己這邊卻形單影隻,懷裡的女兒羸弱瘦小,可憐蟲兒似的,心裡說不出的難受,抱緊了女兒。
呂七兒對雲菀沁還是有幾分畏懼,目光再落到初夏身上,只見她眼神鋒利如刀,灼灼盯著自己,更不敢多看,卻捏著拳,滿不服氣地嘀咕了兩聲,這雲氏,比最後一次看見還要容光煥發,皇宮的風水難道真這麼滋養人?小腰纖臂,藕頸雪膚,風情妖嬈的,哪裡像是生過孩子的。
想著,呂七兒這次回京後對皇宮生活的憧憬和野心更膨大了一倍,最初想要攀秦王,發現是不可能的,便拚死拚活想留在秦王府,能借助王府的資源攀上別的皇親,甚至人選都看好了,便是燕王,如今兜兜轉轉,誰想到秦王當了天下之主,那麼還有什麼比能夠留在皇宮更心動了呢?依她的身份,能進京城,進王府,都已經是做夢的運氣,幾時又想過能在皇宮裡當差。
皇位初定,後宮無人,若韓湘湘爭口氣,肯爭肯搶,分分鐘便是萬人之上啊,自己這近身婢子,也跟著水漲船高,晉陞為紅人。
偏偏可惜了,韓湘湘就是爛泥扶不上牆,這麼好的機會,居然成天坐在殿裡,恨不得還做好了孤獨終老的準備。
但凡有其他人可選,她又怎會投靠這個沒用的主子。
想著,呂七兒就更是憋屈,卻見韓湘湘抱了端姐兒要走。
呂七兒見她像老鼠見了貓似的,愈發鄙夷,趕緊拽住她袖子,激發她鬥志:「側妃何必讓她們?如今您才是皇上潛邸的家眷,她是什麼?便是讓,也該她讓你。」
韓湘湘被呂七兒拽住袖子,走不了,再見前方的美婦抱了孩子踱近了幾步,情急:「還不放開我。」
呂七兒就是想要韓湘湘與雲菀沁對上,方能激起些鬥心,哪裡肯放,私下扯得緊緊。
韓湘湘掙扎的勁兒一大,呂七兒再不敢攔,手鬆了一鬆,她這幾天本就茶飯不思,手腳無力,一個重心不穩,手一鬆,懷裡的端姐兒竟摔在草地上,頓時大聲哭起來。
「端姐兒——」韓湘湘急得冒汗,忙蹲下身去,生怕女兒出事,也跟著紅了眼眶。
呸,真是個倒霉貨,呂七兒呸一口,卻也只得跟著蹲在地上。
小元宵見端姐兒被摔,吸了口冷氣,眼瞪得圓圓,雲菀沁吩咐:「還不去看看小孩子怎麼樣了。」
初夏會意,帶著兩個小太監,走過去查看了一下端姐兒,道:「側妃手腳怎麼這般沒力氣,抱個孩子也能摔著,幸虧草坪厚實,皇女沒事,不過像是受了驚嚇,先別到處走動了,哄哄吧。」
呂七兒也忙道:「初夏姑娘說的是。」
韓湘湘瞪一眼呂七兒,卻也無可奈何,只得含淚點點頭,抱起女兒,一邊揉著小手小腳,一邊在原地哄著,。
雲菀沁走過去,目光落在趴在韓湘湘懷裡停住哭泣的端姐兒。
韓湘湘見她走近,臉色一滯,只將懷裡的女兒腦勺一兜,護得緊緊,跟往日一樣稱呼:「好久沒見王妃了。」
呂七兒見韓湘湘這樣子,心頭恨不得吐血。
雲菀沁目光仍在端姐兒身上未移開:「多時沒人這麼稱呼我了。」頓了一頓,「這孩子看起來瘦小,卻很懂事,摔得這麼厲害,哄一會兒就沒事了。」
韓湘湘見她對女兒似是有幾分興趣,又將女兒不易察覺抱緊了幾分,垂下頭:「一個沒用的丫頭而已。」
「側妃可不能這樣埋汰女兒。咱們大宣朝,女子本就卑於男子,若是連自個兒親娘都瞧不起,那也太悲哀了。」雲菀沁放下小元宵,又指一指正好奇地望著兒子的端姐兒:「去跟這小姐姐在邊上玩一玩,好不好。」
小元宵早就整裝待發了多時,腿兒一落地,搖搖擺擺地踉蹌幾下,穩住了步子後,朝端姐兒虎步過去。
端姐兒也興奮了,吵著要下來,韓湘湘無奈,只得放下女兒。
兩個小包子用旁人聽不大明白的本國語言交流溝通了一下,一會兒就熟了,蹲在碧茵地上玩草葉。
小元宵本就活潑好動,這會兒更是振奮,拔起一根草芯遞給端姐兒,奶聲奶氣地認真道:「xxooooooxxxoo……」
端姐兒拿過來撥了下,高興得小臉蛋通紅,忙點頭:「嗯,xxooooxxoo……」
旁邊,幾個宮人站在不遠處守著兩個金枝玉葉,珍珠笑起來:「初夏姐,小元宵今天話可真多,看來真的是很高興。」
「就是不知道說什麼。」初夏笑道。
呂七兒撅了撅嘴,嗤了一聲,嘀咕兩句,一個身份尷尬的野種,還當成寶,便只有皇上鬼迷心竅,將雲氏看做寶貝,才愛屋及烏,便宜了小兔崽子。
晴雪注意到,擂了一下初夏。
初夏瞟了一眼,走過去。呂七兒忙收起嘴臉,皮笑肉不笑:「初夏姑娘啊,好久不見了。」
「可不是,好久不見了,」初夏笑吟吟,一傾身子,故意,「七兒姑娘這一兩年身子可好啊。」
這一語雙關的意思,呂七兒怎麼會聽不出來,什麼毒藥?事後找人查過,王府迎側妃那夜,她被初夏三人灌下肚子的,只是巴豆而已,還害得自己擔驚受怕了好些日子,一直到陝西郡才敢尋個大夫檢查全身。
她咬咬牙,強露出笑容,挺了挺胸脯:「有勞初夏姑娘記掛了,我身子好得很,以後啊,還會越來越好。」眼光若有似無地瞟了一眼前方的韓湘湘,嘴角一勾。
「唷,好大個靠山啊。」初夏戲謔。
呂七兒聽出譏諷意,臉色一訕,還未及反唇相譏,初夏已貼近她耳畔:「……既有靠山,那就老老實實靠著,不要輕舉妄動,若在宮裡敢有什麼小動作,就不是餵藥那麼簡單了。」
呂七兒聽她警告自己,有些好笑,還嘴:「你在王府威脅我就算了,在宮裡憑什麼對我說這話,我主子是皇上正式在牒的側妃,初夏姑娘卻不要以為你侍奉的還是秦王妃吶,日後旨意一下,咱們兩個的主子,還不一定誰大呢。」
初夏不見動怒,只眸上浮了一層挑釁:「憑什麼?就憑我在宮裡比你多待一年半載,你這種人,我見多了,下場只有一個,就是死,只是死的法子千奇百怪,不一樣罷了,如何,要我一一跟你說說麼?」
呂七兒背上浸出冷汗,再看晴雪和珍珠走過來,得,一人挑不過三人,氣急敗壞,走遠了幾步,避開她們。
晴雪珍珠兩人走上來,望了一眼臉色漲紅的呂七兒,搖搖頭,對著初夏說:「這呂七兒,自從去了封地,沒你和王妃在,更是不老實,若不是因為韓氏被皇上安排在竹園待產,恐怕蹦躂得更厲害。就算困在竹園,她也不安分,仗著韓氏對她的信賴,看不順眼就呼奴打婢,暗下剋扣份例,中飽私囊,簡直將自己當成主子。那韓氏本就是個懦弱的,一半依賴她,一半也是沒能力管她,所以多半縱容著……初夏姐還記得韓氏身邊有個陪嫁的家生丫鬟叫小彤的麼?一日跟那呂七兒鬧矛盾,呂七兒脾氣好大啊,將那小彤掐死後扔到水井裡了,韓氏雖哭著罵了幾場,卻也不了了之。如此,將呂七兒的性子養得越發大。」
初夏眉一擰:「韓氏居然這樣放縱呂七兒?我記得那個小彤是跟韓氏一塊兒長大的,主僕情分很不錯,呂七兒這麼心狠手辣,韓氏竟也不罰不怪?」
「誰知道呢,興許這呂七兒將韓氏哄得好唄。」晴雪嘖嘖。
前面幾步之遙,雲菀沁正目光柔和地看著小元宵和端姐兒一塊蹲在地上畫圈圈,後面幾個婢子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聽到這裡,不覺心頭一動,韓湘湘就算再懦弱,就算再喜歡呂七兒,也不至於這麼袒護一個半路才跟自己的下人,這樣縱容呂七兒,倒不像單純的抬愛呂七兒,有點像是——呂七兒拿著她什麼把柄似的。
若真是如此,把柄會是什麼?
雲菀沁目光凝在端姐兒身上,腦子裡一轉,忽的想起納側妃那夜燕王闖新人院的事。
其實關於端姐兒的身世,在韓湘湘前幾天剛進宮時,她就想問三爺,可不知道怎的,每次見他來了瑤台閣,話到口邊,又問不出來,生怕他說自己猜錯了,告訴自己端姐兒就是他的女兒。
不管怎樣,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呂七兒這德性,恐怕改不了了。
在王府尚且好說,在宮裡,區區一件小事被人擰出來,就可能會被放成無限大的大事,有呂七兒這種一肚子陰謀陽謀的人,叫人實在不安心。
雲菀沁注視了兩個小傢伙半會兒,轉頭望向韓湘湘:「天氣好,側妃願不願意走幾步。」說罷,裙袂微拂,朝前走去。
似有股無形引力,韓湘湘回絕不了,魔怔般地隨她沿著草坪踱著,只聽身畔傳來恬靜聲音:「兩個小傢伙也是有緣分,連乳名都差不多,各自應了節慶。」
韓湘湘沒做聲,半天才吭哧出:「嗯,端姐兒是端午生的,才取了這麼個乳名。」
雲菀沁見她語氣敷衍,眉眼微動:「端姐兒是端午生的,那剛好比小元宵大兩個月。」
韓湘湘垂下頭,似是不想多談女兒的事情,簡單嗯了一聲。
雲菀沁晏然而笑:「這樣算起日子,端姐兒還是寧熙朝,我被召進宮當醫女前,側妃就懷上的吧?」
韓湘湘生怕說多了被人發現什麼,埋下腦袋,只聽她輕笑:「我記得那段日子,側妃一直在棠居,從沒出過門。三爺幾時進了你的房,我還真的不知道,難道是背著我進去的?哎,男人都是這樣。想去就直接說唄,用得著偷偷摸摸的麼,弄得像做賊,至於嘛。」
韓湘湘冷汗直冒,白了臉色,指尖摳入了掌心肉,她這是猜出來端姐兒不是皇上的種了麼?還是仍在故意試探?
想了想,她只能垂下頭,含糊其辭:「王妃恕罪,我不該勾皇上……」
這話一出,雲菀沁便明白了,她在撒謊,三爺那段日子怎可能去棠居,白日子宮裡攝政,一回來公服都沒脫就泡在自己房,趕都趕不走。
去棠居?再多給他安四條腿,看他有沒空去。
既然是撒謊,那就表示端姐兒的身世真的是有問題。
她沒說話,只迎著清爽宜人的清風,朝前徜徉,不知道怎麼的,腳步輕盈了不少,心情也舒爽多了。
——
與此同時,議政殿的氣氛有些緊繃。
幾個內閣的言官從金鑾殿的早朝追到了朝後,就為了反對那道納雲氏為皇貴妃的旨。
御書案後面的夏侯世廷一身常服,頭戴翼善冠,肩繡盤龍的淡金色盤領窄袖袍,腰繫透犀束帶,正在批閱奏折和前線軍情,右手持硃筆,左手拿著黃綾卷,對丹陛下的進言置若罔聞,神情寡淡,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打從三爺登基,齊懷恩便回了他身邊,此刻看一眼下方言官們的唾沫橫飛,瞥一眼臨陣不亂的三爺,硃筆龍走蛇舞,閱好的黃卷一札札堆厚,絲毫不受外務干擾,就跟底下沒那幾人一樣,倒是忍不住心頭一讚。
「皇貴妃位份太重,僅次於皇后,雲氏擢為皇貴妃一事還請三思而後行啊。」一名年老言官苦口婆心,努力讓嗓音像吹嗩吶似的洪亮,爭取讓皇上抬頭,皇上,老臣還在這裡,看這裡,看這裡啊,您不能裝聾啊。
三思?七思八思都有了,齊懷恩撇撇嘴。
「雲氏雖是皇上結髮原配,可如今是二嫁之身,還育有皇子,直接晉為皇貴妃,有些說不過去啊。」一個中年言官義正言辭。
呸,大宣後宮二嫁的不是沒有,還全都是盛寵不衰的,前朝歷代就更是大把,了不起?況且咱們主子本就是清白之身,皇子也是扎扎實實的皇上血脈。
「是啊皇上,不是咱們阻攔雲氏入後宮,只這位份不可太高啊。」一人義正言辭。
阻攔?你還得有這本事,不是每個皇帝都得看臣子的眼色納哪個,不納哪個,後宮都得被人捏著脖子做不得主,前朝還能辦出點兒什麼事情?太皇太后都默認了,還輪著您老人家操心?齊懷恩更是不屑。
不過,這一個個的言官,大多都是衛道士,平時遇著正經大事提不出什麼好建議,遇到這些後宮事務,一個個就像打了雞血,三姑六婆的習氣全都冒出來了。
誰叫高祖爺遺訓不斬言官呢,放縱了些老兒什麼事情都得摻乎一把。
就在下方一片嘈雜,御案後,夏侯世廷批了最後一道折子,終於擱下筆,抬起頭。
眾人馬上屏住呼吸,安靜聆聽皇上的答覆,只聽上首飄來聲音:「雲氏之子,朕已交代宗人府在玉牒上正名,皇子大名也會由朕親自題好後送去上牒,從此,再沒什麼隆昌帝的二皇子,是朕的大皇子。」
什麼意思?幾個言官訝然,是要將隆昌帝的二皇子當做皇上親子養育?
夏侯世廷掃了幾人一眼:「後宮事務,本不該拿到殿上說,可幾位都是重臣,今天又逼得這麼緊,那也正好,乾脆替朕放話出去,叫其他跟幾位卿家一樣嘴巴關不上的人,心裡有個數。」
幾人聽了諷刺,臉色尷尬,卻趕忙攏住袖子,屏息繼續聆聽。
「雲氏在進皇弟後宮前,就已懷有身孕。」夏侯世廷言無不盡,臉上毋庸置疑地寫著兩個大大的字,——「我的」,又瞟一眼丹陛下幾個老兒的驚訝神情,「朕即位後,曾在內務府拿了隆昌一朝的起居注翻看過,雲氏在整個隆昌後宮時期,起居注上只有兩次侍寢記錄,一次就是雲氏宣佈懷孕之前,不到兩個月,姚光耀便去瑤台閣,把出雲氏孕脈,其後,也是姚光耀幫忙將孕期報早兩個月,以此,剛好跟侍寢日子吻合。起居注上的第二次侍寢,皇弟雖然去了瑤台閣,實則卻是康妃徐氏代替,如若不信,朕已叫內務那邊拓印過一冊,幾位卿家閒下來,大可去翻閱,再將姚院判、徐康妃身邊的宮人叫出來一問,便可知詳情。」
這次倒是齊懷恩聽得下巴快掉了,沒料皇上悶聲不響,卻查了個底朝天。
這意思是說第一次的侍寢記錄,隆昌帝是為了瞞住那二皇子的身份,才故意叫人在起居注做的假?幾個言官愣住。
齊懷恩卻已回過神來,一勾唇:「各位大人現下可明白了吧,雲氏之子,壓根兒就是在潛邸時就已經懷上的,進了後宮也從未侍寢過。既然雲氏本就是皇上元配,所生皇子也是皇上子嗣,貞潔無污,育子有功,當皇貴妃,還有什麼不夠資格?」
幾個言官喉頭梗住,一時語塞,卻還有兩人仍是倔挺得很,叨念了幾句:「不管怎樣,皇貴妃的位份也著實太高了啊……」
齊懷恩看得眉毛一皺,這群老頭兒,自己家後院妻妾爭風的事兒管不完,插手天家內幃的事倒是不亦樂乎。
夏侯世廷臉色不動,反倒噙了一絲若有似無的莫名笑意,目光落在正在叨咕一人身上,語氣閒適,侃家常一樣:「陸卿家的長公子不小了吧,最近學業可好啊。」
怎麼突然提起自家嫡子?陸姓言官一怔,抱住手,自然是說兒子的好話:「皇上有心了,犬子還算乖巧,素來在西廂閉門不出,專心學問。」
男子雙目驀然一亮:「噢,閉門不出?那為何朕聽說長公子喜好冶遊,但凡出府,必定呼朋引伴,陣仗不小。據聞去年乞巧節的晚上,陸公子更與幾個幾個友人在京城食肆中聚會,大庭廣眾下,連攜帶幼子的少婦都要出口調戲?」
一時,在場幾個同僚的目光集中在陸言官身上,變了臉色,這能叫乖巧?這不紈褲子弟麼。
陸言官一呆,哪裡知道皇上連這碼子事兒都清楚,去年乞巧夜兒子就被人抬了回來,身子僵硬了好多天才恢復,問兒子,兒子死活不說,難道還真是因為調戲人家女眷,被人出手修理了?
可現在一說,倒還真可能,兒子在府上就不大老實,喜歡逗婢子撩小童的,教訓了幾百次都聽不進去,在外面做出這事兒也不奇怪。
陸言官臉色大紅,支吾起來:「這……這……」終是耷拉下頭,臉面丟淨,咬牙切齒:「這個逆子,回去了,臣一定得抽死他!」卻再沒臉皮進言半句了,退後幾步,無精打采。
家教不嚴,養出個膏粱子弟,形象沒了,其身不正,哪裡還有底氣勸諫。
另一個剛附和陸氏的言官也登時一呆。
夏侯世廷頭頸一轉,意味深長:「卓卿家府上……」
「雲氏為皇貴妃的事兒,皇上這麼一說,如今想來,倒是可行。」卓言官慌忙抱拳,寧可冒犯,也不得不趕緊打斷,又不是個傻子,豈會步陸言官的後塵被皇帝拉出見不得人的事兒?人無完人,官做到這個地步,家大業大,人多口雜,不管怎樣,府上多少能找出幾件不光彩的事啊,皇上這是擺明了早就調查好了,拿住他們幾人軟肋了。
幾人像鬥敗的公雞,再不敢多對皇貴妃一事囉嗦半句,個個耷下腦袋,齊懷恩見皇上輕飄飄便鎮住幾個言官,忍不住也鬆了口氣,正這時,門外跑進了小太監,從臣子的背後,側身進來。
齊懷恩一看,是皇上派在瑤台閣那邊伺候的一名公公。
皇上有時想問幾句瑤台閣那邊的事,公務牽絆了過不去,便會將這公公召來問問,或者帶個話給雲菀沁。
齊懷恩迎過去,低聲:「怎麼了?」
那公公小聲說:「也沒什麼,只是雲夫人在御花園閒逛,正碰上仙居殿的韓側妃了。」這是皇上特意交代過的,所以今兒見兩人遇見,趕緊就跑來報告。
「兩個人碰上了?」齊懷恩一訝。
「嗯,不止碰上了,還在說話呢。奴才離得遠,沒聽太清楚,夫人好像在問韓側妃關於皇長女的事吧。」公公撓頭。
齊懷恩嗯了一聲,打發了公公:「知道了,你先回御花園伺候吧。」繼而轉身,跑到御案邊,附耳轉述了一番。
夏侯世廷頓了一下,眼神一動:「八弟回來了沒?」
燕王仍在理藩院供職,皇上登基後,燕王的衙署官階升了幾級,前陣子因新帝即位,附近附屬國家派了使節來朝恭賀,燕王在驛館接待周旋,忙得分不開身,昨天又送各國使臣出京。
齊懷恩點頭:「昨晚上剛回了王府,派了王府長史來稟過一次,今天下午再進宮跟皇上述職。」
「還述什麼職,叫他直接給朕過來,用跑的。」夏侯世廷袖風一振,起身,兀自大步朝殿門走去。
幾個言官見得皇上有事兒忙去了,顧不得再戲弄他們,總算背上汗水一干,吁了口氣。
齊懷恩望著皇上的背影,愣了會兒,卻一拍腦袋,皇上好像是——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