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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美人位份 文 / 悠然世

    幾個醫女縮到角落,死也不過去,驚恐地嗚咽著:「不,我不想死……」

    雲菀沁攥住琴釵和聽弦的手,雖不像另外幾人哭得大聲,身子卻也在顫抖,暗中握緊粉拳,相互打氣。

    「不想?進了宮生死哪由得你自個兒說了算!」領頭的老太監一記眼色使過去,兩名年輕些的小太監上前去扯那三名哭得大聲的醫女。

    求生**大,三人抱著柱子不放,一時竟怎麼也拉不開。

    兩個太監累得氣喘,領事老太監氣得叫起來:「沒用!連幾個小丫頭都搞不定!」兩個小太監被斥責得臉色漲紅,生怕受罰,放眼一瞧,只見那聽弦長得瘦小,直起身子,先去找最好下手的一個。

    「啊——」聽弦一聲尖叫,被兩個太監架了起來,拖到旁邊用白綾套住脖子,合力將聽弦拖到板凳上,準備吊上去。

    「聽弦——」琴釵叫起來,卻見身邊女子已推開自己。

    兩名抬聽弦上板凳的太監還沒反應,腰被人一推,踉蹌幾步,手一鬆,聽弦摔了下來,跌在地面的毯子上,摔得七葷八素,被雲菀沁一把攙起來,琴釵哭著撲上來:「聽弦,你怎麼樣了。」

    「呸!」兩個太監罵罵咧咧地起了身,唾了一口,「不想活了!」說著,朝三個女子走去。

    雲菀沁展開雙臂將琴釵和聽弦擋在身後。

    「還不滾開!」年輕太監捲起袖,喝叱一聲。

    「王妃……」琴釵在身後抱住半昏迷的聽弦,嗚咽著。

    雲菀沁將兩人牢牢護住,琴釵和聽弦冒著風險幫過她大忙,她承諾過,一定會傾盡全力地報答兩人,今兒一定要護住她倆性命。

    面前女子半點不動,明明是蜷跪在地毯上,一派狼狽,烏眸錚錚,盯住前面的宮人,竟有朝下俯瞰的意思,竟看得兩個太監心裡有些發毛,回頭:「大人。」

    老太監知道護住兩個醫女的是誰,不禁目色一動,這秦王妃的名聲頗大,倒是聽過,卻還沒見過。

    女子半跪在地上,海藻般豐盛的秀髮經過一番拉扯,早就瀑布般的散開,包裹著一張纖美臉頰,一身縞素宮裙掐住一握盈盈小軟腰,宛如籐蔓縛住蛇妖般的嬈媚妍麗,因為掙扎,衣襟半敞,露出抹胸上面的半弧形,中間溝渠隱隱乍現,雪白臉頰下巴尖尖,微微抬起一個角度,說不出的倔強,眸色漆如星辰,更是冷絕艷絕。

    越是如此,越是宛如嬌貴名花,讓人忍不住想要拔地而起,狠狠欺凌。

    難怪,難怪……

    這秦王妃往日在閨中默默無聞,素無名氣,打從進了宮,討了太后喜歡,嫁到王府,經了晏陽之亂那種違反閨範的事,才在宮中禁足幾月就脫了罰,足可見上面的照顧……短短一年不到,這女子名聲大震,直衝青雲,將往日那些京中有名的名媛貴女不知甩了幾條街,今日看來,果真是有些不一般。

    光這一身素衣打扮,一嗔一怒的味兒就足得很……難怪能得貴人們的喜。

    老太監心中一動,扒開兩個太監,走過去托起她下巴:「到這個境地還想著救別人?莫不是這會兒還當自己是個王妃?」這等的美人,還是個皇子妃,死到臨頭竟被自己碰上,運氣簡直好得爆掉了。

    想著,老太監目光又順著美人頸項往下滑了幾寸,笑容更是順著皺紋一層層蔓延,往日玩弄的那些低賤宮女肉糙,眼下美人肌膚卻細膩宛如豚肉,湊近了細細一聞,還有天然淳香,比俗氣的脂粉香味清幽,又比花草香更勾魂幾分。

    「嘖嘖嘖,難怪秦王不願意納妾,得了先帝爺賜婚,臉色跟奔喪差不多,沒一點兒高興,原來家中已經收藏著不同凡響的美人……」老太監搓了搓柔嫩下巴,瞇了眼,臉色陶醉。

    雲菀沁架不住一陣噁心,有什麼東西從胃裡奔湧上來,趁他合住眼不備,嘴一張,頭頸一低。

    「啊——」老太監一聲尖叫,手已是鮮血淋淋,一看,恨不得咬缺了一塊肉,火氣騰騰而起,還沒來得及說話,面前女子眉一顰,銀口一張,似是終於忍不住,吐出幾口酸水。

    老太監被澆得一身嘔吐物,手又疼得冷汗直冒,揚起手一巴掌甩了過去:「他媽的見鬼了!啊呸!敬酒不吃罰酒!」

    「啪」一聲,雲菀沁耳朵轟鳴,應聲趴倒在地,卻強撐起身子,呸一口唾去:「狗東西!」

    「還等什麼!快把這些人都懸吊上去,不願意的統統勒死,勒死!」老太監摀住傷口,氣得大聲吩咐。

    雲菀沁被兩個太監架起來,與琴釵和聽弦分開,眼開琴釵被人反手綁住用白綾套住脖子,忍住疼痛:「你們住手——」

    「住手?自身難保了還叫人住手!雜家叫你今兒死得比誰都慘!」無根的人心性狹窄,睚眥必報,老太監昏黃眼球一轉,冷笑:「來人,將白綾拿過來!雜家親自送王妃上路!」

    接過三尺白綾,老太監往雲菀沁頸上纏住兩圈,雙臂朝兩邊用力一拽!

    「咯吱」一聲,雲菀沁只覺氣在喉嚨管中途被截住,無論如何也吸不進新鮮空氣,臉色漲紅,只依稀看見老太監一雙混濁眼球充滿了陰險光澤:「若伺候伺候雜家,指不定還讓你死得稍微舒服些,現在可知道錯了——」

    突然,門被人猛叩起來:「開門,開門!」

    幾個小太監循聲去望,正要去開門,老太監怕夜長夢多,加重了勒脖子的力氣,罵道:「等一會兒,解決了再說!」

    太監們不敢不從,停了下來。

    門外的人不見殿內人來開門,急了,「匡當」一聲巨響,有人竟將門扇用腳踹開。

    老太監勒了一半,只覺得手臂被人拽起,整個人懸空離地,活活被人砸到地上,骨頭都快斷了,哀哀叫喚起來,再抬頭一看,竟是東宮的年公公,再往後一看,男子一聲喪服,袍下露出龍紋靴,不是太子又是誰。老太監頓時呆住:「太子,太子怎麼親自過來了,是來親自行刑麼……」

    太子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女子,脖子上纏著白綾,臉頰上一個巴掌印,忽的臉色一變,二話不說,抬腳一下正踹那老太監的心窩:「行你娘的刑!狗奴才!」說罷,拔了腰際防身的短刀,刀鞘一脫,上前兩步,刀尖正戳入老太監胸口裡。

    老太監聲兒都來不及出一下,咕嚕兩聲,吐出兩口血,倒地沒氣兒了。

    其他幾個行刑的年輕太監一見大驚,忙放下手裡的醫女,屁滾尿流爬過來跪下,動都不敢動。

    年公公交代:「將秦王妃送去疏影閣。」

    疏影閣在皇宮西北一隅,靠近冷宮,因臨著一片湖水,賜名疏影,平日寂靜蕭條,沒人會過去,在那兒待著,派幾個嘴巴嚴的人照料著,暫時不會有人發現。

    幾人哪敢多問,將秦王妃扶起來,朝殿外走去。

    雲菀沁剛那一勒,腦子昏昏沉沉,眼前發黑,使不出半點兒力氣,死死盯住還在殿內的琴釵和聽弦,又朝太子望了一眼,嘴一張,支起身子,似是想要說什麼,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暈厥在太監手臂裡。

    年公公見狀,忙吩咐身後的太醫:「去給秦王妃看看怎麼樣了!」太子帶著一行人來之前,怕趕不及,已經行了賜死,特意喊了東宮的一個親信太醫,萬一有什麼,也能當場搶救。

    東宮太醫急急上前,叫太監將秦王妃平放在地毯上,試了試呼吸,得知無大礙,捋起女子半截兒袖,手貼腕上,一邊把著一邊道:「太子爺放心,並沒性命之虞……」說著,卻話音一止。

    「怎麼了?」年公公看出太醫有點兒不對勁。

    太醫耐著性子,又重新把了一次,待確鑿無誤,起身跑到太子身邊,湊耳說了幾句。年公公在旁邊也聽得清楚,登時一訝,望向太子:「太子爺……」

    太子並沒說什麼,只望向地毯上的女子,道:「還不送過去。」

    太監們慌忙將秦王妃攙了出去。

    ——

    疏影閣,清雅甘甜的寧心熏香中,雲菀沁清醒過來。

    已是第二天的傍晚。

    脖子一摸,還有勒過後的酸疼,床幔外有個女子身影。

    雲菀沁撐起身子坐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起得太猛了,眼前一黑,又是一陣暈天轉地,幸虧撐著床板才沒摔回去。

    前日殿中賜殉葬自盡之後,鄭華秋就被太子從莫貴人身邊調來紫光閣,這兩天一直在雲菀沁身邊照顧著,此刻上前趕緊扶穩了她,驚喜道:「可算醒了。」又端水來,擰了帕子給她揩汗。

    雲菀沁頓了一頓,想起什麼,掀了被子要下床:「琴釵、聽弦她們呢?」

    「放心,」鄭華秋將她小腕一捉,壓低聲音道:「那幾個醫女都沒事兒,當日在殿裡羞辱你的太監被太子刺死了,年公公又加了五具宮獄的死囚,一同放進棺材,填了殉葬的數,送去萬壽山的獻陵了。琴釵聽弦等五名醫女再不方便留在宮裡了,年公公叫人連夜送出宮,各自歸鄉返家去了。」

    雲菀沁一顆大石落了地,也來不及多想為什麼太子會將自己換下來,道:「麻煩鄭姑姑跟太子那邊傳達一聲。」五個醫女被送離了皇宮,她也一樣,不好再留在宮裡被人看見。

    鄭華秋知道她是想要出宮,看著她,猶豫了一下,終究道:「秦王走了。」

    雲菀沁沒懂什麼意思。

    鄭華秋再不多瞞,將前兩天沈同知主動開城門,秦王帶親兵進宮與太子夜間私見,最後被景陽王攔下的事情,鉅細靡遺地說了一遍。

    雲菀沁剛平靜下來的心,又如波濤一般湧動起來,玉背仍舊滲出後怕的冷汗,自己與五名醫女獲救,竟是他冒著帶兵進宮脅迫太子放人的風險。

    雖然知道,他一定做足了準備,可畢竟是押著性命,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讓太子妥協。幸虧,幸虧有景陽王從中斡旋,壓下這事。不過……景陽王不是被太子調進宮鎮壓秦王的嗎,為什麼又會幫秦王?

    杏園余氏,一定是宋王妃余氏出面,方能說動和阻止景陽王。

    鄭華秋又道,宮中夜變的第二天,王府同時傳來消息,秦王因病起不來身,貼身侍衛和王府長史進宮替主子上稟,請求去往封地。

    秦,乃陝西郡簡稱,秦王的封地為北方的陝西郡,中心城池為長安,距離沂嗣王駐軍的江北城只隔著一兩個城池遠,秦王奏請中提及如今北患深重,北上駐紮,也正好能為沂嗣王作後援力量。

    秦王的奏請一提出,景陽王第一個附議贊成。

    秦王夜闖一事,足可見其膽量和野心,朝野上下暗中震驚,雖有景陽王及其門客強行壓制,仍是避免不了流言蜚語,秦王離開,對於京城的安寧也是件好事,一時之間,朝臣也紛紛附和景陽王。太子在群諫之下,只得應下,一日後,下了監國之旨,准秦王帶親兵及闔府去往封地陝西郡。

    如今,北城的秦王府,人去樓空,荒涼一座孤屋。

    「王妃,秦王目前暫時離開,是明智之舉,」鄭華秋勸道,又記起什麼似的,站起身:「來人,將人帶進來。」

    雲菀沁眼神爍然,波光微漾。明智之舉,確實……太子因為景陽王的兩萬子弟兵和景陽王本人的擔保,壓下此次闖宮一事,可這件事兒正是火頭上,三爺在太子和臣子面前,已成了野心勃勃的人,目前若留在京城,免不了成為太子的肉中刺,兩人大眼瞪小眼的,遲早再生疽寤,說不定還會被太子暗中加害,到時候只怕景陽王也擋不住。

    三爺自請北上護境抗敵,既能夠避開太子刁難,韜光養晦,對於和太子現在緊繃的關係來說,也算是個緩解。

    雲菀沁宛如夢中,還沒回過神,正這時,腳步響起,一道身影撲進來,半傷感半喜悅:「娘娘!」

    竟是初夏進了宮。雲菀沁鼻頭一酸,心頭總算暖一些,撐起身子。

    初夏將她上下又摸又端詳,見沒什麼事兒,放心許多,哽咽道:「三爺叫奴婢留在京城照顧娘娘,今兒才被人內務府的人接進來。」

    鄭華秋在旁邊補道:「已經是經了太子那邊的允許,今後初夏姑娘就在宮裡,跟在娘娘身邊了。」

    一聽這話,雲菀沁心中一動,這意思是自己還得繼續留在宮裡?她強定心緒:「鄭姑姑,勞煩你還是跟太子那邊傳達一聲,我想見他一面。」

    鄭華秋應了一聲。

    雲菀沁見她要走,想起什麼,忙道:「沈同知沒事吧?」為秦王開城門,不顧崗位職責,難道不會被降罪?

    這次是初夏開口,忙道:「放心,奴婢聽施遙安說,三爺奏請離京時,跟景陽王特意提及了沈同知一事,只說當夜是以皇子強權和加急軍務誘哄威逼沈大人開城,景陽王也從旁勸諫了幾句,加上看在沈老將軍的面子,所以沈同知除了罰俸,並沒受什麼重罰……只是……」

    「只是什麼?」雲菀沁放下去的心又一提。

    「只是那沈同知說自己脫不了責任,自請降職,調入宮內當侍衛當做懲戒。太子也准了,讓他進宮當侍衛領班。」初夏道。

    雲菀沁沒說話,不管怎樣,只要人沒事兒就好,等鄭華秋走了,初夏迫不及待上前,拉了她的手:「三爺得知娘娘沒事兒,一定會很高興,娘娘快養好身子。」

    雲菀沁心不在焉地聽著她的勸慰,半晌才道:「初夏,你剛來宮裡,許多事都不清楚,先下去找領班的宮女熟悉一下規矩吧。」

    初夏見她臉色有些疲倦,點點頭,先拉了簾子,退下去了。

    屋子內一空,初夏的背影繞過簾子消失的一瞬,室內靜謐下來,眼皮終是承不住包裹的淚壓,雲菀沁喉嚨一澀,低低哭出聲來。

    他將初夏特意留給自己,可他卻走了……他不得不走的道理她懂,可想要消化,卻不是一時半刻的事。

    纖指死死扣入床榻上的被褥裡,她跪坐在榻上,嬌容上冰涼液體無聲地恣意流淌,因為怕驚擾到外面的人,克制住喉間的飲泣聲,不一會兒,淚水濕了衣襟和腮前的髮絲。

    簾子外,一襲修俊身影站了多時,來了多久,就看了這一場梨花帶雨圖多久。

    女人的眼淚不珍貴,喜歡用眼淚當武器的女人太多了。

    可他從沒見過她哭,她好像是個生來只會讓別人哭的,可此刻,她卻在為那個男人哭得厲害。

    欲壓且抑的流淚,克制的難過,讓一具嬌軀輕微顫抖,她哭得鼻尖粉紅,眼皮腫翹,秀髮也散落下來,緊緊抿著唇,生怕哭聲太大。

    明明狼狽不堪,卻讓男子想要衝進裡面,告訴她,那個男人能做的,他也能做,他並不比那個男人差,唯一差的,只是比他晚了幾步,不該太多的顧慮,不該非要等除了皇后再對她表達心意。

    可到底已經是晚了。除非洗去她記憶,重來一次,否則,光看她此刻的眼淚,他已永遠勝不過那男人。

    沉默許久,他打簾,跨進去。

    男子的步履聲驚得她抬起頭,一看來人,汲了眼淚,拿起帕子揩乾淨臉,又下了榻,卻與他保持距離,聲音恭敬,又不無冷清:「太子來了,怎麼也不叫人通知一聲。」

    「看你哭得暢快,哪敢吵了你的雅興。」仍是昔日一樣略帶三分頑劣的輕佻聲音。

    可如今,他戲謔的態度和舉止,再騙不過人了。她喉嚨一動,直接道:「不知道太子什麼時候讓我出宮?」

    「出宮?去哪裡?北上去找老三?還是一個人在京城尋個宅子,獨居下來,等他回京?」他見她渾身豎其鋒芒,就像傷勢剛好的小獸,不願意親信人,掀袍坐在旁邊椅子上,反問道。

    雲菀沁沉默,只聽他聲音加重幾分:「孤頂著違逆遺旨、不孝不敬的千鈞壓力,將你們幾個暗中換了下來,接下來的,你也得一切聽孤的。」

    雲菀沁貝齒輕咬唇:「我知道太子是因為我,才將那五名醫女也救下來,這一點多謝太子。」

    「順手的事兒。反正都已經違了父皇的遺願,換一個人是違旨,換六個也是違旨。」他謔慵道。

    「她們被連夜送出宮,就是因為怕被人看見,讓殉葬掉包的事兒曝光,我也不能繼續留在宮裡,所以還請太子讓我盡快出去。」雲菀沁靜道。

    太子一聲輕呵:「你跟她們的情況不一樣,她們六個,祖籍全是外地鄉間普通民戶,打發回家,也就沒人會知道了。你呢?你現在出宮,無論是重回秦王身邊做你的王妃,還是找個地方住下來,都會被人知道,到時候就前功盡棄。你只有留在宮裡,孤才能保住你,才不浪費老三拚死拚活的保你一場。」

    「我留在宮裡被人看見,讓人得知太子掉包換下殉葬之人,到頭來,我一樣會死,一樣會牽連了太子。」雲菀沁一股氣往上湧,秀眉顰緊,又有些頭暈,扶住旁邊的香幾,才平定下來。

    「這是孤該操心的事,不是你。」太子眼一動,忽的揚聲:「送進來吧。」

    簾子掀開,年公公帶著兩名宮女捧著托盤,魚貫而入,托盤裡是精緻而嶄新的華服與珠冠。

    宮女放下衣飾,年公公揮揮手,示意退下。

    「這是什麼。」雲菀沁沒力氣去端起來仔細看,只覺胸口濁氣又一滾,先帝出殯那日起,就沒吃過什麼東西,可這會兒偏偏像是吃撐了一樣,胃裡頭脹脹的。

    「若是新帝的後宮嬪妃,自然可以免於殉葬,正大光明地在宮裡過下去,沒人敢非議。」一字一句,從太子口裡吐出。

    年公公突然幾步走到雲菀沁身邊,抱袖躬身:「國不可一日無主,先帝爺已經出殯,下月初,太子擇日御極,先提前恭喜雲美人。」

    什麼美人?雲菀沁錯愕,只聽太子道:「美人這位份確實低了些,但你原來是王妃,二嫁進宮,到時恐怕會引來外人的議論,一開始也不好封得太高,何況你如今在宮裡只為保命,應該也不屑於什麼高位,待日子長一些,孤再想法子將你提拔上——」

    「什麼提拔!誰叫你提拔了!我什麼時候說要當這後宮的嬪妃了!」氣滾上來,伴著排山倒海的胃液,雲菀沁忍住不適。

    「好,那你即刻從這兒走出去!別說三千親兵,到時就算老三領三萬親兵進宮,孤也再沒辦法能保你了!」太子也不強逼。

    「王妃,如今也沒別的法子,您本來是為先帝爺殉葬的,還是太子的皇嫂,太子將您換下來納入後宮,自己也是頂著壓力,還得被人議論呢!秦王夜闖禁宮,好容易將您的命保住,您就當是為了不辜負秦王這場冒險吧……」年公公嘀咕。

    「你說得沒錯,」雲菀沁望了年公公一樣,目光一移,又若有似無地瞟太子一眼,不無譏諷,「秦王跟太子已經走到這一步,先帝臨死還要擺他一道,與太子合謀以我引他進宮一網打盡,現在,人都被太子逼出了京城,我為了苟活,再去當太子後宮的人,就算不怕別人說三道四,我自己都覺得沒臉。保住性命有什麼用?」

    太子臉色一變,脾氣憋不住,一拍案,竟像個再也受不了一點兒委屈的小孩,啪的站起身:「在你心裡,秦王是個天山雪蓮,孤卻比硯台裡的墨汁還要黑對不對!好,那你若是身在孤這個位置,會如何?難道看著那老三騎踏上來,木頭似的一聲不吭?!他的身份,哄得住太后和臣子,其實你我都清楚,根本不明不白!你能打包票他一定是大宣人?呵,連那赫連貴嬪只怕都不能保證吧!父皇快死了都不放心,孤怎能放任不理,讓他這個可能是北人的皇子繼續坐大!哼,他是被我逼出京城的?得了吧,你別把他說得這麼委屈,他聰明得很呢!離了京,避開孤的打壓,他還能喘口氣兒!呸!想起來就有氣,要不是景陽王帶著一群人上奏,你當孤想放他走嗎……」

    年公公望了一眼太子,實在忍不住:「王妃,其實……就算秦王不來要挾,太子也不會眼睜睜看著您殉葬。不然,那幾具代你們殉葬的屍體怎麼那麼快就找到?太子早就安排好了啊!」太子只想擒住秦王一黨,何曾想過真的置王妃於死地,那日先帝出殯後,回了東宮,太子就交代他去鋪排了。

    雲菀沁驀然一怔,臉色稍鬆一些,卻依舊閉口不語。

    見她還在倔挺,太子終是沉了眉眼,輕踱幾步,湊近她耳畔:「就算不是為了秦王,你也得為了另一個人,留在宮裡保住這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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