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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結干親 文 / 悠然世

    東宮,後院花園。

    梅林間,花蕊清美,枝椏傲骨。

    新春一過,天氣也跟著暖下來,廊下階上走動的宮人們穿著輕便了許多,風吹在臉上也溫和了。

    太子看見人來了,笑眸彎彎:「沁兒,過來。」

    女子站在幾步開外,並沒上前:「太子找我來有什麼事嗎?」

    太子見她保持著些距離,眼眉一宕,有少許的失望。

    之前尚算與她有親近的理由,蔣氏一事過後,機會再難得了,他凝著她:「沒有事孤就不能找沁兒?」

    「宮裡的嘴巴太多,太子也得顧惜些名聲。」

    太子俊眉微動,並沒表態,折一枝梅椏,在寬大的掌心摩挲著,慵懶把玩:「來啊。」

    話一出口,梅林粉牆的轉角下,一名宮裝美婦人懷抱著金色的綿綢襁褓翩翩過來,對著太子楚楚一拜:「殿下。」又轉身面朝雲菀沁,真心的感激寫在臉上:「秦王妃有禮了。」

    是蘭昭訓。

    雲菀沁目光落在蘭氏懷裡的襁褓上,還禮:「昭訓。」

    太子將她看小皇孫的神情盡收眼底,看了一眼蘭昭訓。

    蘭昭訓會意,輕移蓮步,將襁褓朝前稍稍傾斜,露出孝兒小半張白嫩小臉蛋。

    嬰兒正吮著手指頭,瞪著烏溜溜的眼,完全沒有那夜的一點病態了。

    雲菀沁忍不住俯下臉,問了句:「病好了?」

    「那日回了東宮,殿下請幾名御醫來給孝兒會診,用太醫院的好藥調養了幾日,這會兒已是痊癒了,御醫說可以適當地抱出來走動,接接地氣兒。」蘭昭訓笑著說。

    雲菀沁禁不住望一眼太子,現在對待小皇孫宛如慈父,當初卻也是他故意讓蔣妤抱走小皇孫,聽任不管。

    孝兒若是真的熬不過去,一命嗚呼,也是他殺了自己的親生骨肉。

    眼前男子紫氅白袍,氣態悠閒,五官溫和,俊逸如仙,可雲菀沁看著,一剎那,又有些陌生。

    蘭昭訓笑著開聲:「秦王妃要不要抱抱孝兒?你看,孝兒一直盯著秦王妃呢,只怕知道王妃是他的救命恩人。」

    雲菀沁收回心緒,目光又挪到襁褓上,正好對上孝兒的臉,將他抱到了懷裡,嬰兒的指頭拔出嘴巴,樣子呆呆,乖乖的,一點不認生。

    「孝兒平日除了乳娘和妾身,從來不願意叫別人抱,一抱就哭,秦王妃一抱,小傢伙聲兒都不吭。」蘭昭訓道。

    救了這個孩子,好像跟他也有了特殊感情,雲菀沁貼了貼他充滿奶香的臉蛋,輕輕挨了一下,孝兒很給面子地笑得咯咯響起來。

    蘭昭訓見狀,笑道:「看來不僅孝兒黏秦王妃,秦王妃也很喜歡孝兒。」

    雲菀沁沒有否認,抱著孝兒逗弄著,蘭昭訓也在旁邊看著,卻聽太子噙著笑:

    「秦王妃跟孝兒這麼有緣分,還救過孝兒的命,今天不如結個干親吧。」

    結干親?雲菀沁抬起頭。

    蘭昭訓馬上拉了她的袖子,懇切:「孝兒的命是秦王妃救回來的,也不知道怎麼報答,只有讓這孩子認你做義母,好好侍奉和孝順你。孝兒多個乾娘,也能多一份福氣,何況還是秦王妃這麼個能幹人兒,求之不得,就請秦王妃收了孝兒這義子吧!」

    乾娘?義子?雲菀沁啞然失笑:「這怎麼行?孝兒是儲君的子嗣,又不是隨隨便便誰家的孩子,我怎麼能收他當義子?再說了,按輩分,我該是孝兒的伯娘,再認干親,又成了他的乾娘,這……不是亂了套?」

    「伯娘哪裡有乾娘親,」太子輕聲道,「你放心,孤跟太后提過這事,太后很高興,咱們皇家也很時興認干親,孤有個小皇弟年幼專門生病,說是龍子光芒盛,遭魑魅魍魎的覬覦,認過九皇叔當乾爹,圖好養,太后說既然有這個緣分,私下認干親也不錯,她老人家既答應了,父皇也不會說什麼。」

    「是啊,秦王妃不是也喜歡孝兒麼?就認下這孩子吧。」蘭昭訓哀求:「到時候秦王妃自己有了孩子,也能與孝兒有更深的關係,今後兄弟之間,還能彼此照應呢。」

    與這小嬰兒的緣分確實不淺,也真的是很喜歡。

    雲菀沁低頭,看了看懷裡的一團軟兮兮的肉,心裡有些癢。

    孩子始終是她從前世到今生的一個缺憾。

    「秦王妃是不是嫌棄妾身這生母地位低下……」蘭昭訓有些憂慮。

    雲菀沁再沒什麼猶豫了,抓起孝兒肉呼呼的指頭,輕輕搖了搖。

    孝兒不知是條件反射還是怎的,反手將她的手指一抱,不放。

    她笑了起來。

    蘭昭訓吁了口氣,嬌柔的面龐鬆緩下來。

    太子盡收眼底,輕笑:「來人,設案,擺酒。」

    短短一會功夫,東宮下人將鋪了紅毛織毯的長案抬到梅樹下,開了一壇泡好了的梅子酒,倒入兩缽瓷盞中。

    蘭昭訓將孝兒抱了回來,暫且退到一邊。

    太子拾起一盞,遞給雲菀沁,笑意盈眸:「民間結干親,都是要大擺筵席,換帖行禮,招呼親戚六眷上門。今日一時興起,儀式簡便,只有昭訓和幾個宮人觀禮作證,秦王妃不會嫌棄吧?」

    雲菀沁也沒認過干親,更沒想過這麼年紀還能認個乾兒子,倒是新鮮,接過梅酒:「怎麼會?心意到了就好。」

    太子拿起另一盞梅酒,示意她隨自己走到梅樹下,面朝天地,雙手舉盞。

    雲菀沁跟他並排而站,捧著杯子對著天地,有些說不出的怪,顰眉:「是這樣嗎?」

    身邊男子低下頭:「孝兒年幼,自然由孤這當父親的來替他行禮。」

    雲菀沁也不好說什麼,只聽太子站直,側臉輪廓清俊寧靜,聲音平和而悠長,字句飄來:

    「夏侯世諄長子,生於甲午年,甲戌月,壬申日,乳名孝,與秦王妃雲氏結為誼母子,從今侍誼母為親母,敬孝終生,若誼母今後膝下有子女,也定當視為親手手足,不得怠慢。」

    說罷,呡了一口清甜梅酒,環繞膝下,灑於梅樹樹根的土壤裡。

    雲菀沁照著他的舉動做了一次。

    蘭昭訓笑著抱著孝兒上前:「恭喜殿下,叫孝兒得了個好誼母。」

    雲菀沁將肉糰子似的乾兒子抱過來揉了會,只覺太陽沉了些,起了些風,才親了親,將他還回去。

    太子見她愛不釋手,笑著湊近,盯著襁褓中的孝兒,又瞥一眼雲菀沁:「兒子,叫娘。」

    雲菀沁臉色一變,太子這聳聳肩,走開了幾步。

    蘭昭訓看了看太子的神色,躬身:「孝兒大病初癒,禁不起在室外多逗留,殿下與秦王妃先聊。」

    得了太子的示意,蘭昭訓抱著孝兒,離開了梅林。

    宮人也把長案抬下去了。

    園中寂靜下來。環顧四周,空無一人,雲菀沁福福身:「沒什麼事,那我就先告辭了。等出了宮,我再派人到東宮,給孝兒送些結干親的禮。」雖然說形式簡單,可也不能太簡單了,不能委屈了乾兒子。

    太子凝視她,並沒阻撓,卻淡道:「你就這樣迫不及待要躲著孤嗎,你是孝兒的誼母,孤是孝兒的親爹,你與孤也是脫不開親家關係。難道你日後還得時時刻刻躲著不見?」

    雲菀沁禁不住笑:「親爹和誼母,就算不來往也好像沒什麼吧,我認的乾兒子是孝兒,又不是太子。」早知道他叫孝兒與自己結誼親的目的不單純。

    太子臉一緊,這傢伙,還不忘奚落自己兩句,方才飲的梅酒在體內轉了一轉,有些炙得慌,壓低聲音,身子朝前一傾:「可剛才與你拜天地,結誼親的,可不是我兒子,是我。」

    太離譜了。雲菀沁看他一眼:「今天就當是我最後一次來東宮。」

    太子見她惱了,慌了神,趕緊攔住:「好了好了,開玩笑的,你還當真了。你是第一天認識我?」

    雲菀沁本來懶得多說了,直接走人就是,卻莫名一駐,抬頭望著他:「殿下哪句話真哪句話假,我還真的是不知道。」

    太子目色一凝,卻挺直身子,雙臂一張,徹底不放她走了:「又是怎麼了?我又惹你什麼了?來來來,把話說清楚。」

    雲菀沁把他手一扒:「閃開。」

    太子半開玩笑半認真:「今兒不把話說清楚,別怪我把你綁了,丟在東宮不讓出去。」

    雲菀沁沉默了會兒,道:「太子為了絆倒皇后,放任東宮的女人們廝殺,還故意讓親骨肉陷進殺伐,孝兒病中被良娣抱走,太子一定派人盯著動靜,孝兒在雜物房關得快要死了,太子也應該知道吧,卻眼睜睜看著孝兒病死都不出聲……我覺得好像真的是第一天認識太子。不過,無論如何,還是恭喜太子這次大仇得報,拔了心頭患。」見他不語,提步朝前走了,沒走幾步去,卻聽背後聲音傳來,語氣並無情緒: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蔣氏不倒,我自身難保,孝兒又能好到哪裡去?我在拚命,他既然是我的兒子,這個戰場,他也得一起上,這就是身為皇族子弟的命運。我寧可他死在我這當父親的手上,也不願意他日後擔心受怕地活在別人的操控下。」

    雲菀沁腳下一停,身後步履慢慢踱近,只覺得陰翳一降,肩上有甘冽的梅酒氣味傳來:「你怪我冷血薄情,不夠顧念親情,可這個地方,不止我一個人如此。」

    她肩頭一動。

    梅酒的微燥夾雜著她耳下飄來的清馨,令他動容,趁四下無人,又趁她心神出竅,忍不住雙臂往前一伸,忽的環抱女子腰肢,一把摟過來,緊夾在懷裡:「老三從長川郡領功還朝後,面上無波無瀾,朝下卻不斷結交朝臣,動作倒是快得很,難道不是有奪儲之心嗎?這次蔣氏之事,也牽涉他多年前被毒的事,我之前曾經暗中請他幫忙在大殿上控訴,至少能助我一臂之力,他卻婉言謝絕!他寧可不報蔣氏的毒殺之仇,也裝聾作啞,不說半句話,只因為他愛惜羽毛,想要坐山觀虎鬥!我被蔣氏弄倒或者兩敗俱傷,絕對比他大仇得報的利益要大得多,如何選擇,他明白得很。」見她開始掙扎,抱得越發緊,嗓音壓得低沉:「如此……,他又幾時顧念過我這個兄弟?他又能比我良善到哪裡?」

    雲菀沁聽到這裡,心中早就蹦得厲害。秦王之前總叫自己不要與皇后作對,甚至對於自己查皇后,並不算太高興。

    原先,她只當他怕自己出事兒,所以才總在反對。

    原來還有一層原因是,他想借皇后剷除儲君。

    想著,雲菀沁一時忘了繼續推開。

    正在這時,東宮太監小跑過來,氣喘吁吁:「啟稟殿下,思罰殿那邊有事——」頭一抬,看清楚了面前場景,一驚。

    太子爺從背後環抱住秦王妃,牢牢不放。

    宮裡的流言蜚語,果真坐了個實!

    雲菀沁手肘一彎,狠擂他一下,掙了出來,狠狠瞪太子一眼。

    太子扯了扯氅,看那太監一眼,漫不經心:「東宮這邊的人,不會亂傳。你要是實在不放心,孤將他舌頭拔了,弄啞了。」

    太監撲通跪下:「殿下饒命!秦王妃饒命啊!奴才什麼都沒看見!奴才發誓,要是敢亂嚼舌根子,一定被千刀萬剮,不得好死啊!」

    雲菀沁瞥太子一眼,還是弄不清他哪句真那哪句假,朝那太監道:「你起來吧,沒人弄啞你。」

    太監知道沒事兒了,抹著一頭冷汗起身。

    太子笑:「還不多謝秦王妃。」

    太監忙哭喪著臉:「謝謝秦王妃,謝謝秦王妃!」

    太子臉色陰翳重重,轉移到正事上:「明天不就要送去送去宗人府了嗎,怎麼回事?」雖然蔣氏大局已定,可一天沒有在宗人府過堂,沒有正式定罪受罰、廢除後位,太子一天都還不放心。他叫人一直盯著思罰殿那邊,蔣氏不管有什麼風吹草動,都通報一聲。

    太監回過神魂,稟道:「皇后那邊叫人托話給皇上,說是明兒要去宗人府,今天想要與皇上再見上一面。」

    太子冷笑一聲:「還有什麼好見的?難道還要求情嗎?她嫌把父皇氣得不夠厲害?」

    太監撓撓頭:「現在要求與皇上見面,只怕也就是這個想法了,眼下不趕緊求情,還等到去了宗人府再求情嗎?依小的看,太子要不去看著,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皇上與皇后到底多年的夫妻,萬一這會兒皇后一個人痛哭流涕,將皇上說軟了心……」

    太子笑意凝住,蔣氏罪罰重大,鬧得皇室宗親皆知,只是還未對外臣和天下公告罷了,皇上再如何耳根子軟也不會給她開小灶,但——為了安心,去督促著也好。

    他眼一沉:「你跟孤去思罰殿。」剛說完,只聽雲菀沁道:「我跟太子一起去。」

    太監吸了口氣,這還秤不離砣了呢,太子爺去哪裡,還要跟著去,卻低下頭,只哪裡敢出氣兒,當沒聽見沒看到。

    太子一疑:「你去幹嘛?」

    秦王那傀儡散的毒,至今沒有解除的對症方子,但是下毒的人,興許有,等蔣皇后被送去宗人府,不管是進冷宮還是罰下獄,再沒什麼機會見面了,雲菀沁想趁最後的機會,探聽一下。

    她沒明說,只敷衍:「皇后就是不肯承認毒害過秦王,我想著不大甘心,趁她出宮前,想要問個清楚。」

    太子雖有些懷疑,卻也沒拒絕:「走吧。」說著轉身朝東宮大門走去。

    雲菀沁忙跟上。

    ——

    思罰殿。

    小年夜後,寧熙帝開始上朝,今兒剛下朝就被稟報,說是蔣氏這邊懇請見面。

    他一口氣至今還沒消完,本來不願意見,可不去,又有些不舒服。

    妙兒見皇上猶豫不決,知道他雖然氣恨蔣氏,可仍是不捨幾十年結髮的感情,勸了幾句,馬上要送宗人府,見一面也好,免得皇上總有個心結。

    寧熙帝這才叫妙兒陪著,輕裝簡服地過來了,此刻一身朝後的袍子,坐於上座,看見蔣氏被人押請出來,眉一皺。

    短短幾天,蔣皇后消瘦了不少,眼下脂粉未施,摘去了珠釵首飾和華麗大衫,穿一身深色素服。

    可一張臉,卻仍是靜默淡泊,連一滴淚都沒有,臉色蒼白地筆直站在室內,沒有主動跪下,頭揚得高高,平靜注視前方。

    本來以為自己一來,她就算不痛哭流涕,也應該匍匐趴地悔過,反正,總應該表現出犯了錯的愧疚,沒料竟是——如此死性不改!

    寧熙帝心中最後一絲留戀煙消雲散,忍住不喜,咳了兩聲:「皇后叫朕來,不會就是為了讓朕看著你這副模樣吧?怎麼,事到如今,你還覺得自己沒做錯,委屈了?」

    身後,妙兒趕緊輕捶天子脊背,這幾天雖然上朝了,可因為蔣氏的事兒,又牽動了些舊病,全是強撐著。

    蔣皇后木木反問:「妾身做錯什麼了?」

    寧熙帝勃然大怒:「暗殺皇子,殘害袁妃,運毒進宮,心思惡毒,氣量窄小,不堪為國母!你居然還問朕你做錯什麼了?虧朕這麼多年,只當你冰清玉潔,高貴典雅,心思不俗,從來不把你跟那些俗氣的鶯鶯燕燕混為一談,原來,你跟一般的女子沒什麼兩樣!甚至更陰險歹毒!皇后,你瞞得朕好苦啊。」

    斥責一*傳到殿外,太子與雲菀沁等人聽得一清二楚,對視一眼,暫停了腳步。

    思罰殿宮人小聲:「殿下,可要小的通知皇上,說您來了?」

    「先不急。」太子擺擺手。皇帝正罵得歡,何必打擾他興致。

    殿內,蔣皇后聽了皇上的話,冷意和苦澀交織,垂下頭,有什麼冰涼的東西沿著凹陷的面頰滑下去。

    他以為給自己的最高榮譽,卻是她這輩子最厭惡的事,她才不願意當什麼冰清玉潔,高貴典雅,心思不俗的仙子——

    她寧可在他心中與別的女人一樣!

    可是,這輩子,她已經失敗了,失敗得厲害!

    在他眼裡,自己並不是個有血有肉的女人,注定只是個端莊先賢惠的完美模板,一旦這份完美染上了污點,不再端莊,不再賢惠,自己在他心裡,就一文不值!

    蔣皇后狠狠吸了淚,壓住心頭的真實情緒,今天請他過來,不是為了在他面前告饒求情討可憐。

    她抬起頭,臉色與低著頭的哀苦截然不一樣,唇角勾起,目色幽冷,就好像面前的男人才是罪人:「我從來不覺得那些是錯,不過是一些爭寵的狐媚子和小雜種。帝后齊體,你是皇帝,能寵他們,我是皇后,也能誅了他們。」

    「你——」寧熙帝身子一抖,站了起來。

    妙兒見蔣皇后今天將皇上請過來,顯然不是告饒,眼看著皇上被氣成這樣,只覺得眼皮子亂跳,恐怕會發生什麼事兒,只攙住寧熙帝:「皇上,不如回養心殿吧。」

    寧熙帝再也不願意跟她多說,已經是死了心,若她今兒哭著哀懇幾句,指不定他還會動容,便是頂著壓力,也想為她減免一些刑責,至少,叫她餘生的日子過得舒服些,可是現在看來,她根本不需要!

    她不僅不知悔改,還處處挑釁!

    他呼吸沉重起來:「嗯,回去…」

    蔣皇后見他要走,露出一絲詭異的笑:「至於瞞騙了皇上,那我也不怕多說一件。許青瑤當年與皇上兩情相悅,無端端拒了皇上,全是因為我將他大哥暗中綁了,叫人打了個半死,才叫她拒絕了皇上,以死相逼不進宮,為了絕皇上的心意,連挑都沒挑就火速嫁到雲家……」

    說到這裡,她欣賞著皇上臉色發白,又笑道:「……不過皇上也別說我惡毒,我若真是惡毒,就該直接將那賤人給殺了,哎,想來真是後悔啊,要是當時直接殺了,多好啊,誰想到皇上死心不改,隔了幾年還是忘不掉,許氏就算成親了,您還……」

    雲菀沁的心猛一跳,還怎樣?

    她知道,娘婚後是跟皇帝見過面的,可原先只當不過是冬夜那麼一次,短暫的一面而已……現在聽蔣皇后的話,好像又有些不一般。她屏住呼吸,正要繼續聽下去,卻聽寧熙帝已經一聲吼,打斷了蔣皇后:「住口!你這賤人!斷送青瑤一生幸福!」

    殿內,寧熙帝再是忍不住,幾步上前一巴掌摔到蔣氏臉上。

    蔣皇后悶哼一聲,倒了下去。

    室內幾個宮人嚇了一跳,卻無人敢扶。

    蔣皇后爬了起來,見寧熙帝發怒,臉上的神色卻是更加怪異的開懷,反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漬,笑起來。

    寧熙帝見她張狂至此,不敢置信,猛咳幾聲,肺腑一陣針扎的痛,身型一仰,倒在了圈椅內。

    妙兒大驚,忙俯下身查看:「皇上沒事吧?」

    宮人也慌了,忙要出去叫太醫,卻被寧熙帝制止住。

    太子見皇帝被氣成這樣,也再不好繼續在外面站著,掀開簾子,跟雲菀沁前後進去,先衝到皇上身邊:「父皇沒事吧?」

    寧熙帝又咳了幾聲,擺擺手:「沒事。」卻自知體力不支,只怕當場犯了疾,扶在太子和妙兒的手臂,打算回去。

    他撐了起來,看一眼地上的皇后,語氣再無憐惜,已是絕了心意:「將蔣氏押回去,明日一早就送去宗人府過審!朕再不願意見到這個婦人!」

    蔣皇后像沒聽見,仍趴在地上,頭一轉,眼光落在雲菀沁身上,詭異神色放大,唇彎到了極處。

    她也來了,正好。

    雲菀沁見蔣氏神情怪異,心中一動。

    蔣皇后趴在地上揮了揮手,語氣詭譎,笑道:「秦王妃,你過來,秦王中毒的事兒,我告訴你到底是誰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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