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廂房內,燭火半明半暗,燈下,少女還是跟以前的疏眉淡目,面黃肌瘦,可眸中有著從未有過的厲色。
是當天掌摑自己時,也不曾有過的神情。
呂七兒半天回過神,恍惚甩開她的手:「什麼保他的性命……你在說什麼?」
雲菀沁字句清晰:「明天你隨隊去東城衛家村時,若東城有什麼亂子,你可以趁機跑出來,找到一見房頂插紅色小旗的屋子,你若願意離開行轅,在那屋子藏起來,你大哥會過去,帶你走。」
呂七兒愣了許久,驚醒:「原來你真的跟黃巾黨有勾結?你的意思是說,明天、明天他們會偷襲王爺?不行,不行,我,我這就去告訴王爺——」
話音未落,手腕被人一拽,捉得牢牢,她一回頭,少女唇角已經勾起嘲諷弧度:「我既然敢跟你說,你當會王爺不知道?」
雲菀沁望著呂七兒,原來只當她是懦弱膽小,沒想到還真是中了自己在池邊的諷刺,這女孩子為了自身榮華,絲毫是不念親情的。
呂七兒霎時明白了她的意思,原來明日王爺去東城派糧早有預謀,是為了引黃巾黨出來!
這個慶兒姑娘,原來是王爺和哥哥都信任的人,應該是哥哥托付過她,想要明日趁機救自己出來。
明暗交替的燈火中,呂七兒抽出手,望著面前女子,目中有怨恨,語氣堅決:「我說過,他不是我哥哥,他與官府作對的那一天開始,就不是我哥哥了!勞煩你不要總是口口聲聲提他,你自己不也是站在官府這邊,為了王爺引黃巾黨出來麼,你倒是精明得很,為了前程選擇了陽關大道。我難道比你笨麼?我也要投靠官府,投靠王爺,你不要阻我的錦繡前途!
女孩幾乎面紅耳熱,聲嘶力竭。
人往高處走,雲菀沁並不覺得呂七兒的自私有多大的錯,更設身處地想過,若是自己,唯一的親人觸犯律法,自己可會與親人一起投入那條死路,答案是,或許她會跟呂七兒一樣。
可是,至少她不會眼睜睜看著那親人去送死,甚至親手送親人去死。
她的聲音依舊平靜:」你即便不願意回你兄長身邊,可那屋子,你還是要去一趟,明日剿戰,官府勢必血濺東城,你哥哥是黃巾黨的頭領,恐怕免不了死。你哥哥是受人的嗦擺,是為了災民著想,罪不至死,你若是還有心,就算不跟他走,也得去那屋子與他碰頭,通知他一聲,叫他快些走,他是鬥不過朝廷的,叫他找個沒人煙的地兒,好生過完下輩子吧。我話已至此,仁至義盡,剩下的就看你了。「
呂七兒見她去拔門閂,忽的開口:」黃巾黨是你幫王爺引過去的,對吧?你布的局原本能立功,可是要跑了我哥哥,你的功勞也會少很多,你真的讓我去通知他?「
雲菀沁回過頭:」我幫官府,不一定是為了功勞,可你幫你哥哥,卻是人倫情分,頓了一頓,聲音收纖了幾分:「功勞、前程就那麼重要?我也是個喜歡富貴,不愛吃苦的俗人,可是比起富貴,我更願意跟最親的人在一起。」
呂七兒半天不語,半晌,眼珠子輕巧一轉,閃過一絲說不出的光,捏住裙角,貝齒一開,語氣比起之前,倒是難得的溫順:「好,……我明天會去那屋子。」
**
次日艷陽高懸,照得晏陽四處銀晃晃,空氣裡也漂浮著異常的燥,彷彿能點著火似的,不似正當寒的淒清季節。
秦王帶著隊伍出了行轅後,雲菀沁一顆心就開始懸了起來。
做完手頭活兒,她找了個由頭,跟吳婆子說了一聲,跑到行轅大門邊的哨崗附近,一邊找了些輕省活計做著,一邊隨時聽東城那邊傳回來動靜。
那邊若有事,肯定會有傳信兵快馬回來打招呼。
吳婆子曉得這丫頭日前受器重,也沒說什麼,只由著她了。
門口哨崗邊的執勤士兵是個十六七的愣頭青,剛入伍沒多久,晏陽本地人,性子活潑,也經常同行轅內走動的婢子婆子打交道,見著雲菀沁在旁邊做活,跟平時一樣,一邊洗馬,一邊笑著談天拉地。
對於雲菀沁來說,上午的時辰宛如夾雜著爆竹一樣,一點點地艱難地過著,直到日上三竿,終於炸開。
馬蹄咚咚急速朝這邊傳來,兩名傳信兵手持韁繩,一前一後,口中驅馬,朝著行轅大門奔馳而來。
兩邊兵士遠遠看到,已將大門打開,提供傳信兵進來。
跟雲菀沁說話的小兵哥也跟去開了門,再等他興奮地滿臉通紅地回來,雲菀沁走過去,拉了一問,才知道,東城那邊的亂子,已經發起來了。
哨崗小兵哥連那匹大青馬都顧不上刷了,丟了木頭豬毛刷子,眉飛色舞地激動說道:「黃巾黨好粗的膽子,不知哪裡得來的信兒,提前埋伏在衛家村附近,想要搶糧食,這還不算,你知道嗎?竟連土匪也跑來助陣!我呸,原來黃巾黨早就和馬頭山的土匪勾結在一起了!這回得知王爺親自領隊,竟將長川郡那綽號山鷹的匪王都引來了!」
小兵講得繪聲繪色,唾沫橫飛,不當兵也能去說書了,雲菀沁本來緊張的心情被他說得鬆弛了幾分,打斷:「你快說正題,官兵呢,王爺呢,這會兒怎麼樣?」
小兵哥一拳砸掌心,說不盡的敬仰色,滿臉潮紅:「咱王爺能耐啊,原來早就收到了風,竟來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猜怎麼著,在黃巾黨埋伏圈外,王爺早就安置了近千名兵甲,這次明面兒只帶了晏陽官府的三百人,等黃巾黨和山匪都出來,王爺埋伏的兵甲一哄而上,來個甕中捉鱉,黃巾黨和山匪驚得跟鳥兒一樣……聽傳信兵說,黃巾黨和山匪的人大部分都被抓了,王爺趁熱打鐵,趁馬頭山上此刻大半出巢,罄盡一空,綁了幾名土匪帶路上山,一氣兒端了山鷹的老窩,現在只怕正剿老巢剿得正歡!」
「黃巾黨的頭目和山鷹都被抓住了麼?」事成了,本該放心,可雲菀沁心裡仍跳得厲害。
小兵哥道:「山鷹領著一隊部下跑了,不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王爺上山前已經下令,全面封城,四處皆兵,就算個蒼蠅也飛不出去,又派了兵去追捕山鷹。黃巾黨的頭目呂八倒是被抓到了,也是倒霉,本來能跑的,可不知道哪根筋兒不對頭,不趕快撒腿跑,卻跑去衛家村一間屋子內……」
「然後呢?」雲菀沁眼神灼灼。
「聽說他那妹子,就是被咱們招了安的呂七兒姑娘,早就報給了王爺,帶了官兵在裡面等著呢,一下子正把她哥逮個正著!」小兵哥越說越是興致勃勃,今兒上午這一出,險情驟生,卻又峰迴路轉,大刀闊斧一下子解決了晏陽城內的棘手大事,竟還牽出了背後的匪王,難怪王爺這麼些天都不出兵,原來就是為了等一網打盡啊,簡直比茶肆的戲文還精彩。
雲菀沁手尖兒一涼,心也跟著發了冷,呂七兒,呂七兒……自己遠遠是看淺了她。
昨兒晚上虧她還答應下來,原來早就拿定了主意,竟然將兄長活活送上不歸路,立下這一功。
「呂八現在如何?」雲菀沁替呂八有些不大順氣兒,卻平息了聲音。
小兵哥道:「呂七兒姑娘帶著幾個官兵,將呂八生捉了,交給了在場的梁巡撫,聽說正準備直接押往城內菜市,當了百姓的面斬首示眾,以示傚尤!」
這麼快?雲菀沁心中有些亂,總覺得哪裡有什麼問題,努力讓心眼兒清明下來,細細琢磨。
就算犯天大的罪,起碼也得過個堂,定下罪再用刑罰,尤其呂八所犯的事兒,還有共黨山鷹,那就更需要套證詞,將案子明明白白走一遍。
梁巡撫一抓到人,馬上就拎到菜市去斬首——有這麼心急麼?
至少也該跟三爺先會個面,說一聲吧?
「為什麼這麼急,難道不該先過堂審案麼?」雲菀沁望住士兵。
小兵哥撓撓後腦勺:「梁巡撫說了,黃巾黨一事,對於民間風氣影響太壞,亂世得要用重典,若是還按照正常流程走,只怕老百姓覺得懲罰太輕,不放在心上,日後有樣學樣。馬上斬首方能震懾人心,讓人不敢再犯。」
只怕沒這麼簡單。
那梁巡撫是個什麼人,雲菀沁進了晏陽後,聽呂八說過,進了行轅後,也親自看過。
縱容匪禍,不思改革,搜刮民脂,貪圖安逸,脾氣急躁。
還有,呂八說過,梁巡撫和徐知府頭上有大人物撐腰,當時雖然沒繼續往下說,可顯然知道是誰,只是那會兒不方便說。
他一個區區平民,怎會知道這些官場上的事?
不知怎的,這幾件事兒,莫名在腦子里拉在一起,牽上了線。
梁巡撫搶先斬了呂八,不是為了什麼重典懲治人心,——恐怕,是因為想殺人滅口,封了他的嘴。
雲菀沁頭一抬,目光落到小兵剛剛刷過的大青馬身上,膘肥體壯,蹄子修長,突然一指:「小兵哥,那匹馬的腳力應該不錯吧?」
小兵哥一愣,繼而咧開大白牙,老老實實:「那是自然的!那可是咱們晏陽數一數二的名種坐騎。」
剛說完,還未及反應,只見這貌不驚人的婢子將做活兒時擼上去的袖管放下來,朝大青馬走去,抽出馬鞍上耷著的韁繩,一踩蹬,翻身上馬,整個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小兵哥目瞪口呆,這丫頭是要幹嘛?見她嘗試著原地踏了幾步,摸摸馬鬃,一下子便將那高頭大馬給馴服,馬上姿態一派優雅從容,更是驚訝得不淺。
大宣朝的女子有會騎術的,但除了武官門戶中的女眷,大半都是京城裡的貴女,因為馬駒這玩意兒是個奢侈物,得要餵養,還得修馬廄,附加投入太多了,一般人家哪裡供得起,就拿晏陽來說,算是長川郡的通衢中心之城,集納不少官員富商,可會馬術的女子,十根手指卻都數得出來。
見她似是要走,小兵哥這才醒悟,趕緊小跑過去,拉了繩索不放,卻還沒從震驚中出來:「慶兒姑娘,你這是要去哪,下人不得擅出行轅,你不怕挨罰——」
雲菀沁拽住那繩索,趁他驚呆,迅速抽了出來,輕聲道:「借你馬用用,回來還你。」
話一落,臉一側,傳信兵回來的一道柵門還沒關,她甩鞭一斥,夾了馬肚,朝敞開的大門出奔出去。
馬蹄騰空而起,濺起道旁塵泥,將那小士兵生生逼退到了一邊,眼睜睜地見著馬匹背離行轅,漸漸馳遠。
*
來了晏陽這麼些日子,又聽衛小鐵嘮嗑過,雲菀沁對城內大小幹道也算是熟了。
從偏僻的東城到城中心的菜市,只有一條避開官道的小路。
疾馳中,足蹄翻飛,雲菀沁直接奔著那條路去了。
通往菜市的路上,繩索綁著一群黃巾黨的手,全都卸下了刀槍,被官兵押著朝前走著。
有人畏懼,有人頹喪,有人甚至已經在哭著叫饒,多半卻是垂頭悶聲不語,等待著命運的安排,既加入了黃巾黨,就早就料到有這麼一天。
最前方,濃眉粗眼的漢子衣衫在打鬥中被刀劍劃開,結實粗獷的肌肉上汗淋淋,又露出可怖的刀傷,鮮血淋漓,可脾性不改,就算快死也臨危不懼,含著嘴裡的塞口布,破口大罵:「老子ri你老母!殺頭就殺頭,十八年後還是一條好漢!你們放了我兄弟,有本事就拿我一個人的人頭去應付差事吧!」
再前面,大馬上的梁巡撫回頭看一眼,眉一皺,叫人過去將他嘴巴堵緊一點兒,又加快了步伐。
盡早將這禍害給除去,免得到時公堂上說出什麼,拉拔出一些不該說的事兒。
本是寧靜的小路上,紛沓散亂的腳步朝前面挪動著,卻聽後面馬蹄驟響,女子略是沙啞暗沉的聲音響起來:「梁大人,慢著!」
梁巡撫拉韁轉身,驚異地望過去,隊伍整個也都隨著停下來。
是行轅裡給王爺辦事兒的慶兒丫頭!
雲菀沁瞥了一眼呂八,只見他面色一訝,卻又十分緊張,大汗比方纔還要流的多,一雙燒紅了的眼死死盯住自己,似是並不願這個時候看見自己。
她收回眼神,馭馬踱近梁巡撫,鞍上拱手,當做行禮:「大人,生擒了呂八,難道不該先給秦王過目,再會審,押赴京城給刑部定罪麼?」
梁巡撫形色大怒:「你是哪裡來的丫頭!當了幾日王爺的跟班,竟敢教本官怎麼做事?你有什麼資格?來人,將這侍婢給本官——」
雲菀沁適時開聲:「大人,若是侍婢,自然不敢妄語,若此次東城擒匪行動,是奴婢獻計,奴婢有份參與,那麼奴婢有資格插幾句麼?」
此話一出,呂八臉色一變,什麼都明白了,其實秦王的伏兵出現時,他就該知道是怎麼回事了,禁不住喉結滾動,雙目愈發通紅,卻終是頹然垂下臉,闔上眼,面上是深深的絕望。
上一刻被一手撫養大的親妹妹騙,這會兒又得知原來,這丫頭竟是朝廷的人。
呂八心如死灰。
剛剛仍是罵得震天響的漢子,霎時宛如怏了條兒一樣。
打從阻止沈家軍進城那事後,梁巡撫就知道這女孩幾乎成了秦王的小半個軍師,原來這回也是她誘出黃巾黨,卻仍是眉一皺:「那又如何?如今暴民已拿下,本官殺雞儆猴,叫百姓們都瞧瞧!」
雲菀沁面朝梁巡撫,目色充滿著審視和懷疑,好像能活活看穿梁巡撫的心,語氣卻是恭敬溫和:「大人,至少也該讓王爺先親審一下這暴民頭目吧,這會兒王爺正在馬頭山上剿清那山鷹的巢穴,馬上就回行轅,難道這麼一刻功夫,您都等不得?」
「你——」梁巡撫被她說得臉紅耳赤,惱羞成怒,馬鞭一揮:「王爺剿巢前,已將黃巾黨交給本官處置,那就是本官說了算!本官瞧你是王爺身邊的人,又是此次的功臣,才讓你幾句,你個丫頭要是再唧唧歪歪,休怪本官馬上綁了你!」
雲菀沁已經完全確定了,梁巡撫根本就是不願意讓那呂八和三爺對上面的,顯而易見,背後肯定有鬼,知道攔不住他,默默看著隊伍重新起拔,人流在身邊如蛇般朝前蠕動,只見押送呂八的官兵經過馬下,突的趁其不備,握緊韁繩,猛力一轉馬首,調了個頭。
長長的馬臉正撞向兩名官兵,嘶鳴一聲,受了驚,與此同時,兩個官兵被撞翻在地上,東倒西歪,一時之間隊伍大亂!
雲菀沁趁機下了馬背,袖口的匕首滑在了手掌心,是自從進了晏陽後就一直和火銃一塊兒放在身邊防身用的,火銃不方便時刻帶著,匕首倒是容易,此刻正派上用場,幾步走到呂八面前,將他手上的繩索三兩下挑開,又將匕首塞進他手裡,壓低嗓音:「挾持我!」
呂八見她用馬頭撞兵,引起一陣騷亂,早就驚愕住,可這會兒也沒時辰多問什麼,將她箍在懷裡,用匕首擱在她脖子上,飛快跨上那匹大青馬!
前方,梁巡撫見狀大驚,甩袖喝道:「還不截下那暴民!一個丫鬟而已,殺了就殺了,怕什麼?」
眾多官兵齊齊圍過去,卻見鞍上呂八一手握韁,一手用刀抵住慶兒姑娘的脖子,吼道:「這可是你們王爺的功臣和心腹!來啊,膽敢上前一步,我就抹了她脖子,你們大多數人不會承擔什麼後果,可第一個上前的,到時準得給她填命!」
這麼一說,官兵們都遲疑了一會兒,誰都不想惹了王爺的人,於是都等著其他人第一個衝上去。
趁這麼一下短暫機會,呂八已垂頭一呵:「丫頭,坐好了?」
一夾馬腹,韁繩倒拉,大青驄仰天躍起,跳過一群官兵頭頂,趁著官兵護頭矮身的功夫,呂八馳馬飛奔而去。
梁巡撫急了,大叫:「追,還不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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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急促,左彎右拐,速度漸趨平緩,最後,終於在一條兩邊濃蔭的小徑上停了下來。
雲菀沁看看周圍,似是個不大不小的山丘腳,荒無人煙,十分靜謐,該是城內的某一處角落,呂八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肯定什麼旮旯角都知道,這裡應該很安全。
呂八翻身下馬,踹著粗氣,平定了心情,才抬起頭,望向鞍上的少女。
雲菀沁剛出聲:「呂八大哥……」
呂八搖搖手:「你不用解釋了。老子一輩子獵鷹卻被鷹啄了眼,到頭來犯在你這十幾歲的丫頭片子的手上,還能說什麼?」說著,又苦笑著揉揉胸口:「卻竟然一點兒都恨不起來。」雖在笑,眼圈竟微微泛紅,又道:「你還救我幹什麼?你就不怕老子報復你,一刀子割了你的脖子?」
雲菀沁歎口氣:「就是因為知道呂八大哥不是這種人,我才會救你。」頓了一頓,聲音定然:「呂大哥現在有兩條路,你可以憑能耐,能跑多遠算多遠,找個了無人煙的地方,一輩子見不得光地過。要麼,就隨我回去見秦王,會審定案,黃巾黨雖有罪過,但也是形勢所逼,你將你們為何暴動的冤情和緣由,統統呈上去,最後的結果,我不能保證你不受罰,但至少有個光光亮亮的結果。」
晌午太陽落在林蔭間,一片金燦燦的陰翳。
組建黃巾黨的目的,就是為了給災民爭口氣,找朝廷討個說法,只是沒想到事情愈演愈烈罷了。
呂八根本沒想過這麼一輩子抵抗下去,如今被擒,倒也放下了一樁事,至少能與朝廷面對面好生說說,便是死,也值得了。
呂八沉默了會兒,站挺了魁梧的身子:「你救我出來,不就是要我回去見秦王麼?丫頭,我隨你去見秦王。」
雲菀沁浮出笑意,光輝中,呂八看得竟是一怔,此刻居高臨下,全身竟宛如神女相一樣,讓人完全忽略了她平庸的容貌。
半會兒,呂八將韁繩一拉,拉著坐騎,準備抄小路朝行轅走去,卻聽前方傳來零零碎碎的腳步聲。
兩人駐足一望,前方有一群小隊列出現視線內,慢慢逼近。
狹路相逢,兩人根本躲閃不及。
走在最前面的男子三四十對歲,尖頜鷹眼,額前一道長長的刀疤,一看就不是善類。
旁邊的一名老人,正是田老,此刻一見呂八身邊馬鞍上的少女,憤怒一指,叫起來:「鷹爺,就是她,就是這個丫頭,說是去行轅做內應,卻做了兩面派,實則投靠了那秦王,讓咱們中了反間計,被人剿了老巢!」
呂八心生不妙,低道:「快跑。」
雲菀沁二話不說,揚起韁繩調頭就走,還沒跑出三五步,身下的大青馬哀嚎一聲,馬腰上正中了飛來一箭,蹲下身子!
她一個重心不穩,差點兒飛摔了出去,忙側身翻滾了幾下,地上又是草坪,才沒摔傷。
還未爬起來,只聽山鷹目色陰狠,宛似要吃肉啃骨一般,手一揮:「將那吃裡扒外的丫頭綁了!」
——
隨著馬頭山上土匪王國的覆滅和黃巾黨的被擒,晏陽城四周被秦王兵甲佔據。
與此同時,沈家軍接到了秦王來函,火速從沛縣啟程,趕往晏陽。
午後,正城門大開,秦王兵甲在門前迎接,只見高馬上,沈少將軍步履未停,陰沉著一張臉,策馬領隊,直奔入城。
行轅,正廳。
夏侯世廷剛從馬頭山上回來不到一刻,正在等候追捕山鷹的回音,脫下了盔帽軟甲護心鏡,此刻一身紫色皇子常服,舒衣博帶,雖面上看似寬舒,心思還是有些莫名波動,輕撫扳指,不覺眉眸凝結。
施遙安見狀道:「三爺,城內已經被封鎖,沈家軍也進來了,山鷹插翅難飛,被抓不過是早晚的事兒。」
夏侯世廷嗯了一聲,環顧四周,莫名問道:「那丫頭呢?」
「誰?」施遙安一愣,過了一下才想起來,是說那慶兒姑娘,這次她有大功勞呢,正要找個人去叫,門口侍衛來報:「沈少將軍進了行轅!」
「請。」夏侯世廷抬眸道。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沈肇一身戎裝,長靴登登入內,拜過座上秦王,往周圍一瞄,並沒有雲菀沁的蹤影,莫名忐忑起來,喝叱一聲:「全都退下!」
除了施遙安,廳內人全都散去。
夏侯世廷心中不安加重,眉峰突突,眸色幽暗下來。只聽沈肇開口就是:「秦王,娘娘這會兒在行轅哪裡?」
施遙安一驚:「少將軍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家娘娘自然在京城,怎麼會在晏陽行轅?」
沈肇更加緊張,面朝秦王:「娘娘得知長川郡事發,懇請下官帶她來,得知晏陽城內情況詭異,怕秦王身子拖不得,執意混入城內,先靠近黃巾黨,後來用珠釵暗示她已到了行轅,叫下官放心。可——如今人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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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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