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四、
明奕帶頭出了花廳,令狐氏跟譚氏都算是鬆了口氣,忙隨了百氏出了花廳,如果知道今天會了出這樣的鬧劇,打死她們也不會過來了。
「舅奶奶,表哥是為救那個常相逢才胡說的,您也是看中了那個賤人有手藝才說的是不是?表哥不可能娶那種卑賤的女人為妻的,」一直被拖到叢春園二門外,明艷還有糾結令狐儼跟常相逢的婚事。
「我說章哥兒媳婦,雖然大丫頭是姨娘生的,可是這教養也不能放鬆啊,好好的閨女家,成天『賤人賤人』的,這是正經人家說出的話?還有,我家執信的婚事,是外人能插手的?」自從海寧縣主駐蹕叢春園,王氏沒擔當,百氏就沒有一天消停過,現在實在沒有心力再跟明家人轉彎子了,直接擺了舅母的身份出來訓斥譚氏。
「來人,將大小姐給我送到車裡,」譚氏也被明艷給氣的不行,剛才避到內室的時候她已經在哭鬧了,現在一個癡戀令狐儼的名聲是跑不掉了,以後誰家敢來求娶?
「在這裡等大夫也不是事,先到那邊院子裡將傷口包下吧,」令狐儼看著拿手絹纏了手臂的常相逢,道。
「好,剛才光顧著緊張了,倒沒怎麼樣,現在還挺疼的,」花廳裡只餘兩人,常相逢有些尷尬,可是這兒也不是說話的地方,
叢春園很大,想找個安靜的地方不難,常相逢被燕兒扶著坐下,那邊古明珠已經落下淚來,「師傅,怎麼會這樣?您做的菜不合縣主的胃口?」
「你哪來那麼多廢話?還不幫你師傅把傷口包上?」令狐儼從胡萬手裡接過傷藥和細紗,放在常相逢面前的桌上。
「這個?叫我干啊?」古明珠看著常相逢腕上還在往外冒血的傷口,小臉兒都白了,起身後退道,「燕兒你來吧,我不會。」
燕兒也沒有做過這個,可是她是常相逢的奴婢,沒得推,只得拿起桌上的藥瓶往常相逢腕上倒。
「你幹什麼?起來吧,」令狐儼一把從燕兒手裡奪過藥瓶,「起開好好看著!」
「你忍些,會更疼,」令狐儼拿細紗沾了酒幫常相逢的傷口消毒,「狠命扎這裡就能著人了?!」看常相逢疼的直哆嗦,令狐儼冷著臉責怪道。
「你不會也覺得我要自殺吧?」常相逢死忍著沒有將手腕從令狐儼手心裡抽出,可到底還是有些尷尬。
常相逢是個什麼樣的性子令狐儼這一年多已經瞭解的很清楚了,他小心翼翼的往常相逢腕上灑藥粉,一邊哼道,「你不是自殺,你是想用自己的命來拼得海寧縣主聲名狼藉,可是相逢,這世上再沒有比性命更重要的東西了,人一旦死了,什麼希望跟理想都沒有了。」
這也是自己勸明奕的話啊,常相逢微微一怔,黯然道,「你說的對,我也這麼勸自己,勸明奕,可是對我來說,有許多東西比生命更重要,叫我向海寧縣主搖尾乞憐為求一生,真不如死了呢,再說了,我可沒有窩囊到用自己的性命來毀了她的名聲,名聲算個什麼東西?像她這種人,又有多少名聲?」
「那你要做什麼?」令狐儼看著常相逢纖細的手腕心裡盤算著要叫吳媽媽多給她補補了,「你一早都備好了銀簪,不是為了自保?」
「你說我要是衝過去拿銀簪扎到她的臉上,她還治不治的好?」常相逢湊近令狐儼,壓低聲音道。
「常相逢!這就是你的主意?」這常相逢的想法真叫人欲哭無淚,如果盡,人家還能說常相逢有氣節,不堪受辱,為她掬一把同情之淚,可是刺殺海寧縣主算什麼?
「自儘是死,毀了海寧縣主的臉也是個死,後面的更划算不是?」常相逢聳聳肩不以為然道,「多少刺客還青史留名呢!」
「這種想法以後再不許有,」令狐儼一把將常相逢重新插在頭上的銀簪摘了下來,「這個我收走了,燕兒,以後你們姑娘的首飾,給我一樣樣查好了!」
「你衝我吼什麼啊?咱們是合作夥伴,你又不是我老公,管的著嘛?」除了親爹還沒有人這麼教訓她呢。
「老公是什麼?」宮裡的太監?令狐儼氣的臉又青了,「來人,送常姑娘回去,燕兒回去跟吳媽媽說,這些日子不要再叫姑娘出門,好好在家裡養病!」
「這怎麼行?水席樓的生意不做了?我跟你說,今天咱們也算是好好給水席宣傳了一把,現在只怕整個洛陽都知道我常相逢做的菜連京城裡的縣主都沒吃過,她可是王爺的女兒,經常進宮的,那說明啥?說明在咱們水席樓,能吃到皇上都吃不到的美食!」
「從今天起水席樓的事兒你別管了,好好在家裡備嫁就是了,縣主不等咱們成親,只怕是不會離開洛陽的,」怎麼還有人比自己更知道抓住機會賺錢啊,令狐儼都要被常相逢氣笑了。
「哎,那個,我還有有話沒說完呢,令狐儼,咱們總不能真的成親吧?」不許自己去水席樓,那還不要了她的命。
「我知道你也是急中生智救我呢,我怎麼能賴上你?」令狐儼也算得上大好青年了,自己可不能叫人家誤會,「咱們就是做做樣子,等那個縣主走了之後,一切回復原狀就好了。」
「現在全洛陽都知道了我跟你要在初六成親,你覺得只是一場戲?」令狐儼啞聲道,「這個咱們不適合在這裡談,你先回去吧,有機會我去找你,一會兒我叫胡萬送大夫過去。」
一走出叢春園,常相逢整個人都癱了,被古明珠跟燕兒半抱半扶的架到馬車上,昏昏沉沉的被送回了自己的小院兒。
迷迷糊糊中常相逢被窗外的說話聲吵醒,「燕兒,燕兒,」自己家最大的好處就是安靜了,這吵的人睡不了覺的情況還是頭一回發生。
「姑娘,是大姑奶奶跟海家岱少奶奶來了,」燕兒一臉歡喜道,「在說您跟大東家的婚事呢!」燕兒是後被常相逢買來的,並不清楚她跟明奕的事情。
「巧丫你醒了?我一來就看到大夫在,可嚇死我了,你咋受傷了?」常巧姑是被海岱川的妻子錢氏叫來了,來時常相逢一直昏迷著,現在常相逢醒了,常巧姑懸著的心也放下了。
「沒事兒,這幾天不是忙著迎接縣主的事嘛,累著了,手上也是油濺的,沒啥,姐你咋來了?」
海岱川的老婆怎麼也在這兒呢?常相逢狐疑的強坐起身,「岱少奶奶也來了,快請坐吧?您有什麼事嗎?」
「瞧妹妹外氣的,我跟你哥哥這不初到洛陽,兩眼一抹黑,家裡也是一團亂,沒顧上到妹妹這裡來,唉,要不是今天令狐大東家叫派人過去,還不知道你們的喜期眼看就到了,」錢氏太佩服這個常相逢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來歷,居然能叫海家認成親戚,還能成為令狐家未來的主母,「你哥哥已經往鞏縣大伯那裡送信兒了,你放心,你雖然不是海家的女兒,但舅舅跟表哥們怎麼會不管你?他們啊,一準兒會初六之前趕到的,這幾天有我跟你姐呢,你只管好好將養身子,到時候風風光光嫁人就是。」
自己不過閉眼睜眼的功夫,要嫁令狐儼的事已經天下皆知了?「姐,你來也是這事兒?」常相逢看向常巧姑,錢氏太能忽悠,她信不過。
常巧姑苦笑道,「我也是聽表嫂說的,其他的我都不知道,可是,」她望屋外看了一眼,「外頭令狐家送來了好多人,還有東西。」
「送人送東西?」常相逢真的躺不住了,「這是做什麼?吳媽媽-」
「奴婢在呢,姑娘您身子弱,快躺好,我灶上燉著補品呢,胡管事送您回來的時候交待了,叫您好好歇著,外頭那些人是專門派來服侍您的,還有東西,這離初六也就七八天了,大東家說了,您只管養好身子,其他的都有令狐家呢。」
吳媽媽終於明白了令狐儼為什麼叫她過來服侍常相逢了,而她將來勢必成為當家太太身邊的管事媽媽,比在令狐家坐了近十年冷板凳強太多了,「姑娘您躺著,外頭的人奴婢先安置了她們,等您好些了,才帶來您看看。」
看著笑意殷殷的幾個人,常相逢嘴裡一陣發苦,「姐姐,我還是有些頭疼,你在這兒陪陪我好不好?」
屋了也就錢氏這個外人了,她也是個識趣的,站起身道,「好了,看妹妹醒了我也安心了,等趕快回去了,有什麼事你只管叫吳媽媽往我那裡送消息,你一個姑娘家,沒個長輩在身邊操持可是不成的。」
「巧丫,這是咋回事?你咋又要嫁給令狐大東家了?」常巧姑聽到這樣的消息可並不高興,妹妹當初跟明奕私定終身她已經很擔心了,生怕再走了母親的老路,可是妹妹這一轉眼怎麼就跟令狐儼定了親了?「你可不能做錯事兒啊!」
「做啥錯事啊?」難道這年頭,肚子有貨就能嫁進豪門不成?常相逢沒好氣的瞪了常巧姑一眼,將今天在叢春園的事仔細跟常巧姑講了,「所以你別誤會,這不過是敷衍那個縣主的權宜之計,並不是真的,我這樣的,人家令狐儼哪只眼睛看上我?」
常相逢無端又想起那個一心只看得上自己的明奕,澀澀笑道,「他又不傻。」
「他不傻你傻啊,你這個閨女啊,咋鎮命苦呢,可叫我怎麼跟咱娘交待啊,」一想到妹妹的後半生,常巧姑失聲痛哭起來,「你跟令狐大東家成了親,全洛陽的人看著呢,縣主走了之後,他再休了你,你還怎麼活啊?」
常相逢無奈的看著涕淚滂沱的姐姐,腦子眼兒一陣兒陣兒鑽心的疼,「別哭了,休什麼休啊,不是還有和離嘛?人家是好心救我一命,難道我還賴上人家不成?你的意思是,我應該賣身為奴,跟著那個縣主進京當奴才?!」
「不成,不論是不是哄人的,現在令狐家跟海家都知道你們要成親了,就親事就得做數,他不能休你,你也不能和離,不然我碰死在令狐家門口,」妹妹要是成了棄婦,她也不要活了,「你不是手藝好了,到了令狐家好好幫他家掙銀子,當個賢惠的妻子,他要是真的介意你跟明奕那一段兒,你就守著自己的本分過自己的日子,給大東家多抬幾房妾室就好了,可是絕不能叫他趕你出門!」
常巧姑也顧上不哭了,「我這就回去給你準備嫁妝去,姥娘給我的那些首飾我戴不著,還有甜井胡同的那處宅子,我跟你姐夫也存了些銀子,這就換成地去,」一想到就算是傾家蕩產妹妹的嫁妝也不豐厚,常巧姑的眼淚又下來了,「我回去了,這些得趕緊準備呢。」
「哎,你說的我都用不著,你可別胡來啊,你們的錢我可不要,」結個假婚,還要坑自己親姐一把不成?
令狐儼一直到下午才回府,一進福壽堂就看到家裡所有的女人都聚在一起,不由微微皺眉,「祖母,我跟相逢的事既然已經說了,祖母跟母親趕快操持起來吧,雖然時間緊迫了些,可也不能叫人笑話了。」
「執信,你真的要跟那個常相逢成親?這事兒不能當說說就算了?」王氏忐忑的看著令狐儼,她想了多少年自己將來的媳婦是什麼樣的,可是怎麼也想不到會是常相逢那樣的。
王氏的女兒令狐琪鼓足勇氣道,「二弟你真的要娶那個常相逢,那姑娘我沒見過,不過咱們這樣的人家,娶個成天在外頭拋頭露面的,不太好吧?」
令狐琪十七歲的時候嫁給了王氏的侄子王家長房嫡子王循,因為只生了兩個女兒,在夫家並不得婆婆張氏跟丈夫的愛重,這次是聽說令狐家的姻親明奕中了探花,特意奉了婆婆之命過來賀喜的,因為身份的緣故,今天並沒有進到叢春園裡去。
「是啊,這是我跟祖母已經商量好了的,婚期就定在下月初六了,也沒有幾天功夫了,姐姐等喝了喜酒相逢認了親之後再回去吧,」令狐儼自小養在百氏身邊,跟嫡母所出的姐姐也不算太親近。
「那,」令狐琪看了一眼身邊的兩個姑娘沒敢再說話,她出嫁十年了只生了兩個女兒,在夫家從來沒有抬起過頭,性子也越來越怯懦了。
這次張氏除了叫令狐琪過來賀喜之外,還叫她帶來了二房的庶女王谷蘭跟自己娘家的侄女張友梅,目的很明確,能入了令狐儼的眼做妻更好,不行的話,做妾也成,可是今天令狐儼的妻子人選一定,將小姑嫁給弟弟的任務已經失敗一半了,想到回去婆婆嘴臉,令狐琪一陣心寒。
自己這個姐姐以前看著還好,幾年不見居然連一點令狐家女兒的心性都沒有了,令狐儼面色一冷,掃了一眼令狐琪身邊的兩個姑娘淡淡道,「姐夫還是一直住在京城不回來?」
「是,他京城的生意忙,前年家裡的繡品不是入了宮裡貴人的眼麼?京城裡的生意越發多了,他顧不上回來,」令狐琪鼻子一酸,強笑道。
「顧不上回來也不叫你過去,什麼時候王家的嫡子才回出生?難道王家長房要交給兩個庶子承繼麼?」這王循打的好算盤,令狐儼看著王谷蘭幽幽道,「長房要是生不出帶著令狐家血脈的兒子來,這姻親還有什麼意思?」
王氏聽令狐儼這麼說,心裡大喜,她也是王家嫡女出身,這裡頭的道理哪會聽不明白,這是庶子要給女兒張目了,她原就知道自己因為多年無子而在令狐家上下抬不起頭的處境被女兒看在了眼裡,進了王家就格外想生出嫡子來,可是天不從人願之後,更是在夫家人前沒了底氣,完全忘了王家的繡品還是得了令狐家的路子才送進宮裡的。
王氏對自己娘家苛待女兒也有所不滿,可是令狐儼不是自己生養的,想叫他出頭未免氣短,現在好了,兒子願意給姐姐出頭,看誰還敢慢待女兒?「執信說的是,王循這些年越發不像話了,帶著那個顧姨娘長年住在京裡,留下你姐姐辛苦服侍公婆操持家務,哼,姨娘倒是一個接一個的生兒子!」自己女兒成年見不到丈夫,想生兒子也得有機會。
「雖然咱們是商戶人家,可是要想走的長遠,有些規矩還是要立起來,再沒有寵妾滅妻這一樣,何況咱們姐姐上萬兩的嫁妝抬過去,不是叫人欺負的,我這就給王家族長寫信,什麼有子嗣大?姐夫年紀也不小了,若是沒有個兒子,掙下的家業留給誰去?難道要去其他房頭過繼不成?」
這年頭誰拳頭大誰有理,令狐儼才不管自己也是庶子承繼的家業呢,欺負令狐家的人,就是不行,何況他現在娶妻了,可不想叫常相逢在婆婆手裡吃苦頭!
百氏看著已經紅了眼眶的母女倆,心裡暗笑,自己這個孫子擺佈人心可是微不手軟,「行了,剛琪姐兒在咱們家,你給請個大夫好好調養調養身子,至於執信的婚事,也要趕快操持起來,咱們家也好多年沒辦過喜事了,萬不能落了臉面。」
作者有話要說:我也是蠻拼的,不知道下周還有沒有這周的更新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