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每天上午竇二領著鎖住回來休息,常相逢則跟柳嫂一起在東門處開始賣炒涼粉,生意最初不鹹不淡,倒也不算累人,快到飯時柳嫂回去給自己婆婆做飯,常巧姑過來送飯之後,便跟常相逢一起看會兒攤子,到了下午竇二過來幫她們收攤子,一天也就這麼完了。
「下午不忙你沒必要成天在這裡陪著我,有這功夫還不如回去幫幫姐夫呢,」常相逢看著常巧姑拿了針線在自己身邊陪坐,有些無奈道,人家可是新婚夫妻,可為了生計,成天在一個家裡,能相處的機會也不多。
「那怎麼成?你一個大姑娘家一個人坐在這兒怎麼成?」常巧姑在頭上抿抿針,「再說這天氣一熱咱們這涼調的生意擺上,只怕你一個人真不行,到時候熱豆腐少做些,叫你姐夫過來給你輪著些。」
「嗯,其實咱們人手多了,一群人守著一個攤子也是浪費,我想著是等天熱了,若是大家願意吃咱們這種涼粉,就叫姐夫像人家賣涼粉的那樣,拉著車走街串巷的去賣,」這賣涼粉可不論片區,想來也不會跟人爭執。
「這樣最好,那咱們得再買頭驢了,這頭老驢眼看是走不動了,」常巧姑盤算著這個月手裡攢下的銀子,買頭驢也是差不多了,「就是這才不到三月呢,出去賣涼粉,只怕還再等等。」
常相逢也只是提議,並沒有立馬要去實行,聽了常巧姑的時間安排,自然也是滿口贊同。
待到入了四月,竇家的涼粉生意果然如常相逢預料的那樣,漸漸好了起來,但熱豆腐的生意常相逢並不想丟,因此每天早上還是兩鍋熱豆腐,之後便是冷熱涼粉,有時候竇二還能接到周圍幾個村兒辦紅白喜事時定豆腐的單子,幾人的生活倒也有滋有味兒。
「相逢,我有個事兒想跟你說,」一天常相逢收了攤回去,卻看到柳嫂子還在家裡沒有走,有些奇怪。
「嫂子,你咋不趕快回去歇著?這一天了多累啊,」這柳嫂子她們真是請對了,勤勞能幹不說,人也本分,成天覺得不賣力做工就對不起每月的工錢一樣,若不是常巧姑攔著,連他們的衣裳都要拿去洗了。
「前兩天我走的時候,我娘家村裡的一個嫂子過來了,想問我那涼粉的方子,」柳嫂子有些不好意思,見常相逢變了臉色,連忙擺手,「我什麼也沒有說,我還跟她說了,別說我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會跟人說的,你跟巧姑對我們母子的恩情我們一家都不會忘的,要是出去亂說,那不是缺了大德了?」
自兒子跟著竇二學磨豆腐,不但吃的好了,而且竇二也是將鎖住當自己的家人一般,重活兒根本不叫碰,常相逢更是閒了就教鎖住認字還有算賬,這些本事可是他們這樣的人家想學也沒有地方學的。
「嫂子你不必慌,我知道了,你也是好心來提醒我們,謝謝啊,」常相逢微微一笑,自家的生意好了,自然會有人看在眼裡,「如果再有人問你,你就說如果她們也想擺涼粉攤子,就叫她們來跟我商量。」
「相逢,這可不行,你可不能傻,這些天我也看了,咱們的涼粉利可是不厚,可是別人也開了,咱們可就不好掙錢了,」柳氏聽常相逢這麼一說,可急了眼了,「你還小不知道這裡頭的厲害,那些人要是把生意做起來了,到時候滿城可都是了。」
「嫂子您放心,我心裡有數,沒準兒咱們以後這涼粉生意還能做大呢,」常相逢笑著撫了撫柳氏的手臂,柳氏今天的消息於她來說還是不錯的,最起碼,說明大家對她這渾漿涼粉還是認可的。
「你剛才是什麼意思?這方子咱們可得看好嘍,說穿了就是一個字的事,」常巧姑在屋裡已經聽見了外頭的話,見妹妹進來,急忙提醒道。
「放心,我跟你說,咱們先叫我姐夫出去賣一陣兒,下來,咱們就賣涼粉坨子,想做這門生意的,只管來跟咱們買涼粉就行了,遠的,叫我姐夫上門送貨,量大了,不比咱們成天風吹日曬的一碗碗賣著強?」
「也是,可要是那樣的話,咱們能忙的過來嗎?」常巧姑看著新蓋的「工作間」,「再請人?」
「請什麼人,那東西做著又不難,前頭磨粉上鍋熬叫柳嫂子幫忙也行,就是關鍵那一步,你只自己關了門就行了,也是多熬幾鍋的事兒,到時候咱們論個賣就是了,」一個人在家裡做,一個人在外頭賣,「不過咱們在東門的攤子得留著,現在知道的人還太少,我也就是這麼想想,這生意未必立馬就能起來。」
「嗯,聽你的,咱們先做一點兒叫你姐夫出去走動走動,等到收麥的時候可正是吃粉條的好時候,咱們的又比紅薯的結實抵餓,」看到了美好的前景,常巧姑也生了大幹一場的心。
天氣熱了之後,竇家的涼粉生意越來越好了,常相逢又叫竇二跟鎖住在大榆樹旁支起了蓬子,備上了些涼開水,只要吃涼粉的,好茶沒有,涼白開還是管夠的。
「喲,幾月不見,我閨女倒是個子也高了,人也水靈了,」常相逢正給一個客人切涼粉,忽然頭頂上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常相逢厭惡的抬起頭,「你說什麼呢?失心瘋了吧?我爹在我四歲的時候就死了,你是哪位?」
段天生沒想到常相逢敢在人前這麼不給自己面子,再看周圍擺攤兒人的目光,面子上有些下不來,一指常相逢罵道,「臭丫頭,我是你爹,怎麼,如今會掙銀子了,連爹都不認了,沒有我,誰把你養這麼大的?」
說罷也不理會常相逢,直接就去抓她旁邊盛銅錢的匣子,「你給我拿過來!」
「光!」段天生的手還沒有碰到匣子,只見一柄長刀已經落在了他的手邊,嚇他的一哆嗦,「你想幹什麼?殺人哪?」
「有人來搶我家的錢,我自然要剁他的手了,」常相逢冷冷看著段天生,「怎麼?你想試試?」
「你這個死妮子,我是你爹,你爹!」段天生被常相逢的目光盯的心裡發毛,再想到她曾經拿大海碗削過自己,今天她手裡可是握著刀的,段天生不敢硬來,直起身子向周圍看客大聲道,「大家給評評理,她娘十年前帶著兩個拖油瓶嫁給了我,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現在跟著你那個沒良心的姐姐一跑,就不管老子了?」
「好,咱們今兒就把理說清楚,」常相逢一甩常巧姑拉著她的胳膊,「你站一邊兒別說話!」
她根本不楚段天生,更不會在乎什麼名聲,人都活不下去的時候,名聲連浮雲都不是,「你把我們拉扯大?我呸,你也有臉說這樣的話?我娘改嫁給你,我姐六歲,我四歲,進了你們段家門當牛做馬,我姐十二歲被你八兩銀子賣了死契,去年你又十兩銀子將我賣給一個四十多的老頭兒當小老婆,我投了洛河可是全洛陽城的人都看到了,後來呢?你看我救不過來了,又二兩銀子將我的屍首賣了!」
常相逢一指段天生,「就算是當年收留了我跟姐姐,單這幾十兩的賣身錢,什麼恩情都還完了吧?還有,我姐得了主家的恩佑,放了出來嫁給我姐夫,我也是我姐夫花銀子贖的,跟你段天生有半個銅板的關係沒有?你也是出來走動的人,咱們到衙門裡去問問,有將女兒賣了死契的後爹再反過來叫女兒奉養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