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之後年就算是完了,竇家的日子又恢復了正常,不過因著多了兩個幫手,常巧姑跟常相逢多少閒了一些,柳嫂因為兒子竇鎖住不但可以跟著竇二學手藝,還能得工錢,對竇二一家充滿感激之情,因此每天呆在竇家盡量幫著常巧姑做家務活。
有了柳嫂了幫忙,竇家的經營漸漸上了軌道,每天竇二領著鎖住一起將豆腐做好,常巧姑則同他們一起將豆腐拉到東門開張,常相逢起來之後,由柳嫂子幫忙將第二鍋豆腐給鎖住搬到車上,然後回來幫著常相逢收拾家裡。
又過了些日子,常相逢將炒涼粉所有的設備都準備好了,挑了個吉日便叫柳嫂子幫她趕了驢車往東門去了。
「姐,今兒生意怎麼樣?豆腐還有多少?」常相逢到時,天已經基本亮了,她們不打算用涼粉頂了豆腐,因此時間特意錯開。
「還成,這不還有半鍋呢,不過今兒有好消息,有人跟你姐夫定豆腐呢,不過還要買十送一,」常巧姑正幫客人打豆腐,看到妹妹過來,急忙示意竇二過去幫她們卸家什。
板桌跟條凳都是現成的,竇二隻需將炒涼粉的大平鍋給支在常相逢帶來的灶台上,又用來燒火的玉米芯子放在一旁,「好了,等一會兒咱們將豆腐鍋拿走,桌子往西移移就行了。」
「你們這是又弄的什麼新吃食?」曾老漢笑道,「你這閨女好伶俐的心思,不是咱們洛陽城的人吧?」
「咋會不是洛陽人?我是常家營的,不過自小在小北門長的,」常相逢甜甜一笑,「大爺我先炒上幾碗,您老嘗一嘗,看看我們這涼粉行不行?」
「我最不看慣有些人,成天不老老實實做生意,弄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出來哄人,」對面張家的看著竇二支起的那口大鍋,心裡拱火,現在她們弄的這個熱豆腐,簡直就成了燙手的山芋,停了吧,怕周圍人笑話,不停吧,每天看著這一碗熱豆腐要比一碗豆腐腦多一把豆子,兒子們還跟她抱怨說給他們找事,張家的真是有些騎虎難下,可沒成想,她還沒想好下來怎麼辦呢,對面兒居然又出了新招兒了。
這回常相逢可不再忍著了,「張嬸子,我這稀奇古怪的東西其實也沒啥難的,涼粉,您見多識廣的一定知道這東西怎麼做的,歡迎您也賣啊,這做生意啊,不怕扎堆兒,就怕缺斤短兩,您說是不是?」
「你個嘴欠的丫頭,我,」張家的被常相逢頂的心頭火起,重重的沖地上啐了一口道,「我等著看你的生意能有多好,這大清早的,我倒要看看有多少人吃你的涼粉!」
「唉,張嬸子,咱們雖然是小本兒買賣,可這衛生也是不能少的,你到處亂吐的,誰敢在你那兒吃東西啊?不嫌噁心麼?」左右是翻了臉了,常相逢也不饒她。
「這閨女說的沒錯,你看看你,我正吃著呢,你一口痰就吐我臉前頭了,你這不是成心的麼?叫我還咽的下去?」張家攤兒上的食客果然開口了,「原本我是想嘗嘗熱豆腐的,你說你家幾代做豆腐的,最正宗,可我一嘗,跟你們的豆腐腦也沒有多少區別,稀成這樣也就不說了,還這麼腌臢!」
那食客聽了張家的忽悠才做到她們這邊來的,可一對面坐的吃家兒人家面前那谷堆堆的一碗豆腐,心裡已經後悔了,現在再看張家的隨地亂吐,就更忍不下了。
「山裡老冤兒你裝啥講究人?還嫌我吐呢,我吐的也比你身上的乾淨,」張家媳婦的火氣也正沒處撒呢,又看說話的是個一臉窩囊相兒的老頭兒,也不楚他,直接罵道。
「嘿,你咋還罵人?」那吃飯的老頭兒已經惱了,長煙袋將飯桌敲的「梆梆」響,「大家過來評評理,我也幾十歲的人了,比你爹年紀都大,你這少家施教的,我是出來吃飯類,不是找罵類!」
那老漢兒一生氣,旱煙袋裡的煙灰登時亂飛,直接濺到旁邊人的碗裡,接著,張家的攤子上吵成一團。
「這下好了,今天這生意她們是別想做了,」曾老漢搖頭歎息,「這做生意講究的就是和氣生財,這老張的媳婦就不是個省事的,結果毀的還不是自己家的事?」
「誰說不是呢?曾大爺,您嘗嘗我炒的這涼粉,」常相逢將一碗涼粉捧到曾老漢油條案上,「要是干了,我再給您陷碗豆腐水。」
常相逢炒好的涼粉一端出來,旁邊已經有準備吃豆腐的人看到了,「這是涼粉?咋沒見過這樣的?好吃不?」
「您嘗一碗?跟豆腐一樣的,也是一文錢,這可是用菜籽油炒的,再給您添碗豆腐水,有吃有喝的,」開門買賣常相逢可不能放過了。
「好,來一碗嘗嘗,」看著油汪汪的炒涼粉,白的大蒜綠的大蔥紅的干辣椒,看著就讓人有食慾,「好了我以後進城就吃你家的涼粉了。」
有一就會有二有三,沒一會功夫,常相逢這邊的涼粉攤子也陸續開始上人,待常巧姑這邊的豆腐賣完,收了攤子,便叫竇二趕了驢車回去,自己則陪著妹妹一起賣炒涼粉。
「我看這生意還成,就是坐在這兒太冷了,以後這守攤子的事我跟你姐夫做,你還是回去吧,」妹妹還沒嫁呢,臉吹的起了皮,就不好看了。
「這不守著灶台的麼?冷是不會的啦,再說姐夫起的那麼早,你再叫他過來賣涼粉?你啊,不用管我,也回去吧,不行叫柳嫂子過來陪我也成,」常巧姑回去還要料理家務,再說這涼粉生意並不十分的好,常相逢估摸著一天能賣個幾十碗就不錯了,「咱們要是能去夜市租個攤子就好了。」
「夜市?去賣熱豆腐跟炒涼粉兒?成嗎?咱們城裡落鎖的早,夜市生意雖好,可也就那兩個時辰,咱們又住在城外頭,進出都不方便啊,」因為這個再搬回家,就划不來了。
常相逢聽懂了姐姐的意思,想想也是,「是我想的簡單了,咱們先將眼前的生意做好才成。」
「我說他大舅,你來看看大家都交一樣的銀子,憑什麼他家到現在還不收攤兒?」常相逢正跟常巧姑合計下來的生意怎麼做,就聽到一陣尖利的聲音,抬眼看時,又是張家媳婦。
這個張家的之所以敢到處點火,其實也是有仗恃的,這守東門的人之中,就有她娘家村兒裡的一姓兄弟,「還有,大家交的銀子都一樣,你看竇家的攤兒,佔了多少地方?我們才多大地方?」
「張嬸子這就不對了,我們佔的地方大,是因為我們是最後一家,離城門最遠,要是以後再有人來,你放心,我們一定給人家挪地方,」常相逢微微一笑,脆聲道,「至於我家不收攤兒,並不是有意要跟差大叔過不去,前天我姐夫已經去跟郭大叔說了,我們要租全天的,下個月的銀子也一早就交了,這位差大叔,您說是不是?」
「常姑娘說的沒錯,人家交的銀子多,自然占的時候就長,」張家媳婦的哥哥也煩了自己這個一姓妹子,成天仗了自己勢到處生事,這竇家認識的可是他們的頭兒,自己也不好太過苛刻,「至於占的地方大,你那後頭不也那麼大片的地方麼?你隨便擱桌子,想咋擱咋擱。」
「來,兩位差大叔你們一大早就上差,肯定沒吃飯呢,嘗嘗我們的涼粉,」這邊張家媳婦還沒有回味過來,那邊常相逢已經麻利的將炒好的涼粉擺到桌上,招呼兩位門子過來吃涼粉,「您二位要是再早一些,就能再吃碗豆腐了,下回我叫姐夫給兩位大叔留著。」
常相逢人長的白淨嘴也甜,一口一個「大叔」叫著,過來巡視的兩個門子也不再拿架子,爽快的在她們攤子前坐了,「來,我們也嘗嘗鮮,聽說你們這個『竇師傅』已經有些名氣了。」
「啥名氣不名氣的,還不是鄉親們樂意捧場,我們姐妹也是苦命人兒,好不容易姐姐嫁了個好姐夫,又得竇七爺跟我郭嬸子的照顧,給尋了這門生計,能餬口就心滿意足了,哪裡還敢想那許多,」常相逢又一人給他們端了碗豆腐水。
「行了,你這小閨女人不大,倒是個有眼色的,以後啊,有什麼事兒只管跟我們說,我姓劉,他姓曲,郭頭兒事兒多,有什麼事兒找我們也成,」吃飽喝足,兩個門子拍拍胸脯,一副為常相逢撐腰的樣子。
「兩位差大叔只管放心,我們可是良民,老實做生意,按時交稅,一準兒不給您二位添麻煩,」叫這些人給自己撐腰?她還是省省吧,這些人手裡多少有個權,不欺負人就不錯了。她才不會傻的以為兩碗涼粉就尋到了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