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長孟凡均的辦公室內，卜光學興致勃勃地講著鹿鳴縣的「葦紙一體化」計劃，以及取得的進展：「再過幾天，新光集團的考察團就要抵達鹿鳴進行考察，此前他們已經派人來瞭解過鹿鳴縣的情況，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這次就能達成投資協議，他們計劃一期建設一個十萬噸紙漿項目，二期達到三十萬噸，最終在靖城市的造紙規模達到一百萬噸，建成為國內最大的造紙項目……」
孟凡均安靜地聽著，目光一直留心包飛揚的反應，讓他意外的是，包飛揚竟然一點異常的反應都沒有，顯得很平靜。
「飛揚同志，你們望海縣也在搞造紙項目，對於鹿鳴縣的計劃，你有什麼想法？」孟凡均開口問道。
卜光學也轉過頭，鬥志昂揚地看著包飛揚，對於這個打破了自己記錄的年輕的副縣長，卜光學可沒有什麼好感。
包飛揚笑了笑：「鹿鳴縣的計劃很大氣，我們期待著與鹿鳴縣一起，推動我市造紙產業的升級發展，雖然相比鹿鳴，望海縣的基礎條件差了一點，暫時也沒有辦法做到三十萬噸、一百萬噸的規模，不過年內一萬噸項目投產以後，我們將盡快推進後續十萬噸項目，力爭早日形成生產能力。」
包飛揚知道，既然鹿鳴縣抱上了新光集團這顆大樹，那麼原先他們準備用紙漿項目換取市裡對交通建設支持的計劃就要有所改變了，面對卜光學的咄咄逼人，包飛揚也不甘示弱地做出了反擊：你們的計劃是很好，但始終還是計劃，而望海縣已經開始落實了。
卜光學的臉色果然變得難看起來，孟凡均微微皺了皺眉頭：「望海也要上十萬噸項目？項目的論證工作有沒有完成？中央近期三令五申，防止經濟過熱，避免重複投資，靖城市連續上兩個造紙項目。是不是合理，還需要讓專家論證一下。」
包飛揚盯著孟凡均看了兩眼，然後從包裡拿出一份材料遞了過去：「這是我們的項目計劃書，請孟市長過目。我們打算過幾天就向市計委提交項目報告。」
孟凡均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手上的材料，昨天晚上楊承東已經流露出退讓的態度，孟凡均也從楊承東話裡聽出他的意思是想用支持鹿鳴上紙漿項目換取市裡對望海的支持，所以他才會通知卜光學來市裡，目的就是向望海縣施壓，讓他們不要提出太過分的要求。
沒想到包飛揚的態度和楊承東完全不一樣，竟然跟卜光學針尖對麥芒，當場掐起來了。
卜光學冷笑了兩聲說道：「呵呵，看來望海縣是想搶速度，不過以望海的交通條件。恐怕是想快也快不起來，如果太快了，車子顛簸，還有傾覆的可能。」
包飛揚看了看卜光學，毫不示弱地與他對視：「卜縣長對造紙行業可能還不太瞭解。紙品生產以貼近銷售市場為最佳，所以方夏紙業可以對外輸出紙漿、大宗紙品，海運更為經濟。」
卜光學的臉色頓時漲得通紅，差點惱羞成怒。孟凡均連忙輕咳了一聲，盯著包飛揚問道：「這份計劃書，楊承東他知道嗎？」
包飛揚回頭看向卜光學：「楊縣長當然知道，這是我們先前就制訂的計劃。在得知鹿鳴縣有意也上葦紙一體化項目後。考慮到望海縣的條件，我們覺得望海暫時還無法和鹿鳴縣競爭。不過現在好了，原來鹿鳴縣看上的是新光集團的項目，那麼我們就可以繼續推動方夏紙業的項目留在望海。」
孟凡均下意識的敲了敲桌上的材料，心裡有些不滿，既有對卜光學的。也有對包飛揚的，這些年輕幹部，脾氣一個比一個大。
孟凡均說道：「如果望海縣也能打造一個造紙基地，與鹿鳴形成一南一北兩個紙業中心，對於振興我市的造紙行業。還是有很大裨益的。」
說到這裡，孟凡均頓了頓，又道：「不過，望海縣的情況與鹿鳴縣並不一樣，昨天楊縣長也流露出對望海市基礎設施薄弱的擔心，如果條件不夠，盲目上大項目，將會給項目帶去極大風險，項目失敗，最終受害的還是地方和百姓，希望望海縣能夠審慎考慮，市裡也會嚴格審查。」
聽到孟凡均說得一本正經，好像是不偏不倚，而且一心為了望海縣考慮，實際上既有威脅，也有警告，包飛揚表面上表現得很平靜，他微笑著點了點頭：「市長說的是，這些因素，我們在計劃中均有所考慮，這一次楊縣長帶隊來市裡，也是想請市裡支持，支持我們改善交通條件，在冠河上建造一座大橋，打通和海州的交通聯繫。」
孟凡均淡淡地看了包飛揚一眼：「修橋的事情，你們先報給市交通局，冠河大橋牽涉到靖城、海州兩個市，還要與海州方面溝通。」
包飛揚點了點頭，不等孟凡均攆人，就已經主動自覺地站了起來：「那麼，如果孟市長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就先走了？」
孟凡均點了點頭。
「呵呵，這小子今年二十五？年輕就是好啊！」卜光學笑了笑：「聽說，他是張部長的人？」
「什麼張部長李部長的人？我看你也是太年輕了。」孟凡均看了看卜光學：「新光那邊，你們有沒有把握？」
卜光學的臉色嚴肅起來：「新光集團有意進入國內，他們肯定會在國內進行投資，我們前期接觸的效果還不錯，他們也將這次在國內的考察選擇了鹿鳴，希望還是挺大的。唯一不確定的因素就是新光集團主要做木漿紙，做葦紙比較少。」
孟凡均微微皺起眉頭：「新光集團沒有做過葦紙？」
卜光學道：「新光集團的業務主要在東南亞，東南亞屬熱帶氣候，林木生長比較快，所以新光集團多年以來鑽研木漿造紙，技術領先。當然，作為一家跨國企業、世界前三的造紙集團，他們對草漿、葦槳造紙也有涉獵，我們鹿鳴縣的條件這麼好，很適合葦槳造紙，這也是他們補足產品品類的一個機會，所以我們還是有很大機會的。」
孟凡均點了點頭，卜光學雖然作風霸道，但身後資源豐厚，做事情還是很讓人放心的：「方夏那邊，你們有沒有聯繫過？」
「聯繫過，方夏集團那邊還是挺熱情的，不過他們已經將紙品業務全部裝到紙品公司去了，紙品公司的總部設在望海縣，營銷、技術還在粵東，我讓人瞭解了一下，方夏紙業總經理塗小明的父親就是西北省那一位，而包飛揚曾經在西北省環保廳任職，跟塗小明做過一段時間的同事，兩個人的關係應該很不錯。」卜光學雙手交叉在一起，他確實花了不少心思，背後的人脈關係也很強大。塗小明的身份背景很好查，倒是方夏陶瓷的背景有些複雜，方夏陶瓷的董事長包文穎現在是新港籍，有很多材料都不方便深入去查。
孟凡均伸手敲了敲面前那一份包飛揚剛剛留下來的材料：「這麼說，包飛揚走的是塗家的關係？你想要讓方夏的項目轉到鹿鳴的難度很大？」
卜光學笑了笑：「包飛揚是中江省人，父母的身份很普通，我估計他也是到了西京以後，才搭上塗家的關係，只要利益足夠，我想塗小明不至於為了塗家一個棋子死守望海。我知道下個星期燕京有個活動，參加的人都是真正有份量的，我找人給塗小明發個邀請，到時候跟他見個面，好好談一談。」
「嗯，那你自己把握。」孟凡均垂下眼簾，他知道卜光學說的那種活動是什麼，所謂真正有份量的人也無非是各家高官顯貴的子弟，以卜光學的身份能夠參加的活動，恐怕至少家中要有一兩位省部級大員，就算他是正廳級的市長，恐怕也沒有機會與聞。
「市長放心，到了燕京，能夠幫我說話的人不少，我想塗小明會知道怎麼選擇，這是合則兩利的事情。」卜光學笑道：「倒是包飛揚提出來的要修橋的事情，市長你怎麼看？」
孟凡均順手將包飛揚留下來的材料扔到一旁：「修橋？哪有那麼容易！別說市裡沒有那麼多錢，海州那邊，恐怕也不會有什麼興趣。」
卜光學嘿嘿笑了兩聲：「我看姓包的本來打的好主意，想要拿方夏項目交換市裡的支持，沒想到新光集團要來，頓時便惱羞成怒了。不過這樣也好，免得市長你為難，到時候方夏轉投鹿鳴，我看他還有什麼底氣。」
「對了，好像方夏在望海的投資協議還沒有正式簽訂吧？」
孟凡均皺眉看了卜光學一眼：「那個已經確定了，是準備留到下個月一年一度的靖城市荷花節上簽訂的，不過區區一萬噸，你就不要節外生枝了。」
卜光學笑了笑：「那好吧，既然市長這麼說，那就算了，不過，要是塗小明自己改變了主意，那可不關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