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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章 埋種 文 / 果木子

    焦嬤嬤一張圓盤臉,眉眼淡淡,給人一種很和氣的感覺,身上穿著半舊的牙色長襦衫,漿洗的分外乾淨,聽了明玥的問話便忙答道:「回七姑娘的話,眼下不是到端午了麼,老奴給木香那丫頭編了幾根五彩線,抽個空子來給她戴上。」

    明玥笑著微一點頭:「嬤嬤手巧,木香也隨了嬤嬤,打出來的絡子丫頭們都犯搶呢。」

    焦嬤嬤恭謹地道:「咳,那丫頭蠢笨,也就手上的功夫還勉強湊合些。」

    明玥也不多說,指了指焦嬤嬤手臂上的小跨欄,問:「嬤嬤這是要做什麼去?」

    焦嬤嬤略微抬了抬頭:「這一入端午,天兒就燥熱起來,奴婢今兒給老太太鬆筋骨時瞧著她老人家嗓子似不太舒坦,就想著到園子裡去採些薄荷葉來熬粥,能疏風散熱。」

    明玥聽了忙道:「祖母身子不爽利麼?哪兒不舒服?」

    焦嬤嬤擺擺手:「姑娘別急,不過是有些食慾不振,奴婢是想著薄荷粥開胃些。」

    「那我同嬤嬤一同去採,大事上幫不上忙,明玥只能在這些小事上盡盡心了。」說著衣服也不換,趕緊同焦嬤嬤往外走,邊走邊道:「我倒想起大姐姐的院子裡中了一大片的薄荷,咱們去那采,定是快些。」

    明玥如今還住在鄧氏院子的東廂房,明年則要搬出來和鄭明珠同住到韶華樓,不過兩個院子離得並不遠,只隔了一條明溪和一座望亭。

    鄭明珠到今年冬天就滿十四週歲,這三年裡已出落得亭亭玉立,這會子正挽了披帛在澆花,見明玥領了焦嬤嬤來時微微一愣,聽明白焦嬤嬤的來意後倒也沒說什麼,自領著人去採薄荷葉,採完後又跟著去了廚房。

    焦嬤嬤回到松菊堂時,見一個十歲出頭的小丫頭正在院裡的西山根兒處跪著,一邊臉高高地腫起來,顯然是剛挨了打。她忙朝正房門口站著的大丫鬟白露看了看,白露悄悄比了個手勢,示意沒事,只是挨了龔嬤嬤的罰。焦嬤嬤衝她一點頭,提著食盒轉身進西稍間擺飯,擺好後,便在一隅靜靜地躬身而立。

    片刻後,王氏由龔嬤嬤親自扶著神情憊懶地坐下用飯,期間每沒人敢說話,王氏吃得很慢,一勺薄荷粥要兩口才吃完,如此過了小半個時辰,王氏方放下碗擦手、漱口,然後由白露攙著離了桌子。

    此時已是酉時末戍時出,溫度稍稍降下些許,王氏便由白露扶著在院子裡溜躂了兩圈,焦嬤嬤暗自打窗子往外瞅了一眼,罰跪的小丫頭已經走了,想必龔嬤嬤早吩咐過。

    沒一會兒,便有各房的人陸續來請安了。

    大老爺鄭佑誠今年要在家守選一年,倒是清閒,也不管母親待不待見自己,晨昏定省從來「來在第一走在最後」,王氏這三年裡人在鄭府,眼睛卻隨著鄭明珠在鎮州,日日等著抓鄧環娘的小辮子,卻未能如願。

    眼下長房全都回了鄭府,王氏大概覺得她們在這地盤裡是掀不起甚風浪的,所以倒不再整日裡拉著一張臉了。

    「娘今兒晚飯進得如何?天氣熱了,可有哪兒不舒坦麼?」大老爺端坐在下首,恭恭敬敬地問。

    王氏看他一眼,倒也不在兒女面前掃他的面子,只淡淡道:「我如今這個年紀了,倒不那般怕熱。你們也別過早的貪涼,這熱天兒才開始呢。」

    幾人恭聲應了個是,二房和三房的人便也到了,三老爺去了黃縣不在府裡,三夫人便領著鄭明霞和小八哥兒來了,小八才兩歲多,一路上都是奶娘抱著的,進了正房後,董氏特地讓奶娘將他放下來,然後讓他磕磕絆絆地走進屋。

    王氏一瞧見粉雕玉琢的小豆丁,立即就道:「快把他抱來我這裡。」

    八哥兒開口晚,見了王氏就嘟著嘴道:「竹竹五」,董氏便糾正他:「是祖母。」八哥兒叫了兩聲還是發不准音,董氏便作勢瞪眼,八哥兒嚇得直往王氏懷裡鑽,王氏哈哈笑,抱著他餵了幾口糖水,這才問起鄧環娘和林氏今兒到刺史府的事。

    鄧環娘便把去的各家夫人都大致說了一遍,末了提了下匆匆一見的郡王徐璟。

    眾人都十分意外,鄭佑誠更是有點若有所思。

    林氏便接著鄧環娘的話將徐璟誇讚了一通,偶爾還會朝鄭明珠看上一眼,鄭家是百年世族,鄭老太爺當年身居高位時和徐璟大概也是相識,鄭明珠又是嫡長女,真有心進郡王府也不是不可能。

    鄧環娘在對面笑吟吟看了林氏一眼,心說她這麼熱情幹嘛?目光往垂著頭的鄭明薇身上一瞥,有點瞭然,想借此給鄭明薇抬身價?難道林氏已經給明薇物色好親事了?

    她心念一動,不由想到明玥,心裡卻暫時不做別的選擇,只盼著哥哥家的禎哥兒能榜上提名,到時他們表哥表妹一家親,明玥既能富貴也不受欺負。

    明玥端端正正坐在那兒,完全不知道娘親的期盼。

    王氏八風不動地聽了二夫人的話,之後只淡淡地對著鄭佑誠吩咐:「明兒你把這事情同你父親說一說,若郡王只是路過此地不想被擾也就算了;不過若是還在燕州那咱們也不能故作不知。」

    鄭佑誠應了話,王氏有些乏便早早將他們都打發回去,自己一個人歪在榻上不語。

    龔嬤嬤看了一會兒,便上前道:「老太太,我幫您按按?」

    王氏蹙著眉沒吭聲,龔嬤嬤便半跪著幫她捏肩膀,捏了兩下,王氏輕嗽一聲,道:「罷了,還是叫麥冬來吧,你手上沒工夫。」

    ——麥冬,是焦嬤嬤從前當丫鬟時的名字。

    三十多年前,王氏陪嫁的四個大丫鬟裡麥冬就是其中之一,而龔嬤嬤那時候,還不過是個不起眼的三等小丫鬟。

    而如今她是王氏手下第一人,而麥冬從新回府熬了幾年也不過熬了個二等嬤嬤,哼,早換了番天地。

    龔嬤嬤頓了頓,腆著臉笑道:「奴婢這下用點力」

    王氏眉頭猛地一皺,一絲不耐煩在眼中一閃,龔嬤嬤驚了一跳,慌忙低眉斂眉跪在踏前:「老太太」

    門口的白露見了,忙悄悄退身出去尋焦嬤嬤,片刻焦嬤嬤垂手進了正房,先接過白露準備好的涼茶,恭謹地跪在老太太跟前,道:「老太太,您先喝口茶,不然一會兒怕得出身汗。」

    王氏接過涼茶咂了一口,入喉清涼,很是舒爽,她瞥了龔嬤嬤一眼,道:「行了,起了吧,你自去忙你的,留下白露白霜伺候就成,我不叫你便也歇了吧。」

    龔嬤嬤受了剛才那一下,不敢再多說,起身倒退著出了正房,站在廊下的溫熱的晚風裡,她狠狠地衝著虛無處剜了一眼,然後嘴角又帶了些微的不屑,仰著頭往倒罩房裡去了。

    王氏趴在榻上,由著焦嬤嬤給她敲打,焦嬤嬤頗練過幾年按摩功夫,手勁拿捏得很適中,王氏渾身舒坦,忽然便悶聲問:「晚上的薄荷粥是你做的?」

    說完不等焦嬤嬤回答,自己有點感慨地說道:

    「你還記著我當姑娘時的習慣呢,那會子一入夏母親便會給我熬薄荷粥,清火開胃,知道我不愛這個味兒,便總會往粥裡加些糖,上面還要漂兩朵小花,看得人怪稀罕的。時日久了,倒也習慣了這個味,夏日裡隔三差五便要喝,到後來嫁了人,母親也故去了,你們怕我感傷,都不敢做這個再後來,人換了一撥,我不說,她們也只當我是不愛,倒都不敢上桌了。」

    「奴婢中午瞧著您進的少,嗓子似有點發乾,便即想到了這個。眼下惹得您感懷,實在是奴婢的不是。」

    王氏耷拉著的手隨意的晃了晃:「不妨,不過是人老了,就格外愛懷念當姑娘時的日子。」

    焦嬤嬤手上不停,笑道:「您哪裡就老了?奴婢比您還虛長上兩歲,您不是說還『愣頭青』呢嘛。」

    王氏被她逗她一樂,聽見焦嬤嬤又說:「不過今兒這粥奴婢可不敢搶功,姑娘們雖不叫說,但奴婢還是得和您說實話,今兒這粥是大姑娘做的,奴婢最多就是奉獻了了粥上的那兩朵花,其餘都是大姑娘動手,這麼熱的天,熱的她一頭汗,薄荷葉也是在她院子裡采的呢。」

    王氏心裡熨帖,頓了頓,問:「方纔那薄荷涼茶也是她煮的?」

    焦嬤嬤聲音不變:「

    涼茶是七姑娘煮的,奴婢去採薄荷葉的時候正碰見大夫人與七姑娘回府,七姑娘看見奴婢挎著籃子隨口問了句,然後將奴婢領到了大姑娘的院子,兩位小姐這便忙活開了。一個幫著煮粥,一個幫著煮涼茶,將廚娘們看得直打轉,最後各自把手燙了個泡,只不叫奴婢跟您說,可奴婢打從前就是個憋不住話的,更何況對著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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