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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章 一絲 文 / 果木子

    王氏「哎呦」了一聲,沉默了一會兒歎道:「明珠打小就是個孝順體貼的,七丫頭也算有心。」

    焦嬤嬤這回沒接話,王氏沉默了半晌,叫大丫鬟白露:「去把那雪肌膏取些來,讓人給兩位姑娘都各送一些過去,看看她們可沒燙壞吧?」

    白露答應一聲,去尋了兩小瓶雪肌膏,吩咐人好生送了去。

    焦嬤嬤垂著眼睛,心想果然是七姑娘說的,要拉上大姑娘鄭明珠王氏才覺得暖心。

    按摩完全身,王氏長長吐出一口氣,覺得整個人都鬆泛了,焦嬤嬤扶著她半坐起來,又燙了塊熱帕子給她敷臉,緩緩按摩頭部,王氏唏噓道:「原來的四個貼身丫頭,如今就剩你了」

    後來的事焦嬤嬤也有所耳聞,不過她想以王氏的性子大約只是感慨一下,並非真想和她說說,於是只笑道:「是,奴婢是最先離府配人的,是最沒良心的那個。」

    王氏將敷臉的帕子取下來扔給白霜,反手在焦嬤嬤的腦袋上點了一下,焦嬤嬤微微苦笑了下,王氏也沒再說。

    按摩完頭部,焦嬤嬤又拿梳子輕輕將王氏的頭髮梳通,過程中絲毫沒有弄疼王氏,王氏閉著眼想事情,焦嬤嬤伺候完了便默立一旁,像沒她這個人一般。

    過了半晌,王氏緩緩睜開眼,大概忘了自己方才說的話,吩咐白霜道:「我今兒有些乏,想早些睡,叫龔嬤嬤來服侍我睡下吧。」

    白霜連多餘的一個怔神兒都沒有,立即出去喚龔嬤嬤,焦嬤嬤輕手輕腳地行了個禮,退到外間,卻並沒走,恐王氏再突然有什麼吩咐。

    ——片刻,白霜回來了,然而身後卻沒有跟著龔嬤嬤。

    白霜進門前喘了口氣,以平復因小跑而略微急促的呼吸,然後回道:「老太太,龔嬤嬤沒在院子裡,倒罩房裡的小丫頭說好像是針線房那邊有事,龔嬤嬤往往那去了。奴婢們先服侍您歇下吧。」

    王氏眉間幾不可察地一蹙,——針線房裡能有什麼事,要這麼晚過去?

    她心裡念頭一掠,面上卻絲毫不動,只平淡地吩咐:「罷了,她忙,讓焦嬤嬤進來伺候吧。」

    焦嬤嬤就在外間候著,見白霜招手,便又恭謹地進裡間去,熟練地服侍王氏去淨房、更衣、喝安神茶,王氏笑道:「這麼些年了,你倒不生疏。」

    焦嬤嬤將繡著蝠鹿的帳子放下,輕聲道:「奴婢打進王家起就到小姐的院子伺候,後來再沒離了您,不管多少年,您在奴婢心裡都是唯一的主子。」

    ——這話說的有點得罪人,但王氏聽了卻很熨帖,頓了頓說:「行了,今兒讓那兩丫頭也歇一宿,你在這值夜吧。」

    白露白霜悄悄對看了一眼,——二等的婆子,論規矩是沒資格給王氏值夜的。

    焦嬤嬤聞言應了聲「是」,臉上並沒有露出喜色,規矩的抱了被褥來放在腳塌上,王氏看了一眼,也沒說話。

    倒是白露示意焦嬤嬤一旁有張塌是她們上夜時睡的,焦嬤嬤不必睡在腳塌上,焦嬤嬤笑著搖搖頭示意無妨。

    白露與白霜看王氏沒有別的吩咐了,也只好輕聲退出,吩咐院子裡的小丫鬟們也去歇了,之後兩人稍一商量,擔心焦嬤嬤頭一次上夜不夠周全,便只白露去歇下,白霜仍在外間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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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與此同時,廚房後面的廂房裡,龔嬤嬤正拉著臉端坐在一張半舊的高凳上漫不經心地扣著茶碗蓋子,茶已經不燙了,但龔嬤嬤仍舊是沒有喝的意思,垂著眼不語。

    劉婆子與劉蒙媳婦在一旁陪著,見這情形不由對看了一眼,劉蒙媳婦使個眼色,劉婆子會意,便上前將桌上的煙色荷包又往前推了推,笑道:「嬤嬤,這是這個月的孝敬,您點點?」

    龔嬤嬤看都沒看那荷包一眼,繼續掩著茶蓋問:「劉蒙媳婦,你曉不曉得冬天的菜價是多少?現在的菜價又是多少?」

    劉蒙媳婦笑道:「嬤嬤可是覺得採買的賬有問題?要麼我叫人拿來,您再看看。您也知道,咱們府裡不像尋常人家,不論菜蔬、魚肉等自然都得是最新鮮的,這一項上廚房一直是重質不重量,比不得那一筐筐不分好壞都往府裡送的。」

    龔嬤嬤將茶碗往桌上一放,挑眉道:「我幫老太太管了這些年廚房,這點當然是知道的。況且又不是今年才這般,哪一年哪一季採買的是不都是最時鮮的?怎偏就這個月多了一百多兩?而且這個月來底下莊子可是送上來不少新鮮時蔬。」

    劉蒙媳婦回道:「這個月多支出的一百二十兩是因著多進了兩次東星斑,這嬤嬤您又不是不知道」

    龔嬤嬤不接她這話,自顧冷聲道:「劉蒙媳婦,你手夠黑呀!知道廚房這位子是個肥缺,可我還沒見過像你這麼能往自己兜裡扒拉錢的,能撈的不能撈的打從你手上一過清湯都剩不下來一滴兒。」

    旁邊的劉婆子聞言臉色一變,忙不迭笑道:「龔嬤嬤,您看您這是怎麼個話兒來的」

    龔嬤嬤眼神幽幽的掃了她一眼,劉婆子的話音便低下去了,劉蒙媳婦心念一轉,忙緩下神色上前道:「嬤嬤頑笑了,我可不敢在您眼皮底下動心眼兒!這幾年多虧您提點著,我們這才沒出什麼大錯,我是小輩,不懂事的時候多,要有什麼錯處,您可得指出來,我萬萬忘不了您。」

    龔嬤嬤手肘搭在桌案上,聞言似笑非笑,一隻手掌翻了兩番道:「既然心裡知道念我的情,那咱們就好說了,以後每個月都是這個數。」

    劉婆子在旁眼睛一瞪,十五兩?這是誰手黑呀!

    「嬤嬤,不是咱們不懂規矩,只是這個數」劉婆子咧著嘴道。

    龔嬤嬤冷笑:「這個數可是照例兒來的,若不是瞧著你們謹慎,沒出過什麼大差池,理應再添五兩。」

    劉婆子登時被噎了一下,心裡狠罵:「只進不出的老虔婆!」

    正要再說兩句,劉蒙媳婦在一旁將她使勁兒往後一扯,而後笑道:「看,都是我這個小輩兒不懂事,嬤嬤您別往心上擱,我在這給您賠個不是,就您說得說得那個數,往後靠嬤嬤提點的地方還多著呢,您還得多費心。」

    說著,又忙取了五兩銀子,利索的添到那荷包裡,將荷包往龔嬤嬤手裡塞。

    龔嬤嬤這才緩緩地動了動身子,瞅著劉婆子冷笑道:「別說這院子裡的丫鬟婆子,就是幾位少爺有了錯處我也是說得的。」

    劉婆子看她眼神中帶著狠厲,一個激靈,忙道:「是我這老婆子沒規矩,您別和我一般見識。」

    龔嬤嬤把那荷包袖了,這才端起已微微有些涼了的茶抿了一口,隨即也不多待,又說了幾句便要走,劉蒙媳婦親自將她送了出去。

    等龔嬤嬤一走,二人臉上發青,狠狠往地上唾了口唾沫。

    龔嬤嬤一路揣著銀子回了松菊堂,瞧見正房的燈已經熄了,想來王氏已經睡下,便沒敢去打擾,在倒罩房裡找了個上夜的小丫鬟問了下可有什麼事,小丫鬟一頭漿糊,只道白霜出來問過一次,有丫鬟答是去針線房了,其他也沒什麼。龔嬤嬤想自己素日積威之下,丫頭們都不敢亂說,便也不當回事,揣著銀子逕自回房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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