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籐因為憤怒的顫抖,倏爾停止了。
他緩緩抬起頭,泛著怒火,卻又有幾分迷茫的視線,定定的落在他身上。
維薩握緊了他的手,堪比絕世之姿的美艷容貌,在這一刻,突然變得不是那麼真切了。
伊籐凝視著他,眸光變化著,漸漸,他垂下了頭,頭抵在他的手上,喃喃的,又帶著深深的壓抑。
「可是,我不能讓他毀了你……」
維薩垂著眸子,笑容帶著一種無謂。
他說:「我早就已經……」
伊籐突然抬起頭,一把將他摟在了懷裡,緊緊的,把他的頭按在自己的胸口,一手摀住他的嘴巴,沉沉的聲音,透過胸口,傳遞到他的耳中。
「你什麼都不要說,先聽我說。」伊籐深呼吸,似在意圖的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維薩就這樣趴在他懷裡,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眼眸半闔著,那裡已在泛著潔白的一片光暈。
「我不管你以前發生了什麼事,從現在開始,你就是你的寶!我知道那個傢伙想要什麼,而且,我會如他所願的!」伊籐咬著牙,唇邊一絲冷酷至極的笑,一字一句:「我會親自送他上西天的!不過,不是現在。」他垂眸,望住維薩,「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維薩抬頭迎視,伊籐倏爾笑了,溫情重新又佔據他帥氣的面孔,他說:「我要一點點幫你癒合。」
維薩一怔,望進他的認真,他一下子閉了眼睛,張開嘴,咬了下他的手。
「呀!」
伊籐驚呼一聲,急忙鬆開他:「幹嘛咬我啊?」
維薩別開臉,掩飾住眸底的情緒,站起了身,轉過身去,「誰讓你嚇我的了!」
盯著他彆扭的身影,還有他的強裝,伊籐笑了,站起來,從他身後將他摟了個正著。他說:「維薩,就保持現在的樣子,不要做任何改變。」
維薩咬了咬唇,低頭看著他收緊的手臂。
很多話,不必言明,他已懂得了他的心。
之前無論是失落的、擔憂的、恐懼的……都已煙消雲散。
「伊籐!維薩!」
遠遠的,就聽到有人喚他們。
兩人抬起頭,看到莫爾帶著一隊人前來,維薩立即推開了伊籐,伊籐沒站穩,差點跌倒在地。
他不禁歎息一聲:「哎,害羞什麼,他們哪個不知道啊?」
維薩沒搭話,外人面前,又是一貫的孤傲,目空一切。
莫爾趕來,「你們在這裡是來接應我們的嗎?裡面的情況怎麼樣了?」
維薩正色回道:「玉城那邊派來的增援,情況還算穩定,傷亡不大。」
莫爾鬆了口氣,說:「那太好了!」
他立即指揮著人朝拉菲莊園進發,伊籐扯住他,把他拉到一邊,「有沒有看到三個人?」
「人?沒有啊!」莫爾好奇的問:「你問的是誰?」
伊籐的臉色沉了沉,「沒什麼。」
伊籐尚且能夠分得清,眼下最重要的事,所以,他和維薩也跟著莫爾一塊回到了拉菲莊園。
儘管他答應了維薩,不會被仇恨所支配,不過,想要殺爵戰的心,卻是一秒都不曾改變!
看到莫爾帶人出現,阿托很務實的把自己人招集起來,將剩下的戰場都交給了他們。雖說拉菲莊園配有自己的軍隊,但與這些常年出生入死的人相比,對戰經驗差不是一丁半點,很快便招架不住,集才繳了械。
「哥!!」
龍阿七飛快的跑向迎面走來的人,跳起來撲到他懷裡,「哥,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太子撫了撫被撞痛的額頭,無奈的看著她,說:「你能讓我早操點心嗎?你嫂子一個人就夠讓我頭疼的了。」
秧朵在一邊不滿的嘟起紅唇:「我怎麼了我怎麼了?」
太子回頭,更加無奈了。
龍阿七開心的直用肩膀撞他:「人家不是想你了嘛!再說了,也是想看看嫂子啊,另外,參加下獵人聯盟。」
「這裡可不是鬧著玩的地方!」太子故意板起了臉:「回去再跟你算帳。」
龍阿七一笑,來到秧朵跟前,又挽住了她:「有嫂子罩我,你可不能造次哦~」
秧朵笑瞇瞇的,拍了拍她粉嫩的小臉蛋:「不用怕他,紙老虎。」
太子只覺得額角更痛了,不再跟這兩小女人逗嘴,他轉過身,走向顧夕岑等人。
「太子,沒事吧?」莫爾關心的問。
太子搖搖頭:「一些皮外傷,不礙事的。」
「哦,那就好。你可不能有事啊!」莫爾玩笑道:「要不然,三嫂非扒了我們的皮不可。」
顧夕岑朝他身後瞥了瞥,疑惑的問:「s呢?」
「他說他還有事。」
莫爾好奇不已:「他能有什麼事啊?」
「他沒說,只讓我先出來。」
顧夕岑沉默了,s其實還算不得真正意義上的獵人聯盟成員,他獨來獨往慣了,索性,也就隨了他。
他轉身,「莫爾,清點一下人數。」
「好。」莫爾轉身去辦。
這時,鷹大上前:「岑少,那些士兵怎麼處理?」
「暫時先關押到監獄裡。」
一聽這茬,鷹二笑了,趕緊舉手:「我去我去!」
鷹大看一眼弟弟,也就隨了他,鷹二馬上招呼手下的沙漠軍,如同他們來時的待遇那樣,將士兵一個個都關進了監獄裡。並且,體貼的派發下了囚服,還有編號牌……
鷹大又上前一步,沉聲問:「岑少,黑玫瑰怎麼處理?」
顧夕岑一揚眉:「他在哪?」
鷹大朝那幢石頭別墅一呶嘴,「我讓人看管起來了。」
顧夕岑點頭,「這裡交給你了。」他側大步走了過去。
來到二樓他的房間,裡面傳來了優雅的交響樂,他徑直推門進去,黑玫瑰正在裡面煎牛排,回頭看他一眼,又轉過了頭:「你還真有口福,去餐廳等一下,馬上就好了。」
看他沒事人似的,繫著圍裙,手裡拿著廚具,顧夕岑不緊不慢的走過去,倚在門口。
「胃口不錯,這時候居然還能吃得下。」
「呵呵,」黑玫瑰很是爽朗的一笑:「如果你清楚知道世界末日是哪一天,那麼,你是會躺在床上等死,還是好好享受生活?」
牛排煎好了,他裝盤端了出來,擺放在餐廳的長桌上,「嘗嘗看,我在法國時學的。」
顧夕岑一揚眉,「你的世界末日,還是你享受最好。」
他失笑,倒也不客氣了坐了下來,「別那麼死板,我們做獵人的很枯燥,要隨時懂得調劑。」
他動手切著牛排,送到嘴裡,滿意的瞇起了眸:「嗯……不錯。」再喝口紅酒,他重新又有了精神頭似的,眸光精亮的看向顧夕岑。
「爵戰跑掉了?」
顧夕岑點了點頭,黑玫瑰並不意外,莞爾一笑,又繼續吃著。
「那傢伙雖然夠狠,可是也最怕死,他能出現在這兒,肯定也會給自己保留了萬無一失的退路。」聳聳肩:「這一點跟我比較像。」
顧夕岑拉開椅子,坐在他對面,淡漠的眸,直鎖住他。
「現在莊園沒了。」
黑玫瑰很痛快的點頭:「我知道。」
「不失望?」
「呵呵,我就要親手建立起我自己的帝國了,失望什麼?」
顧夕岑溢出個無意義的淺笑,睨著他的眼眸,有幾分外人看不懂的神秘。
「你繞了這麼大的一個圈子,把我們引到這裡來,就是想借我們的手,除卻拉菲的勢力?」
黑玫瑰笑了,堅起食指輕搖:「錯了,不是我,是我們。」
顧夕岑眸光微微變了下:「你們?」
「除了我,還有一位功臣。」黑玫瑰食慾不錯,聽著交響樂,喝著著紅酒,享受著他末日前的狂歡。
只是,末日的時間,是由他來決定,而不是任何人。
顧夕岑斂了斂眸,倏爾吐出一個名字:「安容。」
「哈哈……」黑玫瑰很開心的笑了,表示欣慰的直點頭:「不錯嘛。」
顧夕岑面色未變,冷聲問:「什麼時候的事?」
「我們計劃得很早,當初,是想引將軍過來的。所以,他跟在將軍身邊,我穩住拉菲,來個裡應外合。但是,後來聽說他訂婚了,跟將軍的關係反目,計劃也就打亂了。」
「所以說,我們是替補了?」顧夕岑的口吻,有著不易覺察的冷酷。
「哎呀,別說得這麼無情嘛!」黑玫瑰放下了刀叉,拿起餐巾擦拭下嘴角,看向他,難得認真的說:「安容想要毀了這裡,而我呢,想要找個安身立命的地方,正好,我們達成了協議。他恨他的父親,但是也沒有恨到想讓莊園裡這麼多人給他陪葬的地步。對我來說,一個空城也就沒什麼意義了。僱傭兵團素來殺戮成性,他們只想要錢,很多的錢。他們若是殺進來,保證寸草不生。但你們就不一樣了,你們相對他們要仁慈一些。」
顧夕岑臉上的嘲弄更甚,「也就是說,我們的仁慈,反倒成了我們被利用的武器?」
黑玫瑰聳肩,表示愛莫能助,「那沒辦法,這是天性。如果你們不夠仁慈,越南玉城的零,又怎麼會派人來幫忙?」
「他們看中的是這裡的鴉片。」
「呵呵,想要鴉片,等我們兩敗俱傷時再來搶不是更好?何必要派這麼多人過來送死呢?」
聽到黑玫瑰話,顧夕岑沉默了。
黑玫瑰長長的歎息了一聲:「我們那個年代,沒什麼團隊合作精神,也從不會講究仁慈。還是你們好,這麼年輕,就有了一幫出生入死的兄弟了,懂得高瞻遠矚!」望著他,黑玫瑰又笑了:「岑少,我們這些人都老了,只想找個地方,做個土財主,不會跟你們年輕人爭搶些什麼,也對你們之間的戰爭沒興趣。今天這一戰,你們也並不吃虧,起碼你們立了威,漲了聲勢,很划算的。」
他擺明了,不想與顧夕岑為敵,也不願再參與進獵人聯盟與僱傭兵團的事。
顧夕岑目光微垂,不動聲色。
黑玫瑰始終在盯著他,他越是沉默,氣氛就變得越是僵持,詭異。
漸漸,連黑玫瑰臉上的笑,都顯得有些生硬了。
他知道,顧夕岑的決定很重要。如果他不打算放過他,甚至,跟玉城聯合起來,那真是會讓人很頭疼的。
良久,顧夕岑抬起目光,黑玫瑰立即又噙起溫和大氣的微笑:「怎樣?」
「阿托是我請來的,這裡的鴉片,歸他。」
黑玫瑰臉上的笑僵了僵,呵呵笑了兩聲:「這樣不好吧……大家是同行,如果都給了他們,我們豈不是要喝西北風去?不如……五五吧。」
顧夕岑根本容不得商量,冷漠的搖頭:「今年沒了,你們明年還可以再種,但是,如果得罪了兩方人馬,那可不是一年收成就能解決的事了。」
黑玫瑰眉頭皺了皺,瞪了顧夕岑一眼:「這是趁火打劫!」
顧夕岑無所謂的聳下肩:「你可以拒絕,我這就讓手下一把火燒了這裡,我就不信,燒個三天三夜,還燒不毀這些惡毒的種子!」
談判不成,他起身要走,黑玫瑰急急叫住他:「打不了商量嗎?八折還不行嗎?」
顧夕岑扭頭,視線冷了:「今天的拉菲莊園,可以是你的,也可以是別人的。畢竟,有人比你更順理成章。」
黑玫瑰目光一緊。
他自然知道顧夕岑說的是誰。
他瞇了瞇眸子,「你能讓他永遠不回來嗎?」
「看你誠意。」
黑玫瑰一咬牙,「好!沒問題!」
顧夕岑轉身就要走,黑玫瑰卻又叫住了他:「喂,小心那個爵戰,他可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比起你呢?」顧夕岑漫不經心的反問。
「呵呵,自然是比不過我!」黑玫瑰持回答,霸氣又失自負。
他的自負不是沒有道理的,在這一場混戰之中,他才是最大的贏家!既沒有得罪爵戰,又將莊園內部重新洗牌,可以按照自己的設想發展壯大,同時,又利用獵人聯盟,把僱傭兵團這匹虎視眈眈的狼給趕走了!不是贏家是什麼?
顧夕岑不再多發一語,轉身離開了。
至少,黑玫瑰說對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們的確還有人性,懂得什麼叫仁慈。
與其趕盡殺絕,不如開道方便之門,說不定,就是給日後留了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