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份,北國已經是冰天雪地。天津城內寒風烈烈。此時盛懷宣坐在辦公室內,望著窗外沉思。天津織布廠已經進入機器安裝階段,不用他再操心了。眼下李鴻章由於銀兩充分,便進言朝廷組建北洋水師。他採納了盛懷宣的建議,把造船廠建在旅順。這一塊有專人負責,不用盛懷宣操心。他的責任就是賣力賺錢提供銀子。
鄧子軒的鬼手又發揮了作用,旅順造船廠提前問世。「大人!你的信!」一名屬下把信交給盛懷宣。盛懷宣有些迷惑查看信的落款,迅速拆開信埋頭其中。這一看不要緊盛懷宣大吃一驚,連忙起身去見李鴻章。此時,李鴻章正在悠閒地品茶,權居高位、一帆風順。尤其是洋務運動風起雲湧成果斐然,他的心情極好。
「懷宣老弟,什麼事情如此急迫,瞧你慌慌張張的,」李鴻章完全是關切的口吻,眼下他對盛懷宣喜愛到極點,盛懷宣面見根本不用通報。「大人,我剛剛得到消息,沈葆楨在馬尾和福州城之間鋪設了一條鐵路,而且購買了火車。這個月底就能通車。」李鴻章一愣道:「沈葆楨正在建造戰艦,他哪有錢鋪設鐵路,這個消息準確嗎?」「確鑿無疑!」
盛懷宣接道:「大人,據說是民間的捐款!」他知道這肯定是鄧子軒的傑作,難怪這小子打啞謎,原來他跑到福州鋪設鐵路去了。盛懷宣是不會把鄧子軒供出的,一開始他就隱瞞,現在是不得不隱瞞。要知道欺君之罪是要殺頭的,即便他功勞再大,李鴻章也不會饒恕他。如果李鴻章知道他和胡雪巖有商業上的往來,更是不能容忍。
因此盛懷宣只好如此這般,好在鄧子軒一直潛水,倒讓他安然無恙,所以謊話也就順理成章了。「沈葆楨這一手很厲害,他是做給朝廷看的。洋人的火車我在相片上見過,日後的利潤有多大他心裡清楚。你立即前往福州,把情況摸清向我稟報。鋪設鐵路是功在千秋的大業,我們必須抓在手裡。」
「大人!還有一件事情向你稟報!」「什麼事情!」「我得到消息,奉天省撫順地區有一座巨大的煤礦,可以露天開採。眼下沿海各省對於煤炭需求量非常大,我們是否動手勘查?」「消息來源準確嗎?」盛懷宣不假思索道:「我是從洋人那裡得到的消息,據說洋人傳教士發現的。大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不能放過機會。」盛懷宣對於鄧子軒在信中透露的信息深信不疑。「你放心去福州吧!撫順哪裡我差人去查看!」「屬下尊令!」
福州碼頭,鄧子軒親自迎接盛懷宣。「兄弟!你把我當外人了,這嘛大的事情你應該告訴我一聲。如果李大人知道是我給吳大人寫信,為兄的可要遭殃了。」一見面盛懷宣不滿道。「吳棠已經誤解了,他以為鋪設鐵路是李大人的意思,因此鼎力相助。」鄧子軒不假思索加嗎。盛懷宣聞聽嚇了一跳道:「這可是欺君之罪呀!」
鄧子軒笑道:「盛兄!不必擔心,我什麼也沒說,是吳大人自己誤解。況且這件事情他不會向李大人稟報,因為僅僅是意會。吳大人是一個聰明人你擔心什麼!」接著鄧子軒把面見吳棠的經過細述了一遍。「哈哈!真有你的,如果這件事情讓李大人知道,吳大人的頂戴花翎保不住了,這件事情我必須敲打他一下。」隨後鄧子軒陪同盛懷宣拜見了沈葆楨。接著盛懷宣單獨拜見了吳棠,至於他們交談什麼,鄧子軒心裡明鏡。
兩天後他們前往馬尾造船廠,這天造船廠人山人海。儘管是寒冬臘月,福州的氣溫仍然是零上十來度。當地老百姓自發的觀看剪綵活動。吳棠、沈葆楨地位顯赫,二人大出風頭,在歡呼中剪短大紅綢,接著禮炮轟鳴,江上停泊的戰艦拉響汽笛以示慶賀。隨後各位大員上了火車,火車僅拉著兩節客車廂前行,沿途圍滿了看熱鬧的老百姓。所見所聞恐怕會成為他們茶餘飯後長久的談資。
「盛兄!怎麼樣不錯吧!」車廂上盛懷宣伸著脖子向外面查看,火車喘著粗氣在轟鳴,速度也就20多公里。「不錯,洋人的火車的確不同尋常。」「給你個建議如何?」「什麼建議?」「我建議你遊說李大人,修建福州至上海的鐵路。考慮到朝廷保守派的阻擾,在北方修建鐵路目前狀態下困難重重,可是在南方尤其是沿海地帶應該沒有問題。」盛懷宣心裡震驚,這小子彷彿是李鴻章肚子裡的蛔蟲。
「子軒老弟,莫非你搞一個樣板就是做給李大人看的?」「實不相瞞,有這個意思。眼下唯有李大人能在大清國境內鋪設鐵路,我拉上沈大人目的就是讓他推波助瀾。另外,實實在在的火車和其中的好處是眼見得,我想官府和民間會形成合力要求經辦鐵路。我在武漢時,張大人時常提到洋人的鐵路,並說日後他也要經辦鐵路,這說明洋務運動在官場中達成了某種共識。」
盛懷宣歎了一口氣道「眼下朝廷海防是大事,武漢鋼鐵廠要籌建,北洋水師要組建,到處需要銀子。即便搞官民合辦,朝廷也拿不出一半錢。」「這有何難?我有一個絕妙的主意?」盛懷宣眼睛一亮道:「快說什麼主意?」
鄧子軒自信滿滿道:「鋪設鐵路沒有官府支持一事無成,官府可以以土地入股。官府可以徵用土地,並保證鐵路盈利後償還土地款,這樣官府不用投入一分錢。民間仍然採用股份制集資,如果盛兄能說服李大人籌建福州至上海的鐵路,我承諾入股100萬,另外我可以遊說胡雪巖入股,有胡雪巖加盟在加上你的威望,我相信商家會踴躍投資。」
「子軒老弟,你簡直精明過頭了,不錯運營權在我們手裡,我想李大人是不會拒絕的。」盛懷宣忍不住拍了一下大腿,大喜過望。馬尾至福州的火車樣板產生轟動效應,江南不少達官貴人蜂擁而至,尤其是滿人貴族紛紛前來查看稀罕物,並以乘坐火車為榮,大清國蒸汽時代提前出現了。
年尾,盛懷宣與鄧子軒返程。「子軒老弟,你在信中提到的撫順煤礦,李大人已經派人去勘察,你不會讓我做臘吧!」鄧子軒笑道:「盛兄,根據洋人的記載,撫順渾河東西兩岸儲藏巨大的煤炭。尤其是西岸的有聲金寨、小瓢屯、古城子一帶,煤炭埋藏非常淺,有的幾乎裸露地表,最深的地方不超過400米,煤層厚度大約30米,完全可以露天開採,而且成本低廉,怎麼樣你還不相信嗎?」
盛懷宣瞪大眼睛道:「你說的這般詳細我能不相信嗎,看樣子洋人對我大清國瞭解的太清楚了,聞之令人膽顫。」「所以我們才要自強不息、奮起直追!」「說得好,形勢喜人又逼人,子軒老弟,在上海我就不停留了直接去天津,現在是分秒必爭呀!」
天津直隸總督府衙,李鴻章聽完盛懷宣的稟報後,沉思片刻道:「沈葆楨又搶在我們前面了,居然利用民資籌建蒸汽機場工廠。你的建議非常好,不用朝廷出銀子就能鋪設鐵路。雖然洋務運動舉步維艱,但是我等不能坐失良機,畢竟出現了喜人的局面。我馬上去京城,你返回廣州立即籌建築路公司,僱用洋人勘察線路籌集銀兩。」
李鴻章對於鋪設鐵路如此急迫是有原因的,他不僅僅是看到了鐵路的巨大利潤,更是從政治、軍事角度看到了巨大的效果。一旦沿海地帶出現一條南北貫通的鐵路線,對於貨物、軍隊調動意義非凡,尤其是對於穩固海防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洋人堅船利器數次打開國門,海防的重要是朝廷的心病,李鴻章非常有信心獲得鋪設鐵路的權利。
接下來有些大跌眼鏡,李鴻章準備的說辭沒有用上。原因是南方各省官員紛紛上書要求修建鐵路,福州城樣板鐵路的出現,讓南方的滿漢官員不自覺的達成共識。這就如同後世改革開放時的特區,當眼見的好處活生生的擺在面前,人們的思想不用說服就會改觀。
李鴻章不僅地位顯赫,而且是近水樓台先得月,況且李鴻章自身有實力,既然朝廷不用出銀子,這一點是最誘人的。很快李鴻章獲得了優先築路權,授權徵用土地。為了照顧各方利益,授權沈葆楨正式籌建蒸汽機場工廠,鄧子軒最願意看到的局面出現了。
非常意外,一個月後,朝廷批准了兩廣總督和湖廣總督的要求,授權鋪設廣州至武漢的鐵路,條件仍然是朝廷不出一文錢。僅這一點讓很多鼓噪的各省大吏偃旗息鼓。這天,上海城北洋實業集團門前彩旗飄飄、鑼鼓喧天,北洋實業鐵路築路公司正式掛牌成立。
盛懷宣身著官服神采奕奕出任築路公司董事長,並當眾宣佈修築福州至上海的鐵路線。鄧子軒以岳父的名義入股100萬,沈瑞生以胡雪巖名義入股100萬,隨後富甲一方的商人踴躍入股,當天盛懷宣就籌集到500萬銀兩。盛懷宣出師報捷便賺的盆滿缽滿。
盛懷宣官邸熱鬧非凡,前來祝賀的官員絡繹不絕,至此盛懷宣的身價倍增。傍晚祝賀的人員散盡,盛懷宣仍然神采奕奕、精神頭十足,可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子軒老弟,你我一醉方休,務必慶賀一番。」「盛兄不要高興的太早了,鐵路線還沒影那,慶賀太早了!」鄧子軒潑冷水。
「什麼意思!」盛懷宣迷惑。「洋人提出工期是三年,要知道這三年時間你要狂砸銀子,如果銀兩告吹怎麼辦?」「繼續增加股份呀,何愁銀兩告吹!」鄧子軒搖搖頭道:「股民入股是看中你和胡雪巖的威望,中小股民沒有見到實際的利益是不會跟風的,因此後期籌款會非常困難。」
「你有什麼建議!」「工期必須提前,我建議兩年完成!」「洋人築路經驗豐富都需要三年,我們兩年完成根本辦不到。」「不是辦不到是想不到,如果工期提前一年完成,你能節省多少銀兩?如果提前運營一年你能獲得多少利潤?」「子軒老弟,想必你有辦法提前工期?」
鄧子軒笑道:「沿途河流築橋是難點,因此線路勘查完成後路基和築橋同時展開,另外築路基可以分成三大塊,福州、杭州、上海,兩頭並進中間開花,如此這般工期就會大大加快,我想照此辦理工期在兩年時間肯定能完成。另外你要派專人監督工期,加快速度。」
「子軒老弟,你說的有道理,就採納你的建議!」盛懷宣言聽計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