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殺出重圍（六）
「炸炮！」在把所有炮彈都傾瀉到正在向將軍山和牛首山發起進攻的第一一四師團鬼子的頭上後，炮兵營長李偉山滿含熱淚的下達了炸炮的命令。
為了輕裝突圍，必須要放棄剩下五門立下卓越功勳的克虜伯山炮和擊落、擊傷不下五架霓虹軍飛機的三門高射炮。
「營長！」炮就是炮兵生命。拿著起爆器的俞峰一臉不捨地看著矗立在炮兵陣地上的炮，下不了手。
「混蛋，你想把這些炮留給日本人嗎？」李偉山怒氣沖沖地跑到俞峰面前，搶過他手中的起爆器。回頭衝著那些同樣滿含熱淚，戀戀不捨的炮兵弟兄大聲喊道：「弟兄們，只要我們能活著衝出去，炮還會有的。我們會有更多、更大的炮，消滅更多的鬼子。」
說完，李偉山最後看了一眼炮兵陣地，眼睛一閉，一咬牙，按下了起爆器。「轟」一聲巨響，整個炮兵陣地上頓時騰起一個巨大的火球，隱隱可見火炮的零件在火球中飛舞。兩行熱淚從李偉山以及所有炮兵弟兄們的臉上躺下來。
扔掉手中的起爆器，李偉山舉起自己手中的步槍，大聲喊道：「現在我命令你們拿起手中的槍，加入到步兵弟兄們的行列中，突圍！」
「突圍！」
將軍山和牛首山之間，霓虹軍第一一四師團兩個正在進攻的兩個旅團的結合部，響起來了滿山遍野的喊殺聲。擔任突圍任務的教導總隊的先頭部隊一個團近三千多名官兵從兩座山頭上衝下來。正在全力進攻的鬼子根本沒有任何準備，一下子被衝開了一到近兩千米的口子，把兩個旅團一分為二。後續跟進的部隊，立刻在兩邊展開防禦，掩護中間的大部隊撤退。
「華軍哪來這麼多的部隊？不好，華軍是要突圍！拉住他們，命令部隊一定要攔住他們。」末松茂治在望遠鏡中看到眼前這一幕，短暫的目瞪口呆後，這才如夢方醒地大聲咆哮道。
「師團長閣下，華軍已經衝開了我們的防線。而且您看，他們人數眾多，顯然不只是我們對面的榮一師一支部隊。很可能是從城內的撤出來的守軍。我們根本沒辦法擋住他們。」旁邊的參謀長磯田三郎大佐連忙勸阻道。
末松茂治一愣，緊接著瞇著眼睛看著磯田三郎道：「你的意思是華軍準備放棄南京了？」
「是的，師團長閣下。」磯田三郎連忙點頭道：「現在我大日本皇軍兵臨南京城下，第十八師團佔領蕪湖，國岐支隊已經從當塗渡過長江，第三艦隊也從長江逆流而上逼近南京。華軍如果再不撤，勢必會被我大日本帝國圍殲。」
聽著磯田三郎正在一一列舉其他部隊的戰績，末松茂治不由一陣臉紅。在進攻南京的這八個師團中，就屬他一一四師團的戰績最差，至今尚未突破南京的外圍防線，以至於現在城內的部隊向他這個方向突圍。
磯田三郎注意到了師團長的臉色變化，連忙話鋒一轉道：「師團長閣下，既然華軍準備開始突圍了，我們倒不如繼續進攻，拿下前面的將軍山直接向南京挺進。」
其實，就是磯田三郎不說，末松茂治也早已想到這是第一一四師團趁機突破眼前陣地，挺進南京的好機會。但是就這樣把突圍的華軍放走，一來末松茂治自己不甘心，二來他也擔心將來方面軍司令部可能會追究他的責任。
看到末松茂治的臉色陰晴不定，磯田三郎繼續道：「師團長，華有句古話叫做：窮寇莫追。而且照目前的情況，我軍不一定能擋住這些突圍的華軍。這萬一要是……」磯田三郎沒有再往下說，不過意思很明顯，就怕你非但擋不住，還要遭受巨大的傷亡。
「命令第一二七旅團不惜一切代價，佔領將軍山，打通南京外圍陣地。命令第一二八旅團全力阻止華軍的突圍。」
末松茂治背著手，來回走了兩圈，權衡利弊後終於下定了決心，但是他也不甘心就這樣白白放走突圍的華軍，特別是給他的師團造成很大損失，又讓他始終不能突破南京外圍防線的榮譽第一師，不能就這樣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順利突。更重要的是，萬一以後松井石根追究下來，他也有理由申訴自己的確進行了阻擊。但是擋住擋不住，這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於是奇怪的一幕出現了，一邊是教導總隊作為先鋒已經開始在將軍山和牛首山之間突圍了，原來進攻牛首山的第一二八旅團迅速組織部隊攔截。但是相隔不過兩公里的地方，第一二七旅團絲毫不顧正在突圍的教導總隊，繼續向將軍山的主陣地發起進攻。
當孫文華和易安華帶領榮一師警衛營和八十七師二五九旅以及收攏的近五千殘兵在高致嵩帶領的八十八師二六四旅的掩護下從中華門撤出來的時候，正在進攻的第六師團這才意識到華軍開始突圍了。
基於和末松茂治一樣的心理，更重要的是華軍撤退的方向還有後面的第一一四師團，谷壽夫在命令主力迅速搶佔雨花台和中華門向南京城內突進的同時，只派出了岡本保之的第一一三聯隊進行追擊。
現在對於谷壽夫來說，進入南京城才是最重要。所以派出追擊的只不過是新近補充的又預備役組成的第一一三聯隊。但是第一一三聯隊的聯隊長岡本保之大佐卻把這次追擊華軍的突圍卻是極為重視。
第一一三聯隊是被取消番號的第十三聯隊的預備役部隊。自從補充到第六師團以後，就備受歧視，相比其他幾個聯隊，儘管也有聯隊長陣亡或者幾乎被全殲的，但是人家畢竟天皇御賜的聯隊旗還在，番號沒有被取消。而且，自從發動南京戰役以來，第一一三聯隊一直被作為二線部隊使用，地位幾乎要和輜重聯隊和工兵聯隊差不多了。好不容易撈上一個單獨進攻將軍山的側翼，原本岡本保之想好好表現一番，讓師團長、旅團長及其他幾個聯隊好好看看，第一一三聯隊和第十三聯隊一樣依舊是一支不可戰勝的野戰聯隊。但是就在進攻的關鍵時刻，卻被命令放棄進攻，調回去配合牛島旅團進攻雨花台。
這一次，當岡本保之看到師團長在命令他們追擊從中華門突圍的華軍時那不以為然的神情，他就暗暗發誓一定要打了漂亮仗，好好讓師團長看看。
當高致嵩和易安華的部隊、收攏的潰兵以及警衛營幾乎被岡本聯隊攆著屁股撤到將軍山時，負責殿後掩護的教導總隊第三旅第四團暫時在側翼陣地上擋住了窮追不捨的岡本聯隊。
「高旅長，易旅長，教導總隊已經打開缺口了，你們趕快突圍。我們負責掩護。」儘管高致嵩和易安華只是旅長，但是他們的資歷都擺在那兒，都是黃埔學長，沈修文親自出來迎接。
「沈師長，大恩不言謝，我……」撤到將軍山，看到沈修文親自帶著部隊殿後，易安華終於放下了心。想想自己的長官，在看看人家榮一師。易安華感概萬千，向沈修文敬了一個軍禮後，一時說不出來。
高致嵩雖然只是後來在朱赤調任二六二旅長後，才繼任二六四旅旅長的。不過在撤到南京後，和沈修文有過幾次交往，和沈修文也比較熟悉，見此連忙勸道：「好了，濟臣。對沈師長有什麼感激的話，還是等突出去再說吧。」
由於時間緊迫，高致嵩也不和沈修文客套，只是皺著眉頭提醒道：「光復，後面的追的鬼子可不太好對付，你可要小心點。」
沈修文點了點頭，高致嵩的提醒沒有錯，此時從側翼陣地上傳來的槍炮聲越來越激烈。
「孫主任，你這次的任務完成的非常不錯。你先帶著這些弟兄隨高旅長、易旅長一起先撤，警衛營留下。」孫文華居然帶著近五千的潰兵回來，這讓沈修文十分驚喜，這些士兵足以補充自南京保衛戰以來自己的損失。而且孫文華帶領警衛營協助市政府、警察廳完成平民疏散的任務也是非常出色。使得沈修文對孫文華不由刮目相看，同時也暗自感歎戴笠手下的人的確個個都是精英啊。
「是。師座，您也要小心點。」孫文華向沈修文敬禮道。
孫文華難得一見的誠懇的目光，讓沈修文意外的同時也微微有些感動，收斂了臉上的笑意，一本正經地向他回了一個軍禮。
雖然有第一一四師團的「配合」教導總隊在前面的突圍很成功，但是要撤退的畢竟有四萬多大軍，以每小時從第一二八旅團的阻擊中突出一個團的速度來計算，十幾個團，也要需要十幾個小時。由於突圍是在天黑進行的，暫時沒有鬼子飛機威脅，如果一旦天亮，勢必會遭到鬼子的空襲。所以必須要在天亮以前盡可能突破第一二八旅團的阻擊，出秣陵關，進入溧水右的丘陵地帶，這樣不但能有效地躲避鬼子的空襲，而且有榮一團的接應，算是徹底跳出了鬼子的包圍圈。
天濛濛亮的時候，大部隊終於突出了一二八旅團的防線，沈修文率領警衛營、特務營和教導總隊的第三旅第四團交替掩護撤到了將軍山的山下。此時，一直在將軍山上阻擊一二七旅團的補充一團和補充二團也撤了下來，側翼擋住一二八旅團的是周蘇平的榮三團。
「天一亮，鬼子的飛機就要來了，特務營接替榮三團，補充一團、補充二團、榮三團，還有睢團長你們迅速向秣陵關撤退，我帶警衛營殿後。」在山腳下一處隱蔽的地方，沈修文召集所有部隊的主官開會。
「不行！」沈修文的話剛說完，就遭到了全體反對。
「師座，要撤也是您先撤，我留下。」頭上裹著紗布的黃立奎搶先說道。
「師座，補充一團和補充二團的傷亡都很大，還是我們榮三團留下吧。」周蘇平也說道。
「師座，我……」
未等補充二團團長王紹平把話說完，教導總隊第三旅第四團團長睢友蘭打斷道：「沈師長，各位，你們誰也別爭了，你們榮一師已經夠意思了。我奉我們參座的命令就是殿後，你們都先撤，阻擊側翼和殿後由我團獨立完成。」
沈修文微笑著待睢友蘭說完，道：「睢團長，你也別爭了，你們團阻擊了一個晚上，傷亡很大，必須撤退。不然我也不好跟你們總隊長、參謀長交待。」一邊說著，沈修文一邊伸手阻止睢友蘭開口，臉色一肅，繼續說道：「睢團長，雖然你們不是我的部隊，但是現在我是這裡的最高長官，你必須要服從我的命令。」
對待黃立奎等人，沈修文就不像對待睢友蘭這麼客氣了，手指著他們厲聲道：「你們今天都怎麼了？都長本事了是吧？在我們榮一師最重要的一條是什麼？」
「可是……」
黃立奎張口剛說了個可是，就被沈修文厲聲喝止道：「告訴我，是什麼？」
三人同時一震，低聲回答道：「服從命令。」
「大聲點，老子聽不見。」
「服從命令！」三人異口同聲地大聲回答道。
「很好。看來你們還知道。我現在命令你們立刻執行我剛才的命令。特務營接手榮三團陣地，警衛營隨我殿後。抓緊時間，立即撤退。不然等鬼子的飛機一到，咱們全得完蛋。」說完，沈修文放緩了口氣，說道：「自從咱們這支部隊成立以來，我對所有的弟兄們都有一個承諾，那就是不拋棄，不放棄。如果是撤退，我這個師長必須留在最後。」
「是。」黃立奎、周蘇平、王紹平立正大聲應道。他們每一個人的眼中都閃爍的晶瑩之色，對他們的師長充滿了敬意。
「沈師長，我今天才知道榮譽第一師包括以前的獨立二十旅為什麼會屢戰屢勝。」睢友蘭也站起來一臉感概地說道。接著莊重地敬了軍禮道：「我們第四團服從您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