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軍隊必須在近期內全面退出南京。」話是一字不易,可這次嚴濟明是對著汪兆銘說的.
「日本軍隊一日不退出南京,我們永遠不是一個像樣的政府!」嚴濟民說得擲地有聲,汪兆銘聽得也頗以為然。一個『國家』連『首都』處於別**隊的直接控制下,確實也太不成體統了。可汪兆銘又很懷疑日本軍方會不會答應這種要求。
「先生的『九二五建言』第三條,日本人不是都接受了。能爭取的,我們為何不去爭。把南京拿過來,汪先生也好展佈治政,以繁榮安寧的新首都給中外人等看看,或可稍平海內物議。」打了這麼多交道了,對汪兆銘性格嚴濟民已有所瞭解。在這位『汪主席』面前,說話做事愈是留有餘地,他就愈覺得可行可信,若豪言壯語,則一律視為大話空談。
就這份謹慎而論,一個部長級的事務官僚怕是最適合汪兆銘的位置了。
所謂『九二五建言』,是指去年九月二十五日,汪兆銘向日本提出的幾點供偽政權裝點門面的希望。其第三條各款如下:汪偽政權成立後,滬寧鐵路通行證開出,南京各城門的稅收,火車站的檢查等諸項權力,應由汪偽方面接過。日軍在南京城內捕人,必須徵得汪偽憲兵、警察機關的同意,方能共同進行。
汪兆銘果然被深深打動了。
且不論,政治人物對實權的如饑似渴,光是為了自家的名聲能有機會好聽一些,汪兆銘都決定爭上一爭:「這樣!你可以先探探日本軍方的口風。就算我的個人代表吧!」
對這個差使,嚴濟民沒什麼好推辭的。這本是他一力倡導的事情,他都不衝鋒陷陣,誰去。
日軍中國派遣軍司令部。
橢圓形長臉上擠成一團的五官,半張臉上掛著迷人的微笑,半張臉寫著赤裸裸的凶殘,這就是五十五歲的板垣征四郎,一個極度危險的日本軍國主義頭目,九一八事變的前線指揮者!
身為中國派遣軍的總參謀長,還在擔任陸軍大臣時,就主張擴大侵華戰爭的板垣征四郎,主持著對整個中國佔領區的奴役。打倒中國國民政府,以汪氏傀儡政權取而代之的重要決策,就是此人其及密友的極力推動下,才在日本內閣獲得通過的。
與板垣相比,影佐、睛氣棄其量只是前台小丑罷了。
「……對貴方要求,對汪先生的苦衷,我十分的理解。」板垣的語態表情,讓嚴濟民不禁聯想到武俠小說裡的『溫柔一刀』:「可問題是,假如日本軍隊真的撤出了,貴方又拿什麼保證『還都』大典的安全進行,又拿什麼來保證我國領館人員、政府顧問、普通僑民的人生安全……」
「日常警備由剛成立的首都警備師負責。該師有五個團六千多人,裝備皆為貴軍現役武器。又剛在貴軍顧問指導下集中訓練了半年。對他們的能力,中將閣下難道還有所懷疑?警察憲兵也都會擴充一倍以上,人員擬從蘇抗各地擇優抽調。偵破敵諜敵台方面,擬以海軍陸戰大隊為基礎建立一個糾察總隊。這個陸戰大隊全是『七十六號』出來的優秀特工,相信絕不令閣下失望的。」嚴濟民不卑不亢地道:「別的不敢說,可我能保證一點,治安狀況不會比現在更差。中國人歷來排外。同樣的職能,由汪先生的人馬擔負,所引起糾紛,所花費的時間,都只會是貴軍的零頭。」說到糾紛二字,嚴濟民刻意加重了語氣,暗諷日軍軍紀太差,辦事效率太低。
「喲西!」板垣臉上橫肉跳了幾下,大步走到了牆上的南京地圖前,操起指揮棒一劃,把地圖一分為二:「既然,嚴先生這麼有信心。那麼就先在臨江的幾個城區試行,三個月後,如果沒有出大問題,就擴大全市範圍內。
對這個結果,嚴濟民不很滿意,卻還能勉強接受,與板垣當面敲定了交接防務的時期,更興致勃勃的去了。不管怎樣,這總是一個好的開始。
等到嚴濟民的背影消失在了走廊盡頭,陪在板垣身邊的那位中年大佐,才憤憤不平的抱怨道:「參謀長閣下,這個嚴濟民也太放肆,敢當您的面譏諷皇軍。還想從我們手裡要走將兵浴血得來的土地,您怎麼就答應了他。」
「木村,政治的事情,你的不懂。」板垣沉著臉為自己的副官解說道:「即便派遣司令部拒絕了汪兆銘的請求,內閣也是會同意的。我的做法已把損失減少到最低了。」
「帝國的大業就都壞在膽小無能的政客們身上!」
「巴嘎!」板垣恨鐵不成鋼地怒斥道:「內閣會做那樣的決定,是為了帝國的整體利益。中國的太大,人口太多,只靠一百萬派遣軍,想要控制這個國度是遠遠不夠的。沒有汪兆銘他們的合作,我們就要失敗,失敗,你的懂了?」
「哈依!」
「可你說也不是完全沒道理,帝國的勇士用生命換來的每一寸土地,我們都不能輕言放棄。」
板垣的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把大佐腦袋跟不上趟了。
「我劃給汪政府的地盤,都是『復仇者』活動最頻繁的地區,你可以就這一點,好好的想想。」
木村當然知道『復仇者』。兩年多了,那些南京大屠殺的倖存者,無一日不以自己的方式為死難的親人復仇。有賴於他們捨生忘死,這座英雄的城市的日軍哨兵失蹤率、日本平民遇襲率常年位居整個日占區榜首。日軍雖多次嚴加追索,大力打擊,可風聲鶴唳的局面,卻始終未能改觀。
對日軍最理想的結果,自然是三個月沒到汪偽政權就被頻發的針對日人的血案弄得焦頭爛額,被迫將吃進去的地盤乖乖吐出來。
反之,汪偽消滅了『復仇者』,也是替日軍除了心腹大患。這個可能在板垣、木村看來小得可以忽略不計。
想通了這一節,木村對自己長官佩服得無法形容。
「你去擬一份公文,以司令部的名義給汪政府提個建議,由嚴濟民來擔任新的南京市長兼衛戍司令。」
木村又糊塗了,難不成嚴濟民是參謀長閣下的私生子?要不幹嗎對他這般青眼有加。不對啊,就中將閣下這副尊容,那生得出那麼帥的兒子來.
「中國有句老話,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把嚴濟民抬得愈高,他的同僚就會愈妒忌,就愈沒有人與他合作。非但如此,這些人還會給他下絆子,暗中拖他的後腿。我倒要看看這個嚴濟民在內外交困中能走上多遠。木村君,你不覺得欣賞這樣一出活劇,是一件很意思的事情。」板垣洋洋自得的撫摸著自己的仁丹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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