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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七十六號』主任辦公室。
雖有好幾處公館,可為了安全起見,丁默村每晚還是歇在自家的辦公室裡。準確的說是睡在安放在浴室的彈簧床上。其內心的惶恐,由此可見一斑。
此時,氣虛血弱、腳步飄浮,一望即知是大病初癒的嚴濟民,正站這間辦公室的正中央,對著『七十六號』的一、二把手大吐苦水:「漸愧啊漸愧!兄弟這個黨務專員一直尸位素餐。今天汪先生可專程從南京打電話來了,話說得明白,特工總部的黨務工作要是再打不開局面,就要小弟吃不了兜著走了。」說到這,嚴濟民的眼圈都紅了,又是作揖又是鞠躬的拜託道:「兩位老哥無論如何得拉小弟這一把,日後定當湧泉相報!」
「嚴老弟言重了!是做哥哥的最近忙昏了頭,以至思慮不周累得你如此作難。你放心,我們一定會鼎力幫襯你的,就當是彌補吧!」丁默村把胸脯拍得山響,一副義薄雲天的模樣。
李士群則來得更乾脆、也更實在:「吩附下去,全體到大操場緊急集合,聽候嚴專員訓話!」
丁默村、李士群絕非那種言語能打動的人。他們如此做態,也是出於自身利益的考量。這個黨務專員總得有人來當,與其換個難纏的老油條,還不如支持貌似可欺的嚴濟民繼續幹下去,另外還能賣嚴濟民這個『潛力股』一個大大的人情。這種兩全其美的好事,豈有不雷厲風行的道理。
少時後,大操場上就聚起了五、六百人,刨去少量外出人員和幾個派出機構,『七十六號』仗以橫行瀘上的本錢全在這了。
眾目睽睽下,嚴濟民上前數步,作鼓正經的打起了官腔:「兄弟受命整理本部(特工總部。)黨務,還望諸位同仁能大力襄助,兄弟先在這裡謝過了。」
下面的反響卻很冷,特務們投向嚴濟民目光除了懷疑,就是漠視。
他們的想法是樸素實用的,嚴濟民是外人,是上面滲下來的沙子,平時多奉承兩句沒什麼,遇到正式場合就不能隨便滲合了,鬧不好可是要倒大霉的!
面露慍色的李士群走到嚴濟民身側,衝著神頭鬼臉的嘍囉們就是一串『衛生眼』,凶狠得像護著幼崽的母狼。
在李士群的威脅下,掌聲次第響起,氣氛還談不上熱烈。可與之前的反差,卻是實實在在的。
李士群仍舊繃著閻王臉,可嘴角卻早成笑了一條弧線。顯是對自己能在不動聲色間,給嚴濟民一個下馬威頗為得意。
似乎一點也沒受到干擾的嚴濟民,清了清嗓子朗聲宣佈道:「本部的黨務從今日始,從此時始。第一項,就地宣誓,全體入黨!」
乾巴巴的履行完儀式,嚴濟民繼續道:「第二項,以中隊為單位成立支部,負責人為執委,委員二名。大隊成立分部,設主委一名、執委四名,從中隊執委、委員產生,現場推舉限十分鐘內完成!」
這麼個選法,名額不被各級頭目所壟斷,那才沒有天理了!
嚴濟民看著新出爐的黨棍們,打心眼裡笑出聲來:「現在宣佈一條暫行規定,從即日起,本部在對有黨內職務的人員下達刑事處罰命令時,必須要有本部黨部的附屬才能生效。」特工總部的黨部正等著嚴濟民去組建了。換句話說,時下嚴濟民就是黨部,黨部就是嚴濟民!
一顆重磅炸彈把人群給炸開了鍋,,刑事處罰的範圍廣著了,槍斃、判刑、肉刑統統在內,這豈不是說,那些主委、執委、支委,憑空多了一道金光閃閃的護身符!
這一棍打下去,丁默村、李士群的臉都綠了!手上生殺大權就被分去了一半,他們對下屬的控制力勢必大大削弱!
事態如此嚴重,可丁默村也好,李士群也罷,都只能幹站著,連句置疑的話也不敢說。白癡都能想到,嚴濟民敢來這一手,必有所恃。沒準,人家正盼著他們去撞一鼻灰了。
「將這個暫行規定在本部試行,是中央黨部組織部的決定。書面文件稍後就會送達。」嚴濟民抬出的背景果然夠強硬。『中央黨部』組織部那可是汪兆銘最得力的御用工具。
「我還準備成立一個兼職糾察隊,代表黨部對黨員的行為風紀個人操守進行全面監督,要嚴厲的打一切有損於本部形象的行為。有意的人員可以現在就向提出我申請。在這裡我再申明一點,糾察隊隊員也是黨內職務的一點。」嚴濟民的話充滿了誘惑力,讓許多小特務大為心動,吸引他們不單是那份待遇,更重要的還在於一旦加入糾察隊就等於抱上嚴濟民這條粗腿。
芸芸眾生中,總有大量的投機者在待價而估,只要你能顯示出足夠的力量,就不愁對他們沒有吸引力。
「嚴專員,我申請加入糾察隊!」某個一瘸一拐的大板牙諂笑著站了出來。
「這是誰?」丁默村對身邊的唐惠民小聲問道。
「白斯年,原在吳四寶大隊當中隊長,為搶個女戲子得罪了吳四寶,官丟了,腿也被打斷了一條。幸虧他跟吳四寶在青幫時拜的是一個老頭子,他又肯服軟,才沒被掃地出門,發配去看了總部後門!」對『七十六號』裡這些狗皮倒灶的爛事,唐惠民真可謂瞭如指掌。也許他最適合的位置,不是給人『搖羽毛扇』,而是做個包打聽!
見有人帶頭,隊伍裡又嘩嘩站出了二十幾個人,大都是些鬱鬱不得志的傢伙。
丁默村的眼神愈發深遂,可面上卻硬是擠出了一絲笑容:「很好!很好!兄弟們對黨務工作的熱忱讓我深受感動。我建議糾察隊員轉為專職,這樣更有利於糾察工作的開展。」
不愧為資深陰謀家,丁默村這手玩得確實漂亮。把已向嚴濟民靠攏的小特務們從舊有體制中完全摘除,既能起到防止嚴濟民借這些人在『七十六號』裡擴大其影響之功,又為以財務手段迫使糾察隊自行解散留下了足夠的伏筆。要知道,『七十六號』薪水可是一週一結的,每週還有一定數量的補助,糾察隊的到底是個編外門部,到時發幾成的餉,還不是特工總部說了算。丁默村甚至都想好了如何阻攔嚴濟民自掏腰包給糾察隊發餉。理由是現成的,『七十六號』是『公務機關』,不是私人衛隊!
「我代表本部所有黨員向丁主任致敬,感激丁主任對我們黨務工作的巨大支持!」嚴濟民兩個巴掌拍得山響,嘴上也說著漂亮話。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就看到頭來,誰能算計得過誰了!」對丁默村的險惡用心洞若觀火的嚴濟民,在心中對自己說道。
看著各懷鬼胎、大斗其法的丁、嚴二人,李士群心情大壞,一種淪為配角的感覺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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