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風國皇宮西殿內。蘭香撲鼻,捲簾輕紗。
「你就是蜜兒?」陶小蜜訝異地看著貴妃椅上坐著的,呃,眼前的美女是綺妃?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好一個國色天香的美人。
看到陶小蜜癡愣的樣子綺妃唇角微翹,那絕世芳華更是美得越加囂焰。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就是說綺妃是風暝的寵妾都絕對有人信。這哪裡像是生過一個快二十歲兒子的娘親啊!她有些明白風暝那麼帥是怎麼來的了,風暝還好,不管怎樣他可能還遺傳了一點皇上的屬於男子的冷峻,可風昳就他倒好,乾脆直接比女人還美艷。
這綺妃美則美,只是她眼裡肆無忌憚的探究嘲諷以及算計讓她看著很不舒服。於是她對她驚艷的呆滯只持續了幾秒鐘便立即冷漠地看著這個貌似對她心懷不軌的綺妃,她倒要看看她想做什麼。
「蜜兒見過綺妃娘娘!」
「免禮。」綺妃的眼眸裡閃過一絲困惑,初見身前這個怎麼看都平凡無奇的丫頭時,陶小蜜眼裡露出的對她美貌的驚艷讓她很不屑,不管是誰見到她的樣貌都會這般,可是後來短短幾秒陶小蜜眼裡的驚艷消失無蹤轉為冷漠和坦然。這個丫頭看來不似她想的那麼簡單。
「不知娘娘找我何事?」
「我這個做母后的只是想見見曾經能讓我兒神魂顛倒的女人是個什麼樣子。」綺妃口中的曾經二字極盡諷刺。陶小蜜也不說話,在這裡還是不要輕易開口的好。忍字訣!
看著眼前的女子一臉謙卑,綺妃有些得意,「罷了,我也不繞彎子,老實告訴你,今日找你來是想告訴你暝兒是當今四皇子,以後還可能是太子,更可能是未來的皇上,不可能為了一個女人斷了自己以後的前程!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這綺妃居然毫無顧忌地說出這麼狂妄的話,著實讓陶小蜜有些驚訝。陶小蜜繼續保持沉默,但是拳頭已經緊握,綺妃全當她是默認了,繼續說道,「暝兒以前是一時糊塗,所以才要不顧一切非你不可,現在總算是及時回頭,半個月後暝兒便會迎娶北陽國的公主,到時候不僅可以得到北陽國的勢力支持還能得到天下至寶冰魄,當然還能抱得美人歸!男人嘛!有誰能拒絕的了這種誘惑,就是他再愛你也是枉然!」
綺妃的話說得很尖銳,刺得她心頭一陣劇痛,指甲已經嵌入掌心的肉裡,疼痛最容易讓人清醒。她一聲不吭地聽綺妃說話,這樣配合讓綺妃很訝異,看到陶小蜜眼裡的傷痛綺妃也不想再為難她,「看在你曾經為暝兒擋了一箭,我們皇家也不會虧待你的,你就留下做個側妃吧!」
「不可能。」沒來得及消化完自己曾經為風暝擋過一箭的消息她立刻回答了綺妃這三個字。口氣異常堅決。
「你」沒料到一直沒有開口的陶小蜜居然會是這樣的回答,綺妃的眼中凶光乍現。
「我不會和別的女人共侍一夫。他娶她,我離開!」陶小蜜的話讓綺妃異常驚訝,她說不可能綺妃以為她是貪婪地想做正妃,沒想到卻是得到這樣的答案。就算是個側妃對一個女人而言也是巨大的福分了,至少在這個男權至上的風國絕對是這樣。
「你要離開?」她沒有主動趕她離開她卻居然自己提出實在讓她難以理解,難道她又在玩什麼以退為進的花樣?一切都已經成定局,風暝自己都答應了娶苒羅公主事情,怎麼可能還有轉圜的餘地?
「是!」
「為什麼?」
「我說的很清楚了,我要的是一心一意對待我的男子,我不會容忍我的男人娶別的女人!所以我會離開,娘娘您的擔心都是多餘的!「只要親口聽到他說他要娶苒羅公主,我會離開陶小蜜決然地說道。暝,求你不要讓我失望他們說得我都不想相信,不相信。
陶小蜜覺得很奇怪,她居然從綺妃的眼中看到一抹欣賞。
「很好,希望你記住你剛剛所說的話!」綺妃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這丫頭確實不會忍受那樣的事情,以她的性子一旦對風暝絕望了一定會離開。她都有點懷疑她是不是她的同鄉,是不是也來自西麟女兒國,否則她的性情又怎會與她們如此相似,不過也有不同之處,她雖然是反對男子多妻但是也沒有說贊同一女多夫,她崇尚的是唯一的愛情。
「我會的!沒有事的話我先走了。」
「常德,送蜜兒姑娘回去。」
「是,娘娘!姑娘請吧!」綺妃看著陶小蜜離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陶小蜜在暝府門前下轎時最先見到的居然是上官若雪。
上官若雪雙手環胸依著門,陶小蜜沒打算理她,當陶小蜜正要跨入暝府的時候,上官若雪開口道,「我就知道,暝師兄怎麼可能會喜歡你,再寵你又怎樣,玩厭了還不是要丟開。人家可是北陽國尊貴的公主,居然還有人不知好歹以為自己可以坐上暝府女主人的位子,甚至不知羞恥費盡心機收買人心,等苒羅來了你還不就是個暖床的奴婢!」
掌心與指甲鑲嵌的地方赫然劃出四道血痕,仍舊是淡淡開口,「你我情況一樣,何必在這裡打擊我,你剛才說的那些話還是自己留著受用吧!」
「你」上官若雪被氣得說不出話,猛跺了一下地面。
「雪兒,你剛才太過分了!」尹凌憲看著陶小蜜的背影歎道。
「我哪裡過分了!我說的都是事實好不好,再說她不是也罵回來了!」看尹凌憲居然為陶小蜜說話上官若雪更氣了。
「你這丫頭,怎麼不想想,你現在生氣難過,她又何嘗不是?你們都是受害者,何必再互相傷害呢。」
「我,我我就是生氣嘛!」自知理虧的上官若雪垮下了小臉嘀咕著。
尹凌憲憂心忡忡卻又什麼也不敢過問,殿下到底在想什麼。
「蜜兒姑娘!」陶小蜜剛走到走廊就被一團粉紅撲住。
「毓秀!」
「你有沒有怎樣,有沒有怎樣?綺妃娘娘有沒有為難你?」毓秀紅著眼眶急切地問道。
「我沒事,毓秀,殿下回來了嗎?」她努力壓著此刻心內的顫抖。
「殿下剛回來,現在在書房。」毓秀看著陶小蜜蒼白虛弱的臉有些心慌。
「我去找他。」
天知道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走到風暝的書房,怔怔地站在門外,她不敢進去,不敢去面對。門就在她身前,她的手伸出又放下如此反覆。
此刻坐在樹梢之上的意殤將她的糾結慌亂全都看在眼裡,不忍地閉上雙眼,芊問,忍一忍,忍一忍就過去了如今只能奢望她能堅強一點撐過這關。
陶小蜜深吸一口氣推門進去,風暝坐在案前,手裡拿著一本書冊,身子隱在陰暗處,看不清他的表情。看到她進來了,他的身子顫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做出進一步舉動,天知道這一刻他多想擁她入懷,他知道她受了委屈,他好想安慰她。
他看似專注在手裡的書上,但陶小蜜卻感覺到了他的刻意逃避,心內涼了一分,這樣的折磨她真的受夠了,她的手又握緊一分,深深呼吸,開門見山,「半個月後,你會和苒羅公主完婚?」
風暝的心狠狠收縮著,他沒有說話,他不能說話。
心已經沉到谷底,「你之所以對我好是因為那個死去的孩子?是因為愧疚?是因為我曾經救過你,是因為感激?」
風暝知道從昳哪裡她知道她流產的事,從母后那裡她知道她曾救過自己的事,她今天的一舉一動他都知道。他借別人的口告訴她這些事,是因為他真的無法開口。
除了沉默他現在還能說什麼?讓她誤會無疑是最好的辦法。他不能因為一時的不忍換她終身的愧責,愧責自己的生存建立在別人的犧牲和痛苦之上。就算是集齊三塊靈玉,她安然無恙之後他也不會告訴她真相。否則她就算是活著也不會安心不會快樂。
他的再次沉默已經讓她徹底絕望,她忽然笑了幾聲,很久後才幽怨地開口,「那我怎麼辦?」
「待與苒羅完婚,我會封你為側妃!」既要娶苒羅又不能讓她離開,現在只有這樣。天知道他說出這句話需要多大的決心。他知道這句話對她是多麼殘忍,他甚至不敢抬頭去看她的表情,但是低垂著的視線卻落在了她掌心刺眼的鮮紅,他的心在顫抖。求你,蜜兒,不要傷害自己。
她終於大笑出來,「呵,呵呵側妃?我是不是該感謝你的施捨?」
「蜜兒」面對她的傷慟,他何嘗不痛苦。
「我不會做你的側妃,放我走!」她停止苦笑,冷漠地說道。
「不可能!」風暝斷然開口。
「為什麼?」她的拒絕讓她愕然。她自願退出豈不是如了他的願。
「你是我的女人,只能在我身邊!」
「呵,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自私?我已經決定了!」陶小蜜剛要離開,就見幾個侍衛擋在門口止住她的去路。
「送她回房!」
「是,殿下。」
「姑娘,請!」
「你」陶小蜜不可思議地看著風暝,他居然強迫她留下。
陶小蜜被禁足了,不僅如此身邊伺候的下人全都換了。他是怕她的人緣太好,有人幫她逃跑。
門窗緊閉,黑暗中,陶小蜜默默地坐在屋子裡,沒有哭鬧,沒有叫喊,沒有要跟他理論,安靜得不可思議。
書房內。
「殿下,蜜兒姑娘她已經三天滴水未進了!」丫鬟顫巍巍地垂著頭跪在地上說道。
「那就給我灌進去!」風暝雙手拍案衝來報的丫頭咆哮道,嚇得那小丫鬟當場昏倒。
「廢物!」
「殿下!」此刻,毓秀哭著跌進屋子,一個勁的磕頭,「求殿下讓毓秀見姑娘一面吧!毓秀一定勸姑娘吃飯!」
「不必了,把飯菜準備好,要清淡點,我親自去!」他絕對不會允許任何可能讓她逃跑的機會發生。
「是,殿下。」毓秀雖然擔心,但是仍舊答應道,若是殿下去或許還有希望。
房門突然打開,驟然刺入的陽光讓她幾乎睜不開眼。風暝背著光的身影就這樣闖入她的眼簾。待門再次關上,光線變暗後她才看清他的臉。
他坐到她對面,把飯盒往她面前的桌上重重放下,「吃飯!」
她沒有理會他,還是那句話,「放我走!」她的聲音已經沙啞得不成樣子。
「喝水!」他同樣不理會她的話,倒了杯茶送到她的唇邊,她撇開頭躲開。
「你到底想怎樣?」
「放我走!」
「休想!」
「那你得到的只能是一具屍體!」
「我不會讓你死!絕不!」他發洩一般咆哮著,接著突然將她抱起放坐在自己腿上,在她掙扎叫喊之前,喝了一口茶直接貼著她的唇想要送進去,怎奈她卻緊咬牙關硬是不張嘴。他伸手捏住她的下顎強迫她張嘴,水由於她的掙扎順著嘴角流進她的頸脖,少數滑進她的口腔,她一陣劇烈的咳嗽。
風暝絲毫沒有停歇,緊接著送第二口茶,他含住她的唇堵住她的嘴逼她下嚥。
「不要!」他剛一鬆開,她就想要推開他。風暝無奈在她胸前點了兩下,她立即動彈不得。她憤怒的眼神幾乎要將他燃燒,「你放開我!」
「為什麼不乖乖的,為什麼非要逼我呢?」風暝輕柔地抱著她,打開飯盒,端出一碗清粥,自己喝了一口,捏開她的檀口,送了進去。這些日子對她的心疼和渴望全都融進了這個特別的吻裡,喂完之後他仍舊不捨地吮吻著她有些乾燥的櫻唇。他用衣袖擦去她嘴角流出的粥湯,繼續餵她,直到她眼角的淚打濕了臉頰,滑進嘴裡。
「蜜兒,不要哭,明日我讓毓秀陪著你出去散散心好不好?」他那樣的堅持終究還是妥協在她的淚裡。
「再吃一點好不好?」他輕哄著。
「我自己來!」在明天之前她需要配合一點讓他放鬆警惕。
儘管不捨他還是解開她的穴道,她不理會他逕自吃飯為明天積存體力。
「吃完了!你可以出去了吧!」
「你好好休息!」風暝想說什麼但猶豫著終是沒有開口,迅速離開屋子,他在她面前多待一秒他的意志就會瓦解一分。
第二天,風暝依言放陶小蜜出去。
「蜜兒」毓秀不安地看著陶小蜜。
「毓秀,走吧!」陶小蜜冷眼看著暝府張燈結綵,忙碌熱鬧的樣子。
「我們去哪?」毓秀跟在她的身後。
「去喝酒!」
「啊?」
悅來客棧二樓包間。
清風徐徐,美人卷珠簾,窗外是垂柳環繞的湖堤,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
陶小蜜輕笑,「毓秀,你看,多美的風景啊?」
她甜美的微笑連春風都汗顏,可是她口吻裡的苦澀卻讓毓秀想哭,「蜜兒,毓秀求你,不要笑了好不好,你想哭就哭出來!」
「哭?我為什麼要哭!我高興著呢!毓秀,我們喝酒!」陶小蜜瀟灑地把兩邊衣袖擄了上去露出玉臂,若無旁人地自斟自酌了起來。看來她以前的酒量還不錯,這樣一杯接著一杯地喝居然絲毫沒有不適的感覺,又或是她已經忍到麻木,痛到麻木了。
「蜜兒,我給你斟酒!」毓秀吸了吸鼻子,毅然拿過陶小蜜手裡的酒壺為她斟了起來,她知道她很難受,需要發洩,所以她不阻止她,她陪著她。
毓秀的貼心讓陶小蜜很感動。毓秀,對不起,雖然我很捨不得你,但是,我必須得走。因為,你知道嗎?我好痛,真的好痛。我不知道我還能堅持多久。那些刺目的紅綢緞,紅燈籠,紅喜字,那些看著她異樣的眼神一點點在蠶食腐蝕著她的心。
「毓秀,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她微醺地用手肘托著腦袋,臉頰暈紅,眼波蕩漾流轉。有一種頹廢的別樣風情。
「嗯,蜜兒的歌聲很好聽!」毓秀點頭。
她喝了口酒,微咳,有些沙啞地唱道,
「地點是城市某個角落
時間在午夜時刻
無聊的人常在這裡出沒
交換一種寂寞
我靜靜坐在你的身後
你似乎只想沉默
我猜我們的愛情已到盡頭
無話可說
比爭吵更折磨
不如就分手
放我一個人生活
請你雙手不要再緊握
一個人我至少乾淨俐落
淪落就淪落
愛闖禍就闖禍
我也放你一個人生活
你知道就算繼續結果還是沒結果
又何苦還要繼續遷就
就彼此放生留下活口
愛的時候說過的承諾
愛過以後就不要強求
從此分手,不必再回頭,各自生活
曾經孤單加上孤單是愛火,燃燒過你和我
如今沉默加上沉默更沉默
再沒有什麼捨不得
放我一個人生活
請你雙手不要再緊握
一個人我至少乾淨俐落
淪落就淪落
愛闖禍就闖禍
我也放你一個人生活
你知道就算繼續結果還是沒結果
就彼此放生
就彼此放生留下活口」
「蜜兒」陶小蜜一曲唱完毓秀已經泣不成聲,窗外正怡然自得賞著春景的遊人也被這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幽婉淒迷,心碎決絕的歌聲蠱惑了,全都駐足在湖堤,默默聽著,聽著她的傷,她的痛,她的委屈,她的絕望,她的放棄
「你知道嗎?這首歌叫做放生,放生你說他為什麼就不能放了我呢?」陶小蜜呵呵笑著,她略顯沙啞笑聲已經讓窗外所有人完全失了神,剛才唱歌的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是誰傷了她的心。同樣為她難過的還有暗處的五個男子。
「你們五個,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是誰,也沒有見過你們的真面目,但是我知道你們一直在暗中保護我!」保護我,她說這三個字的時候異常無奈譏諷。
「出來,陪我一起喝酒!」她從驚愕的毓秀手中奪過酒壺直接就往嘴裡灌。毓秀不知道她在和誰說話,只能困惑得看著有些癲狂的陶小蜜。
遲遲沒有動靜。「讓你們出來陪我喝酒就這麼難嗎?你們就這麼怕他?說起來,我還幫過你們一次,這點面子都不給?」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酒壺從她的手中滑落,摔碎在地上,聲響異常清脆,像是碎在人的心尖上。碎了的,何止只是酒壺
「屬下不敢!」花花率先走了進來,恭敬地行了個禮。
看著魚貫而入的五個蒙面男子,陶小蜜醉眼迷離地笑道,「屬下?你在我面前自稱屬下?呵呵」
花花不知所措地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該怎樣安慰。
陶小蜜踉蹌著搬起幾壺酒一一塞進五人的懷裡,「今天我們不醉不歸!你們全都得喝!」
「還有你,毓秀!」她轉身看著毓秀。
「蜜兒,我喝!」毓秀端起身前的酒杯皺著眉頭灌了一杯。今天她就陪她瘋狂好了。這五個人想必是殿下派來跟著她的,他還是擔心蜜兒的啊!只是這樣的禁錮卻是蜜兒最大的痛。
看毓秀帶了頭,春花秋月夜咬了咬牙全都喝了起來。
不知道喝了多久
陶小蜜一副嬌懶的樣子,十足貴妃醉酒式,雙眼朦朧,兩腮嫣紅,好不讓人憐愛,只是眸間的冰霜和蕭瑟卻透露著她此刻很清醒。
睥睨了一眼倒地的六人,很抱歉,我不得不這麼做。
趁毓秀不注意她在酒中放了蒙汗藥,而她提前就服了解藥。一個心已經不在那裡的人,任憑他怎樣也防不住的。
風國的朝堂之上,百官正在為派兵援助北陽國的事情商議。
「暝兒,朕想聽聽你的想法!」
皇上一句話落下,眾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風暝身上,可是好半晌風暝都不發一言。一旁的風昳懊惱地拍了拍腦袋,這傢伙到底在想什麼,他伸手推了推風暝,小聲道,「暝,皇上叫你!」
「什麼?」風暝恍過神來,不明所以地問道,顯然他剛才已經神遊天外去了。今天他答應讓蜜兒出去散散心,有春花秋月夜在暗中看著應該不會有事的,可是他的心裡就是抑制不住地慌亂。
「皇上,兒臣有急事,先行一步了!兒臣告退!」風暝話音剛落就飛速離開大殿,居然還用了輕功,離去時的風掀起了風昳衣服的一角。天吶!簡直,簡直是瘋了。風昳怕怕地看著龍椅上神情風雲變色的皇上,垂下了頭。反正和他沒有關係。
當風暝回到暝府得知陶小蜜一大早就去了悅來客棧直到現在還沒回來,便急忙飛向了悅來客棧,越接近目的地他的心就緊了一分。
當他找到二樓陶小蜜所在的雅間,看到倒了一地春花秋月夜和毓秀時,真恨不得把這些廢物全都從二樓扔下去。
她,終究還是逃了。
隻身離開客棧之後,陶小蜜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之上,不知道何去何從。真的逃出來了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該去哪裡,天下之大居然沒有一個她可以依靠可以容身的地方。
她走了幾步,停下來彎腰撿起地上的一根樹枝,喃喃道,「聽天由命吧!」樹杈被向上拋起,接著又緩緩落下,突然一陣風襲來迷了她的眼,等她揉揉眼睛再次睜開時並不知道樹枝所指的方向曾經被風吹動,改變了九十度角。
樹杈所指的方向是陶小蜜突然發現一個很嚴重的事情,她這路癡分不清東南西北,無奈之下她只好拉住一旁正在餵馬休憩的車伕,「師傅,請問,那邊是什麼方向?」
「哦,那邊啊!那是北陽國的位置。」車伕理了理馬的鬃毛隨意地回答道。
「北陽國」陶小蜜看向北方的天際,那裡似乎凝滯著消散不去的陰霾,命運指引她去那裡是何用意呢?
那裡,她能找回些什麼?是遺失的記憶,還是背叛的愛情?
她從頭上取下一隻碧玉的髮簪遞給車伕,「師傅,我要去北陽國!」
「好勒!」車伕長長一聲應道,他這剛一停下來就有了生意上門,不僅如此還是個大方的主兒,這簪子一看就是上好的翡翠,起碼值他跑半年的車費了。
陶小蜜在車伕的攙扶下進了馬車。
最後再回望一眼風國繁華熱鬧的皇城,她開始了去往北陽國的旅程。
一路上,沿途大漠孤煙,長河落日,芳草萋萋的各式景色絲毫沒有令她的沉重迷惘的心情轉好。三天三夜的顛簸後她終於踏上了北陽國的疆界。
馬車停在北陽國的南門之前,陶小蜜撩開簾子看了一眼前方幾乎可以用「斷壁殘垣」來形容的城門,城牆上高高的雜草長的很茂盛。那城門之上高掛著的寫著國名的牌子在風中孤零零地得瑟了幾下,似是隨時都有可能墜落一般。城牆之外的門衛居然是兩個年過半百的老兵,他們一人一邊,無力地靠在牆角,頭上盔帽從額前滑落下來擋住臉,打著瞌睡。
發現有境外的馬車進城兩人居然問都沒問就隨意地把手中的長槍象徵性地擋了擋,車伕老吳下了車熟稔地放了一兩銀子到老兵身旁的盒子裡,老兵聽到銀子落入的聲響後擺擺手就放行了。
行至北陽國皇城的大街上,隨處可見衣衫襤褸的乞丐難民,拄著枯枝做的枴杖,伸著比枯枝更像枯枝的手乞討。零星的攤販也皆是無精打采的叫賣著,有的賣吃食的看沒有客人上門,一邊趕走前來乞討的乞丐一邊索性自己吃開了。但是,唯有那「醉紅樓」「」門前依然是花紅柳綠,裡面更是鶯歌燕舞。真是朱門酒肉臭,百姓猶餓死。商女不知亡國恨,隔岸猶唱後庭花。
一路走下來陶小蜜終於忍不住了,「吳師傅,這就是北陽國?」他們是不是走錯了地方?這就是傳說中的五大強國之一的北陽國?風國就算是最差最貧窮的城池也比他的皇城來的要富饒。
「是啊,姑娘!想想二十年前,幾個國家還沒有爭霸的時候,北陽國也是興盛一時,可惜現在哎!還是我們風國皇上治國有方啊!」吳師傅的口氣裡絲毫不掩飾作為風國子民的自豪,一個強國,連他們的子民也會覺得自豪驕傲的。
陶小蜜若有所思地聽著老吳的話,心下思量道,這樣一個內憂外患的戰敗之國的公主會是什麼樣子呢?
「姑娘,已經到了皇城了,我們下一步去哪?」
「去哪?」我也不知道該去哪,「吳師傅,就在這裡停下吧!」
「好勒!姑娘您小心!」吳師傅將凳子放在車門邊扶她下來。
「吳師傅,辛苦你了!」幾日的奔波下來吳師傅的臉上風塵僕僕滿是風霜,她坐在馬車裡都累得支撐不住,何況他一直站在外面風吹日曬地趕車呢。
「姑娘哪裡話!您的賞錢夠我半年的車錢,我這趟走了就可以歇個把月在家伺候懷孕的娘子了!」吳師傅憨憨地笑道。
「您娘子懷孕了?恭喜啊!」她由衷地祝福道,將心頭的酸澀一股腦壓抑下去,反正她已經習慣了忍耐。
「呵呵,謝姑娘!」吳師傅樂呵呵地撓撓頭,「那姑娘保重,我走了!」
「嗯,再見!」
告別了吳師傅之後她在這完全陌生的國度就真算得上是舉目無親了,如浮萍般漂泊無依。可是也自在灑脫,無牽無絆不是嗎?既然命運牽引她至此那必有他的用意和安排吧!當自己不知道未來的方向時不妨放鬆心情跟著感覺走。
當一個人的精神極度空虛寂寞之時,自然就想到了尋找些寄托和慰藉。她忽然想去這裡的寺院朝拜。
幾番問詢之後她徒步走到了北陽國香火最鼎盛的萬安寺,萬安寺離皇城不遠,不到一刻鐘時間就走到了。當她從山腳爬到寺院門前時不由得驚得瞪大了雙眼,難不成這北陽國大街上行人稀少是因為所有人跑這集合來了?
不過想想也對,自古以來當百姓對他們的君王失去信心時自會去尋找其他依靠。
看著那些人虔誠地朝拜著冰冷的神像她突然覺得可笑,笑他們也笑自己。
那些在天上的所謂的神與這人間荒『淫』無道的帝王有何區別?他若真的有眼還會有這些戰爭和鮮血嗎?
天若有情天亦老!這世間最無情最醜惡的便是那些享受著人間香火,食用著人間供奉高高在上毫無用處的神靈。陶小蜜不知道自己突如其來的憤怒是為什麼,只覺得胸中燃燒著一團熊熊的火焰,似是想將一切都毀滅。她感覺到有一股極為強大的力量在召喚著她的靈魂。她甚至覺得是這股力量在牽引著她的到來。她覺得渾身的溫度都在迅速上升,血液在身體裡喧囂著,激盪著,好像身體裡有一隻受到桎梏的野獸,衝撞著想要離開牢籠可是卻莽撞地撞得頭破血流也無能為力。
或許是她大逆不道的想法惹怒了神靈,閃電驟然撕裂天幕,陰沉的天空響起一記驚雷,豆大的雨點從天而降,砸落在身上生疼生疼。
「呵,呵呵」你可知道,我盼這場雨已經盼了很久了很久了
沒有像那些人一樣躲進寺院的庇護裡,她默默地走向下山的路。就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她該在這無盡的沉默中死亡,還是爆發
那天,寺院裡的僧人和香客都看到一個孱弱的女子帶著淒美癲狂的笑消失在大雨磅礡裡。
臉上濕漉漉的早已經分不清是雨水還是眼淚,心中忍耐了那麼多天的郁,結維持了那麼多天的微笑再也無法繼續,隨著雨水傾瀉而出。
她在哭什麼,為什麼而憂傷?僅僅是為了一個男人的背板和欺騙嗎?她覺得並不僅僅如此,她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麼,只覺得好委屈,好怨,好恨,好難過仿若這些怨恨已經鬱結了千年。
她迷濛的雙眼突然眼前一亮,那依靠在蒼天古木之下的是什麼?她美麗的淡藍色頭髮,印著古怪圖案的衣服,被雨水浸透,印出姣好的肌膚,細潤如脂,粉光若膩。
她就像是犯錯後被打入凡塵的仙子,否則她的身上怎會有那樣憂傷哀怨和脫俗的氣質。她依靠在樹下,一動不動,任由雨水打濕她的全身,雨珠自頭頂滑落到髮梢,又順著髮梢像是珠簾般滴下。
陶小蜜的身體仿若是被蠱惑一般不受控制地向那個藍發女子靠近。她沾滿雨水的手撫開遮住女子容顏的藍發,待看清女子藍發下隱藏著的容貌後陶小蜜的瞳孔急劇收縮,不可置信地踉蹌著後退,然後跌坐在身後的草地上。
那個在雨中昏迷的女子,居然有著和她一模一樣的容貌。
天際一聲炸雷,仿若在提醒她,這不是夢。
或許,或許只是自己眼睛花了而已,對!一定是這樣的,她顫抖著再次去確認,可是結果還是一樣,這個女子除了一頭淡藍色的頭髮,長相居然和她一模一樣。稍有不同的是這個女子眉間透著的婉約哀傷以及累積多年的孱弱。若不是親眼所見她絕對不會相信世界上會有和自己長得如此相像的女子。
女子的臉色蒼白,櫻唇緊抿,一動不動地靠在樹下,她看起來一點生機都沒有。不會是死了吧?陶小蜜伸出手去探了探她的鼻息,隨即鬆了口氣,她還有氣,只是很微弱,稍一分神就幾乎感覺不到。
或許是同情心的驅使,又或許是因為太過困惑好奇,她決定救她。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再這麼淋下去她必死無疑。
這個藍發女子的身子輕的不可思議,陶小蜜很輕鬆地就將她背起,把她背到沿途中發現的一處破廟裡,破廟裡有以前來過的人留下的乾草和火折子。她先將女子放在乾草上,接著架起柴,升起火堆。
這樣濕著一定會生病的,陶小蜜將女子和自己的外衣全都脫了下來用樹枝架著烘烤。過了一會兒,她自己的衣服已經干的差不多了,可是女子的衣服也不知道是什麼材料做的,烤了好半天都不幹。陶小蜜看到女子瑟縮在角落裡,歎了口氣將自己的衣服先給她御寒。
她不知道女子怎麼了,為什麼昏迷在那裡,也不知道該怎麼救她,她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希望她福大命大。
突然,乾草上躺著的女子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隨即歪頭吐出一大口鮮血。陶小蜜嚇壞了,急忙放下衣服過去扶她,讓她倚著自己的身體,焦急道,「喂,你別嚇我啊!你怎麼樣了?」
接著令陶小蜜更加驚訝的事情發生了,女子美麗的淡藍色頭髮居然開始漸漸便灰變暗,先是變成深藍,然後是墨藍,最後居然完全變成了和她一樣的黑色。
陶小蜜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詭異的現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看到女子帶著血絲的嘴唇蠕動了幾下好像想要說話,陶小蜜將自己的耳朵貼近她的嘴唇,接著聽到女子微不可聞的歎息,「終於結束了」
結束了?什麼結束了?一頭霧水的陶小蜜感覺到女子的身體一陣痙攣之後就停止了顫抖,雙手頹然地滑落,她已經停止了呼吸
陶小蜜甚至還來不及驚慌,來不及為女子的突然死去而哀傷便聽到破廟外傳來熟悉的聲音,熟悉到她不可能也不應該在這裡聽到的聲音。
「夜,你確定夫人來了北陽國嗎?可是,這說不通啊!」
「那根玉簪是夫人的隨身之物,不會有錯的!」
「我也認為夫人來北陽國的可能性很大,剛才萬安寺的人形容的女子極有可能是夫人!」
「呃,難不成夫人是想來看看要嫁給主子的苒羅公主長得什麼樣?可是就算看過又怎麼樣?」
「不無可能!一個勝過自己的女人,換做是我,我也會想知道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前面有個破廟,我們進去避避雨吧!說不定夫人也在裡面!」
「受不了你!花,你真是異想天開!哪有這麼好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