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煦府。
相比暝府的死寂陰森煦府看起來更像是世外桃源。在這裡暮春時節似是提前到來了,滿園春色關不住。
陶小蜜一路走,一路新奇地看著各種各樣的奇花異草,東瞅瞅西嗅嗅開心地像一隻蝴蝶。
「哈啾!」
風煦聽到她冷得打噴嚏將她拉到自己跟前,摸了一下她的袖子這才發現她居然只穿了一件衣服,他將自己肩上的披風拿了下來將她包裹住,嗔怒道,「怎麼不穿衣服就跑出來了?」
「我要找小白,小白不見了!」她有些答非所問。
「小白?」
「是啊!小白會不會回去天上了」
風煦歎了口氣,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
「殿下,您回來了!」他們剛進了屋裡就迎面走來一個清秀可人的小丫鬟,看到風煦後立刻迎了上來。
「青青,幫這丫頭把!」
「是,殿下,姑娘請跟我來!」青青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眼前一身狼狽的女子。
「不要!」誰知陶小蜜卻不肯跟她走,還躲到了風煦的椅子後面,揪著風煦肩膀處的衣服。
「丫頭,聽話!」風煦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不要她幫我,你幫我擦藥好不好?」
「姑娘,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殿下他看不見!」青青有些生氣地說道。不知是氣她的無理取鬧還是氣她和風煦的親暱。
「看不見」陶小蜜有些發愣地去看風煦的眼睛,他的眼睛好漂亮,像最上乘的墨渲染而成,怎麼會看不見呢?
「青青,你把藥箱拿來吧!」風煦的寵溺讓青青憤憤地離開。過了好半天青青才極不情願地把藥箱拿來交給風煦。
「你看不見嗎?」陶小蜜說著把自己的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風煦抓住她在他眼前亂揮的手,「是啊!」
「你真的看不見?你怎麼能抓到我的手?」
「因為我能感覺到氣在流動。」他將她手上的藥洗掉又重新上了一次藥。
「你會著急嗎?看不見一定會很著急吧!」她心疼地碰了碰他的眼睛,她不知道那次碰觸一直觸動到了他的心裡。所有人都只會為他感到遺憾和可惜,但是沒有人關心過他內心深處最在意的感受。
「是啊!會很著急,很著急所以,我盡量不讓自己牽扯進那些複雜的事情裡,否則我會很著急。」
「嗯,這樣很好!」她瞭然地點點頭。
「丫頭,你明白我的意思?」風煦有些訝異地問道。不知道為什麼,不經意間就和她說起自己一直以來的傷痛。
「要是我看不見東西,又不能走路我就不能自己去找小白了,那樣的話我一定會急死的!如果沒有小白,那麼我就不會找他,那樣我就不會著急了!」
她的話很幼稚,但是他明白了她的意思。是啊,如果自己不牽扯進那些事情裡那麼他就可以超脫,就可以永遠置身事外,安之若素。他們都以為他看透了世事所以才能那樣安然,其實是因為他在逃避著世事,他不敢去管,知道的越多心裡的負擔就越多,他這殘缺之身承受不起。
「你叫什麼名字?」陶小蜜看著自己已經被包紮了一層白色布條的手問道。
「風煦。」
「風煦煦,我的名字是叫丫頭嗎?」
「你的名字?你不知道你的名字嗎?」風煦訝異道。
陶小蜜搖了搖頭,接著想到他看不見的又補充道,「不知道。」
風煦暗自思忖著,看來她的病情比他想像的還要嚴重,「你叫蜜兒。」
「蜜兒?是我的名字嗎?你知道我的名字?那你知道小白在哪裡嗎?」陶小蜜有些驚喜地蹲下身子搖著他的膝蓋。
「呃,不知道!」風煦以為她會問他知不知道她是誰,想不到她口中的小白比她自己還重要。她口口聲聲的小白到底是誰?
「丫頭,手給我,我給你看看!」
「哦!」
若是月看到此刻陶小蜜乖巧配合的樣子絕對會吐血,他用盡方法都沒能讓她乖乖讓他把脈,動不動就要撞柱子,好像那腦袋不是她自己的似的。
風煦感覺她的體內竟然有一股極為強大的力量流竄在任督二脈,那股力量來自外力無法融為己用,擾亂了她正常的心脈,使得她記憶和心智全都受損。
「砰!」的一聲,房門被一腳踢開,風暝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突如其來的聲響讓陶小蜜受驚地往風煦身後縮了縮。
風昳緊跟其後,搖頭歎氣悠悠說道,「哎!暝,什麼時候你也學會這樣開門了?看吧,還是這樣比較方便對不對?」
「你來的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快!」此時風煦的手仍舊搭在陶小蜜的脈上,感覺到她的脈搏忽然加快,他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慰,「不怕。」
風暝滿臉陰鶩,天知道她失蹤這半天他都要瘋了,剛想開口說話,風煦輕聲道,「不想她病情加重的話,你說話就小聲一點!」雖然是輕聲細語但卻透露著不可抗拒的威嚴。
風暝果然硬生生壓下滿腹怒氣,這丫頭成心是要把他逼瘋。
「既然來了就一起吃飯吧!」
「我不餓!」風暝黑著臉。那丫頭居然躲在風煦身邊,身上披著他的衣服,什麼時候他們之間這麼親暱了!
「可是蜜兒餓了!」風煦對於風暝孩子氣十足的反應不免感到好笑,他現在的樣子就好像自己心愛的玩具被人搶走了。
飯桌上。陶小蜜坐在風煦旁邊,風暝和風昳坐在對面。
「老四,你把李少懷怎麼了?」
「滅了!」風暝狠狠吃了口菜。
「那李林甫不僅縱子行兇還貪贓枉法,早就該滅了!」風昳喝了口酒,讚歎道,「煦,你釀的酒可是越來越香醇了!」
「既然五弟喜歡等會我讓人給你備幾壇帶上!」
「那倒不必了,好酒要和對的人一起飲才對味!不如二哥你就留我住幾天吧!我們一起飲酒下棋如何?」每當風昳有事相求的時候都會改口叫他二哥。
「隨你喜歡吧!」
風昳立即喜笑顏開,那不是邪肆不羈的笑,不是嘲諷冷漠的笑,而是發自內心的笑,那一刻風昳的美就是男人也會心動,只是風煦他看不見。
風暝看了看倆人覺得有些不對勁,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又說不上來,現在他也無心去管別人,一心只在對面左手雞腿右手蹄膀的陶小蜜身上。不管什麼時候她吃飯的樣子還是一樣。
「蜜兒,吃完了就跟我回去!」
陶小蜜委屈地扁了扁嘴放下左手的雞腿,又放下右手的蹄膀。
「丫頭,怎麼了?」風煦感覺到她的動靜,問道。
「是不是我不吃完就可以不回去了?」陶小蜜天真地嘟囔道。
「你不是要找小白嗎?」風暝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卑微到用意殤來要挾她。
「你知道小白在哪裡?」陶小蜜的臉上閃著欣喜的光芒,刺痛了他的眸子。
「你跟我回去我就告訴你!」風暝不動聲色的說道。
「好,我回去。我們現在就走吧!煦,我先走咯!再見!」說風就是雨啊!陶小蜜騰地一聲站起身子拉起風暝就往外跑。
三人皆哭笑不得。
她離開的一刻風昳分明看到風煦臉上一閃而過的不捨和落寞。
「你看起來和她很投緣?」風昳狀似隨意地問道。
「嗯,和她在一起說話沒有壓力,很舒服的感覺!你不覺得嗎?」風煦反問。
「她是暝的人!」這句話好像是在提醒風煦,但又夾雜著莫名的煩躁,說明白點就是醋味。
「你誤會了!」風煦眉頭皺起。
「算了,不說這些了,我們去花園喝酒,這會兒你院子裡的櫻花該開了吧。」風昳轉移話題。
也不管風煦樂不樂意,風昳自作主張地把他推到花園的櫻花樹下,讓人鋪上墊布擺上幾壺清酒,逕自暢飲起來。他躺在落滿櫻花花瓣的草地上,用單手撐著身體斜倚著,單膝彎曲,袖口往上捲了幾道,胸口微敞,酒後微醺,醉眼迷離,在落英繽紛的花瓣掩映下妖媚如精靈。
他偏過頭看向輪椅上閉目養神的風煦,試探性地喚了聲,「煦!」
風煦沒有反應,好像是睡著了。
風昳坐起身子,站起來,走了幾步來到風煦的身前,他的手撐在他輪椅的兩側,貼近他的耳側呵氣如蘭,「煦」
風昳的嘴角浮現出璨若櫻花的笑意。真的睡著了。既然如此,他對他做那件事的話他應該不會發覺吧!
極為緩慢地他仍舊帶著酒香的唇輕輕貼上風煦的微涼,蜻蜓點水的一下就立刻離開,退後幾步躺下身子繼續飲酒,他離開的太快了,所以沒有感覺到風煦的身體那一剎那的僵硬。
風暝和陶小蜜一前一後地走著。她不肯和他靠的太近。她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讓他心碎。他是生人嗎?那風煦呢?
「小心!」風暝突然退後幾步摟住陶小蜜的腰身迅速飛到一旁,險險避開了幾枚飛鏢。
她扭動了幾下身子。他低吼,「別動!」她嚇得眼淚汪汪。
「該死!不許哭!」她哭得更凶了。
「好了,不哭不哭!我錯了,我不該吼你!」他無奈地軟化在她的眼淚裡。
「什麼人?」風暝低吼。
「來取你性命的人!」十幾個黑衣人從四面八方落下將他們團團圍住。
「好大的口氣,就憑你們?李林甫未免也太天真了!」風暝不屑地嘲諷道,嘴角是殘酷的冷笑。
聽到風暝的話,黑衣人皆驚,不知道自己是哪裡漏了破綻。風暝看黑衣人的反應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猜測,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們是誰派來的,只是猜測而已,想不到讓他猜中了。看來李林甫是狗急跳牆了,這老傢伙關在牢裡居然還能派出人來刺殺他,看來他是小看他了,哼,他這樣做只能加速他的死期而已。他以為自己死了,他貪贓枉法的罪證就沒人知道了,太天真了!他早已經上報朝廷,很顯然,李林甫太低估他的辦事效率了。
一陣廝殺已經不可避免,他一邊護著陶小蜜一邊應付那些黑衣人依舊是游刃有餘,她忽然覺得在他的懷裡好安心,那樣熟悉的安心的感覺。
忽然一滴血飛濺到她的手上,她驚慌失措,「你受傷了?你怎麼樣?不要打了,我們不要打了好不好!」
他俯身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模樣,她焦急的模樣,她是在擔心自己嗎?她在在乎他嗎?那一刻他忽然好幸福,好幸福,「傻瓜,我沒事!」那不是他的血。不過,風暝這半會兒的走神讓那群黑衣人有了可趁之機,一道劍氣襲來,直指陶小蜜,那些人是看準了她是他的軟肋,風暝急忙將她護到身後,他的腹部暴露在外面被劍氣擊中,沒有時間耽誤,他立刻集中精力投入戰鬥,腹部的傷雖然不在要害但是血流不止撐不了多久,必須速戰速決。
「殿下!帶皇妃走!這裡交給我們!」尹凌憲帶著侍衛及時趕來投入戰鬥。
風暝退出打鬥之外,她的小手觸摸到他腹部不斷流淌的血液,顫抖道,「你流血了!你流血了,流了好多血你讓它不要再流了好不好都是我不好」若不是為了保護她,他根本就不會受傷的,他居然用自己的身體為她擋劍,她迷茫了,這個男人為什麼要對自己這麼好?她是不是應該認識他?
「我是不是認識你?」陶小蜜有些恍惚地撫上他略顯蒼白的臉頰。
「你當然認識我,我是你的暝」風暝說完便失去知覺,暈倒在她懷裡。
「你,你不要有事,不要死啊!求求你暝,求求你」她不知道他是誰,但是她從未如此恐慌過,她知道自己不希望他死。她太過傷心了所以沒有注意到某人嘴角幸福的惡作劇式微笑。
這樣被她擁在懷裡的感覺真好,一輩子這樣昏迷他也願意。枕著她的玉臂挺舒服的,絲就是腹部的傷口有點疼!
「尹護衛,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遇到刺客?暝現在怎麼樣了?哎呀算了,我還是自己進去看吧!」風昳剛聽到消息就立刻從煦府趕了過來,真是,哪個殺千刀的混蛋,他好不容易能和煦有單獨相處的機會。
風昳剛要衝進去就被尹凌憲擋在門外,「那個,那個五殿下,現在你還是不要進去比較好!」
「為什麼?」風昳這就不懂了,為什麼他不能進去?
「皇妃在裡面!」尹凌憲覺得他的提示已經夠明顯了。
在就在唄,那又怎樣?風昳還是不明白,但也沒有硬闖,而是走到窗戶邊把窗戶紙捅了個洞賊頭賊腦地朝裡面張望著。風昳的舉動讓尹凌憲額頭上滑下三道黑線。
「還疼不疼?」陶小蜜既愧疚又心疼地坐在他的床沿看著他。
「疼!」風暝說著就呻吟了幾聲表示他真的很疼。
「怎麼辦?怎麼樣你才可以不疼?我去找大夫!」
「不用了,大夫剛剛不是來過了!」風暝拉回她,大掌攥著她的小手,揉捏著,她好像已經不害怕他的碰觸了。
一想到剛才他滿身是血的樣子她就抑制不住地顫抖,「我以為你會死掉!」她抽噎著,肩膀一抖一抖。
「沒有你的允許我不會讓自己死的!」他用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淚,承諾道。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你到底是我的什麼人?」
「蜜兒,你真的忘了嗎?我是你的男人!」他受傷質問的眸子讓她的心直線沉淪。
「噗」窗外的風昳聽到這句話差點吐血,老天吶!這是他四哥能說出來的話嗎?他若是說「你是我的女人」他還能接受,可是,他居然說「我是你的男人」!天!他一定是瘋了!全都瘋了!戀愛中的男人都這麼瘋狂嗎?哦不,白癡嗎?
陶小蜜的臉頰羞紅,「我不記得了!」
「那我就做些事讓你記得好不好?」
「嗯?什麼事?」
他長手一伸將她的小腦袋壓向自己,當她的唇被迫接觸到他的唇並且被他含在嘴裡吮咬,她驚得瞪大了雙眼,這就是他所說的能讓她想起過去的事?
她想要起身,但是手卻不小心壓到他的傷口,他悶哼一聲,她連忙推開他,看到他剛包紮好的白色布條上又滲出血跡,慌亂道,「你又流血了!」
「沒關係!」他慾求不滿地看著她,哪顧得了傷口還在流血。
「怎麼會沒關係?我去找大夫!」
「蜜兒,別走!」他急得想要坐起身子卻扯得傷口裂開更嚴重。
她急忙轉身回去,「你不許動!誰讓你亂動的!你想做什麼我幫你就是了!」
「我想吻你」
風昳捂著自己受驚的胸口走近尹凌憲,意味深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難為你了!」
跟著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主子可真是悲哀,幸虧尹凌憲聰明,稍微笨一點的若是在這個時候進去,或是放人進去,絕對會被風暝拍死!
尹凌憲感激地看了一眼風昳,終於有人理解他的苦楚了!他被他主子拍又不是一次兩次了,輕則吐血,重則斷胳膊斷腿,大多數時候是先吐出一口鮮血,然後想抹去嘴角的血漬時發現手斷了動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