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黎明之前5
「沖，大家衝過去，再不沖就是死路一條。」帕特森激昂的聲音通過胸口的魔法擴音器傳遍了四野。所有人都開始明白眼前已是生死關頭，求生的勇氣讓他們瘋狂地催動著胯下的駿馬。
穿越魔法火焰的瞬間，帕特森面容抽搐，巨鷹盔甲的抗魔屬性讓他躲過了大部分創傷，但大魔導齊心所佈的火牆又豈是等閒，幾乎燃盡的頭髮和裸露皮膚上的絲絲痛楚讓此刻的帕特森狼狽不堪，忍著傷痛回首望去，卻發現能最終從火牆的包圍中逃出生天的戰士不過十之三四，大多比自己更淒慘。
出奇的，對方並沒有出城追擊，帕克森努力催動著傷痕纍纍的坐騎，心中苦澀難言。以炎龍軍的強橫，又佔據了號稱不朽的天塹的帝都城牆，莫說自己的二萬人，縱然有二十萬，怕也不能撼動分毫。他所不知道的是，坐鎮城頭指揮的平凡也暗吁了口氣。儘管佔據九門的過程並未造成多少損失，但帝都太大，單是巡城撫民便動用了三千之眾，剩餘不足七千炎龍軍說少不少，分守九門卻是捉襟見肘。所幸那十餘人的魔法團一直停留在這最可能遇敵的正東門，那幾乎盡耗魔力的巨大火牆所造成的殺傷絲毫不遜於漫天的箭石。
「帝都大定！」平凡在心中默默言道，目光飛向遠處的瓊樓玉宇。
「姓龍？」洛思幽心頭升起一絲疑惑，這龍姓在唐夢平常得緊，等閒三五十人中必有一兩號姓龍，卻不知對方此言有何含義。
悵然一歎，遙望著天邊露出一角的朝陽，龍升寒輕聲道：「六百年光陰似箭，東勝龍家竟如此就被人淡忘了。可歎啊可歎！」
「東勝龍家！」一直閉目療傷的季青城猛然睜開雙眸，如電的目光投在龍升寒的身上。洛思幽心頭狂震！東勝龍家，這個在皇家滄海閣中被引為禁忌的名字。
滄海閣地處廢宮之中，蘊藏著洛家六百年珍藏的典籍，歷來只有三大護族長老得以身入，而其中最隱秘的一處小室更是只有大長老才能閱覽。洛思幽不知道所謂的東勝龍家與洛家有怎樣的過節，但最初的祖典中每每提及於此大多語焉不詳，卻隱隱帶了一絲敬畏。九姓的發跡本身便是一個巨大的謎團，六百年間，不止一位大長老曾對東勝州明察暗訪，卻從未獲得半點蛛絲馬跡。
「炎黃九姓，好大的名頭！」龍升寒猛然注目幽暗一角，洛思幽只覺一股寒意升起，「你可知六百年前炎黃九姓還有一個名字！」
「九姓家奴！」
當真是石破天驚。所有人都為之色變，包括隱於瓊樓之上的季同。對於出身，季同本不在意，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經歷了幾番沉浮，對於那虛妄的名頭越發看淡了。只是那家奴之說未免過於駭人聽聞，季同的眉頭輕輕動了動，卻不知是真是假。
「住口！」那冷冽的聲音少有地帶上了情緒。
一聲歎息悠悠傳來，卻是出自那季青城之口。
淡金色的啟明星悄然探出面孔，那西天的彎月便沉沉墜下，時光總在不經意間溜走，從不為忙碌的人們多作半刻停留。
一隻瘦小的飛鳥劃過天際，輕輕落在了皇宮一隅，自戀地梳理了一下羽毛便胡亂地蹦了開去。驚詫中的人群絲毫沒有注意這小小的生靈，不速而來的神秘男子和他那駭人聽聞的話語吸引了他們的全部心神。季同悄然回頭，發現吟宕的手上多了一頁小紙，交換了一個眼神，卻聽吟宕低聲道：「九門已在掌握中，城中初定。」
沒有想像中的喜形於色，季同略略皺眉，吟宕大惑不解，卻見季同已側過臉去，淡淡的目光直射那九麗鳥上的身影。微微沉吟，吟宕心有所感，這碧落城主必是有為而來，想必是早有準備，如今己方號稱嚴密的線報一無所覺，到少讓人有些失望。季同的擔憂並非沒有道理，錯綜複雜的局面裡，最晚浮出水面的人未必能笑得最好，卻能笑到最後。
「你們真以為自己是東勝王朝穿越萬年的傳人？」
淡淡的嘲諷在耳旁縈繞，洛思幽努力壓制著自己憤怒，殘弦微動，發出兩聲破澀的輕響，眾人齊齊變色，這聲音中蘊涵的殺伐之意令人側目。幾番兔起鶻落的變故帶給人不真實的感覺，無論隱身暗中的玄音蠱惑，還是飄然而至的一人一鳥，都顯得那麼突兀。那片刻中流淌的殺機足以讓無數戰士飛灰煙滅，但那繽紛的暗戰投影在士卒眼中卻是平靜如水，沒有刀劍飛揚，也沒有血瀑流泉，這在很多程度上顛覆了眾人心中強者交鋒的概念。
絲毫不理會那暗中升騰的怒火，龍升寒卓然而立，朝著人群望了望，淡淡道：「此中的秘辛，想必季帥也有所涉獵吧。」這話說來語氣卻是和緩了許多，隱隱帶了幾分敬重。洛天鴻面色沉穩如常，心中卻湧起莫大的羞辱感，以帝王之尊，在那人也中卻似被無視了。一步漏所便先機盡失，洛天鴻本以為有那宮中暗勢力相助，主動權仍在自己手中，此刻卻有種莫名的失落。護族三老，他們所守護的只是洛氏全族的尊嚴，自己這名義上的帝王僅可當得「不肖」二字，而在那駕鳥怪人眼中，似也只有三老才能真正代表洛家，當真是可憐又可笑。洛天鴻暗暗發誓，若覓得機會脫身於亂局，必要對今日的羞辱有所報償。
「六百年，什麼都過去了。九姓家祖或許有負龍家，卻也為這浩浩東大陸帶來了六百年的平靜，且不論初衷如何，每一代都有九姓子弟倒在北邊的戰場上，這卻不是為了那些虛妄的名頭。」
季青城侃侃而談，眾人心中的震駭無以復加，這般說法分明是坐實了家奴的名頭。洛思幽不是蠢人，聯繫那族典中閃爍其詞的言語，幾乎已肯定對方的說法決不是子虛烏有，卻不知他所為何來，若是想要報復，何苦忍耐了數百年之久，以九姓聯合的龐大勢力尚且對這龍家如此忌憚，沒理由要蟄伏。
「按了我季家族典記述，東勝龍家決不是貪慕浮華之人，恕我直言，你卻不像是來討陳年舊債的。」季青城眼中閃過一縷精芒，似笑非笑地望向半空。
「好！好一個唐夢軍神！」龍升寒神采飛揚，朗聲笑道：「六百年安逸，九姓開枝散葉，子弟如過江之鯽，卻大多腐朽不堪，便如這浮華的宮廷般醉生夢死。也唯有你季家尚有幾分開拓進取之心，能在姓洛的盡力打壓下長盛不衰，倒不是什麼僥倖！」
這話說得當真是無所顧忌，面面相覷下，便連那禁衛軍中也是鴉雀無聲，狀似吹捧的話語引來一片歎息，卻聽龍升寒接道：「四百年前，龍家子弟不得踏出東勝的家規便已廢止，若真是圖謀帝位，又何苦忍耐至今！關於唐夢建國之初的歲月，想必九姓中都有記載留存，但也不過是一知半解。」
季同聽得耳朵直豎，這龍升寒雖來得蹊蹺，倒不像是狼子野心之人，竟在這關鍵的當口講起秘辛來，這卻是意外的收穫了。那炎黃九姓源自東勝，而自己如今的修煉體系又與那神秘的東勝州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季同從來都渴望對那塊迷一般的土地能有更多的瞭解，奈何這兩年來的明察暗訪卻從未有半點收穫。
「炎黃一族上承太古東勝王朝，這卻是不爭的事實，可笑洛家雖言之鑿鑿，卻是連自己都不曾相信過，可憐可悲之至！」
眾人聽得一怔，旋即面色微變，一個個若有所思，唯獨季同從來都深信不疑，饒有興致期待著能聽到什麼秘聞。洛思幽心有怒火，卻被好奇所蓋過，他也想聽聽這古怪的男子能弄出什麼玄虛。
「仙術橫行的年代，炎黃一族何等風光，便是那巨龍巫妖之流，也要退避三舍。卻不知為何，強大的炎黃修士一夜之間消失殆盡，茫茫大陸，再也不曾露過蹤影。」
「很新鮮麼？」洛思幽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語，「不過是拾人牙慧罷了，隨便尋一位吟遊詩人也能講得比你精彩！」
龍升寒並不惱怒，無所謂地望了暗處一眼，接道：「便在那炎黃修士消失後百餘年，天地之間遭逢巨變。彷彿受了詛咒一般，大地上千里冰封，人畜凋零，數百年如一日，傳說中的鄂奧多斯冰川紀讓整個大陸的文明幾乎重新譜寫了一次。」
「萬千修士雖渺然而去，炎黃族卻未死絕。在那場無妄之災中，一小批人類倔強地活了下來，這其中就有炎黃族的倖存者。他們手握祖先留下的仙典，日復一日地修煉著，期待能重現東勝王朝的輝煌。然而令他們絕望的是，這天地間的仙靈之氣卻在一日日變得稀薄，原本並不難攀登的仙術境界變得如此遙遠。」
「數十代人的守望，他們終於等到了暖日的降臨。冰川消融，大地回春，人世間充滿了希望，只有炎黃族面臨著從未有過的彷徨——這世間再沒有半點仙靈之氣，四下裡充斥著磅礡的魔法元素，而大魔法時代便這樣悄然來臨。」
眾人聽得神情專著，龍升寒的話語中帶著淡淡的悲哀，這一刻，他們已信了大半，一種從未有過的民族自豪感充斥了胸膛，轉而又被淡淡的失落感所代替，就連帕瓦羅蒂等炎黃附庸族人也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