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黎明之前6
「這注定是一條艱辛的道路。上天給了炎黃人無窮的智慧,卻又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短暫的頹唐過後,當時的炎黃族首領挺身而出,對著遠祖的英靈發下弘願,窮盡畢生之力,也要帶領炎黃人走出困境。」
「千百年中,對魔法文明一無所知的炎黃人飽受了欺凌,現實永遠無比嚴酷,沒有力量便沒有尊嚴,這是亙古不變的鐵律。紛亂的萬國時代裡,炎黃族就像一葉小舟般漂浮不定,而那位組長的家族一直駕駛著一葉小舟,穿山過海。每一位炎黃人都在努力學習著嶄新時代裡的一切,就那樣一步步地穿越了遍地的荊棘,托起了一個明天。」
「炎黃人終於走出了困境,他們擁有了不輸於其他民族的魔法文明。數不清的炎黃人走出了隱居的半島,他們的足跡踏遍了大陸東南部,並逐漸形成了許多部落,繁衍生息。只有那位老族長留下的血脈和一群古炎黃的核心氏族一直堅持駐守在那個炎黃人夢中的聖殿,那片土地蘊藏著炎黃人永遠的夢,那個曾經強大得如同夢幻的王朝!他們把那個半島叫東勝,而那位老族長姓龍。」
悠悠歎了口氣,龍升寒仰望天空,暮色漸去,晨光熹微。
「九姓有家奴之名,卻從未真正被當作家奴對待。攜著手走過了最艱辛的旅程,炎黃人早已親如兄弟。」洛思幽心頭微顫,這話說的真摯,卻不是胡亂能裝扮的,縱是她自認古井不波的心靈也忍不住蕩起一絲波瀾。
「那一年,洛家幼子洛飛初長成,天資聰穎,武技精湛,在九姓年輕子弟中一枝獨秀,偏生他性格開朗,終日與眾家子弟打成一片,在年輕一輩中的威望更在龍家繼承人之上。家祖當時不以為意,向來以兄弟相待。」
「當時的大陸北方本是群雄割據。那一年泰穆爾橫空出世,短短數年間橫掃北方諸強,建立東大陸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鐵血帝國。心懷天下的泰穆爾帝王並不滿足於北方的廣大土地,南國的富庶一直令他覬覦不已。建國的第二年,泰穆爾三度派人南下劫掠,數目一次比一次巨大,手段也一次比一次凶殘。毫無組織的炎黃人隨勇毅有餘,卻終究不敵有組織的軍隊,屢屢為之所趁,一時人人自危。」
那時的炎黃族雖沒有明確的政治體系,卻隱隱以世居東勝的上古一脈為首。
數百年前,龍家前任族長功成身退時曾立下誓言,凡龍家子弟,終生不得踏出東勝一步。龍家從此放棄了對各移居部落的領導,這原本單純是為了拓開各自的發展空間,炎黃族才雲端到谷底的經歷讓他們痛定思痛,一個民族的長久興盛絕非單一的強橫武力所能保證,千山競秀,萬舸爭流,這才是發展正道。卻不想前人的一番苦心成了桎梏後人的無形屏障。
那一代的龍氏族長開拓不足,守成有餘。族中年輕人那些興軍北討的呼聲並未給他帶來太多的觸動,更惶論就此打破祖宗立下的規矩。於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帶著周密的策劃和一支為數在三千人的青壯,一群不甘寂寞的東勝人穿越了桑坦德森林,走出了那片神聖的土地,或許沒人會想到歷史就這樣轉了個彎。
作為一名領導者,洛飛無疑具備了一切優秀素質。三年,僅僅三年。從大波龐山腳到恆河兩岸,從死海之濱到北國草原。三千人壯大到十三萬,這支獨樹一幟的軍隊橫掃了十六個小國,真正實現了南方一統。次年,泰穆爾大軍將至,洛飛果斷迎擊,親身披界,率九姓子弟,歷大小三十六戰,將來犯的八萬北國鐵騎盡數留在了草原之畔,大陸為之顫抖!
就是這樣一支軍隊,有著一個驕傲的名字——唐夢!故老相傳,東勝王曾立碑於廟堂之上,取名曰:唐。當時八方來朝的部族首領每每長跪於唐碑之前半日方得覲見。唐夢!夢迴那個意氣飛揚的年代,何等的豪邁!天下定鼎,洛飛遲遲未曾建國,後三年,南方行政體系漸漸成型,大勢難逆,洛飛終於登上帝位。終其一生,在這片遼闊的土地上縱橫捭闔,未嘗一敗,唯獨對那東勝海之畔的狹長一隅從未涉足,而且諱莫如深。
「他是個好皇帝,但卻改變不了叛逆的事實。」龍升寒沉沉訴說著。炎黃的遠古家族對忠誠的看重不是旁人所能想像,三千人離去時帶走了大批物資,不告而取是為賊。
洛思幽的臉一陣青一陣紫,所幸身在暗處,沒人能看到她的神情變換。想起祖典中那幾句模糊的話語,確實與這人所講頗有吻合之處。
「如此大的動作,那位族長豈能沒有半點耳聞?」季青城淡淡一笑,似有所悟。
「不錯!」龍升寒眼中流過一絲讚許,「事實上在東勝州的決策層中,支持北抗泰穆爾的也大有人在,只是為了維護那一條祖制,才出此下策,否則又豈能如此輕易便動員到三千名最精銳的炎黃戰士。唐夢的壯大歸功於九姓的勵精圖治,但這其中何嘗沒有東勝暗中相助的功勞。」
「帝國的建立為東勝所默許,一個強大的政權才能讓炎黃立於民族之林,洛飛做到了,所以他贏得了尊重。四百年前,龍家破除了祖法,悄然而隱,南方最後一塊自由之地也劃入了帝國的版圖,但那裡始終不同於其他行政區,除了那所聞名遐邇的仙學院,並未設立更多的管理機構。」
眾人一直默默聽著,這些秘聞距離他們太過遙遠,即使再意外也很難引來感觸和共鳴,唐夢帝國六百年傳承,自然有它存在的道理。季同的心卻繫在那「仙學院」上,唐夢開國時,仙學沒落已久,但炎黃族前人卻不乏孜孜不倦的追尋者,他們知道上古仙學的真實存在,難保沒有如自己一般的實踐者。季同真的很好奇,這世上是否還有同類,一個人的探索是孤獨的,若非還隱身於暗中,怕已經按奈不住向龍升寒詢問。
「說了這麼多,或許大家未必理解我的用意。」龍升寒的短暫沉默將大家拉回到現實中,卻聽他語聲一轉,「當初洛家暗勢力的建立,本是為了自審,用以監督帝王,保持那一分約束。數百年後,你們變成了什麼?仗著這千百年留下的本錢,妄自尊大,便在這帝國風雨飄搖的時候依然不聞不問,甚至在暗中推波助瀾!你們以居高臨下的目光看著帝國,卻不知同樣有人在審視著你們!」
龍升寒嘿嘿冷笑,洛思幽暗中的身子顫了顫,接任大長老以來,她自問潔身自好,卻也只是在廢宮中獨處,不問世事。重要的是三老非他一人,二長老手握重權,又不甘寂寞,他所說的推波助瀾絕不是什麼空穴來風。
「再看看你們的帝王,手足相殘姑且不論,裡通外國,引虎狼南下,就為了那三尺高台上的帝座,這還是當年那個光芒萬丈的洛家?」龍升寒眉頭一揚,豁然指向人群,饒是洛天鴻冷靜異常,也不禁慘然色變。暗通泰穆爾是他最大的秘密,那割讓數州的一紙條款如今已成空談,便是那幾個聯絡之人也已被他除去,滿以外這秘密已長埋地下,怎得此人卻知道得如此清楚。
「唐夢是所有炎黃人的唐夢,不是洛家子弟鉤心鬥角,揮霍人命的獵場!」龍升寒最後一字出口,空氣中彷彿發生了某種古怪的扭曲,一個披著黑色斗篷的身影悄然出現在眾人眼前。那斗篷異常寬大,不僅遮蓋了來人的面容,就連身材都無法看得分明。
「血口噴人可以,千般掩飾,還不是為了我洛家的大好江山!」洛天鴻寒聲道,這等罪名一旦坐實,那是遺臭萬年的下場,就連那忠心耿耿的禁衛軍也已經動搖,斯科拉眼中閃過的那一絲鄙夷他都看在眼裡。
「你住口!」冷冽的聲音還是那麼奪人心魄,眾人這才發現這悄然出現的黑袍人便是剛剛那可怕的撫琴者。洛天鴻啞然,如此理直氣壯地斥責自己,莫非這又是那三老中的人物。無名的怒火在心中燃燒,卻不敢翻臉,眼前的局面已是步步危機,向來謹慎的他何曾如此狼狽。等吧!等吧!援軍也該到了!洛天鴻在心中狂呼,將那一份暴虐的衝動深深掩藏。
「老三,你的傷勢如何?」刻意掩飾的聲音有些沙啞,洛思幽輕描淡寫地問道,絲毫不理會眾人灼灼的目光。
帕瓦羅蒂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苦笑道:「不礙事的。」略一遲疑,接道:「或許大家不必刀兵相見」
「是麼?」洛思幽眉頭一揚,凌厲的目光透過低垂的斗篷直射帕瓦羅蒂,之前打鬥時的曖昧讓她對帕瓦羅蒂的立場有所懷疑,可任她百般觀察,也只能在他臉上看到一片坦然。或許,真的應該停下這無謂的爭端吧,洛思幽心神一陣波動。
「放屁!」卻聽半空裡一聲怒喝,一名身批白色法袍的老者飄飄而至,那踏空的身影不似劍聖那般迅疾,卻多了幾分飄逸。季青城的臉色變了一變,帕瓦羅蒂倏然動容,眼中寫著一絲憂慮。
「老二,你這又是什麼意思!」帕瓦羅蒂怒道,盤坐的身子忍不住站了起來。
「哼!老三,莫說我不給你面子,你與那季家分明有舊,唐夢洛氏什麼時候妥協過,這等子虛烏有的奇爾考克斯故事你也相信?再說了,就是真的又怎樣?今日便一併將他們留在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