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星夜破城
眾人再也站不住,巴蒂爾眸子裡泛著凶光,像一頭擇人而嗜的猛獸。
「開,開,馬上開……」一名膽小的城衛長囁嚅地答應著,一溜小跑向城下跑去。張栩的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有說出什麼質疑的言語,劉宇自顧不暇,痛苦地閉著雙眼。
「轟!」
城門大開,飢寒交迫的流民如潮水般狂湧進來。城門兩旁的守衛暗暗驚詫,如此瘋狂的湧入對帝都的防務是一個隱患。變生肘腋!便在那千多流民將盡時,巨大的人流急劇向兩邊擴散,人肉構成的防線徹底堵住了嚴陣以待的城防軍隊伍。
龐大的商隊氣勢為之一變,居高臨下的張栩心跳驟然加快,氣氛的突變已令他聞到一絲危險的氣氛。下一刻,城門前的人群一掃推推搡搡的鬆散模樣,一邊急速推進,一邊排成了利於攻擊的周密陣形。運送商貨的大車被推到了中央,一柄柄鋒利的兵刃被掣出來。城門旁僅有的三百餘名守軍心驚膽顫,還未弄清怎麼回事便被人流圍在了中央。此起彼伏的怒斥聲沒有換來亂局的改觀,一顆顆提起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刀光如雪,譜出一條血色的流虹。被圍困的戰士絕望地看著一隊隊商旅打扮的武者露出猙獰的爪牙,悶哼和痛呼成了城牆根下的主旋律。
「城破了!」不知是誰高喊了一聲。魔法歷四七七六年九月初九,一個血色的夜晚,後世的典籍中濃墨重彩的一筆,這一刻剛剛落毫。
張栩頹然坐倒在地上,腦中一片空曠,城樓下的呼喊匯成一曲縹緲的輓歌,在耳邊飄飄蕩蕩。這世界真的要變了麼?
季同徘徊在後院的小徑上,思緒在幾個場景之間跳躍,雜亂不堪。夜晚的空氣夾雜著幾許焦灼,沉穩如他也無法徹底平靜自己的心態。
吟宕清瘦的身軀無聲無息的出現在眼前。封城的前一刻,遊人打扮的一小隊諾坎譜精英混跡帝都。這一次的選擇太過凶險,季同不得不借重遺忘種族的力量,一旦功成,莽莽唐夢或將硝煙不再。
「怎樣!」眼中閃過一縷灼熱,季同低聲詢問。
「一切順利!城北地玄門已破,三萬東北軍佔領城樓,可進可退!想必此刻皇宮裡也有了響聲吧。大規模的衝突爆發只在片刻間。」
「哦?為何如此順利?」驚訝的表情轉瞬即逝。記憶中那人不過是城門衛中一名小頭目,能否功成卻是五五之數。輕輕搖了搖頭,不再困惑於既成之事,季同眸子裡精芒閃動,「吟宕,那一萬炎龍軍現下到了何處?」
「烏拉山口行道艱難,雖有人引領,卻也花了數日之久。現下一萬炎龍儘是民壯打扮,分散於帝都左近的十數座小城。但有命令,兩個時辰內就能兵臨帝都城下。」
季同低垂的右手輕輕握了握,抬頭時已神色堅定:「幫我用最快的方式傳訊,即刻出發,黎明時分進城!」
一抹銀光灑落,今晚的月亮似乎格外的圓,季同望了望天空:「父親啊父親,你可收到我的禮物了嗎?」
「王爺,大軍已入城,如今佔據了正北的城樓。」
「哦,這麼快?」朱世赫肥胖的身軀從床上蹦起來,有著與他身材不符的矯捷。
「這是什麼回事,快快說來!」
「王爺,子夜剛過,城門忽然洞開,待上城樓時,守備諸人已身死,俘獲九門都統一名,殺人者已遠遁!」
「哦?如此說來是有人在暗處幫我們……莫非是先前挑起亂局的暗藏勢力?」詢問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季青城。
「不用費心思慮這些!」淡定的聲音一如往常,「先讓那三萬人盡量分散於帝都的防禦空隙,要將六萬城防軍盡皆吊住,並轉引禁衛軍的視線。」
「還有!」季青城緩緩站起身,「利爪,也該出發了吧!」
更深露重,漆黑的街巷上響起密集的腳步聲。這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四下裡幢幢的人影和那跳躍的照明之火為這座古老的城市平添了幾分焦灼。
「二子,你說真有軍隊進了咱西京城?」
「那還有假!」一名形容猥瑣的城衛軍士兵朝著街角吐了口唾沫,「聽說人還不少,九門的城防司都全兵出動了,那可是實打實的六萬人滿編,這他娘的禍害!」
先前說話的同伴打了個哆嗦,顫聲道:「那幹啥把咱們給拉出來了,豈不是要去做炮灰?」
「噓!」二子嚴肅地做了個手勢,「咱們見機而動!」
隊伍拐過一個路口,冷風吹散了緊張的空氣,幾人的心情頓時一緩。
「看!那是什麼!」身旁有人低呼。二子將魔法燈舉了舉,晦暗的燈光不能及遠。深吸了口氣,二子鼓足余勇向前邁步,地上影子的輪廓越來越清晰。
屍體!帶血的屍體觸目驚心!
「是城衛營的人!」不知是誰驚呼。冷風便在此時拂過髮梢,寒入骨髓。二子眼角的餘光瞥見街巷盡頭人幾道黑影閃過,恐懼籠罩了心房。使勁拽了拽同伴,二子飛快地朝原路回跑。
「有敵人!有敵人!~」聲嘶力竭的喊叫劃破了長空,月光輕籠的街道上,幾個披甲的民兵在狂奔!
九門副都統王鼎使勁撓了撓頭髮,狼狽和困惑寫在臉上。北門突然告破,神秘的軍隊湧入帝都。自己苦心扶植的城門守備橫死城樓,一切都發生在今夜。來自青羊宮的斥責令他窒息,帝王之心變幻莫測,或許前一刻還引為心腹,下一刻便棄如蔽履。當太陽升起,壓在頭上數年的「副」字便能去掉,可王鼎卻忍不住一陣害怕。
「大人!城西一帶也出現的敵人的痕跡,發現四十六名城衛營士兵的屍體!」
濃濃的黑線爬上了王鼎的眉梢。這是今晚第四次了,帝都的城衛營原本就良莠不齊,戰鬥力積若已久。有夜色為屏障,在對方刻意營造的恐怖氣氛中,竟被以少打多地各個擊破,怎能不令他抓狂。此時城衛營鋒銳已失,整個巡防網絡支離破碎,想在天亮前真正控制局面,絕對是奢望!深吸了口氣,王鼎豁然起身:「隨我進宮,請求禁衛軍支援!」
禁宮方圓五里,分四門進出,樓宇接天,殿閣林立,其禁衛之森嚴更是令人咋舌。負責宮廷守備的是禁衛軍,有別於城衛營的羸弱,每名禁軍士兵從入伍哪天起便經受了煉獄般的考驗,能最終通過測試而披上紫荊戰甲者十不存一。禁衛軍代表著一個王朝的榮耀,從誕生那天起便籠罩著光環。有人說高傲與實力成正比,禁衛軍便是這樣一支隊伍,近乎偏執的集體榮譽感讓他們能在任何情況下爆發出強大的凝聚力,六千人橫刀立馬,卻能讓等閒數萬人都望而卻步。
斯科拉手握「潮歌」,這是先帝永興陛下親賜的寶刃,伴隨他一十三年,幾乎成了身體的一部分。
外面的燈火比往常密集了許多,斯科拉輕拭著劍鞘上沾染的微塵,眼神古井不波。身為禁衛軍統領的榮耀不允許他因為些許亂局而表現異樣。類似於帝國的傳統編製方式,六千人的禁衛軍被分作虎賁、龍驤、鷹擊三營,其中鷹擊營專司特種軍務,包括刺探、暗殺、諜報等諸多無法公之於眾的操作,至於真正的宮闈安全,則有賴龍虎雙營。
各營之間涇渭分明,三大統領各有制肘,確保了君王對這支強大力量的控制。平日裡,三營僅有一營掌防務,對於固若金湯的宮廷來說早已是綽綽有餘。只是今時不同往日,洛天鴻親令虎賁軍負責日常攻防,龍驤軍在四門與禁宮間布下兩明兩暗四道關卡,斯科拉親自坐鎮其中。
窗外的老樹輕輕搖動,樹葉的沙沙聲讓人生出些許睡意,斯科拉忽然起身向門外走去,步履間帶著特有的節奏。烏雲在天際緩緩移動,月光倏忽間為之一暗。就在那一剎那,老樹上人影一閃,兩聲接連的慘叫過後,一道黑影電光火石般向斯科拉襲來。
寒光乍現,血花四濺。斯科拉沉沉地望著眼前的屍體,左肩上不知何時已染上了一抹殷紅。這是一具異常瘦小的屍體,很難想像這樣的軀幹能爆發出如此驚人的速度。屍體的面相平凡無奇,唯獨兵刃古怪莫名。
那是一副手套,指間鑲接著足以撕裂盔甲的利爪,月光下,隱約可見慘藍色的毒光。
利爪衛,一個鮮為人知的名字,除了東北朱家的決策階層,少有人真正明白它所代表的意義。
四千利爪衛,看似是支規模可觀的隊伍,可它的真面目卻是一支極富侵略性的小範圍突擊力量。在這四千人中,真正實施武裝打擊的,僅有區區十分之一,然而如果有誰因為數量而輕視他們,那無疑會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利爪衛的培育從孩童時代已然開始,千挑萬選的苗裔置身於半封閉的環境中,無數千奇百怪的訓練足以讓任何人都成長為出色的殺戮者。每名利爪身邊都會配備九名影子,他們從小成長在一起,有著非同一般的默契。每一名影子都具備了單方面的特殊天賦,從設計佈局、陷阱規劃,到急救,投毒,不一而足。一支十人的利爪小隊,就像頭完整的凶獸,只有那唯一的殺戮者,才是真正撕裂敵人的爪牙。
這支四千人的隊伍凝結了朱世赫太多的心血,富庶如他,也要將每年收穫的十分之一完全投入其中。他們擁有最好的訓練條件和最優良的裝備。便是那一身黑衣,也非尋常織物,若非「潮歌」這等神兵,鮮有能真正刺入的。斯科拉精於兵甲,自然早已察覺,面上沉靜一如往昔,心中卻倍感驚訝。能在全副精神的情況下傷及自己,怎都有接近大劍師的戰力,加上那一身標新立異的裝備,斯科拉的瞳孔猛然收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