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圖窮
感受著強烈的壓抑，季寒很不爽。能如此年輕登上導師階一直是他引以為傲的資本，但他無奈的發現，在這小小的病室中，他是不折不扣的弱者，就連自己那位兄弟，也比自己輕鬆許多。巨大的挫敗感讓他眼中幾乎燃起火來。
一條人影輕輕邁上一步，氣氛頓時大為改觀，季寒只感到自己身上的壓力輕了許多，再也不是那麼難以承受。莫老依然是一襲色澤艷麗的魔法長袍，紅通通的酒糟鼻愈加顯眼了。看得出來，三年時間並未讓他真正突破到聖階。或許是心態使然吧，季同默默想到。
「莫老，別來無恙！」
不知為何，季同的笑容總讓季寒覺得異常討厭，連他自己都不曾發覺，自己心中已經隱隱生出一絲怯意。莫老神情變換不定，眼前的季同在境界上可謂一目瞭然，但他還是感覺到了一種威脅，莫名的錯愕！
賈森?特裡是場內唯一的非戰鬥職業者，此刻神色平常地站在床頭，與負病的季青城一起饒有興趣地觀望著這場一觸即發的戰鬥。許多時候，武者的爭鬥與醫者的治療有異曲同工的地方，出手時有一份平和淡定的心態便如佔了一先，望著雙方的對峙，特裡也是暗暗點頭。
沒有意外，最先動手的不是莫老也不是季同，而是季寒身後那兩位年輕武者。這兩人的面目隱隱然有八分相似，大約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艾爾斯的武鬥技巧略顯貧乏，以武器為例，大多是傳統的雙手大劍，而武士們更願意將精力投入在鬥氣的修煉上，這完全是一個無底洞。當然，任何位面，總有那麼一些另闢蹊徑的人。
這對兄弟的武器比常規大劍小了不止一號，因此更適於單手掌握。一尺多長的短劍在兩兄弟手來說不出的靈動，兩人配合，竟如穿花舞蹈般。他們的鬥氣並未外顯，只是劍刃上附著著一層淡淡的銀光，倏忽之間，已直奔季同而來。
季同並非真正的金剛不壞身，對於這樣的攻擊，他也不敢托大，不知何時，精金大劍已在手，然而比他更快的卻是蓄勢待發的平凡。
這是季同第一次仔細觀看平凡的戰鬥，說起來除了當初在海布裡曾見過他瞬間出手外，還真沒看他動過兵戈，這或許是刺客特有的隱匿吧。雙方的戰鬥方式都是以速度和技巧見長，相比之下，那對兄弟的招式更華麗，每一式配合都如同舞蹈般，卻又是那樣默契。而平凡更多的是樸實無華，他的武器是一柄匕首，所謂一寸短，一寸險，看似平常的動作著卻蘊涵著凌厲的殺意。季同本待上去幫忙，但眼看平凡絲毫不落下風，便索性靜立觀看。
季寒臉色極度難看，要知道此次跟隨的都是他著意籠絡的對象。早在三年前，這對德波爾兄弟就已經歸於他麾下。哥哥弗蘭克?德波爾，右手劍法凌厲無疇，弟弟羅納德?德波爾，左手劍快可穿雲，二人都有大劍師的實力，且配合作戰時實力倍增，季寒實在想不到這兩人聯手居然戰不下一個藥童裝扮的隨從。
鬱悶歸鬱悶，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戰鬥分外好看，那一次次的刀兵相擊都快若閃電，在那狹小的範圍內，三柄凶器舞出一片絢麗的光影，就連季同都有些賞心悅目。
許是打得興起，平凡忽然身形一變，腳下的步子如扶風的弱柳般搖擺不定，但在不知不覺中卻已經更加快速。季同眼光發亮，在迷失之地，卡尼吉亞曾展現那超越想像的身法，作為他唯一的弟子，平凡在這方面又豈是泛泛。他的整個人都開始融入那種詭異的步法中，匕首寒光所指，再不受招法限制。風，本就是無限自由的，這是扶風步的精髓所在。
風有質而無形，平凡漸入佳境，動靜變換之間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德波爾兄弟初時還游刃有餘，但隨著對方的變化，漸漸無法捕捉到招式運行規律，心中忐忑，兩人間的配合也不再如開始般天衣無縫。只見那短短的匕首如毒蛇的獠牙般，每一次攻擊都瞄準了最要害的部位，上下翻飛，如入無人之境。季寒再不濟也是帝都有頭有臉的人物，閱人頗多，眼光毒辣，此時已心急如焚，不住地將目光投向一旁的莫老。
季同一直仔細觀望著場中每一個細節，此刻心下瞭然，對方雖以季寒為首，但若真到了關鍵時刻，卻要倚仗莫老來決斷，無論是臨敵經驗還是戰鬥力，莫老都是唯一可慮之人。好在這周圍的環境並不適合一名法師的發揮。病室窄小，這對身體脆弱的法師來說決不是個好消息，只有拉開距離，遠程攻擊的優勢才能顯現出來，而在如今的情況下，季同有相當的信心憑借物理攻擊將其搏殺。
場上戰鬥雙方的優劣已漸漸顯現，平凡丈著鬼魅般飄忽的身法，穩穩佔據了優勢，而對方雖有兩人，卻已盡顯疲態，面對越拉越奇詭的突襲只有招架的力氣。就猶如蓄積的洪水終要爆發一樣，將優勢轉化為勝勢也只需要一個契機。久戰之下，平凡漸漸摸透了對方配合時的習慣，每到身形交錯的瞬間，兩人都會將自己的防守完全交給對方。
寒光爆漲，平凡這一記突刺幾乎在瞬間爆發出一往無回的氣勢，經歷了許久的壓抑，羅納德?德波爾早已有些不堪重負，如驚弓之鳥般身形暴退。不料對方彷彿是鐵了心從自己這點上突破，速度陡升，如附骨之俎般迫近，羅納德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熟悉的身影從一旁掠過，交錯之際，哥哥弗蘭克的劍已遞出，鋒刃所指，攻其必救。羅納德心下微鬆，身體終於從緊崩中解脫出來，自己的兄弟永遠是那麼值得信賴。就在下一刻，平凡再次展現了他鬼神莫測的身法，原本彷彿一去無回的態勢瞬間圓滑流轉，無比的突兀，卻又無比的自然。
說時遲，那時快，銀白色的匕首若一道驚鴻，由側面直取前來援手的弗蘭克，這才是他的真正目標。面對突如其來的發奮一擊，弗蘭克還有些茫然，這樣以攻為守的回合已經進行了許多次，他早已準備好用一次攻勢來迫退平凡對羅納德的步步緊逼，怎料計劃趕不上變化。羅納德心喪欲死，就是剛才那一剎那的鬆懈讓他無法完成自己的牽制，冰冷的匕首掠過弗蘭克的右腕，沒有太多的疼痛，但五指握力的消逝讓他清楚地明白，手上的經脈已寸斷。
波瀾迭起，莫老便在這時動手了，兩道疾轉的青光一左一右，目標不是季同，而是場中唯一兩個沒有戰鬥力的人。所謂一不做，二不休，莫老已看透今天的局面決非想像中那樣樂觀，想要善了，惟有一條出路！趁他病，要他命！站在季寒的角度，莫老悍然決定先設法搏殺那位平日實力尚在自己之上的元帥大人。
可以說，平凡的那一擊得手徹底打破了場上的平衡，那層薄薄的屏障一旦被撕開，便是裸的性命相搏。季同也不似開始般好整以暇了，他清楚地知道，只要季青城有何不測，一切都將顛覆，對方鐵定會將自己一行人誣陷為刺客，但他並不慌亂，因為他知道那個方向上還有一個可以信賴的人。
莫老是風火雙系法師，火為主修，而風火相生，許多時候可以發揮特殊的效果。風系魔法以速度見長，那兩道風刃取道飄忽，瞬息間跨越了數丈。戰鬥中的吟輝神情肅穆，渾然不見平常的輕佻，十指翻飛，幾道冰箭如長了眼睛般飛速攔截了風刃，兩系魔法的碰撞掀起了不小的波動，室中的空氣一陣鼓蕩，轉瞬歸於平和。
四目相投，莫老的眼中寫滿了驚訝，這一刻，他明白，眼前的年輕人是一名大魔導師，也是一名勢均力敵的對手。
季同有些戲噱地打量著季寒，他的身後還有幾名身手不俗的護衛，但在季同眼中便只有那一張面孔。曾幾何時，自己在這個人面前苟延殘喘地活著，卻依然難逃迫害；妹妹小羽因為他的遣送而流落紅塵。這一切都該在今天得到一個報償吧！
季寒的心在顫抖！這種目光何其熟悉，無數次面對卑微的失敗者時，他也曾這樣看著他們，只是這一刻，主客互易！他無法忍受這樣的羞辱，心中升起一種無比強烈的殺戮衝動。
他的劍已在手，當他驀然踏出第一步時，季同的嘴角歡快地翹起。兩旁的護衛有些愕然，一向明哲保身的季大少會在這時候挑釁一個深淺不知的敵人？當他們終於記起自己的職責，準備一湧而上時，一切都有了分曉。
十象之力！季同無視對方那一劍中蘊涵的元素攻擊，憤然迎上。劇烈的碰撞中，季寒虎口震裂，血水長流。還未等他消化心中的驚駭，慌忙後退的腳步已生生頓住。季寒只感到頸上一熱，一隻的手已握住了自己吃飯的傢伙，不算粗壯，卻分外有力。腳下一輕，季寒的身子已離開了地面，簡簡單單便宣告了失去對身體的控制。
病室中忽然鴉雀無聲，兩組還在打鬥中的對手也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退開。莫老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紫，他曾經揣測過季同實力不俗，但決沒想過對方能如此容易便生擒季寒，一名導師階高手要在危難時自保有許多有力的方式，但事實卻清楚地擺在眼前。莫老心中一陣失落，這麼多年來，一直以為季寒是人中龍鳳，可望著眼被人提在手中如死狗般的他，似乎一切都變得縹緲。